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往黑暗的方面想,沈言宁真有所图。
其所图必然不小,才会瞧不上银子和金叶书签,哪会短短时日就因为一块玉佩露出马脚。
他又不是睁眼瞎,管家跳脚得那么厉害,一看就不无辜。
针对偷玉佩这件事,他没如何发表意见,就是想看看沈言宁还能给他多少意外之喜,让他的生活多几分趣味。
等赵逢春回来,开心道:“发现了脚印,看长短大小应该就是他们俩!假山上还有一些……总之昨晚是有人在那里苟合,我还捡到了一耳环,问过人了,是小翠的耳环。”
谢无咎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管家挺有本事。”
这小翠原是安排到他身边,让他知人事的丫鬟。
不过他对那些事没什么兴趣,便没有搭理小翠的暗送秋波。
但是,这后院里的丫鬟小厮,签了卖身契的,想要和谁在一起,得经过他这个主人的许可。
“少爷……我……”管家嚎啕大哭,“我冤枉啊!少爷!”
小翠跪倒在地,梨花带雨:“公子,我都是被管家逼的。我……我的心里只有您啊……”
沈言宁观察着小翠的神情,暗忖着这小翠应该是和管家半推半就在一起了。
小翠的最优选择肯定是他家男人。
不过他家男人,从来不会让别人接近!
谢无咎一鞭子甩出,把管家和小翠一起鞭倒在地。
二人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沈言宁默默地离得远了一些,太吵了。
谢无咎以为沈言宁害怕,便没有再落下第二鞭,偏头对高大壮道:“将他们卖了吧。”
“公子,求您了,不要卖了我……”小翠哭得泪水簌簌落下,被主人家厌弃的丫鬟被发卖,能有什么好下场?
管家更是不住地磕头:“公子,饶命啊,求您饶了我……我跟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拖走。”谢无咎冷漠道。
跟在他身边这么久,知道他重视母亲留下的玉,还故意拿玉佩栽赃,岂能留?
高大壮把管家和小翠拖死猪一样,拖走了。
“我们去弄柳阁喝酒,怎么样?”赵逢春问。
谢无咎拒绝:“没兴致。”
赵逢春挠了挠头,觉得有点无聊:“也对,近来弄柳阁没什么好看的节目。难道又去赌坊?”
“公子赌术很厉害么?”沈言宁问赵逢春。
“那当然,他听得出骰子的点数,也能摇出任何点数。”赵逢春与有荣焉,他虽然做不到,但他朋友可以。
沈言宁双眸亮晶晶地看着谢无咎,一脸期待,想看谢无咎表演。
“想看?”谢无咎问。
沈言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且赢了钱,还可以帮很多人。”
“帮谁啊?”赵逢春觉得沈言宁有够天真的。
这年头谁得了钱不是想着自己,鲜少有人想着要帮别人。
沈言宁说:“帮需要帮助的人!”
谢无咎难得和赵逢春达成了共识,看沈言宁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少年。
一行三人,就这么去了镇上的赌坊。
赌坊老板老金看到谢无咎,听说谢无咎又来了,都有点头疼了。
不管是开小倌馆,还是开赌坊的,背后都有点势力。
但奈何谢无咎是县令之子,就算听闻谢无咎被县令厌弃,那也是亲儿子。
只要谢无咎没有出老千,有他老子在,没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谢无咎。
“公子,选大,还是选小?”沈言宁问谢无咎。
谢无咎听着骰子的摇动,随意地指了指小。
沈言宁便从钱袋子里拿出一粒碎银子,放上去。
赌鬼们知道谢无咎厉害,便跟着买小。
盖子掀开,确实是小。
“赢钱了。”沈言宁弯了弯唇,真心实意地对谢无咎道,“公子真厉害。”
“不学无术,有什么厉害的?”谢无咎问。
他头一次和赵逢春进赌坊,就有人说他堕落了,变了。
偏生沈言宁不带一丝一毫讽刺,真心夸奖他。
让他有一种被沈言宁偏爱,不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会被沈言宁夸赞的错觉。
沈言宁说得头头是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这等恶事,在哪一行成为翘楚,便是厉害的人。”
“谢大公子赌术超群,我便来会一会谢公子。”老金打算亲自下场和谢无咎赌,“还请谢公子移步。”
沈言宁看到老金挺有派头,面色困惑,这人谁啊?
赵逢春小声道:“赌坊老板,听说赌术了得。谢兄赢太多钱了,人家老板肯定想压一压谢兄的气焰。但是,没人压得过谢兄。”
“他也不是谁都压。”沈言宁小声嘀咕。
赵逢春怀疑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
三人跟着老金到了后堂,老金道:“希望谢公子若是输了,以后莫要来我们赌坊。”
昨天谢无咎可是赢了一包袱的钱走了,若是经常这么做,他们赌坊不得早早关门大吉?
“你们……真是输不起。”沈言宁皱了皱眉头。
“你若是输了呢?”谢无咎问。
老金拍拍手,手下拿出一箱银子出来:“我输了,这便是谢公子的。”
“简单些,掷骰子比点数,谁大谁赢,一局定输赢。”谢无咎前半句和老金说完,后半句朝着沈言宁道,“你来。”
沈言宁指着自己:“我来?我不会……”
“无妨。”谢无咎说。
“谢公子不出手,让身边小厮来,金某岂不是胜之不武?”老金见沈言宁面生,猜想应该确实不会掷骰子。
谢无咎道:“他来,足矣。”
四个字,语气淡然,却有着说不出的嚣张。
赵逢春捂脸,这小乞丐哪里有机会来赌馆,怕是骰盅都是第一次碰。
能行吗?
378冷戾贵公子vs乐观小乞丐6
“好,那我老金倒要看看谢公子身边之人,是否如公子一般了得!”
老金那边嗖嗖嗖,没表演什么花样,没一会儿就已经摇完了骰盅。
他气定神闲,成竹在胸,一派自得。
反观沈言宁这边,很是犹豫,摇了又摇。
“公子,我真的不会……”沈言宁急得眼尾都泛了红,压低声音凑到谢无咎那儿,“我要是输了,给您丢人。”
谢无咎听出了沈言宁摇出的都是一,一点都不怀疑沈言宁话语的真实性。
他就是觉得沈言宁也忒会摇了。
他将手按在沈言宁的手背上,往下一压,骰盅落到了桌面。
一股看不到的力量,在骰盅落下时,震向了老金的骰盅。
“公子……我手气好像不大好,输了你可别怪我。”沈言宁的手背被谢无咎按着,能感受到对方手上的薄茧。
“输了便输了。”谢无咎不甚在意,手却迟迟没有挪开。
按理说来小乞丐应当受过不少苦,也不知这身肌肤是怎么回事,手竟这么嫩,这么软,让他暂时不想移开手。
赵逢春揶揄道:“谢兄的手气好,你们俩的手继续这么贴着,谢兄的手气能传给你!”
沈言宁抿了抿唇,低垂下头。
谢无咎发现沈言宁从耳根红到了脖颈,脖颈处还有一粒可爱的红痣,看得他想伸手摸一摸那一粒红痣。
“公子……可以开了吗?”沈言宁的手被按着,乖乖的没有动。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像是要将他整个抱在怀里。
谢无咎移开手,吩咐:“开吧。”
沈言宁打开盖子。
“厉害了,都是一点!”赵逢春说,“这点数,我可摇不出。”
老金见谢无咎大抵是真的没有帮沈言宁,便放心道:“看来这一局,是我赢了……”
他掀开盖子,手一僵。
他的骰盅里就剩了一个一,其余的骰子直接变成了粉末。
“谢公子真是……好手段。”老金技不如人,倒是没耍花招,将银子双手奉上,“这银子便是谢公子的了,希望谢公子以后高抬贵手,不然我们这些弟兄只怕要失去工作,流离失所。”
这话的意思便是,银子给您了,希望您以后就算来,也不要天天来赢那么多,我们这赌坊还想继续开下去。
“嗯。”谢无咎随意地应了一声。
他没有四处树敌的念头,既然老金还算客气,他也不打算天天来这赌坊薅羊毛。
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老金这种做赌坊生意的人。
沈言宁抱起箱子,道:“还有点沉……”
刚刚说,箱子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变轻了。
垂眸看了眼,他发现谢无咎的一只手托着箱底。
偏偏谢大公子目不斜视,仿佛什么忙都没帮。
三人离开赌坊后,又去了福运楼吃饭。
福运楼的店小二已经换人了,沈言宁听说是被掌柜辞退了。
回到家,沈言宁抱着一箱银子,饶是有谢无咎帮忙,可拿久了,手都要酸了。
做乞丐的,虽说饱一顿饥一顿,但经常就是找一个人流量大的地方拿着破碗蹲点,不是体力活儿。
“公子……放哪儿……”沈言宁问。
“都是你的,拿去帮人吧。”谢无咎懒洋洋道。
沈言宁捧着小箱子,惊诧道:“我的?”
“你若不收,我便扔了。”
“公子,您是散财童子转世吗?怎么天天想着怎么扔钱?”沈言宁把箱子放下,揉了揉发酸的手。
谢无咎不答反问:“收,还是不收?”
“收收收收!”沈言宁一连重复好几次,情感真挚道,“公子,您真好。”
谢无咎看戏的兴致浓厚:“找乐子打发时间罢了,我倒要看看你拿这些钱怎么帮人。”
“我会尽力试的!”沈言宁斗志昂扬。
他要用自己的乐观向上,感染谢无咎,让谢无咎看到生命的精彩之处,不要再像一潭死水般活着。
谢无咎问:“你自己运道不怎么样,倒想着帮别人,有人帮过你吗?”
他不理解沈言宁对生命的热忱,从何而来。
不明白沈言宁自己的命运没多好,为何还有帮助别人的念头。
又不是菩萨转世,自己都过得不好,何必管别人是幸还是不幸。
“有啊,公子帮过我!”沈言宁的笑容像是能发光,光彩耀目。
“我能帮别人,都是因为公子帮我,所以以后我所做的善事,福报一定会回到公子身上!保佑公子福寿双全,事事如意。”
心脏狠狠地加重了跳动。
上一个恨不能把所有好,都转移到他身上的,还是他那会给穷苦妇孺老弱施粥的母亲。
谢无咎屈指,弹了弹沈言宁的额头:“你做的好事,没必要算在我身上。”
沈言宁全心全意地看着谢无咎:“我是公子的人,我做的好事,便是公子做的。”
谢无咎怀疑自己病了,心跳不正常,脸也热得厉害。
就连看沈言宁的眼神,都变得滚烫起来。
“公子,你脸红红的,是不是病了?”沈言宁伸手探了探谢无咎的额头,“有点烫……”
谢无咎的声音低沉嘶哑:“出去。”
柔弱无骨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让他希望带领这双手四处游走。
沈言宁更加担忧:“嗓子都哑了。”
“再不出去,我抽你鞭子了!”谢无咎凶巴巴地说。
“公子您又不会真的动鞭子,您可不是凶恶之人。”沈言宁另外一只手触碰上自己的额头,仔细对比二人的额温。
谢无咎发现自己全然拿沈言宁没办法。
对方根本不怕他。
“我!没!病!”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因为窘迫,表情看上去很凶。
要是赵逢春在这儿,只怕都要立马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免得被谢无咎的怒火烧死。
沈言宁点到即止,松了一口气道:“可能是公子身体比较暖吧,冬天若是被公子抱着一定很暖和。”
谢无咎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了一个画面。
冬日里,沈言宁冷得瑟瑟发抖,而他却因习武身体和暖炉一般,沈言宁往他的怀里钻……
不能再想了,谢无咎匆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零零,你说他都在想什么羞羞的事?”沈言宁笑眯眯地捧起箱子,往隔壁走。
系统000不想和沈言宁讨论这种问题。
沈言宁打开箱子,开始数银子。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可能辛苦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钱。他真的好爱我,给我那么多钱。”
沈言宁抓起银子后,任由银子落回箱子中,撞击发出清冽的响声。
这可是钱的声音,好听。
“一开口就要和我杠是吧?”沈言宁觉得自家系统的程序里,大概有一个杠精程序。
这年头做善事,无非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