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点像乞丐?
“我身边不缺人,你随意安排。”谢无咎说。
管家还以为沈言宁是谢无咎亲自带回来,有所不同,才那样说。
岂料谢无咎和以前一样,不喜人靠近,不需要人伺候。
“是。”管家点了点头,将沈言宁带出了谢无咎的院落,并且将一些不怎么费力气的杂活,吩咐给沈言宁做。
沈言宁一一应下。
管家让沈言宁和护院高大壮住在同一间房。
高大壮非常欢迎新人,憨笑着对沈言宁说:“你长得真好看……”
“你长得也……人如其名。”
“你要是个姑娘,给你家提亲的人一定会踏破门槛。”高大壮道,“当年大公子脸上没有疤痕时,喜欢他的姑娘也……”
傻乎乎的高大壮住了嘴,脸色微白。
当下人的,哪能随意说主人家的公子如何如何呢。
很多人见了高大壮会害怕,那是高大壮运道好,天生便这般高大。
可其实高大壮清楚,他也就块头大罢了,真打起来,公子一鞭子能把他抽翻。
沈言宁问:“公子是如何受的伤?”
“就是不小心摔了。”
“可是我听说,都是县太爷夫人容不下大公子,到底是后娘……”
“不要胡说!夫人人好着呢。”高大壮打断沈言宁的话,但见沈言宁神色间没有恶意,只有好奇,声音软下来,“不要听外面的风言风语。”
沈言宁一时不知道是高大壮过于天真,容易被哄骗,还是李氏人真的好。
当夜,沈言宁被高大壮的鼾声吵得睡不着觉。
睡不着,他索性起床出房间门,出去透透气。
沈言宁走到假山处时,听到了猫似的叫声。
他随意地瞧了眼,就看到月光落在了一片白花花的肉上。
“好人儿……”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沈言宁头皮发麻。
在这个时代,家中下人主人家中胡搞乱搞,是不允许的。
“乖乖,再让我香一个……”
女子是谁,沈言宁没听出来,只猜测是庄子里的丫鬟。
但男子的声音他听出来了,是管家。
沈言宁撞破这种事情,没想多管,蹑手蹑脚想离开。
他看谢无咎那双眼睛洞察人心,没准谢无咎知道这事儿,懒得管呢。
谢无咎都不管,他也没必要管。
“你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沈言宁抬眸看到谢无咎站在树下。
树上的红灯笼映照出的红光,落在谢无咎的脸上,将那张脸映得泛红。
就连那双漆黑的瞳孔,也如蒙上了一层红光。
有种艳鬼的诡异美。
谢无咎的好看,任是脸上有了疤痕,也掩不住。
不知年少风流,扬鞭策马之时,能迷倒多少人。
在假山处的野鸳鸯,顿时不敢出声了。
管家战战兢兢,都没敢把脑袋探出假山去,怕被谢无咎发现。
庄子里的事情,谢无咎没兴趣管,一向由他打理。
若是被谢无咎发现他在庄子里与丫鬟厮混……
“有些睡不着。”沈言宁走到谢无咎的旁边,“公子呢?”
谢无咎喜静,庄子里的人少,管家一听,就听出了这是沈言宁的声音。
他摸着胡须,神色狠厉起来。
谢无咎薄唇张合吐出两个字:“赏月。”
沈言宁抬头,看了眼月色,算不得好。
但谢无咎说赏月那就赏月吧,他不拆台。
“公子,我可以陪您赏月吗?”沈言宁问。
“嗯。”
沈言宁站在谢无咎的身后,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看谢无咎挺拔的后背。
夜风吹过,扬起了谢无咎乌黑的发丝。
沈言宁打了个喷嚏。
“身子骨真弱。”谢无咎转头,见沈言宁捂住嘴,就露出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沈言宁讪笑。
谢无咎随手丢了帕子给沈言宁,又将自己披着的外衣披到沈言宁身上。
面对沈言宁那亮晶晶,比天上的星子还要闪耀的双眸,谢无咎道:“我热。”
“他有点傲娇。”沈言宁和系统吐槽。
明明就是怕他被夜风吹病了,才帮他披衣服,却说什么热。
系统000道。
沈言宁拿着手帕擦了擦手,道:“等洗干净了,便还给公子。”
“留着用吧。”谢无咎对一方帕子并不在意。
沈言宁开开心心地将帕子叠好,收了起来,然后拢了拢谢无咎给自己披着的外衣。
他道:“公子的衣服好香。”
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刚穿过来被那群乞丐身上的臭味熏到,现在闻到这味道,仿佛置身天堂。
“你有断袖之癖?”谢无咎审视的目光,扫过沈言宁那白皙如凝脂的肌肤。
因着前段时日,弄柳阁的头牌小倌玉生烟容貌被传得如同天仙,赵逢春好奇便拉着谢无咎去了。
当时那玉生烟靠近谢无咎,被谢无咎拂袖避开,玉生烟娇笑一声,也说了他的衣服香。
这话暧昧,又带着调戏的意味。
“啊?”沈言宁懵里懵懂地看着谢无咎,“可您的衣服就是香的,又不臭。我天天在乞丐堆里,他们身上的味道都臭烘烘的。”
谢无咎收回目光。
也对,这小乞丐傻乎乎的,哪里有点像会勾引男人的样子。
赵逢春家里养的猫,都比小乞丐会勾人。
“可有名字?”
“我叫沈言宁。”
“名字不错……”谢无咎问,“怎么当了乞丐?”
这名字又不是阿猫阿狗之类随随便便取的名字,取这名字的人应当是读书识字之人。
能有这名字,纵然不是衣食无忧的家庭,也不大可能去乞讨。
沈言宁回道:“老家遭了水灾,父母亲戚不在了,被乞丐捡到就成了乞丐。”
这样的身世算是凄苦了,谢无咎不知少年有这样的经历,怎么还能毫无阴霾的笑。
“太晚了,回去睡吧。”
“公子……大壮的鼾声太响了,我睡不着……”沈言宁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无咎,“您看,您院子里有没有房间可以让我睡?”
“你自己看着收拾。”谢无咎说罢,自己回了房。
他的背脊挺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让人不大能看出他的脚微跛。
沈言宁在谢无咎隔壁打扫了一番,凑合着睡了。
没有高大壮的鼾声影响,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沈言宁是被鞭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就看到谢无咎一鞭鞭打向院子里的大树。
树木的枝叶,被打落到地上。
沈言宁再看看树的形状,怀疑谢无咎一边在练鞭子,一边在修剪院子里的大树。
“将地面扫干净。”谢无咎收收回鞭子,对沈言宁道。
“是。”沈言宁应了声。
沈言宁把地面的残枝落叶扫干净后,才去吃的早餐。
高大壮看到他,惊奇道:“你起得好早。”
“一般早。”沈言宁无力道。
吃过早饭,管家又过来吩咐他:“你去将公子的房间打扫一下。”
沈言宁去谢无咎的房间,没见到人。
他扫了房间的地面,也就扫出了一点灰尘。
每天都有人打扫,这房间真的很干净。
但想再看看谢无咎的房间,了解这人,沈言宁又拿了布擦桌椅。
他在桌脚看到了一闪着金光的东西,捡起来才发现那是一枚金叶书签。
他暂时收了起来,打算拿给谢无咎。
把房间清扫干净,沈言宁拎着水桶等工具离开。
“我帮你拿吧,你拿个水桶都晃荡。”高大壮帮沈言宁拿水桶和扫帚。
沈言宁看高大壮轻轻松松的样子,便问:“你知道公子去哪儿了吗?”
“在书房看书吧。”高大壮猜测。
沈言宁去书房找谢无咎。
谢无咎见沈言宁找他,问道:“何事?”
家里下人中,谁见了他不躲,也就沈言宁爱主动找他。
“公子,您的书签。”
“我还以为不见了。”
“书签卡在桌脚下,我帮您打扫时瞧见了。”沈言宁说话时,瞄了谢无咎的书两眼。
是志怪类的闲书。
在谢无咎的脚下,有不少纸团,沈言宁弯腰捡起摊开纸团看。
纸张上是工整漂亮的字,这是一篇文章。
沈言宁在记忆里搜索一番,发现这篇文在回答皇帝殿试出的题。
他不知皇帝最后钦点的新科状元文章有多好,但他能肯定的是……
这篇文令人惊艳。
可写出这样一篇锦绣文章的人,因容颜损毁、身有残疾,连参考的资格都没有了。
“拿出去烧了!”谢无咎发现他在翻看纸团的内容,面色倏然冷下来。
沈言宁不舍道:“我认的字虽少,但您的字写得比花还漂亮,烧了多可惜?”
“留着何用?”
“放着也好啊,公子的字迹工整,一看就是用了心的。用心写下的文章,便有价值。”沈言宁据理力争。
谢无咎的手抚上腰间的鞭子:“你想挨鞭子?”
“我不想挨鞭子,可是我也不想公子这么糟蹋自己的心血。”
沈言宁梗着脖子,脸色涨红,黑亮的眼睛像是浸润在水中的黑珍珠。
谢无咎凉凉地问:“你若挨一下鞭子,我便留一团纸,如何?”
376冷戾贵公子vs乐观小乞丐4(打赏至4w加更)
“那……您打我吧。”
沈言宁抿了抿唇,去翻废纸篓,将纸团一张张铺平叠放好。
他一边动手整理纸张,一边道:“每一张都好看……一,二,三,四……这些十张纸留下,公子,您抽我十下吧。”
说到最后,委屈得带了哭腔,简直要哭出来了。
谢无咎的手指抚着赤红的鞭子,神情莫测地盯着沈言宁看。
秀美的少年蹲在他脚边,手里依依不舍地抚着纸张。
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怕得嘴唇都在颤,可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鞭子到底没有扬起来。
谢无咎拔高声音:“出去!”
“那这些纸张……”沈言宁被凶得睫毛一颤,就有泪珠滚下来,可怜又好笑。
谢无咎心里更加烦躁,皱眉:“拿走。”
他写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在乎。
这小乞丐为什么宁愿被打,也要护着?
沈言宁直接整个废纸篓抱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谢无咎揉了揉额角,道:“真是……放肆。”
这种不服管教的下人,他若是看不顺眼,即便不打一鞭子,也会直接将人送走,免得在跟前碍眼。
但他丝毫没有把小乞丐赶走的念头。
沈言宁在书房外面将稿件整理好之后,贴身放着。
手拎起废纸篓,敲了敲书房的门:“公子……”
谢无咎看着书,并不搭理。
“我进来咯……”沈言宁打开门,将脑袋探进来,小仓鼠似的悄悄打探着门内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