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尚家嫡女也摇头,“我父亲尚武,因此自幼便请了数个武夫先生前来教授我们这些兄弟姊妹们,益哥儿和余哥儿两人从小打到大。”
王家千金视线来回在未来姑姐身上游走,实在看不出她还习过武的样子。
尚家嫡女不好意思回道:“我是个不成器的,没学几年就荒废了。一直坚持下来的也就是那三兄弟了。”
“那临哥儿也会?”
“自是会的。而且……”
随着尚家嫡女的犹豫,王家千金的好奇心更重。
两人谈话闲聊间的主角之一,尚二公子尚九临此刻正在院里舞刀弄棍的。
双吉坐在躺椅前晒着太阳吃着瓜果,惬意地看着因练武而一身阳刚气的小夫君。平日多懦弱的庶公子,在武道造诣上倒是不曾输给嫡系少爷们。只是他一贯不爱出风头,又腼腆,少有人知晓罢。
石榴苗(37)
石榴苗(37)
双吉特迷自己夫君习武的英姿,每每看得激动处都忍不住鼓掌,“我家临哥好棒!夫君真帅气——”
甜言蜜语一通灌下去后,更是令那尚满十六的少年郎君打了鸡血似地奋发上进!
他心里想着要争口气,在兄弟之间总得有个优势让自家小妻自豪不是?
习了半个时辰后,尚二公子停了下来,带着一身的汗凑到双吉面前,“吉儿,我今天棒不棒?”
“棒!我夫君顶瓜瓜地棒!”
“那你下次休沐日也捎上我呗!”
“我不要。”双吉才不上当。
尚二公子略垂头丧气:“为何不带上我嘛?都是出去玩的,多我一个不累人。”
“我和庆姑娘说好了都不带自家相公,有你们在我们玩得不通透。”
尚二公子抿了下唇瓣,眼见无望,只得往旁边空椅上一瘫,“马伶伶不欢喜她夫君了。”
“我不上当的。”
双吉站起来跑开了。
忙碌了两个时辰的锦夫人做了两大盒子的萨琪玛,然后用油纸包好再绑上麻绳,一一放入食盒上。
她差的下人消息打听回来了:“嫡小姐眼下正陪着未来的嫡少夫人在碧花楼里探望大公子。”
“那便等嫡小姐送完客,再将食盒给她送去。”
正说着,尚家嫡女的贴身侍女便来了,问糖糕做好了没,她要带走了。锦夫人便将两个大食盒递过去,惹得那丫鬟笑道:“锦姨娘当真是有心了。这么多许是一个月也吃不完。”
“我想着姑娘还是会送些给婆家亲戚们,还担心做得不够呢。”
“够了够了!就算不够,到时再差人来通知锦姨娘一声便是!”
“好勒。”
锦夫人几乎是讨好地送走了丫鬟。
双吉在旁看着,她早已习惯婆母的谦卑。而她也将这份谦卑灌输给了自己的儿子媳妇。
只是终究不是从小将养的,身为儿媳的也仍有自己的想法。
双吉在人走了后出来,“娘。”唤了声便乖巧站在旁侧。
“临儿武课结束了?”
“嗯。”
“你是否要去碧花楼瞧上一眼那王家千金,总要先交好日后妯娌间方好相处。”
双吉默了会,犹豫道:“我冒然前去不大好吧?”
锦夫人想了会,也认可点点头,又道:“那你假装去碧花楼外的百锦庭玩玩,当巧遇罢!如若在府上都不去相见,日后恐有闲话传出!”
双吉点点头。
她拉了贴身小丫鬟,“我们换身衣裳去百锦庭。你去拿我的箫,我就假装在那里练习箫声!”
那小丫鬟乖巧地去准备了。
之后她又回了屋,抓了尚二公子由他陪着一道去。
“夫君可曾见过王家千金呢?”
路上夫妻俩闲聊。
尚二公子有问必答:“见过啊。不过一年也就两三回,都是重要节日很多人在的时候看上一眼。瞧得还不真切。她若站我面前,我都不定认得出来。”
双吉知晓夫君从不对自己遮掩,又再问:“那大伯呢?”
“都一样的。我们一般少有与女眷玩在一起。毕竟女子名切实在重要,男子过了十四后就须得避嫌,所以多是幼年时玩在一处儿,年数稍长了大家反倒生疏了。”
“那还不如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自由自在呢。”
“自小习惯了倒也还好。”
石榴苗(38)
石榴苗(38)
秋菊开得正茂,倒是个赏菊的好时节。
尚中丞爱花,府里随便看不起眼的杂草都价值千金。因此时常有识货之贼前来盗花,府上各院别的不多,看家护院的家丁却是随处是。
尚大公子执意不披外套,尚家嫡女拗不过,只得让他多穿了件陪着未婚妻来了百锦庭逛逛。
一行三人,有说有笑,说的是尚大公子,笑的是两女眷。
三人走至一路,菊花遍地怒放,瞧得喜花的王家千金目不转睛。
“妹妹若是喜欢,便捎几盆带回去种院里。”尚家嫡女顺口说道。
王家千金是真起了意,也有心,紧跟道:“姐姐若这样说了,妹妹可真有意欲要上几盆带回去了。”
故作玩笑的尚家嫡女乐道:“看中随便拿。反正也不是我家院落的。”
一声箫声起初是并未引人注意,直到箫声越来越明朗,才被王家千金发现:“好像有人在吹箫呢!”
尚大公子陪着两位姑娘本就心不在焉的,这箫声刚起,他初也没太留意,再起时他倏忽想起双吉说过她会吹箫,便心生了好奇有意前去源声看看。便是一路引着两人,经过那层层叠叠的繁花林,便瞧到一对碧人儿,男的在垂首作画,女的站在庭边竖笛吹箫。
三人一眼便发现是尚二公子与他媳妇。
二公子在为双吉作画,虽画作一般,但他也画过不少小妻子的画相图。此时夫妻二人还未察觉旁人到来,只见二公子停了笔,将画作拿起得意洋洋递过去,“吉儿,你且看看!”
双吉停了箫声回头一看,只见二公子画了一个几笔线条勾的小人儿正在吹竹子的相。他的画功着实如幼童毫无天赋,逗得双吉抬手捶打,“你就是故意来气我的罢?”
尚二公子赶紧躲开,脸上洋溢灿烂的笑容:“你不觉得这便是你么!瞧这小嘴嘟得多可爱呀!”
“我才没这么丑呢!”
此时此景令王家千金忍不住吟诗一段:“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尚大公子闻之侧目。
尚家嫡女皱眉。
她声音不大不小,虽不足以令小夫妻听到,但二人打闹间也正好瞧见了他们。
“是大伯和姑姐来了!”双吉赶紧低声提醒。
二公子稳住身形。
三人便见小夫妻俩如学生见到先生般乖乖巧巧地站直了身体。
到底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纵成了亲还是童稚未褪。
王家千金噗嗤一笑,只觉两个孩子甚是可爱,浑然不觉她也就大个三四岁。
“见过大伯,见过四姐。见过王姐姐。”
二公子与媳妇齐口问安。
“刚便听见箫声,便在暗自琢磨是谁吹的,不成想是伶伶妹子。”王家千金极为有礼,也拿出了未来大嫂要亲近弟妹的态度,移莲步凑了过去,“吹得可真动听。”
双吉被夸得羞了头颅,“只是随便吹吹而已,倒是给姐姐听着闹笑话了。”
二公子见王家千金和善,也是暗暗松了口气。“王姐姐莫夸,平日先生就是这样赞她,她权当了真。您若再这样,她定真以为自己吹得天下无双了。”
这是自谦。
事实上众人皆听得出来,双吉这箫声虽断断续续,却吹得婉约凄凉,实在衬这秋日的菊景。
石榴苗(39)
石榴苗(39)
双吉努努嘴,不爽地瞪了个媚眼儿给二公子,那二公子也是调皮,掩不住的笑容对双吉挤眉弄眼的。
这对小夫妻当真是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
王家千金心里一阵羡慕,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大公子。见着大公子神色清冷地看着弟弟与弟媳。
王家千金压下心头的那抹失落,回想未婚夫在外的名声便是出了名地矜冷不易亲近,世人多对他有诋毁,他却是曾豪言一句:“以我家世,旁人意见与我有何干系?”
便是那句名言传出后,王家千金心生向往,乃至越多关注才华并貌的尚大公子。想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纵年少却全不惧世间流言蜚语的,未来也是个杰出的儿郎呀!
一颗少女心渐渐沦陷时,王家千金是情感内敛的性子,藏得连父母都未曾察觉。
一行众人最终汇在一起坐于庭内谈笑风声,尚二公子在平辈面前没那样拘束,又在家里,话也多了些,与众人相谈甚欢。
而双吉则被姑姐要求弹吹一曲,她便吹了首《两相思》助兴。
尚大公子听得眉眼时皱时舒,陪聊也不甚走心。二公子暗自扯扯他衣袖,“长兄,怎不见你多陪雪芙姐姐聊聊。”
面对自己的二弟,尚大公子还是和颜悦色地多。“聊什么?”
“自然是聊些女孩家喜欢的呀!你这样,也不担心未来嫂嫂不欢喜你。”
“这事你便莫管,又不是你娶。”
“我也是一片好心嘛……”
王雪芙见嫡庶兄弟和谐,也是略心生羡慕的,她王家可没这兄友弟恭的,暗道日后入了府也是得多帮衬着庶出小叔。
尚家嫡女与王家千金二人岁数相差不大,又家世门当户对的,一贯私交甚欢。她一直陪着王家小姐聊,也是给足了未来弟媳妇的尊贵待遇。
而此时此刻,庶出的小媳妇双吉便跟个侍女般地乏人问津。
一曲结束后,也唯有小夫君二公子眼疾手快,拍拍身边的凳子让她赶紧坐下,然后端茶递水地行云如流水。扣群⑦一灵⑤?八八⑤九?灵追>更本文
王家千金不由将羡慕说出了口:“真真是年少夫妻能恩爱到头,我曾不信,如今是亲眼所见了。”
这赞美之词谁不爱听,那夫妻俩相视一笑,兀自傻乐着。
而尚二公子也是说了句:“日后雪芙姐姐与我家兄长亦是会如此!”
王家千金又看向尚大公子,但见那俊逸少年郎仿佛没听见般地替自己倒了杯茶,惹来佳人黯然神伤……
眼见时辰不早了,王家千金起身告退,尚家嫡女怎样相劝用晚膳她也不愿意,执意要走。
尚家嫡女又叫尚大公子送佳人,大公子本不乐意,在嫡姐杀人的视线下勉为其难答应了。不过这一切王家千金不知,当得知大公子要送她时,立即有些喜出望外,所有的不快烟消云散。尚家嫡女也赶着回婆家用膳了。
送别所有人,尚二公子回屋时闲聊一句:“大哥这一来二去的,怕是晚膳是得在王府吃了。”
双吉叹道:“瞧吧,我直觉没错,大伯还真不喜欢未来嫂嫂。”
尚二公子也察觉到了,“待大哥回来我就去问问他,这媳妇可是他自个儿挑的呢!那王家姐姐多漂亮温柔啊怎么会没人欢喜嘛……”
石榴苗(40)
石榴苗(40)
双吉一听,心里吃味了,提脚就踩了尚二公子脚背,“你也欢喜她罗?!”
尚二公子被踩疼了,俊脸皱成一团,抱着脚原地直跳,不解道:“你踩我作甚?”
眼见自家夫君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双吉头一扭,脚步一快,越过他独自跑了!
尚二公子好委屈地回来找娘亲告状,锦夫人一听,便取笑他:“你夸别人家的小娘子,惹了自家小娘子吃味了还没意识到错处?”
经娘亲提点,尚二公子才转怒为喜,得知小媳妇在乎自己,马上脚也不疼了乐颠颠回屋哄媳妇去了。
**
夜深,露重。
尚大公子送王家千金回府正是赶上了晚膳时候,盛情之下留了他一餐。待出门回府已是戌时末。
坐在马车上倒还不觉得秋凉,下了马车后寒风冷冽,早有丫鬟将披风备好在门口,待大公子的马车一映入眼帘便迎了上去。
年轻的贵公子自若地任丫鬟披上披风,迈步进府。
尚府的大门关上,这夜若无意外事便不会再打开了。
进屋回房,大公子洗净了一身的风尘,换上了寝衣,刚准备歇下。
早已等候许久的主母尚氏便入了屋。
那尚氏生得当真是绝代风华,可惜面相太过严肃,令她失了女子自身的娇媚。
“益哥儿。”
尚氏进屋。
大公子重新披上外衣端坐,“母亲深夜到访有何事?”
尚氏坐在榻前,瞧着令她自豪的儿子。她回忆着自己嫁入尚府头五年都没得生育,看着那些妾室们个个生子,虽只是姑娘家可也令她眼热。后终于诞下嫡女,她虽失落不是嫡子也算是疼爱入骨。
终于又在数年后诞下了尚中丞的嫡长子,那时她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本以为自此能母凭子贵令夫君尊敬爱护。
可她终究是发现,自己虽母凭子贵得到尊敬,但与夫君由始至终只能相敬如宾……
到底不是他满心欢喜的女子啊!
于是尚氏来了大公子的屋里,关切问道:“今日王家千金来府,你可真心欢喜她?”
“母亲因何要提这事?”
尚氏仔细瞧着儿子的脸色,自打定了这门亲事,他便不咸不淡地。她忽地想起自生了他便一直省心从不操心,便问:“你跟娘说,你其实更属意祝家小姐?”
大公子略皱眉头,“难道临到头了我还能再换一门媳妇?”
“自是不能了。不过若能说服祝家纳那嫡女为妾室……”
“您觉得人家会愿意一个嫡小姐来当一个不入流的妾室?”
尚氏默了下,然后又起身,“你先歇息罢。”人又走了。
尚大公子皱眉,实在不解母亲今日风火来一趟到底所欲哪般?
其实主母尚氏愿来,倒还是她昨日去吃别府吃茶时,与那祝家主母一道闲聊,祝氏言语间有意无意透露祝家嫡小姐自打动植园一见后,待尚大公子是一见倾心,茶饭不思地……
主母尚氏虽爱子,也知晓这富贵人家的亲事从不由自己作主,虽有心要给儿子娶个欢喜的,可这欢喜的也得是从门当户对里挑……到底人心贪婪想要十全十美。
因此,她一番试探下见儿子不反对,便已有了意动之心……
石榴苗(41)
石榴苗(41)
尚大公子不知这些,正欲躺回床上,便又听到吆喝声:“益哥,我带酒来找你了!”
大公子眉一皱,又只得起身去拉开了房门。
“小心屋外风大,你才刚好,赶紧关门!”
尚二公子一进屋边说边替他反手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