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侧目,除夕夜宴就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开始了。
闵绒雪觉得季墨阳有些不懂礼节,周明海觉得季墨阳只是不懂礼节,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有宋絮晚心情大好,招呼大家赶紧吃菜。
她现在就是要闵绒雪和周明海觉得奇怪,然后开始慢慢怀疑,等到二月底的时候,若是他俩还没有发现,那她就直接把这俩人绑到她的床前,现场观摩活春宫。
晚膳结束,周明海提议要猜灯谜,宋絮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不擅长这个,除了丢人还是丢人。
“除非咱们组队猜灯谜,不然我不玩。”
周明海看了闵绒雪一眼,他很想和闵绒雪一对,点头道:“也好。”
话音刚落,宋絮晚就欢快道:“我要和季公子一队。”
周明海心里刚有一丝异样,怎么现在宋絮晚和季墨阳这么熟嘛,就听宁宁也要和季墨阳一对,离月也是。
剩下的周明海如愿和闵绒雪一队,大家按队分开坐好,周星临负责出题。
周星临拿本灯谜册子,每出一题,宁宁和离月就闹着季墨阳赶紧答题,闵绒雪性子冷清,本来就不想玩,而周明海看都是小孩子闹腾,他也不好意思答题。
最终就成了周星临出一题,季墨阳答一题,宁宁和离月在一旁欢呼,周明海看的十分郁闷。
他低头吩咐管家:“放炮吧。”
突然之间,砰的一声炸响,大家都吓了一跳,季墨阳下意识想要护住宋絮晚,就见宋絮晚已经搂着宁宁,笑着看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飞舞。
炮竹声结束,周星临丢掉灯谜册子就要出去放烟花,宁宁拉着离月也一起出去,宋絮晚一下子就和季墨阳比邻而坐。
灯火朦胧中,两个人的心都怦怦乱跳,这一晚两个人除了最开始那次敬酒,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上什么话,就连对视都刻意避免。
明明这些天,两个人日日在书房碰面,但就是碍于礼教,说话都成了奢望,无数次季墨阳想再次踏入那间闺房,但又怕影响宋絮晚调理身子。
其实他可以抱着宋絮晚,只是单纯的睡觉,但是他怕宋絮晚总是推他离开,他害怕听到宋絮晚的拒绝,哪怕是含蓄的委婉的甚至带一点柔情蜜意的拒绝。
他宁愿一个人孤枕难眠,幻想宋絮晚是如何的思念他,如何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惜第二日,再见到宋絮晚的时候,她头上依然没有簪五凤挂珠钗,没有那摇曳的红宝石引他入室。
见对面的周明海和闵绒雪低头说着什么,时不时抬头看过来,季墨阳生怕自己把控不住,想和宋絮晚说话,或者做点别的……
刚好见周星临在招手,他立刻起身走出厅堂,站在廊下柱子的阴影里,才敢回头看一眼宋絮晚。
那一眼他就再也移不开,红宝石在天空炸开的烟花下熠熠生辉,可惜旁边的白玉簪提醒着他,这不是邀约的信号。
他低头苦笑,不知道多久才能一亲芳泽,再次忍不住偷看的时候,就见宋絮晚起身也要走出正厅,一对红宝石耳坠调皮的从兔毛围领里跳出来,他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是他送的那对。
周明海和闵绒雪也一起走出来,大家抬头都去看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瞬间绽放,然后归于黑暗。
“烟花真好看!”
宋絮晚的感叹,让周明海忍不住想要讥讽几句,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绚烂夜空,宋絮晚只能说一句好看。
若是这里只有他和闵绒雪,他们一定可以遥望夜空,从诗词歌赋说到人生哲学。
他嫌恶的想离宋絮晚远一点,一瞥之后,见宋絮晚的耳朵上,有一对小到看不见的红宝石耳坠。
再看那杂色野兔毛围领,他终于忍不住说道:“夫人是换了喜好不成,怎么小到看不见的宝石,你也肯戴了?”
宋絮晚昂着头看烟花,毫不介意周明海的嘲笑,她大声笑道:“我喜欢,只要是我喜欢,宝石不论大小都是我心头至宝,老爷你不会懂的。”
不知道周明海有没有懂,但是季墨阳是懂了,他听到宋絮晚大胆直白的喜悦,开心的像是得到糖果奖励的孩子,连呼吸都冒着丝丝甜味。
周明海则是讥讽一笑,斜着眼讽刺道:“夫人这耳坠子,莫不是头上的红宝石碎了,才把碎渣渣打磨成耳坠的?”
第159章
烟花
见周明海一副小人嘴脸,宋絮晚心里只有冷笑,她也斜眼看向周明海,打趣道:“既然老爷觉得小,那你送一幅大的呀,小的我也不嫌弃!”
周明海立刻闭嘴,他没有钱,能拿出去当的东西都被宋絮晚收走了,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小的有什么好看的。”
不肯送还嫌弃小!
宋絮晚不再和周明海说话,她抬头看天上的烟花,以及烟花归于寂静之后的璀璨星空。
她拨动着耳边的坠子,笑道:“这世间的心意又不是只能用大小作比较,就像此刻夜空,月亮虽然大,但是它时圆时缺,星星虽然小,但是它万古长存。
就算星光微弱,他也敢与日月争辉,比起变化莫测的月亮,我更爱亘古不变的星辰,爱他的执着,爱他的坚韧,更爱他的始终如一。”
周明海回头,觉得宋絮晚说话怎么这么奇怪,一颗小小宝石而已,什么星星月亮,什么爱呀不爱的。
“你没喝酒吧,怎么就醉了?”
季墨阳站在宋絮晚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懂的情话。
他低着头,极力掩饰唇边的笑意,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他伸手轻轻触碰宋絮晚的影子。
她的头,她的手,她的……
他悄悄伸出手,两只手的影子立刻就握在了一起,他往前踏出一步,宋絮晚的影子就被他拥入怀中,哪怕离着三步远,他们也能紧紧相拥。
她爱他,亦如他爱他,他不该患得患失的,她有那么多的不得已,依然竭尽所能把他微末的心意,郑重的展现人前,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一句。
他应该沉得住气的,不能让她为难。
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他会像那星辰一样,执着坚韧始终如一,永远陪在宋絮晚身边。
烟花放完,离月兴奋的红着脸跑到季墨阳旁边,跳着叫道:“哥哥,我真开心,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季墨阳摸摸离月的脑袋,眉眼含笑:“也是哥哥过的最开心的除夕。”
闵绒雪以为两个孩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烟花才这么说。
她回忆从前,幽幽道:“当年在广阳王府,烟花比这要大,王爷会让人一直放到夜半,那时候整条街都是亮的,墨阳,你可记得那时……”
“不记得。”
季墨阳的声音清冷又响亮,让闵绒雪那些关于美好的回忆,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感到现实冰冷的还有周明海,他今日竭尽可能的想和闵绒雪回忆点从前,结果闵绒雪心里想的,竟然全都是广阳王府的那些过往。
闵府的回忆也很美好,闵绒雪都不记得了吗?
绚烂过后,伴随着的都是无尽的落寞,大家从院子里重新回到正厅,开始枯燥的守夜,然后到了夜半,大家各自离去。
季墨阳回头见周府四口一起往后院走去,他很担心今日除夕,周明海会在正房留宿。
跑过去拉着周明海秉烛夜谈吧,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听闵绒雪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给你外祖上香。”
“好。”
再回头,背后的夜色已经漆黑如墨。
辗转反侧的躺了半夜,季墨阳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穿了衣服起来,就见周星临竟然哈着热气走了过来。
“季夫子,学生给您拜年了。”
他哑然失笑,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周星临,才问道:“大年初一拜本家,我不是你本家也非你长辈,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
周星临收好红包开始就埋怨:“别提了,每年大年初一,父亲都说拜年要趁早,天刚蒙蒙亮就把我叫醒,然后母亲总要弄到辰末才收拾好,到了大伯家都要吃中午饭了。”
“今年倒好,全家就我一个人起来了,去给父亲拜年的时候,他竟然还在书房里睡觉,醒都没醒呢,就别提后院的母亲和宁宁了,且有的等呢,索性就过来先给你拜年,反正你也不出去拜年。”
原来周明海没有回正房休息,季墨阳担忧一夜的心终于放下,虽然早早就准备了药,他仍是担心宋絮晚下药时手脚忙乱,不能巧妙的把周明海撂倒。
既然没事,他心情大好的就要出门,周星临小声道:“你也要出门拜年吗?”
季墨阳的本家,除了在皇陵的那些,就是宫里和各大王府里的王爷,他已经被贬为庶人,也被宗人府除名,今日应该没有本家可以拜年才是。
心情大好的季墨阳,早就忘了自己是皇族后裔,心里没有半分被人挑明的失落和难看,笑道:“我要给外祖的衣冠冢上香,那里远在城外,我要早点过去。”
告辞了周星临,季墨阳骑马直奔闵大学士的衣冠冢,他按照礼节上香烧纸倒酒,一套流程下来,就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应该要跪在坟前痛哭一场的,听说以前闵大学士很疼爱他,但那些遥远的记忆都是别人说的,他脑海里一丁点关于闵大学士的印象都没有,实在是哭不出来。
或者像有些人一样,和去世的长辈说说心里话?
他举业的事情,上次已经说过了,他实在没有什么心里话要和外祖父说。
除了不能为外人道之的宋絮晚!
想到宋絮晚,他抚摸着外祖父的墓碑,想着要不要提前告诉下外祖,他心中有了相伴一生之人。
看着墓碑,季墨阳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只见那墓碑上刻着孝女闵绒雪,学生周明海。
怎么没有他的名字,孝女刻上了,贤孙不应该也刻上吗?
周明海一个学生也要刻上去,那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夫人刻上去?
他拿起怀里的匕首,想把宋絮晚和季墨阳两个名字也刻上去,这样他们俩的名字挨在一起,仿佛也是夫妻的样子。
举起匕首,他犹豫半天还是放下,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下次闵绒雪过来祭拜,肯定会察觉。
甚至他觉得自己要是告诉外祖心里的念想,都可能被外祖托梦给闵绒雪,他觉得不能冒险。
可是他爱慕宋絮晚啊,爱慕到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第160章
狼崽
那份爱意浓烈到随着他每一口呼吸,肆无忌惮的钻出体外,恣意的在这世间游荡,骄阳知道,清风知道,明月知道,只是不能让俗世之人知道。
他觉得不能再呆在这里,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把宋絮晚的名字告诉闵大学士。
他翻身上马,在野地里肆意狂奔,不在乎冰雪严寒,不在乎人烟荒芜,只想着那一腔热血能有个出口。
终于他跑累了,马也累了,他伏在马上轻声呢喃:“宋絮晚,宋絮晚……”
忽然,他直立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外,大喊出声:“宋絮晚!”
那声音嘹亮,从少年的胸膛破空而出,穿过林子里的枯枝,震的积雪簌簌而落,有麻雀闻声四散。
心里终于舒坦不少,积攒多日的忧愁瞬间消散,他一歪身子,故意从马上摔下来,呈一个大字躺在雪地上。
天高地阔,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纵情呐喊,可以任性的思念,可以……
一偏头,他对上了一只孤狼……
大年初一拜本家,大年初二回娘家,一大早,周府四口早起就往宋府赶去。
刚进了府,大家拜了年,没说几句闲话,白芷就小声禀告道:“夫人,有人一大早往咱们玲珑阁后院扔了一张狼皮进去,还带着血,大过年的,这是不是有人故意挑事?”
听到狼皮,宋絮晚太阳穴就直跳,她听周星临说季墨阳大年初一出城了,今年大年初二闵绒雪回娘家,听说季墨阳还没有回来。
那狼皮是季墨阳猎的?还有血,他受伤了?
既然是一大早扔进去的,说明季墨阳从城外回来了?
应该要高兴的,她不就是盼着季墨阳倒霉吗,兴许昨天季墨阳和那狼拼了个你死我活呢?
可是如今知道这些,宋絮晚怎么只觉得坐立难安,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她再也坐不住,找了借口就坐着马车回家。
马车没进周府,直接在季府门前停下,闵绒雪今天带着一家老小全去了闵府拜年,这个院子里要么没人,要么就只有刚回来的季墨阳。
白芷上去敲门,好半晌门才开,看到季墨阳的那一瞬,宋絮晚的腿差点软了下去。
幸好,全手全脚能自由行走。
还傻咧咧的看着她笑。
她红着眼眶,拉着季墨阳就往他房间走,进了房,不由分说开始脱季墨阳的衣服。
他闷笑着躲开,嘴里调侃道:“这是多日不曾欢好,夫人急不可耐了?”
“你不准动!”宋絮晚怒道。
见宋絮晚眼里有泪光闪现,季墨阳才站着不动,嘴里还调侃道:“你打算霸王硬上弓?”
宋絮晚不想讲话,她伸手就开始脱季墨阳的衣服,手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怎么的,一直在打颤。
忽然,季墨阳就把宋絮晚拉在怀里,叹了一口气道:“别担心,没事的。”
宋絮晚眼泪终于滚下来,又心疼又愤怒,捶着他的胸口道:“怎么会没事,那是一头狼,你竟然敢徒手猎狼,你不要命了,你怎么敢!”
任由宋絮晚不停的捶打,纾解了心中怒气,季墨阳才无所谓道:“哪里有徒手,用你送的那把匕首,而且不是成年的狼,小狼崽子,和一条狗差不多。”
“你还笑,你还笑。”
宋絮晚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的手只在季墨阳胸口不停地捶打,季墨阳倒是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
“我是傻子不成,成年的狼也和狗差不多大,你别想骗我。”
“没骗你,你去看看狼皮就知道,那狼真的不大。”
一个哭着怒着,一个笑着哄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絮晚心情才平复下来,冷着脸道:“脱衣服。”
“真的没有受伤。”季墨阳推拒道。
“脱!”
在宋絮晚的威压下,季墨阳终于磨磨蹭蹭的开始脱衣服,最后,里衣还是被宋絮晚粗暴的扯开。
她仔细检查,发现只是手臂上有几处抓痕,到没有受什么伤,放心之下,刚才的无声流泪,终于变成大哭。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
季墨阳叹了一口气,刚才哭过一轮,也解释清了,怎么又来。
他来不及穿衣服,再次伸手把宋絮晚抱在怀里安抚,语气温柔眉眼尽是笑意。
“我见那狼很小,看上去饿了好多天的样子,就想逗它玩玩,真的就像猎杀一只野兔子一样,顺手就把那狼给制服了。”
他说的轻巧,宋絮晚怎么不知道这人有一颗爱冒险的心,她拧了一把季墨阳,嘴里埋怨道:“既如此,那你昨晚怎么一夜未归。”
季墨阳摸摸下巴,他和那狼斗了半日,直到天黑才拿下,这自然不能告诉宋絮晚,不然不知道要埋怨多久。
他笑道:“这不是跑马出去出了点汗,想着就在温泉庄子上歇一晚,泡泡温泉,你总不会以为我和狼斗了一夜吧。”
宋絮晚推开季墨阳,抬头看他脸上尽是得意的笑容,心里就一阵后怕,嘴里不饶人道:”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你季墨阳多厉害,连狼都敢猎杀,我佩服的紧呢,还等着哪天你猎一张虎皮回来呢。”
宋絮晚连珠带炮的一顿讥讽,只说的季墨阳笑着求饶:“这次是我冒失了,以后别说是野兔子,就是路上一只蜜蜂,我也绕着走,不然真让那东西咬一口,夫人又该怪我冒失了不是?”
“好了,不生气了,我辛苦为你猎一张狼皮,是想你开心的,你这样难受,岂不是辜负我一片心意。”
这样的低声安抚,只让宋絮晚觉得季墨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多莽撞,她想冷声的命令季墨阳以后不准冒险,但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流下来,显得整个人毫无威信可言,甚至怒气冲冲的话,都显得楚楚可怜。
她气自己在季墨阳面前失了气势,更气自己随口一句话,季墨阳就当真去做,不顾自己的安危。
“我需要你那一片心意?一张狼皮算什么,你当真舍得,把心挖出来,一片片割下来送给我呀!”
“好。”
季墨阳笑着拿起宋絮晚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调侃道:“原来要脱我的衣服,是为了挖我的心,来吧,我的匕首呢,哪里去了?”
他假装去找匕首,实则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快点挖,你不挖我可要穿衣服了,冻死了。”
第161章
车祸
一边穿衣服,季墨阳还一边调侃道:“让我脱那么光,你竟然就只看看,我这身子已经吸引不到你了吗?”
在宋絮晚怒瞪的间隙,季墨阳快速的穿好衣服,又抱着宋絮晚说尽了好话,才把这一茬揭过去,把她哄上马车。
“快回去,大过年的你消失这么久,会让人怀疑的。”
马车晃悠悠的折返回宋府,宋絮晚坐在马车上还在后怕的流泪,她一边擦眼泪,一边问自己,这是怎么了?
季墨阳如此冒失行事,不是她期望的吗,真要是和狼拼了个你死我活,她不应该放鞭炮庆贺吗?
那可是闵绒雪的儿子,那可是一个前途一片大好的少年郎,假以时日他封侯拜相,闵绒雪就可以凭此重回贵妇的行列。
闵绒雪可以一边享受别人对她名声的追捧,一边和周明海黏黏糊糊暧昧不清,肆无忌惮的糟践宋絮晚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