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直接就问了:“你们和童家有仇?”
“杀父之仇,家破人亡之仇。”
何七下意识的看门口一眼:“你爹的死和童家有关?乔家人知道吗?”
“前不久我和老族长交待过,其他人没说。”乔雅南笑了笑:“没事,都不用担心,我现在有孝在身,他不敢强来。”
要他是个官儿,那乔雅南自觉不会是这个态度,这个时代官儿权力太大了,监管得还特别不到位,对上了她没有半分胜算。
他童沛瑜不是官,就算有些本事,离着远了威力也要大打折扣,他要敢来抢人,呵呵,正好让她知道知道乔家有多看重她。
“都去忙吧,我和修成说几句话。何叔,一会你帮我去寄封信。”
何七点点头:“是得和沈小子说一声。”
“这么点小事和他说什么,寄给我哥,他上次回来给我留着收信的地址了。我这里暂时安全,他得防备着点。”
何七应下来:“不顺便给那小子寄一封?这事该让他知道。”
“让他安心备战大考吧,没多久了。何叔你别乱来,要让我知道你给他去信了,我……我偷了你那杆银枪扔山沟里去。”
何七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谁还愿意管他们那点破事了。
念珠搀着周嬷嬷紧跟着离开,并将门关上,然后在门口守着。
乔雅南看着弟弟格外郑重其事的叮嘱:“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谁来和你说三道四,无论听着什么闲言碎语,你都要记着:你姐姐我,不会抵上我一辈子委屈求全去让你们荣华富贵。你的一辈子是一辈子,我的也是,我希望你过得好,同样的,我也会让我自已过得好。你姐姐我再活一辈子也不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人,没有那样高尚的情操,懂?”
乔修成笑得都有点收不住,头点得鸡啄米一样,还不忘反将一军:“姐姐你也要说到做到才行。”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不只能做到,还能做得更好。”
自私嘛,谁不会呢!乔雅南应得毫无压力:“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不要听了几句话就觉得天塌了,我要应对各种各样的人,也就要说各种各样有目的的话,你听着就行,机灵点,该你配合的时候给我打个配合。”
“我记着了。”
乔雅南看着这样的弟弟心里也欢喜:“我虽说让你考童生,但你也不要有压力,便是考不中也没关系,你翻过年也才九岁,考不上是寻常,考上了才是天才中的天才。”
“我肯定能考上,沈大哥说了,只要我把他给我出的那些题都吃透了,我肯定能拿个好成绩。”
“……”这信心给得也太足了点,也不想想马有失蹄人有失手,现在这么有自信,要真失手了那不得垮了?
不行,得先打个底。
“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考个童生回来吗?”
乔修成抿了抿嘴:“你希望我好。”
“我当然是希望你好的,你是我弟。”
乔雅南把笔插回笔筒,一根羽毛飘然下落,两姐弟看着它晃晃悠悠的掉在书桌上齐齐沉默了片刻。
“咳,比起你能不能得个童生回来,我的目的要更简单一点,就是让你去参加这个考试。这是读书人都会关注的一件事,我希望借这个机会让你被更多有眼光的人看中,能有机会拜个好先生。要是有个好先生带着你,你今后的路会要顺当许多,那是我没法给你的助力。”
“可是沈大哥说等他回来了,他会做我的先生。”
乔雅南有些无奈:“他回不回得来都得两说,就算他回来了也不适合。”
乔修成不解:“为什么?姐你不也说他是天之骄子,很厉害吗?”
“他是厉害,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擅为人师,他还太年轻了,你可以崇拜他,把他当榜样,但是术业有专攻,为人师这方面他不一定能比过那些有经验的先生。”
乔修成想了想,还是摇头:“沈大哥教我的我一学就会,比书院的先生教的都好,我想让他当我的先生。”
一时间,乔雅南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得意了。
她这一停顿,乔修成又反应过来了:“姐你是不是担心会差着辈份?要不我不拜师,就跟着沈大哥学?”
差着辈份……
乔雅南老脸一红,都想把手炉扔过去,这都哪跟哪!
“姐,等沈大哥回来我们……”
乔雅南指着门打断他的话:“门在那。”
弟弟不敢反对,乖乖的离开,出了门却没有回自已屋,而是去了义父屋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怀信收信
何七正坐在床沿擦枪,听着门被推开,抬头看了眼鬼鬼祟祟进来的义子关了门。
“义父,您帮姐姐寄过信,肯定是知道沈大哥收信地址的吧?”
何七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有话直说。”
乔修成嘿嘿笑着在脚踏板坐下:“我想给沈大哥写封信,您帮我寄一下。”
“你姐怕这事会影响沈小子大考。”
“要是这点事都担不起,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沈大哥了。”
何七把枪靠床放着,双手环胸看着儿子:“他知道了能怎么样?你想让他跑回来给你姐姐撑腰?还是去同心府收拾了童家?”
乔修成被问得低下头去:“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在姐姐被人欺辱的时候有人能帮她,我不想什么事都是姐姐一个人扛着,她太辛苦了,我现在还帮不上她。”
头顶被大手揉了几下,乔修成缩了缩脑袋,却又很喜欢落在头上的这个份量。
“以后无论长到什么年纪,无论有多大成就,都要像眼下这般维护你姐姐。这样的姐姐,很多人求都求不来。”就比如他,若他年幼时能遇上一个这么对他好,为他着想的人,他这辈子大概不会这么过。
想到糟心的那一家子,何七不屑的撇嘴:“这信不必写了……等等,我想想。”
何七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从乔丫头那可以知晓,寄去净心寺的信多半是到不了沈小子手里的,但是了因一定会告诉沈散培。
沈小子曾说过他和乔丫头的事他大伯不会拦阻,这话他是信的。沈散培这人,行事非常不拘一格,不能以常理来论,那些年没少干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事,但他也是真的会用人,很多年轻小将都是得了他看重才有了出头的机会。
何七停下脚步看向自已这义子:不到九岁,足够年轻;他看的那些书在书院里是十几岁的学生才学的,足够聪慧!
“义父,怎么了?”乔修成被看得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已,也没哪里不对。
何七坐回床沿:“你给沈小子写信,全篇只写你功课上的事,哪里不懂,哪里你有不同见解,就像他在桂花里时一样。好好写,他拿你当亲弟弟看,收到信说不定会拿出去炫耀一番,京城那地儿有才的多,你不要被人比下去了。”
“其他什么都不能写吗?”
何七稍一想:“就写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就行了,不用多写。”
乔修成再聪慧也只有八岁,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义父,我知道您不会害我,可我想不通写这信的目的是什么。”
“让看到信的人知道你在努力用功,对你姐姐也是助力。”
乔修成仍是迷糊,不过一听说对姐姐是助力他也就不多问了,他对自已的年纪有很清醒的认知,有许多事就是他这个年纪想不到的。
何七端起茶碗喝了口冷茶,他可没说看到这信的人是沈小子,不算骗。
“现在去写,我一会就要去给你哥寄信,瞒着点你姐,这事不要让她知道。”
乔修成本就不敢让姐姐知道,他还担心义父说漏嘴呢,听到义父这么说就放心了,跑回屋去写信。
何七看着重又关上的门轻笑一声,拍了银枪一把道:“我这脑子都多少年没用过了,没想到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
京城。
阳光正好,天却仍是冷得张嘴就呼出雾气,非必要没人愿意出门,街上冷清不少,却正适合骑马出行的人。
沈怀信从马上飞奔而下,把缰绳往迎上来的人手里一扔就快步往里走去,这里他常来,完全不用人引路。
齐通言站没站相的靠着廊柱笑嘻嘻的等他走近:“不用我趟风冒雪的出门,真好。”
“人呢?”
“人?什么人?”齐通言一脸假迷糊:“你怎么找人找到我这来了。”
沈怀信眼睛一眯:“话本好像卖得不错。”
何止卖得不错,简直是卖疯了。
虽然被捏着这事做威胁,齐通言忍了忍仍没忍住笑。本以为新人第一本书,需要一段时间来堆砌口碑,没想到这书只用了半天!当天下晌就开始大卖,第三天邻近的两个府城闻着味儿就寻上门来了,吓得他立刻加印。
“人人人,给你人。”齐通言迅速认怂,领着他进屋,呈祥已经在屋里候着了,桌上摆着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沈怀信不等坐下就先拿起信拆了,出乎他预料,展开来没有只言片语,宣纸上是一幅画,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以俯视的角度画出来的整个桂花里。
满山的桂花树,溪流,乔家祠堂,村子中央那棵巨大的桂花树前边那片空地上围着许多人,一个手里拿着锣的人正扬手说着什么,看那模样,是里长。
这些都只是一眼扫过,沈怀信的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村子南边那栋屋子上。他离开时屋子还没建好,原来建好是这般模样,前院增建了个屋子,另一边搭了棚,有人正在院子里忙碌。
而在院门外台阶上,雅南抱着修齐,和修成一起抬头朝着空中挥手,就像知道他在看,和他打招呼一样。
沈怀信轻抚着雅南的脸,只看着这画,就能想像出来她真这么做时是什么模样,必然是笑着的,她惯来用笑容来面对一切,可这时候她的笑一定发自肺腑。
她在家里等自已,看到这幅画后沈怀信无比确信这一点。
“真是玲珑心思。”齐通言本打算偷看信,看到是画后他也就大大方方看了,神情很是感慨:“面貌是不是晶莹我还没见着,但性情是真剔透。不确定你这边什么情况,又担心说多错多,就以这样一幅画来回应你,看着什么都没说,想要表达的又表达得清清楚楚。”
说着说着齐通言还嫉妒上了:“出门一趟还能遇上这么个有趣的人,你怎么就有这狗屎运呢?”
沈怀信唇角上扬得厉害:“这样都能遇上,说明我们有缘。”
这话还真是让人反驳不了,齐通言坐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指着桌上的包裹道:“呈祥带回来的,你那神女说给你留两个就够了,他实诚,一个没敢动,要怎么赏你看着办。”
第三百三十五章
画中深意
沈怀信直接掏出荷包抛过去。
呈祥手忙脚乱的接了,只捧着这份量就肝儿颤,眼巴巴的向主子求救,他想要,可他不敢啊!
齐通言拿过荷包,从里边抠出来两粒金瓜子,想了想觉得少了,又抠出来两粒塞呈祥手里,荷包扔桌上:“天寒地冻的跑这一趟不容易,带回来的东西又紧要,得这赏钱也应该。”
呈祥喜不自禁,紧紧抓着这几颗金瓜子就磕了一个:“呈祥谢公子赏。”
“起来。”进来这许久,沈怀信终于坐下来,茶都凉了:“是她亲自来送的信?”
“是,小的就在客栈一楼等着,姑娘进来时就觉得肯定是她,那气度就是和京城的姑娘比也不差。”
沈怀信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往上翘:“她是好人。”
“是。”呈祥抬头看沈公子一眼,知道自已这话说对了。
“她问你什么了。”
“姑娘问小的是不是您的人,小的据实以告,说小的主子是齐小公子,和沈公子交情莫逆。之后姑娘就把信给了小的,并让小的带句话给您。”
沈怀信身体前倾,竖起耳朵。
“姑娘说:恭喜。”
沈怀信一愣:“只有这句?”
“是,姑娘让小的转达的只有这句,然后把那个包裹给了小的,让小的路上吃,并让小的给您留两个。”呈祥很老实的道:“小的一个没吃,姑娘给了多少小的就带回来了多少。”
见好友在愣神,齐通言帮着问:“还有其他的吗?”
“没了,说完姑娘就走了。”
齐通言点点头:“放你休息两天,去和管事告假吧。”
“是,小的谢主子体恤。”
小厮离开时脚步轻快得都快能飘起来,齐通言笑着打趣:“得着这么多赏,这趟去得值了。”
“赏这一袋子都不多,雅南的信哪是这点俗物能比。”
齐通言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虽然这话也是实话,但是说出口就真的……有点子傻。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就让呈祥带了声恭喜给你,就算是担心多说多错,大可以避开那些和你诉诉衷肠不是?”
“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坦荡多敞亮的人。”
沈怀信看着画上的人,声音里都带出些温柔软意:“如果她和我只能私相授受,那她绝不会奉陪。所以她信里没有一个字,只有画,让我自行去体会,让人带话也只带一声‘恭喜’,贺我有了两个父亲。画谁都可以看,话谁都可以听,一切都可以晒在阳光底下,她就是这么骄傲。”
“你快写回信。”
沈怀信觉得自已这会脑子确实不大好用,不然怎么会听不懂好友这话什么意思。
齐通言嘿嘿笑:“我去帮你跑腿。”
“你试试。”沈怀信笑得阴恻恻的:“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砸了你的书局。”
齐通言翻了个白眼,德性。
招呼人进来换了茶,齐通言看着好友道:“《不复》我加印了五千本,本以为能撑一段时间,毕竟这东西买了一本就够用,不会一直买。可现在看着我还是小看这书了,每天都有各个府城的人前来洽谈,照这么下去,年前我估计还得再印个五千本。”
“加起来可就一万四了,能卖这么多?”
“等着吧,要是府城一直有人来,这个量都不够。”齐通言笑:“韬光先生卖得最火的一本书印了三万五千本,希望雅节先生能超过他。”
“《不复》是她写的第一本,三本比较过后就知道这本笔力稍逊一筹,等着吧,后面两本会卖得更好,至于是不是能超过韬光先生。”沈怀信笑了笑,信心十足:“早晚的事。”
齐通言笑骂:“你在别地儿可别说这话,平白给你家神女招恨,韬光先生不少追捧者。”
“我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你现在看着挺像。”说着招欠的话,齐通言坐远了些免得挨揍:“年前还要送信去吗?”
“月底再送一趟。”
“行,还让呈祥去。说起来,要不要先结算一部分,让呈祥把钱送去?”
沈怀信算了算雅南手里的钱,本来手里就有点,他又把荷包留下了,应该是不缺钱用:“过段时间一起结,我给她个惊喜。”
“借你的光,我现在手里捧了个金光闪闪的聚宝盆。”齐通言凑近了笑得不像个好人:“兄弟,我提前认了这弟媳妇,你赶紧把这事办漂亮了,以后我这书局靠她一个人也能发财。”
这话沈怀信爱听:“你准备好大红包等着。”
“见着人了我就给!”
这事儿想想就美,沈怀信都恨不得时间能过得更快些,赶紧大考,他已经做足准备了!
捧着热茶喝了一口,齐通言看向包裹:“说是给呈祥路上吃的东西,你赶紧拆开来看看。”
沈怀信隐隐已经闻着味道了,大概猜到了是什么,边打开包裹边道:“你没吃过的好东西。”
“嘿,稀奇了,还有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一个个竹筒印入眼帘,沈怀信拿起来一个,看着上边的花样略一沉吟,突然又放下了去拿起那幅画。
“怎么又看画去了?给你留暗语了?”
沈怀信起身去到门口,借着更好的光线看到院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乔记’,左上角的花样和这竹筒上一模一样,再细看,雅南的衣裳上有这个花纹,院子里的人身上也有。
沈怀信看向那一堆竹筒,快步过去拿起一个又一个的拧开,果然,并不是每个都相同。
没有筷子,沈怀信也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每一样都试了试味道。和雅南曾做过的酸辣肉泥和鱼仔味道相近,但是这豆干以这种方式做出来后,味道竟然也不比肉差了,尤其是其中一种特别吸汁入味,味道更浓郁!
乔记。
沈怀信懂了,雅南是告诉他,她在做这个买卖,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自家的院子里有外人在做事。
齐通言已经让下人送来了筷子,反正已经有人先吃过了,不怕有毒,他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满口生香,随着油汁在嘴里炸开,辛辣感随之而来,他又觉得好吃又想吐掉,最后还是面子重要,沈怀信都能吃的东西他当然也能吃,嚼巴嚼巴吞了下去。
“嘶哈,这是什么东西。”齐通言赶紧喝了口水,可这水是热的,一口下去更辣了,他赶紧伸出舌头来晾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所图甚大
沈怀信看着竹筒上的‘乔’字笑了:“是只有她会做的吃食。”
“独此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