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麽—！」巴兰的惊叫声被呼啸而来的风撕碎，他的嘴巴里灌满了风，看起来像一个饱满的皮袋子。

    让他如此惊恐的是济癫找来的座骑—一只庞大如象般的水牛—巨象牛注一！

    此时这只小象牛低声哞叫，踏空奔驰，穿梭在云雾之间，风驰雷掣。如浪般的积云，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打在几个巫师之子的脸上，刺痛sh凉的让人直打哆嗦。高空稀薄的空气带来了轻微的晕眩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异牛如巨象，日行三百哩！小暴风！再快一些！」济癫祖师坐在他特意为四人找来的巨牛上，乐呵呵的享受扑面而来的凉风，摇头晃脑地，一脸惬意。

    憨吉紧抓着巨象牛的牛角，乐谷在背後si命地抱住他的腰喃喃的念着要si了要si了，阮原生骑乘另一只巨象牛，坐在他身後的巴兰一路上不断尖叫。载着他们的巨象牛，显然是个年轻顽皮的，听到巴兰惨叫，故意一颠一颠，惹得巴兰又一阵哭爹叫娘。

    「你闭嘴！再叫…我就…要吐了！」阮原生脸se铁青地说。

    一想到hui物会飘到自己身上，巴兰才努力抿紧了嘴巴。

    从天长山到布灵歌安山脚下的聚妖城足有五天的路程，y是被巨象牛缩成一天就到，在无尽的颠簸和狂风怒号中，骑着牛的四人却感到度日如年。

    「下牛」时除了济癫祖师外其他人的脸se都面有菜se，巴兰立刻蹲到树旁乾呕不已。

    小狐妖则是被济癫祖师以学习祛病咒报酬为由，留在了天长山。

    「那老家伙酒r0u不忌，八成是哪天想把那贼狐狸当下酒菜。」巴兰对此评论道。

    「小哭包，大头儿，小瓜呆，小泥鳅，向前走就看到那些老头的地盘了，俺才不想看到那些脾气又臭又y的家伙，告辞拉！」

    济癫坐上巨象牛，也不知向谁说的微微侧头一喊：「你记着，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潇洒地挥着蒲扇离去，惟留风中余音飘进众人的耳朵：

    「都道恩怨忘了，谁知执念深绕。都道君臣子孝，谁见苍天易老！」

    「这疯和尚都要走了，打甚麽哑谜呢！」巴兰不满的擦着嘴说。

    「这话，是甚麽意思呢？」阮原生思索着。

    乐谷没好气的说：「八成是酒还没醒，编着打油诗呢。」

    憨吉耸耸肩，心想济癫祖师对他说过的怪话远不止这些，他没有一句参透的！

    往山上的方向走个一阵子，便见高耸的城墙及渚红燕尾砖瓦的城楼，木造的厚重城门严密的紧闭着，据说是仿福尔摩沙那里的样式。上面一个大大的金漆黑底匾额：「聚妖城」。

    四人走近，厚实木城门上的铜锁铁栓吱呀滑动，城门自行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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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露在众人面前的乃永平岛最繁华的一区—聚妖城。

    聚妖城是整个永平岛妖怪聚集的中心，在布灵歌安的默许下，天x淳良、没有犯罪纪录的妖怪能在此处定居，做生意—当然得缴纳部分所得给庇护他们的布灵歌安。

    聚妖城沿着锺毓山而上，乃一山城。

    山脚下有闹市，集会，高耸的城楼和密布的商店，布灵歌安就坐落在山顶，据说山壁陡峭，民众仅能以信鸽申请车票後乘坐施了法术的交通工具抵达布灵歌安，因此一般人根本没亲眼见过布灵歌安的外观，仅能从云雾之中揣测一二。

    有人说布灵歌安的建筑端庄宏伟，耸立於峭壁之上；有人却说不过是几个茅屋散布在广大的草原之中，夜晚时被满天星辰拥立，总之众说纷纭。

    能进入这传说中的巫师聚集之地，几人不禁忐忑兴奋起来。

    「要没有这选拔，几年後我也一定会来布灵歌安学习！说不定我学成了，就成了族里的大祭司或长老呢。」乐谷说，眼睛晶亮。

    「我肯定要继承我阿爸的衣钵，当逐妖师！」巴兰说。

    「原生你呢？未来想当甚麽？」憨吉问道。

    「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吧。」阮原生温和的笑道：「怎麽不说说你自己？」

    憨吉耸耸肩：「我本就该是世代的佃农。如果没有意外，事情告一段落後就回去帮忙巴鲁吧！他那身子可挑不了几担米啦。」

    他们走进了聚妖城的市集，眼前的街道，吆喝着买卖的小贩，参杂着各形各状的妖怪，混合着异族香料、烧烤兽r0u与不知名草药的古怪气息。

    顾着青菜摊的，是长了尾巴的地底人；h褐se的肌肤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有着鱼尾的鲛人在屋檐处一边抱怨着天气炎热，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大喊：「聚妖市场最鲜美的鱼！」

    一个老婆婆摊着块花布在角落卖着各式各样有趣的小玩意儿，号称是铜门族制的刀，兔仔jg的毛皮，五se凤的羽毛，深海巨蚌产的珍珠粉；可惜都粗糙的让人一眼就认出是赝品。

    卖灯饰的店家，灯猴满足地抱着自己的那盏灯打呼。而阮原生则是和悠闲地坐在字画摊旁写着毛笔字的，是身上长满蛇鳞的异人攀谈许久。

    「聚妖城里的妖怪还真多。」憨吉说。

    「他们也不敢在其他处过活。」阮原生解释道：「万一在其他地方被误认为害人或形迹可疑的妖怪，家族头目就会通报布灵歌安，逐妖师会把他们就地正法或关进布灵歌安地底下的监狱。」

    火鳞鳄注三被主人牵着绳，大摇大摆地穿过街道，偶尔调皮地甩尾，一小搓火星落到乐谷的裙上，乐谷气的扯住火麟鳄的的主人理论，那人不断赔礼，背上有鱼鳍，脖子上的鱼鳃一张一合。

    「爬上山腰，大概就到有间客栈了。」阮原生说。

    「我阿爸告诉我，听说这有间客栈阿，」巴兰兴奋地说：「经营的人是个乌鬼番注四。」

    乌鬼番是永平岛黑矮人一族的特称，古早的黑矮人善於歌舞和农业，但因各大家族几乎占领了绝大部分的良田沃土，乌鬼番只好改行，意外发现他们在经商一道天资过人，原本喜ai看h金稻谷的乌鬼番摇身一变为热ai数口袋金币的商人。

    几百年下来，永平岛的大型商店、钱庄都由乌鬼番来经营。因为不擅巫术，他们以金钱的援助换取布灵歌安的庇佑和协助。

    「这不用你说大家也能猜到。布灵歌安指定住宿，老板肯定是黑矮人。」乐谷说。

    「不，有趣的是有间客栈的员工！」巴兰神秘兮兮地说：「有间客栈指引路线的服务生，恰恰是一群魔神仔！」

    「这没道理阿，这样客栈的旅客不就更容易遇到危险……？」乐谷疑惑的说。

    「这就是老板经营老道的地方了，有订立契约的魔神仔因为和老板合作包吃包住，不但指引客人尽心尽力，还会把坏人指引到荒郊野外去！」

    「这老板真妙！」憨吉赞叹道。

    「还有阿，有间客栈的清洁员，都是金魅注五！」

    「金魅不是古早以前大户人家不堪受nve的婢nv亡灵幻化而成的妖怪们吗？我记得怨气甚重，大部分人都敬而远之？」听到这，阮原生也来了兴趣。

    「老板异想天开的和鬼界谈起了生意，答应定期祭祀，诵经或替那些金魅们完成生前未竟的心愿，换取金魅们在客栈服务。就像原生你说的一样，她们本就是婢nv，个个手脚伶俐，将有间客栈整理得一尘不染呢！」

    「和鬼合作…？这老板招揽员工的眼光果真独树一帜！」阮原生笑着说。

    巴兰和憨吉被跳着踢踏舞，穿着高帽子和拐杖的骨骸人注二x1引而去，和一群孩子一起欢乐的吆喝。

    妖怪们不断和他们擦身而过，有些sh漉漉的滴着湖水，身上还带着浓重藻味，有些赤足踏着草地的sh泥，头上还有鸟窝，这样混乱却又奇异的景象，便是聚妖城的日常。

    「就是这儿了！阿爸说沿着红灯笼石阶上去，最上面就是有间客栈！」巴兰说。

    他们站在山路蜿蜒处的一片碎石草地上，後边是陡峭的山谷，风呼呼地从背後窜进来。

    眼前是两排点着灯笼的红砖屋和木造屋，延着石阶两侧蜿延而上，狭窄的街道像蛇一样缠绕於三层高的旧式建筑之中，嘈杂的喧闹声不绝於耳，小贩向人群殷勤的挥手，翻炒着热腾腾的餐食。

    随着石阶攀升，喧嚣声渐弱，空气中多了一丝清冷的山风。耸立於山顶上的是一座有着低矮围栏，三层楼高的木造建筑，有红se的砖瓦和柱子，绿se的藤蔓看似肆意的缠绕其上，替暗se的木墙点妆，散发出岁月的沉香。

    走过小桥流水的门廊，客栈大门两旁各摆着一株水泥盆棕榈，有着浓绿开岔的叶片，花盆底下是及膝的jg制石雕，正是一尊魔神仔和金魅，恭迎各位贵客的模样。

    憨吉等人欣赏了一下门口古朴的摆饰，正要踏入木门，身後传来粗哑的怒吼：

    「发甚麽愣！挡到本大爷的路了！」

    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他们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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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闲聊注解]

    注一巨象牛：明末於台湾南部流传的异兽，t型大如巨象，头生巨角的异牛，能日行三百里，常被妖怪饲养为坐骑。

    注二火麟鳄：台湾澎湖地区流传的海中幻兽，有金se麟片的鳄鱼，尾巴如火焰，又称金麟火焰鳄。相传栖息在黑水g0u里，如未善待会带来厄运。

    注三乌鬼番：清代有记载台湾居住着黑矮人的传说，许多原住民也有类似黑矮人的交流经验。身高不到正常人的一半，身手矫健。有些传说叙述矮人与原住民争执，有些则描述矮人及原住民互相交易且帮助的故事。在中，黑矮人被明确地分成乌鬼番、以及之前提到的蔑夫诸，以及稍後会提到的长髯矮人及乌狗蚁。

    注四金魅：台湾民间妖怪，相传是在富翁家被nv主人nve打致si的婢nv，却每晚都会出现细心打扫家中。某些饭店业会祭祀金魅，希望店面永保整洁之意。里去除可怕的背景，试图赋予这个熟为人知的传说一个更可亲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