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套路
展昭却反问道:“边疆不用打仗,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仔细品品,五爷总觉得官家有种“卸磨杀驴”的感觉,明明狄将军值得更好的待遇啊,虽然枢密使也是高官,但大抵是见过狄将军于城门之上的意气风发,白玉堂总归是替狄将军感到可惜的。
“况且,若西夏再犯,狄将军未尝不能再披挂上阵,五爷你就安心吧。”展昭见五爷如此,忙又解释了一句。
“啊?这样啊,那倒是不错,只是那西夏,当真甘愿俯首称臣?不会是假意的吧?”
展昭当即好笑道:“当然是真的,那榜文是西夏狼主李昊亲自签署的,还能有假?若他出尔反尔,我们大宋的将士们也不是好惹的。”
“那倒是,倘若他敢出尔反尔,便叫黎知常出谋划策,将西夏整个打穿!”
……展昭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既是这么想黎兄,五爷何必在我面前夸他,倒不如去黎府送牡丹花,多少带了礼,黎兄还能将你打出来不成?”
总好过在这里抢他的黄焖烧鸡吃,他这份自己都不够吃哩。
白玉堂被展昭说得有些意动,可又拉不下这个脸,便道:“你陪五爷一道去呗,顺便还能蹭顿饭吃,即便不是黎知常亲自动手,黎府厨娘的手艺也是极好的。”
这能去吗?那必须不能去,展昭面上一副好好先生,嘴上却道:“今日展某可没空,这吃完烧鸡,我还得去下头的县里,怎么的也得两三日才能回来。”
“……这么热的天,你又要出门啊?你这钱赚得,未免也过于辛苦了些。”再看看黎知常,给钱照顾生意都不做,简直气煞五爷。
“比不得五爷家大业大,喏,这是最后一块了,五爷你可别跟黎兄说在开封府吃了黄焖烧鸡,否则以后,开封府也没五爷你吃的饭了。”
好家伙,五爷是缺这口饭吃的人吗?
白玉堂气得叼走最后一块鸡肉,然后抱着另一盆红牡丹跳上围墙就走了,至于门?五爷向来是不耐烦走门的。
只是吧,这等他抱着盆牡丹花到了黎府门外,却遇上了悠闲提留着一只鸟的狄将军。
“哟,这不是五爷嘛,你可终于是现身了。”
狄青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较之在边关有了很大的变化,甚至现在这幅模样,看着还挺像是京中纨绔的,至少五爷第一眼都没把人认出来:“狄将军?”
这模样,怕不是被黎知常洗脑了吧?
“您不是去枢密院当枢密使了吗?怎么有这等闲工夫玩鸟啊?”
狄青便提着笼子晃了晃,只道:“部下从边关送来的雏鹰,看着是小了点,等长大了,便该是个大家伙了。”
“竟是雏鹰?看着可半点儿不威风啊。”五爷有些好奇地逗了逗,谁知道这小鹰崽子理都没理他。
“别说我了,五爷几日未见,怎么跑去当花匠了?”
还是这等大俗即大雅的红牡丹,虽说俏得很,五爷这般的俊秀郎君抱着也不突兀,但……一手扛大刀,一手抱牡丹,这视觉冲击还是太大了。
“什么花匠啊,这是我从洛阳给黎知常带的牡丹花,狄将军觉得如何?”
狄青觉得不怎么样,甚至以黎兄的促狭性子,恐怕只会抬手把人撵出来。
五爷显然也不是来正经送礼的,当即问道:“难不成狄将军觉得不妥?”
“……五爷,你高兴就好。”
五爷当然高兴,黎知常在他返京后,送了那么大一条横幅,他作为朋友,自然也得“投桃报李”啊,这牡丹花开得多好啊,去洛阳不带牡丹,那不就跟去江南不吃西湖醋鱼一个道理嘛。
狄青见五爷笑眯眯的模样,便邀请道:“不如,咱们一道去拜访黎兄?”
“行啊,走你家旁边的围墙,如何?”
狄青:……倒也不是不行。
说起来,这几日少府监已经加班加点给他赶制了新的朝服,将军府的牌匾也于昨日换上了枢密使的称号,五爷看着簇新的门牌,忍不住发出了疑问:“狄将军,可想回边关去?”
“我与五爷既是朋友,还是生死之交,五爷何以这般见外,还叫我狄将军?”
白玉堂听完也觉有理,却反问道:“那狄兄为何也没改口?”
狄青沉思片刻,便道:“总觉得五爷就该叫五爷,若称白兄,便没了特色。”而且不论是黎兄还是展昭,也都更喜欢称呼五爷,而非名讳之类。
“……也对。”白玉堂仔细想想,也觉得白兄太普通,便不再纠结。
狄青见此,脸上便带着轻松道:“而且,我如今也不是将军了,戍边多年,能看到边境安宁,便是吾之心愿。”
如今大宋和平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狄青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恋战军权的地方,他在边疆拼杀,为的并非是展示自己的军事能力,而是希望百姓能过得更好。
如今西夏俯首称臣,短时间内不会兵戎相见,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伤情呢。
“狄兄大义,五爷佩服。”
狄青却只笑了笑,说起来西夏狼主李昊已经由官兵护送回了西夏,与他一道走的,还有霍天雕的尸身和霍天雁,而霍天雁的离开,也完全掩盖了她与大理寺卿何方之女模样相似之事。
只不过外人不清楚,官家却是知道这事的。
霍天雁毕竟是西夏郡主,又与何金莲生得模样一样,即便官家不追究,何方也明白自己不好再多待京城,至少大理寺卿这个职位,已经不适合他了。
故而于昨日,何方就请旨外调去陪都任职,虽是平调,但陪都的官职多是虚位,大部分都是朝中养老的,何方这一走,仕途就差不多能看到头了。
这事儿提起来令人唏嘘,狄青也觉得挺寸,但官场规则就是如此,他也无从改变。
“哦,差点忘了,这个时间,黎知常在家吗?”
狄青却是打听过的,当即道:“在的,今日国子监休沐,枢密院亦是如此,否则我也还在衙门里呢。”毕竟他才刚上任,做做样子总归还是要的。
白玉堂一讶:“既是休沐,为何开封府不休息?”
这会儿,两人已经翻过黎府的围墙到了里头,黎望正搁阴面廊下乘凉呢,闻言便懒懒散散地开口:“那自然是因为开封府全年无休,休沐?不存在的。”
白玉堂闻言,当即抱着花走过去,脸上作出指责的表情:“黎知常,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外头的人都等着看五爷的笑话呢!我不管,你今日之内,必须撤了那道横幅!”
黎望自然也看到五爷抱的牡丹花了,却故意装没看见道:“五爷你还是死心吧,这几日巽羽楼因损失了五爷这笔生意,利润多了足足两层,小生现下都想延长一月的期限了。”
……好家伙,不愧是你啊!
“你敢!”
黎望眼皮都没抬一下,摇着折扇道:“五爷都爱上牡丹花了,小生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是五爷千里迢迢从洛阳给你带的红牡丹,还是最新培育的品种,瞧瞧这花儿如此红艳,黎知常你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小生只能说,五爷你审美堪忧。”什么鬼的直男审美,道歉居然送红牡丹,黎望觉得自己承受不来。
“黎知常你再说一遍!”
正是这个时候,狄青终于听够了小学鸡吵架,将自己带来的小雏鹰挂在廊下,用手点了点,才道:“黎兄,上次答应送你的雏鹰,这便是了。”
什么?狄青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这样一对比,搞得他好像是个……憨逼一样?!
这雏鹰和红牡丹,就算是闭上眼睛选,五爷自己都会选前者,他都感觉到黎知常调侃的眼神了。
“多谢狄兄。”黎望可疑地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也多谢五爷的牡丹,我娘亲最爱牡丹,小生可否将这盆牡丹转送给我娘?”
白玉堂原本正恼呢,闻言倒是楞了一下,然后偏着头道:“送你了就是你的,你想丢掉还是送人,自然全由你做主。”
说完,便也学狄青将花盆放在廊下,牡丹娇贵,他并未放在烈日之下。
“这话可是五爷说的,小生可是会当真的。”
白玉堂就道:“五爷说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自不会嘴上骗人的。”
黎望便站起来,与人平视道:“希望日后五爷也能谨记这句话,若是哪日又冲动,便想想巽羽楼的横幅,原本小生还准备撤下凉皮之后,上一道鱼菜的,现在嘛,还是罢了。”
“什么!你快上!”
“什么!黎兄你要撤了凉皮?!”
完全是两连击啊,五爷不关心凉皮,他关心可持续发展的鲜鱼啊,若是巽羽楼能上新鱼菜,他就住在巽羽楼不走了。
“黎知常,你把这话给五爷咽回去!巽羽楼没了凉皮,你难道又想经历一次食客的檄文抨击吗?”
黎望一噎,便道:“没有鱼菜,就上其他的菜呗,正好夏末是小生的生辰,今年还有及冠礼,撤下旧菜,换上新菜,必是无人敢指摘的。”
第172章
汽锅
正是这时,狄青幽幽地开口:“即是如此,也没必要撤下凉皮吧?”这酸辣凉皮爽嫩又开胃,最近他三五不时就得来一碗,这要是没了,岂非没滋没味了。
黎望还没回应呢,五爷就控诉起了黎某人五宗罪,什么从前这人也是这么撤掉什锦杂烩的,那还是为了乾元节推出的新品,什么不愿意扩建开新分店,就是想偷懒,还有他几番游说都不愿意出鱼菜云云,反正如果给白玉堂时间,他能说上整整一天不重样。
“……”所以黎兄这是有前科啊。
“狄兄你可别不信,当时撤杂烩那会儿,京中那叫一个热闹,听闻官家都知道了,这人却还是郎心似铁,只囫囵推了个凉皮出来安抚人心。”
反正相较于面食,五爷当然更爱鱼,凉皮没了就没了,鲜鱼却是不能没有。
狄青默默看向主事人,期望能得到不一样的回应,但很显然在巽羽楼的菜单方面,黎望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谗言”的:“狄兄,凉皮是必须要撤的,这东西凉得很,入了秋自然要换新菜单的。”
狄青瞅了一眼廊下刚送出去的小雏鹰,突然就有些想收回了。
黎望察觉道,当即开口:“诶,这送出去的礼物,狄兄可不能收回哦。”
说起来,这份礼还是狄青知道黎望生辰后,自己主动送的,反正部下多送了一只雏鹰,鹰这动物独得很,在知道黎兄想养只宠物后,果断就把其中一只雏鹰送了过来。
“自不会收回,不过黎兄真的不多考虑一番吗?”
黎望:……就为什么交的朋友,吃货含量都这么高?!
“狄兄若不趁着凉皮还在售,多吃几回,吃厌了,便也就那样了。”黎望非常体贴地建议道。
狄青&五爷:……你没有心。
不过转念一想,到时候撤菜上菜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两人想想,心里居然默默起了不少小期待,唔,他们绝不是想看某位黎姓朋友的热闹。
“这盛夏已过,夏日也没几日了,你准备提前告知食客撤菜吗?”
五爷这话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黎望便施施然道:“自然是要提前的,原本是准备在立秋前七日告知,不过小生算了算时间,刚好与撤横幅的时间差不多,便定在替五爷撤横幅那日了。”
刚好,也能最后一波促进下消费,完美。
白玉堂气得跳起来:“你居然今日当真不撤!黎知常,你信不信我赖在你家不走了?”
黎望会被这话吓住?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只听得他道:“好啊,黎府多的是客房,五爷自己挑一间住下就行,不过晴儿很快就要回家了,五爷可准备好接受我家弟弟的十连发问了?”
……好家伙,这黎家兄弟俩就没一个是善茬,五爷光想想黎晴那只难缠的小萝卜头,便忍不住有些头大,于是他立刻岔开话题,道:“今日,黎府吃什么菜啊?”
狄青:五爷完全被黎兄拿捏得死死的,这转移话题转得好生硬啊。
好在,黎望也知点到即止,便道:“五爷你这话,可算是问着了,今日吃的这道菜,还是小生亲自下厨的。”
什么?!那展昭没来简直太可惜了呢。
“你最近不是因为药浴,要忌口吗?”五爷到底还是关心朋友,自然还是记得这事儿的。
“是要忌口,所以是一道汤菜,小生准备等撤了凉皮后,便上这道菜,今日五爷和狄兄刚好上门来,不妨先试试菜,如何?”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狄青和五爷当是满口答应。
于是等到了晚间,五爷便见厨娘从小厨房端出一个肚大的陶制锅子,看着像是放大版的瓦罐,但等掀开一看,扑鼻的香气弥散开来后,便见锅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气孔。
“你这锅子的模样,当真是挺新鲜的。”反正狄青是没见过,不过他从前长居边关,确实没怎么见过新鲜事物,难不成,又是汴京城兴起的新花样?
“五爷也未见过,想来是黎知常自己找人定制的,这种吃法,有什么讲究吗?”五爷抻头看了一眼金润的鸡汤,鼻尖是鲜美的气息,鸡汤他当然喝过,但这道鸡看着,似乎与普通的有些分别。
“这道菜,名为汽锅鸡,五爷是吃东西的行家,若不猜猜它的做法?”
白玉堂就道:“……我不猜,你准又想看五爷的洋相。”
黎望一听,颇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句,这才开口解释:“这锅子确实是小生找人定做的,用的是最好的陶土,这中间的气孔连通下面,等放到灶上,热气就会从孔洞里冒出来,碰到锅盖,便会冷凝落到锅中,最起码得一个半时辰,才能有这锅馥郁鲜香的鸡汤。其实硬算起来,这道菜其实是一道蒸鸡。”
说起来,黎望也是被那些食客逼得没办法了,这天天来吃饭,来的时候问佛跳墙,走的时候又问,即便他脸皮再厚,南星却是有些挡不住了。
但这佛跳墙费时费力,没有现代的烹饪设备,黎望是吃饱了撑的上佛跳墙,故而在忖度一番后,便有了这道新鲜又好喝的汽锅鸡。
反正喝的都是一个鲜字,汽锅鸡和佛跳墙一比,那简直就是快手菜了。
“不会吧?你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说这锅汤,都是水汽凝结出来的?”这么大一锅汤呢,这得炖到几时啊,况且哪有鸡汤不放水的?
狄青的惊讶很快得到了答疑解惑:“还是狄兄聪明,这汤确实没放一滴水,即便是焯水祛除鸡腥味后,鸡块也都是沥干水分再下锅的。”
好家伙,果然黎知常这厨子,就是喜欢推陈出新。
“这能好喝吗?”
而且这金黄金黄的,怕不是鸡油都给逼出来了?
白玉堂带着疑惑喝了一口这道噱头大过外观的鸡汤,然后……他的味蕾就被征服了。事实上,他喜欢吃鱼,便是因为那口鱼鲜。
如今,这等鲜味,他竟然在一锅鸡汤上喝到了。
“好喝!这汤味道好纯,却一点儿也不腥,甚至一点油味都没有,这鸡肉也嫩得很,完全不像长时间炖煮的模样!”
这汽锅鸡可以啊,即便是狄青这等口味重的人,也无法昧着良心说这道汤不好喝,而且这汤……如此清雅浅淡,一看就很符合汴京城的审美。
“那自然也是有说头的,首先这鸡不能选太肥太老的,老母鸡煲汤虽然滋补,但肥了汤头就会变得油腥,鸡肉太柴也没什么吃头,而若是选仔鸡,又会太寡淡,且这锅子不能尽数被鸡块湮没,否则里面太满,过满则亏的道理,二位自然懂吧。”
没想到下厨居然还有这等讲究,难怪巽羽楼生意这么好呢。
“至于这鲜味,鸡做得好,本就鲜香,只是小生独爱火腿的香味,便还放了些山珍和火腿片,如此便更鲜甜了。”
如果不是他忌口,还能放些三七天麻之类的药材,润肺补肾也是挺好的。
黎望说着话呢,对面两人已经干完了半锅鸡汤,怎么说呢,这道菜即便是夏日里吃,也并不觉得令人燥热。
“黎兄的手艺,狄某佩服,不知黎兄灶上可还有盈余?实不相瞒,姑母奔波一趟西夏,身体有些吃不消正在修养,若非因此,她早该请你过门吃宴了。”狄青斟酌了一会,才开口问询道。
“自然是有的,狄兄走时,找厨娘要便是了。”
狄青当即开怀道:“多谢黎兄,姑母可总念叨着你呢,说你少年英雄,原本还想替你在官家面前美言几句,其实也不是美言,黎兄之聪慧,即便是平实着说,都足够叫人拍案叫绝。”
“……狄兄你才入京几日啊,就学会这等油嘴滑舌了?”
五爷却并不关心这个,只问:“那为何,没有美言呢?”小伙伴既然要入仕,提前被官家记下,难道不是好事吗?
“是小生主动跟狄兄讲,不想太快扬名的。”一来是国家大事,他一个秀才书生借此出名,难免有些招摇,若他是寒门出身,倒是可以试试这种出名方式,但黎家乃是书香世家,他爹又身居高位,他哥又是新科状元,他如果太冒头,他爹多多少少要受些波及。
这等小麻烦,黎望不怕,黎爹其实也不怕,但黎某人惯来自信,又觉得还能多潇洒两年,便跟狄青说,不要在进宫时提及他的锦囊。
虽然不知道官家有没有得到消息,但至少他谦和的态度是得摆出来的。
“……难得你这么谦虚,五爷都有些不大认识你了。”
黎望便道:“小生一直谦虚有理,是五爷你一叶障目了。”
好家伙,装什么装,五爷看了一眼廊下的红牡丹,觉得自己真是没挑错这礼物。像是黎知常这般人,便该是这等开得绚烂的红花,那种小家小气的,配不得。
“还有狄娘娘,便劳烦狄兄代小生向狄娘娘问候了。”
狄青便摆手道:“姑母必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再说有这道汽锅鸡,姑母必然是更欢喜你了,等过上一段时间,姑母看厌了我时常在京的模样,说不定就更稀罕你了。”
黎望闻言,当即促狭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小生技艺出众,惹人喜爱呢。”
第173章
将近
说来,这个夏日是黎望穿越过来,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间了。
虽然他每天都需要去国子监上课,还要去叶府针灸药浴,间或还要担心朋友们在边疆办事顺不顺利,但以他的身体,从前是非常苦夏的。
特别是江南的夏日,雷雨前后闷热又潮湿,他的身体又不好,水榭都不能住太久,否则便又要生病吃药,这一病可能一整个夏天都得窝在家里。
说实话,那种感觉并不好受,还要被亲人仔细照顾着,外祖更是为他置了一个大药房专供他一人,黎望这人又不爱喝药,可他在某些方面也确实吃软不吃硬,到最后天天喝苦药汤,真是舌头都尝不出味道了。
所以啊,有对比就有突出,与从前相比,这个夏日已然称得上幸福了。
至少,他最近身体相对康健,没有感冒发烧,也没有腹泻腹胀,每日还能耍上一段判官笔,居然都不怎么大喘气大流汗,这在以前,黎望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随着二十岁生辰的一日日临近,黎望居然有种沉疴殆尽的感觉。
今日又是一个休沐日,黎望正被黎母催着写请帖,他十六岁考中秀才那年,其实已经在族中办过小小的成人礼,说来这会儿的宋朝对于规矩,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讲究。
二十而冠,乃是最主流的说法,但如果有特殊情况,十二岁加冠礼,也没人会对你指指点点。
他刚出生时,大夫就说此子病弱,恐活不过及冠。他爹别看近段时间挥藤条挥得起劲,但从前可不是这般的,他考秀才那场被抬出考场,他爹二话不说从任上请假回蜀中,后来他痊愈,便在族中办了成人礼,请了族老和有福的长辈为他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