“我靠!你咋了嘛这是?”
我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侧身照了一下前面的后视镜,这一看我自已也不由得呆住了。
只见镜子中的我两眼密布血丝,本来是两坨黑眼圈的地方紫红紫红的,从脖子根到耳后、脸颊,爬满了紫红色的纹路。
“兄弟,我的亲兄弟啊!你这是中的什么毒啊,都快变成一根勾八了,你感觉一下,有没有快死的感觉?”
光头和陈志急得手足无措,两个人在车里商量先回民宿还是先去医院,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光头哥咱们先去医院吧,中毒这种事晚一秒都要出人命的喽!”3702
“去了更完蛋,你也不看看咱们车里装的是啥!”
我头脑本来就有些混沌,听着他们两个吵来吵去,我莫名的烦躁,心里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我的手也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血管暴起突出,在胳膊上显现出一道道紫红纹路。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有个火山突然喷发,我一拳砸在前面的驾驶座靠背上!
“都他妈闭嘴!”
“咳咳咳!”
这一拳直接把驾驶座打的折了回去,陈志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直咳嗽,连安全气囊都炸出来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我还像个好战的公牛一样喘着粗气。
等我清醒过来,只看到前面的座椅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陷。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们先把一大一小两具遗体送回民宿,转头又带陈志去了医院。
医生说他肋骨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我也做了血检,但奇怪的是指标一切正常。
“兄弟,对不住了!”
我对陈志相当愧疚,人家跟着我跑前跑后的,结果让我一个隔山打牛送进医院了。
陈志眯着眼睛摆摆手:“么得事情,看得出你当时确实不正常。”
我们把他带回民宿,安置在房间里静养。
两具遗骸都被安放在老板娘的房间里,此时老板娘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衣服,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她穿旗袍以外的正常服装。
她招呼我们进屋。
第22章
真相
这是我和光头第一次看到老板娘的房间打开房门,以前我们想到这房子里可能有个鬼魂就胆寒,一眼都不敢多看。
这房间比其他地方都阴冷,房间里点着几支蜡烛,烛火摇曳。
最惹人注意的就是墙上挂着的几只面具。
这些面具有点眼熟,很像小时候我在东北见到的萨满面具,有的是人面,鼻眼处开了孔,眉毛处有的是动物毛,有的是鸟羽,没有太多多余的装饰,但是看起来情绪非常饱满,是喜是怒一眼就能看出来。
除了人面还有几具兽面,看样子像是都是兽皮制成的,这些面具在摇晃的烛光里栩栩如生,再加上床上摆放的两具遗骸,这个房间真有点儿不像活人呆的地方。
老板娘没有理会我们的想法,她坐在叶尔扎提身旁,抬手碰了碰那个匕首。
“这是哈斯铁尔的。”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俩不知道她想干嘛,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认得这把匕首,你们陪我去找别克努尔吧,去找哈斯铁尔的父亲。”
这要求不算过分,我们也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情此景,我们也说不出“那是另外的价钱”这种话。
她没有让我们帮忙扛尸体的打算,而是自已把叶尔扎提用白布包好背在身后。
她身高不高,比叶尔扎提矮了一大截,从后面完全看不到她一丁点儿,但她坚持自已背,我们也没办法。
除此之外,她把阿依达娜也用白布包上,抱在胸前。
她身负两具遗体,神情肃穆,像个视死如归的黑寡妇,我们两个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跟两个打手似得。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着我们交头接耳,老板娘一概不理。
我们来到别克努尔的家门口,这地方我来了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这老爷子留着长长的胡须,脸上的沟壑很深。
他正在毡房门口抽着烟,老板娘白真站定在门口,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平静地凝视着他。
老别克看到我们后先是一愣,眼神在白真身前身后的人形上白布上扫视一圈,慢慢放下烟杆站起身来。
他就这么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向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过去,随后他也不等我们跟上就扭头进了毡房。
我们看了眼白真,她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抬腿就跟了过去,我们也忙不迭跟上。
这里的哈萨克族不少人都已经有定点居所了,但是这老别克还是喜欢在附近建个毡房,里面收拾得很干净,红蓝花纹的地毯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你带来了谁?”
老别克的声音很沙哑。
白真没有回话,温柔地将阿依达娜和叶尔扎提平放在整洁的地面上。
白布打开,大小两具遗骸展现在老别克眼前。
阿依达娜与叶尔扎提相比起来更加娇小了,小姑娘的衣服虽然风化了不少,但是还能看出生前穿得是一条白色的连衣裙,上身还套了一件哈萨克族姑娘常穿的红色坎肩,小脑瓜上扎了不少小辫子。
老别克看到叶尔扎提胸口的匕首眼神晃动了几下,但在看到阿依达娜后直接颤抖着走过去蹲在她的身旁,他老泪纵横,泪水流满他脸上的褶皱,白胡子都被打湿了。
他轻轻抚了抚阿依达娜的头顶,哽咽地说:“你终于回来了!”
白真没有心情理会他的舐犊之情,沉着声音问道:“哈斯铁尔,在哪儿?”
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浓浓的仇恨。
哪知道老别克竟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不用找他了,他死了。”
他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白真显然是一点儿没信,一副我看你能编出什么花儿的样子。
老别克捶了捶僵硬的腿:“我亲手杀掉了他。”
“啊?啥?”这下没等白真反应,我跟光头都忍不住质疑出声。
心想这老爷子为了袒护儿子真是啥话都说得出啊!
结果老别克冲我们挥挥手:“走吧,带你们看看他。”
我们半信半疑地跟上去,他带着我们走到一公里外的一处小山坡,那里有一处隆起的小土坡,四周竖了几根杆子,上面绑着带子和兽皮。
他席地而坐,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哈斯铁尔想娶一个汉族女生为妻他是非常反对的,但是这哈斯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也没怎么严厉管教过,性子野得很,根本不理他们反不反对。
后来两个人感情一直不错,而且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阿依达娜这个名字还是老别克取的。
可是阿依达娜出生没多久,两个人开始频繁争吵。
一直到叶尔扎提认识白真。
白真没有像阿依达娜的妈妈一样试图融入当地居民的生活,反而保持着自已原本的生活节奏,这勾起了那个女生对家乡和父母的怀念。
两个人的矛盾一度达到了动手的地步,后来她忍受不了悄悄离开了。
老别克是这块地域有头有脸的人物,这里既信奉伊斯兰也信奉萨满,老别克是这里的毛拉,也是这里的萨满,用他们哈萨克的话叫巴克斯或者巴克西,他同时担任两种宗教的神职。
身为老别克的儿子,哈斯铁尔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长得不错,骑马射箭在这里也算一等一的好手,但是这段不成熟的婚姻给他带来不小的打击,还遭到了不少嘲笑。
自那以后他开始酗酒,连自已的女儿都看着横竖不顺眼。
老别克说到这里变得激动不少,他说一次哈斯铁尔喝得醉醺醺的,还要上山里打鸟,刚五岁的阿依达娜很早慧,一定要跟着自已的爸爸一起去。
可惜后来回来的只有哈斯铁尔一个人,他身上带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整个人惊慌失措,连弓箭都丢了。
在老别克的逼问下,他才承认他们在山里遇到了熊,这位优秀的弓箭手在死亡的威胁下将女儿推向了猛兽,换取一丝生机。
老别克暴怒至极,他连夜就背着弓箭骑马上山寻找阿依达娜,可是直到天亮都没看到一丁点儿踪迹。
但更令他焦头烂额的是哈斯铁尔的变化,他开始变得非常容易暴怒,一发起狂来可以说是力大无穷。
第23章
猜想
一天叶尔扎提来替白真给阿依达娜送吃的,老别克只能骗他说阿依达娜走丢了,还没找到。
叶尔扎提很担心,开始每天到处寻找这个孩子,而哈斯铁尔被老别克像野兽一样关在家里。
可老别克在一次麻扎后,看到家里被暴力撞开的房门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哈斯铁尔在夜晚才回到家里,手上带着鲜血,眼里都是异常的兴奋,他说:“叶尔扎提死了,我杀了他!”
他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说到为什么要亲手杀掉自已的儿子,老别克说:“我还有别的孩子,他们还要在这里生存,他已经没救了,与其让别人动手,不如我亲自来。”
也对,超度这块儿他是老手。
原来这老爷子把毛拉和萨满的本事都拿出来给哈斯铁尔做法,没起作用不说,摊子都被他掀了。
黔驴技穷的老别克最后只能选择社会主义的物理超度法。
听到这里的白真眼里全是茫然,自已追求了这么的真相竟然这么简陋,它就在她的身边,而她想要的复仇也完全实现不了。
杀人犯没了,还是杀人犯家属干的,这是真的拔剑四顾心茫然。
她扑到哈斯铁尔的坟墓上连根拔起那些青草,抬头对着天空放声大骂。
老别克眉头紧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哈萨克族崇尚自然,生长的青草在他们眼里是不断延续的生命,更别说坟墓上了,简直是大忌。
比用开水浇对家发财树要恶毒好几个等级。
白真在用她能想到最恶毒的方式诅咒哈斯铁尔,同时膈应老别克。
白真对着哈斯铁尔的坟头草一阵乱薅,薅到最后她累的气喘吁吁,平时服帖端庄的发丝现在胡乱散在脸上。
哈斯铁尔坟头上的草已经成了斑秃。
她站起来冷笑一声,又努了努嘴,好像感觉到嘴里有草屑,对着坟头又呸了一口。
做完这些,她把散在脸上的碎发掖在耳朵后边,扭头迈着大步就回去了。
老别克蹲在一边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这老头看着也是个犟种,他们哈萨克族平时热情朴实,骨子里可执拗得很。
我虽然没好好读书,但是为了当好这个向导没少了解这边的风俗历史,逮着什么都是一顿狠背。
当年清政府和沙皇俄国签了个不平等条约,割走边疆四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他们的政策就是不管当地居民是哪儿的人,你住在这片地上,我们就把你一起割走。
其中就有相当大的一批哈萨克族,但是他们听吗?哦呦,完全不听。
沙皇俄国三令五申不许他们迁回中国境内,但人家呢?
你禁你的,我迁我的,管得松我就快快地迁,管得严我就偷偷地迁。
管不住,根本管不住。
当年可可托海有不少矿工都是哈萨克族,他们只知道挖矿有用,就跟着一门儿心思的挖,自已老了病了,就把儿子也送过去。
老别克也是这种人,他认定了哈斯铁尔的情况需要被超度,那必须超度,什么儿子不儿子的,反正在他们眼里,生灵死后灵魂都会升天,不是坏事儿。
我往他身边一蹲,开始问我的问题。
“您说他当时异常的暴躁,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儿吗?”
老别克苍老的面容上带着哀伤,叹了口气:“看不出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肯定不对,他嘛,一发起疯来身上红通通的,一摸嘛热得很,三个人都按不住。”
我不由得联想到自已的症状,相似但不完全一样,但是光头也挨过爪子,也没这样儿啊?
难道这货没打疫苗,染上禽流感或者狂犬病了?
“哈斯铁尔被熊伤着以后,去医院了吗?”
没想到老别克瞥了我一眼说:“他都干出这种事儿了,去医院嘛他不配!而且,我是这里的巴克斯,我可以治病。”
也就是说那位大哥确实没打疫苗,难怪老别克怎么驱邪都不好使,这就不是一个科目的问题,公式就没对。
但我随即想到,我虽然受了伤,可是很及时地打过疫苗了呀,怎么也犯熊疯呢?
联想到熊娃子临死的时候,我不由得心头一震。
难道是因为我不小心喝了它的血?
老板娘也不知道背着叶尔扎提去哪儿了,阿依达娜肯定是留在老别克这里,我跟光头两个人只能慢慢往民宿溜达。
我捶了光头一拳:“我有个猜测,你发现没有?阿依达娜身上一点伤口都看不出。”
虽然是干尸,但她的身上只有一些被鸟啄过的痕迹,什么明显的伤口都没有,露出来的骨头很完整,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血渍。
但老别克分明说了,她是被哈斯铁尔扔给了熊娃子。
光头皱眉说道:“我倒真没注意这个!”
我继续说:“你记不记得洞里那些小孩儿玩具,你感觉像不像是给她用的?”
这下光头眼睛瞪得牛大:“你的意思是,熊娃子的宠物是阿依达娜?”
“不一定,但很有可能,你听没听过维吾尔族的一个传说,一对兄妹被后妈扔进森林里等死,却被一只大熊捡回家抚养长大。
后来这个男孩和熊一样强壮,但是他们始终不会取火,一天这个哥哥出去打猎,火种不小心熄灭了,妹妹自已出去寻找火种,却碰到了吸血的女妖,好在哥哥和女妖鏖战三天三夜终于把这个女妖噶掉了。3702
可惜妹妹在一次梳妆打扮的时候被蒙古人抓走当老婆了,哥哥知道以后眼睛都哭瞎了,妹妹一听急的赶紧跑回来,用一个苹果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从此他俩又没羞没臊的生活在了一起。”
光头思索了一下:“什么苹果呢嘛?就是阿克苏的苹果也没这么牛逼啊?而且他俩怎么回事儿,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赶紧滚蛋,我的意思是以前的人们应该早就发现了熊不是种简单的动物。
不知道你听过没有,上个世纪初日本出过一只杀人熊,他们管它叫三毛别罴,这玩意儿站起来将近三米高,闯进村里连杀带咬,根本拦不住。
但这还不是最吓人的,它竟然懂得趁村里的青壮年上山围杀它的时候,偷偷跑回村里杀老弱妇孺,不仅如此,它还能记住跟它有过节的人,这些人的妻儿死得格外惨,而且它也不是杀人就吃,只吃妇女和儿童。
你看,熊娃子放小木床的地方可不就是以前叶尔帮拴它的地方,但看样子,它没有用叶尔帮对它的手段对待阿依达娜。”
光头又问:“那阿依达娜怎么死的?”
第24章
返程
我白了他一眼:“你真当这是童话啊?一头熊养一个人,说养就养活了,再送她参加个高考呗?估计不是饿死就是病死的,怎么说也是个小孩子,换你天天被熊养在屋里你死得更快!”
“而且看样子他不吃死人,只是把死去的叶尔扎提带回来挂在那棵巨树上,那棵树像是个……怎么说呢,收藏柜?但它没有把死后的阿依达娜挂在那里,大概说明他们对它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光头身上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你说一头熊,怎么能聪明成这样?它不会是哪个实验室跑出来的?”
我也想了想:“不应该啊,它不就是叶尔帮养大的吗?不过与其说它聪明,我觉得变态更合适点儿。你记得瓦连京的事儿吗?我猜它碰见瓦连京的时候可能是杀了叶尔帮不久,刚刚从山洞里跑出来。”
“叶尔帮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洞口变得非常隐蔽,但瓦连京发现的矿洞口大概是熊娃子玩儿命刨出来的。”
光头也开始跟着我猜:“那它是出来了就不敢再进去了嘛?于是就开始记恨瓦连京,后来偷摸回去把洞埋起来不说,还在几年后再次见到瓦连京的时候把他弄死了,但它弄死了又不吃,反而把他扔回来了,这不就是泄愤呢嘛?”
我也觉得有可能:“这件事儿如果放在熊身上还挺难理解,但如果把它当做一个人来看的话……这不纯纯小变态么!”
但就算这些东西可以这么解释,我依然有很多解不开的疑惑。
比如这只熊娃子为什么能活这么久?还有我身体的异样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