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已经做到了最好,分明已经极力管着小儿子,事事顺从大儿子……还有,这说话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众人五味杂陈。
于是重磅终于来了。
听得那成熟男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山儿,你还在胡闹!有没有点脑子!简直太鲁莽了!为父不是教过你,切不可莽撞行事!”
霍世明:“……”为父?为父!那我是谁?
丁咏梅:“???”什么叫为父?这声音真的很熟悉,是谁?到底是谁?
霍十五:“???”那货是别人家的儿子啊?合着……我们全家都是冤大头!
时安夏:呵!果然是出大戏!真好看!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就特别想看看一会儿谜底揭开,伯爷夫妇那精彩的表情到底有多精彩。
又听成熟男子怅然若失继续说,“十几年的筹谋,如今功亏一篑!唉……我早说过,你对霍十五要好一点,这样伯爷他们才会更信任你!你倒好,变本加厉!惹了这一出,还有脸哭!”
霍斯山气急败坏,“就知道说我说我!你们为我做过些什么?就来指责我!”
后面又是一连串暴跳如雷的控诉。
“你们知道我在那个家里压力有多大吗?”
“我看着他们的脸,我就害怕!我怕哪一天,他们知道我不是淮阳伯府的嫡长子!我害怕霍十五比我更受疼爱!我害怕哪天一觉醒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怕!我多害怕啊!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就让我以为自己是他们亲生儿子不好吗?就让我以为自己是霍十五的亲哥哥不好吗?”
“都怪你们!全都怪……”
啪的一记响亮耳光骤然打断一切!
与此同时,传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她性子显然和霍斯山如出一辙,说话又碎又急,怒急攻心。
“山儿,你怪我们!你好意思怪我和你爹爹!”
“明明是你自己没做好!还要怪我们!”
“我为了让你不受清贫之苦,费尽心机让他们以为你是伯爷的儿子!”
“为了让他们重视你,我苦心经营,甚至不惜假死,才让他们永远记住我的恩情!”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们让你做嫡长子,还从上到下瞒得严严实实,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我姐姐亲生的孩子!”
霍世明:“!!!”丁咏珊!死了的丁咏珊!
丁咏梅:“!!!”丁咏珊!死了的丁咏珊!
霍十五:呵!有意思!原来自家的瓜吃起来一样好吃啊!咱不挑!吃!
他肿胀的嘴角笑得凉嗖嗖,一笑,就扯得生疼。可现在疼都不是事儿,还挺痛快!
他从眼缝中模糊去看他母亲的样子,就很想大笑,又很想大哭……呵!真好笑啊!简直比自己是捡来的是换来的更好笑!
便是听到房里传来茶杯砸地的声音,霍斯山又是一连串疯吼,“少在我面前装得大义凛然!我只不过是你们的棋子!一颗棋子而已!”
“来啊!打我啊!打死我啊!哈哈哈,反正我对你们来说,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你们就是看中了淮阳伯府的爵位,看中了京城的荣华富贵!说什么一切是为了我!还不是满足你们的一己私欲!”
“要真为了我,你们别来找我啊!这些年,你们连吃带裹弄走了多少银子!”
“就连你们住的院子,不也是用我便宜爹娘的银子买的吗?”
“整天跟我说教,不就是想等我把淮阳伯府弄到手,到时候好接你们去享福?”
“你们才是蛀虫,吃我伯府的!用我伯府的!哈哈哈!你们不靠我,你们有什么呀!你们过得下去日子吗?哈哈哈……”
陡然,门被大力踢开。
三人齐齐朝着门口一看,顿时瞳孔放大,三魂七魄都吓飞了……
第181章
捂都捂不住的家丑
不知道是谁踢开的门,一时所有声音都凝固在空气中,连呼吸都显得无比刺耳。
门里人齐齐魂飞魄散;门外有人肝胆俱碎。
无数道视线纠缠在一起,惊恐,愤怒,心碎,诧异……最先动的是霍十五。
他冲进门,像只发怒的豹子扑向霍斯山。
砰!两人齐齐滚倒在地。
霍十五在上,霍斯山在下。
只听霍斯山一声声惨叫,不止因为霍十五的拳头,还有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摔破的茶杯碎渣深深扎进他的后背。
里面那男子想去帮忙,被唐星河跟马楚阳一左一右挡住去路,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霍十五拳拳到肉,十几年的怒火全部蓄积在里面,没有哪一拳手软。
时安夏见打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出声,“十五,别打死了,留他一口气儿。他还有四十板子等着呢。”
霍十五闻言停了手,用大拇指擦一把嘴角,对着霍斯山脸上啐了一口,慢悠悠爬起来,“不是说要打死老子吗?嗯?来呀?怎么弱得跟鸡崽儿似的!”
霍斯山此时也是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
他眯着肿胀的眼睛去看这个被自己从小欺负到大的弟弟,内心惊恐到了极点。
最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日夜惶恐,就怕东窗事发。早知应该先弄死霍十五就好了……他想着的时候,眼里便是透着阴狠的光芒。
霍十五看见了,站起身,抬起一脚就踢在霍斯山的脸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
霍十五用脚踩着他的脸,倾下身子,“我让你看!你还看不看!啊!”
霍斯山惨叫连连,蜷缩着瑟瑟发抖。
时安夏淡淡勾唇,“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屋内妇人如梦方醒,猛地扯着嗓门喊,“金伯!金伯!进贼了!有人私闯民宅!来人哪!来人哪!”
马楚翼满是鄙夷和不耐,“别喊了!算不得私闯民宅!东羽卫执勤!”
这话一落下,妇人一副死样,惨白着脸,心知完了。
若只有她姐姐一家人,她还有把握重新编个故事哄骗一番,再来一个亲人历经劫难再度聚首的重头大戏。
可眼下,东羽卫在场!
她姐姐和姐夫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丁咏珊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要怎么死马当活马医。
她自小就能哄得姐姐宠她,疼她,有好吃好穿的都先紧着她。
这一次,她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能过得了这一关。
便是眼眶里蓄积了所有泪水,把一生中用过最感人肺腑的话都过了一遍脑子,正准备开口……
就挨了一巴掌!
丁咏梅这辈子第一次打人!
没想到竟然打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最怀念的妹妹!
对于伯爷夫妇来说,这个妇人容貌已大变。若不是开口说话的声音和特有的湛州音调,恐怕走在路上,也不容易认出来。
丁咏梅哑着嗓音,颤抖地问,“咏珊!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
丁咏珊捂着脸颊,眼泪哗然落下。
这倒不是她刻意掉泪,而是……疼的!
真疼!她姐姐那么软弱可欺的性子,竟然都出手打她了。
她一时忘了要怎么继续诓人。
丁咏梅也没准备听她狡辩,已经听得真真切切了,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误会?
嫁进伯府二十几年,她一直明里暗里帮衬着娘家。丈夫也从不说什么,反而是逢年过节总是主动让她备银备物。
可正是她的娘家人,虎视眈眈盯着她夫家的财物地位,想要一口侵吞。
丁咏梅羞愧难当。
她又抬起哭红的眼睛望向屋中那个男人,“小叔!我又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算计我?”
她记得小叔也曾是光风霁月的人物。在湛州谁不说他最具太祖爷爷丁承恩的风采?家族资源也是尽量向他倾斜。
结果培养来培养去,培养出这么个玩意儿!
她怒斥他们的时候,都生出满满的羞恼,“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是我的亲小叔!你们可真行啊!真有脸啊!还生了这么个烂东西放我家来养!”
丁浩然脸涨成了猪肝色。
丁咏珊仿佛也不相信,这就是她那个连骂人都不会的姐姐说出来的话!
“养养就算了,还预谋鸠占鹊巢!霸占爵位!侵吞财物!”丁咏梅怒不可遏。
丁浩然颓然无力道,“吉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咏梅哭着笑了,“我想的哪样?是小叔跟侄女苟且,还是生下个小畜生侵吞伯爷的家产?又或者,是丁咏珊爬上伯爷的床造成酒后失德的假象?小叔,你告诉我,哪一件不是我想的那样?”
她是心软,是感恩,但她不是真的蠢!
不,她蠢!蠢得要死了!
不蠢怎会让亲生儿子受那么大委屈?
一想到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想到那么个大小子下午在贡院门口哭成泪人儿,想到儿子从小到大都被逼着委曲求全让着霍斯山,她就心疼得不行。
而这一切,是她一手造成的。
丁咏梅万箭穿心,忽然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她就那么直直跪在了霍世明面前,深深伏于地,“伯爷,你休了妾身!妾身无颜再做淮阳伯府的当家主母!妾身不配!”
霍世明心头也是难受得很,半晌,才伸手用力将她扶起来,疲惫不堪道,“你眼瞎,识人不清;我,又何尝……”
自己到底有没有跟人生过孩子都弄不清楚,他又有何面目指责妻子?
霍世明同时却是莫名松了一口气,“所以,那晚并没有什么酒后失德的事发生。这个人!也不是我儿子!”
这些年,这个所谓的恩情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每次这个儿子的出现,都让他想起那个完全无意识的夜,也让他想起小姨子死无全尸的样子。
他是打算让这个儿子袭爵的,就当是还小姨子的恩情。
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真相。
他们夫妻两个被小姨子算计了!
而这时在场吃了半天瓜的人,除了时安夏是早有心理准备,其余人都是两眼冒金星:“!!!”
亲小叔跟亲侄女苟且!还堂而皇之做了夫妻!绝了!
就连被打蒙了的霍斯山也一样:“???”
他只知道这是亲爹,可并不知道,这除了是亲爹外,还能是亲外叔祖!
家丑!绝对是捂都捂不住的家丑!是那种丁家先人知道了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杀人的家丑!
第182章
所有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丁家算得上百年书香门第,清流世家,是万万不能出现违背伦理的事。
哪怕就算被人知道两袖清风,都不如这件事来得羞耻。
否则丁咏珊也不至于想出假死这一招。为了和小叔在一起,她几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这些年他们隐姓埋名,过着简单的生活。
小叔以游学为名,离家出走,再也没回过丁家。他从前叫丁浩然,如今叫杨奉学。
而丁咏珊被人唤作杨夫人,问深一些,便是王氏。
最普通的姓氏,才让人记忆不深刻。
他们不需要谁来过多关注,只怕一不小心就会露馅。
就连住在莲花巷这里也是深居简出,少与人来往。
然而就这样,还是被人发现了。
就在这时,丁咏珊猛地朝丁咏梅跪下,哭求道,“姐姐,你从小就最疼我!求你救救小妹!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以前是我一时想岔了,是我错了……”
她边说边朝地上磕头,磕得砰砰作响,鲜血糊了一额。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真的知错,再不原谅她都会不好意思。
时安夏却在这时轻轻一笑,灵魂发问,“既知你姐姐从小最疼你,那你为何给她下药,让她好些年无所出?”
伯爷夫妇再次惊麻了:“!!!”
这也是小妹搞的鬼?!
丁咏珊也惊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连否认都忘记了,只愣愣地盯着小姑娘。
那分明只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可每每说句话,都让人心惊肉跳。
也只这一瞬,丁咏珊便知,对方在诈她。
可就是这猝不及防间,她再怎么狡辩,都不如刚才的表情来得真实。
时安夏的确在诈丁咏珊。
她不相信巧合。一个编得近乎完美的故事里,所有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时安夏勾起唇角,逸出一丝淡漠。她终于抓到了刚才母亲所说那句“这丁氏就不该有自己的孩子才对”的实质。
她的目光在丁咏珊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又从对方细微表情和下意识动作,再加上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便隐隐猜出了原因。
她声音很淡,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说自家事儿一般,“丁家家道中落,入不敷出,早已捉襟见肘。霍夫人不止是丁家嫡长女,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是你们丁家最拿得出手的门面了。”
见丁咏梅错愕地看着自己,并不反驳,时安夏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霍夫人偶尔需要出席一些场合维持家族体面,是以自来衣裳首饰、胭脂水粉是最多的。”
她抬起眼睫,淡淡看过去,“是这样吗,霍夫人?”
丁咏梅木讷地点点头,“姑娘说得完全没错。”
时安夏又温温道,“但你自来性子软,好说话。只要妹妹跟你撒娇讨要,你都会把你的东西分给她。哪怕是新的,你也一样毫不吝啬。”
丁咏梅又呆怔着点点头。
时安夏凉凉一笑,“可你妹妹表面上亲近你,穿着你的衣裳,用着你的胭脂,戴着你的首饰,转过身却觉得那是你用剩的。久而久之,她就恨上了你。”
丁咏珊怒目而视,“不是!不是这样!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
“你们姐妹的关系还用得着谁挑拨?”霍十五冷呲一声,“真可笑!”
时安夏并不理会无谓的反驳,只继续道,“但丁咏珊最恨你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你与生俱来的好运气。想必你从小到大运气都很好,对吗?霍夫人?”
丁咏梅一想,似乎真是这样,“是!因为这,祖母还给我赐了小名儿,叫‘吉祥’。如今丁家长辈们都还这么叫着。”
时安夏也是因着刚才丁浩然无意间叫了句“吉祥”,使她有了这个猜测,“你的好运气持续到了长大,让你遇上了从京城去湛州的伯爷。”
淮阳伯府是京城勋贵,且伯府不算没落,底蕴深厚,无论是人脉财富都积攒得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