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男客拿到诗题,或描写女子容貌与品行,或描写为母则刚,又或描写心中所想象的心仪女子,也有人联想到刚刚那些女诗,不禁提笔微忖、落笔沉重,只见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以回应她们浓烈的志向与情感。
荆泽与欧阳久都在沉吟作诗,朱小彪也提起毫笔,斟酌着词句。
他这段时间在承欢殿当值,每当殿下去上朝后,他都会趁机读书练字,免得因为目不识丁而丢殿下的脸,就连休沐期间他也会跟着荆泽一起学习,虽肚中墨水比不得这些饱读圣书的学子,但也勉强可以凑个数。
想要表达的诗意他已想好,只是押韵对他来说还有些困难,正当朱小彪抓耳挠腮时,一旁的荆泽与欧阳久已经写完了诗,而沈渊也早已落笔,正捻着那写满墨字的纸张兀自欣赏,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见朱小彪着急起来,欧阳久倾过身来,颇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小朱大人~要不要在下帮你啊~”
欧阳久在作诗方面也颇有成就,朱小彪不由有些心动,正要递过那素纸时,身侧另一边的荆泽伸手压下他的手臂,清淡如水的嗓音响起,“以诗会友,当以真实才学见人,不可作弊欺骗女方。”
他冷静自持的眸子望着朱小彪,“难道朱大人打算与女方见了面,说这诗不是自己写的?那这桃花宴便失去了意义。”
欧阳久撑起下巴,笑得玩味,“荆兄也太严肃了吧,可别吓到小朱大人。”
荆泽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朱大人乃是二殿下身边之人,所作所为皆代表殿下的脸面,一言一行自是应当慎重,不可随心所欲。”
朱小彪听了,顿时觉得有道理,他可不能给殿下丢脸,于是连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写吧!”
说完,便是埋头又绞尽脑汁起来。
欧阳久不禁摇摇头,心中有些好笑。
看来小朱兄这是完全被荆泽拿捏了啊。
不过,拿二殿下当挡箭牌,荆泽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欧阳久向荆泽投去略为鄙视和揶揄的眼神,荆泽淡淡地收回视线,同时道,“况且,欧阳兄你在作诗方面可不如在下,莫要误人子弟。”
欧阳久:……
喂喂喂!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吧!不要仗着咱俩关系好就这么打击人啊!
……
这一场诗题,荆泽以绝佳的才情与学识,赢得了在场学子们的赞赏,认为首名荆泽当属不让。
荆泽本就身怀大才,前世他为了安排琼林宴刺杀,才不惜蛰伏了六年,韬光养晦,与宫中的势力暗中搭线,最终得以将七位侍妾送入宫中献舞,而他自己则以状元郎的身份,一同参与到刺杀当中。
然而,随着刺杀以失败告终,他的满腹才华也随着不甘与仇恨落入黄土之中,不得再见天日。
这一世,在命运的驱动下,他开始崭露头角,不仅如此,沈渊甚至可以预见,今年的春闱一定很热闹。
荆泽的诗,被送到了公子们歇息的古亭里,作为京城权贵,他们来参加桃花宴一是为了解闷,二则也是为了彼此交好,给自己家族添一份关系。
都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原本听到荆泽的诗,他们最多觉得此人确实很有才华,但在听说他可能是沈渊带来的人时,便立马起了结交的心思。
沈渊作为京中新贵,公子哥们早就被自家父亲爷爷耳提命面过,千万别惹这位“抄家狂魔”,不然什么时候九族没了都有可能。
而若是能够与之结交,便是最好不过了。
但这位沈大人实在是太忙了,只有他要见人的份儿,没有人能见他的份儿,不少公子哥想要与他结交或者巴结他,奈何都找不到机会。
但现在,机会这不就来了?!
公子哥们纷纷离席,涌入学子们的茶座区,想要与那位名动京城的沈大人结交,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他们也没有失望,转而与荆泽交谈起来,打算先从他这里下手。
朱小彪站在不远处,看着被公子哥们围绕起来的荆泽,不禁轻抿了下唇,心中有些失落之感。
他一直都知道,荆泽是有志有才之人。
与他这个胸无点墨的纨绔不同,荆泽注定是要去那高位之人,当年荆泽身陷囹圄,身无分文又身负重伤才不得接受他的资助,那时二人或许还能平起平坐。
可待金榜题名之日,曾经的“男宠”摇身一变将成为荆大人,而曾经的朱大人,也变成了低人一等的奴才。
终究不再是一个地位的人。
也是此时此刻,朱小彪好像懂了,为何在涿鹿县时,他常常对唤他为大人的荆泽说不必拘束,而荆泽却总说两人身份地位不同,他不能逾矩。
官高一位,便能压死人,若未来荆泽让他不必拘束,他当真便能逾矩吗?
“想什么呢?”欧阳久晃晃悠悠地走到朱小彪身旁,看着被公子哥们挤得额角暗暗抽筋、眼底尽是隐忍之色的荆泽,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估计要被缠很久,不过与这些权贵结交也有好处,咱们就别打扰他了,不如一起先去诗板那边赏诗?”
朱小彪不禁转头看向他,疑惑道,“既然有好处,你为何不过去一起?”
欧阳久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你猜?”
朱小彪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清高自傲,不屑旁门左道?”
总觉得这些词儿与欧阳久十分不符,他甚至觉得,若论旁门左道,欧阳久的性格比荆泽轻浮了,更像那种会勾结上下同僚,能在官场上如鱼游水的老手。
主要是欧阳久脸皮厚啊!若是换成别的学子,听说二殿下要来参加桃花宴,早就毕恭毕敬地恭送了,丝毫不敢逾矩,哪像欧阳久啊,屁颠屁颠地跟着来,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欧阳久扑哧一笑,打趣道,“没想到我在小朱大人眼里,这么好啊?”
“那我偷偷告诉你。”欧阳久凑到朱小彪耳旁,低哑磁性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谑的味道,“因为在下便是权贵,自然不需要与权贵结交~”
第218章
虎躯一震谢承泽,张口道是神经啊
朱小彪顿时露出一言难尽之色。
“骗鬼呢你。”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欧阳久搂住朱小彪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往诗板那边的方向送去,打趣道,“有喜欢的诗吗?想好一会儿去见谁了吗?也不知谁会看上你的诗,哎呀,若是对方知道你家中有那么多美妾,也不知愿不愿意嫁给小朱大人呢~”
“切!我定然是要去见殿下的!”朱小彪得意洋洋道,“殿下与我定然心意相通,只有我俩的字迹是最丑的,他一定能从百诗当中,精准地找到我的诗!”
欧阳久顿时笑得不可开支。
小朱大人,还真是单纯啊!
他难道没看到,荆泽特意与来收诗的卞阳春叮嘱了什么,而沈渊也与卞阳春特意叮嘱了什么吗?
那首诗,注定不会被送去女客那边,而他的殿下,也注定不会选他啊~
……
在相会环节前,众男客会选择自己心仪的女诗,也相当于选择了自己想要相会的女子,拔得头筹的十二号诗和十三号诗前,站了不少气质卓佳的男子,有慕诗而来的学子,亦有京中年轻的权贵男子。
对于公子哥们来说,他们最是识得盛依人和程无雪的字迹,虽然最后的结局一般都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但过程还是走一走的。
公子哥们开始竞争优先见面权,学子们见了也想同台竞技,却被以前参宴过的学子告之,若不想找麻烦,最好不要与他们竞争。
京中贵女,又岂是些寒门学子有资格结识的,除非才学颇佳受到这些公子哥的赏识,他们愿意带你一起过去,才可能有幸见其真容。
阶级怎会轻易打破。
上层“资源”又怎会向下层派送。
朱小彪并没有结识贵女的打算,他兢兢业业地在诗板上寻找谢承泽的那首诗,结果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他不由挠了挠脑袋,问旁边的欧阳久,“我是看得太快错过了么?怎么没看到殿下的诗?你帮我一起找找吧!”
欧阳久正在折桃花,闻言“哦”了一声,“沈大人早就把诗带走了。”
朱小彪:???
半晌反应过来,朱小彪气得摔了一把空气,愤愤道,“可恶!我真是看错人了!”
他还以为沈大人十分周正呢!没想到也会搞特权!
“哼,他想与殿下相会,但殿下可不一定会选他的诗!”朱小彪表情阴暗地狠笑道,“且不说我的丑字在诗板上出类拔萃,荆泽的诗也是脍炙人口,让人可以一眼注意到。相比之下,刚刚卞兄念的那些诗,没有一个算是特殊的,若是沈大人的诗在里面,殿下定然无法猜出哪首是他所写!”
欧阳久配合地点点头,“没错。”
不过,你也说了,若是沈大人的诗在里面,可惜的是,沈大人的诗根本不在里面。
事实确实如此。
待男客这边评出了首名,这些诗便送去了女客那边,而被吩咐了的奴婢,也将那首沈渊所写的诗,悄悄地递给了谢承泽。
谢承泽展开一看,顿时虎躯一震。
二十三号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桃衣娇郎,本人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伶俐慧郎,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雪玉诱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玉树俊郎,愿被囚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玉树俊郎,愿被鞭之。
谢承泽:神经啊!
红着耳根将纸张飞快地团成皱球,生怕旁人瞧到,谢承泽塞进袖子里的暗袋,轻咳一声后开始有模有样地学着贵女们挑选自己相中的诗。
有几首支持女子志向的诗句,受得了广泛的欢迎,尤以荆泽那首更盛,而谢承泽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哪首诗的字迹比较丑,不由暗想,朱小彪可能没有参加这场诗题。
肯定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让自己的诗被当众念给女子们听~
理解理解~
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厚脸皮的~
“依人,你看中哪首了?”谢承泽看了一圈,转身问身旁一直跟着他的盛依人。
“额,三号诗吧。”压根没看的盛依人,随便说了一个数字,“你呢?”
“那我也三号吧。”谢承泽故作绿茶之态,“依人姐姐一定不会介意我们一起相会的,对吗?”
盛依人:?
盛依人脸上露出难以言表的表情,颇有谢承泽那个时代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之态。
跟过来的程无雪看了看谢承泽,再看了看盛依人,不由跟着有模有样地学道,“依人妹妹,你一定也不会介意加上我的,对吗?”
盛依人:??
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随便吧。”往常贵女们一般都会选择自己相熟的公子哥们的字迹,盛依人也不例外,只不过这次她一时口快,胡诌了个数字,便干脆将错就错,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谢承泽特意看了一眼三号诗,文采一般般,不过倒是赞许女子之志的,见一见也无妨,志同道合聊起来才有趣嘛。
见盛依人等人选了三号诗,其他贵女都有些疑惑,毕竟比三号诗优秀的诗词多了去了,为何独独这首诗入了京城第一才女的法眼,甚至就连那位博学有志的“沈姑娘”也选了此人。
不过,即便再怎么好奇,她们也没有来竞争见面权,毕竟想和这三位斗艺,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等结果的时间里,盛依人将自己在寺庙厢房里遇到的事情,讲给了谢承泽和程无雪。
“无雪,你对查案一事向来感兴趣,可有感觉什么异样?”盛依人问向了程无雪。
程无雪微微蹙眉,思忖道,“明显有问题,按照你的讲述,她们皆是穷苦之人,而寒山寺的厢房,在人多的时候,向来只有经常供以香火的贵人才能预住的。”
她们不该会出现在那里。
至于她们口中的卖货,就更可疑了,“如此鬼鬼祟祟,交易的很有可能是违法之物,但她们也不像是能够接触到禁物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利用贫穷女子做违禁之事?!”盛依人微瞪美眸,随即狠狠拧了下眉头,“何人如此卑鄙!”
“京中最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卖吗?”程无雪微微敲点着桌面,“我好像从未听说。”
“我也没听说啊。”盛依人蹙起眉,她最是清楚最近的商物交易,如果有什么违禁之物出现,她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谢承泽摸了摸下巴。
违法之物么,难道是……
第219章
玩心一起谢承泽,兀自忧伤的盛情
“不管是什么,既然是偷偷摸摸的来,就必然是有鬼。”
谢承泽轻轻点了点茶杯口,吩咐道,“派人去查查,切忌打草惊蛇。”
盛依人点点头,“好。”
说完,又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在程无雪看来可能很奇怪,毕竟自己是尚书千金,而“沈圆圆”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但此时此刻,却是百姓在“命令”千金。
于是她连忙解释道,“她的意思是,我可以找我爹的人去查查。”
程无雪笑了笑,“你们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她深深看了一眼谢承泽,这位沈圆圆,想来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百姓,甚至不是女子。
能言之凿凿国子监一事,如果她再猜不出这位便是如今的摄政王,那她也白读那些书,也别想成为大理寺卿了。
谢承泽和盛依人同时轻咳了两声,一个抬头开始说今天天气真好,一个低头开始说今天的茶也不错,程无雪不禁抿唇一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原本她以为,二皇子是骄横又无能之人,可今日一相会,才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能说出女子亦能顶半边天的人,又能差在哪里呢?
只是不知,盛依人和二皇子是何时搭上的线?
不曾听说啊?
程无雪总觉得盛依人是不是瞒了自己什么。
在三人各怀心思时,相会的名单终于出来了,谢承泽三人被分到了一组,很快便见到了三号诗的主人。
“竟然是你?”
看到来人,盛依人下意识脱口而出。
“姑娘认识我?”江愿有些茫然,打量着面露惊讶的盛依人,总觉得对方的身形有些眼熟,但面容却陌生得很。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盛依人立马收了声,“哦,不认识。”
谢承泽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江小公子,只感觉人的缘分当真奇妙,而江愿的目光也落向了谢承泽,感觉这位更是眼熟,“你……”
“哦,自我介绍一下。”谢承泽抬手掩面,故作矜持道,“我叫程无雪,乃是大理寺卿的女儿。”
一旁的程无雪:?
盛依人:噗~
江愿不太理解地看着谢承泽,不明白他自报家门做什么,他还是头一回来京城参加桃花宴,不太懂规矩,所以只能也跟着自报家门,“在下江愿,乃是当今柔妃的侄子。”
说完又看向程无雪。
程无雪只好道,“我叫沈圆圆,嗯……普通人家。”
江愿看着她身上的华衣,在想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好骗,普通人家怎么会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
许是姑娘比较低调吧。
不过他最不理解的是,他自认才华平平,写诗纯粹是凑数的,怎么让这三位看着地位便不凡的女子给看上了?
难道……在他入京之时,她们便得到了他的消息,特意识了他的字迹,想要图他的钱?
毕竟他穷得浑身上下也只有钱了,江愿实在找不出自身哪一点能吸引贵女。
他爹也说他这个商贾之身,以后若是能娶个贵女,那都是祖上烧香了……
江愿正胡思乱想之时,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
“江愿?”
江愿转头,看着走过来的白衣男子,不禁讶异道,“沈大人?你也在这里?”
沈渊停至四人面前,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捂着脸蛋的谢承泽,随即收回了目光,“嗯,陪人过来的。”
江愿不由点点头,他确实听那些京城公子哥说,沈渊可能会来,而且还是陪着京城第一美人一起来的,那……
他不禁将视线落向身旁的三人。
那位叫盛依人的千金,便是这三人其中之一了?
一个叫程无雪,一个叫沈圆圆,那剩下那个——江愿将目光落向盛依人,“这位难道便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盛大小姐?”
容貌确实绝色,堪称京城第一美女,不过在辽州见过二殿下后,他的眼光显然也跟着拔高了许多,不至于因此失礼,直直地瞪着人家盯看。
盛依人轻哼一声,没说话。
察觉到盛依人似乎对自己不太友好,江愿心中有些疑惑,正想问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便见沈渊朝着程无雪微微点头,打招呼道,“程姑娘。”
程无雪也微微点头,回礼道,“沈大人。”
江愿张了张嘴巴,“程姑娘?你不是沈姑娘吗?”
沈渊眉梢微挑,“沈姑娘?”
“是啊!”江愿赶紧点点头,“不是沈圆圆吗?”
沈渊瞥了一眼谢承泽,谢承泽连忙心虚地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袖角。
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拎住谢承泽的后衣领,“你们聊,这个人我先借走一会儿。”
看着谢承泽被无情拉走,江愿挠了挠后脑勺,一时搞不清状况。
难道刚刚被拉走的那一个,才是盛依人?
程无雪轻咳一声,“重新介绍一下,我是程无雪,刚刚那位,只是开了个小玩笑。”
“噢噢噢。”江愿明白了,继而看向盛依人,顿悟了,“所以这位才是沈姑娘吧?”
盛依人:……
盛依人咬起牙根,“没错,我才是沈、姑、娘!”
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难怪需要雇佣善良的管家,这江家偌大的家财若是真落在他身上,怕是不出多久就能被人骗光!
盛依人不得不怀疑,江家是不是还有另外的私生子,江愿根本就不像殿下说的那般极有生意头脑,在辽州那阵儿,也没见江愿有抢夺冰雕节举办权的倾向。
哈哈,总不可能她被殿下给忽悠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殿下怎么会忽悠她呢?
呜呜呜,殿下不会真的是在忽悠她吧!
眼见盛依人浑身开始散发颓靡的气息,江愿不由有些慌了,暗道他难道又猜错了?
因为从小就喜欢研究石头,总是要么呆在商铺要么到处乱跑,他和女子的接触并不多,讨好女生的手段,他也只从父亲那里学过。
于是江愿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石,递到盛依人面前,“你别生气,我初到京城,对这里的人物都不太熟悉,若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若非为了寻找那位打算盘贼厉害的小男贩,他都没打算来京城。
第220章
撺掇谋反的盛情,受到惊吓程无雪
盛依人看到那块通透雪亮的白玉,顿时什么伤心的情绪都没了,连忙收过来瞧了瞧,道了一声,“好东西啊,质地细腻而坚韧,触感平滑无瑕,想必是于阗的和田玉吧?”
“姑娘还懂这个?”江愿惊喜道。
盛依人轻咳一声,将白玉递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江公子还是收回去吧。”
江愿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没事,这种东西多的是,我又不缺!”
“……”盛依人脸色一顿,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来气了,将白玉狠狠塞进了江愿怀里,“谁稀罕似的!”
原本以为,江愿是诚心想让她当管家,所以才送了她不少稀奇之物,可现在看来,他是逢人就送啊!
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盛依人失望地拉走程无雪,朝着沈渊和谢承泽那边走去。
江愿茫然地捧着白玉:这又是怎么了?
程无雪回头看了一眼江愿,又看看满脸怒容的盛依人,不禁挑了挑眉,“你和江公子,以前认识?”
看着程无雪揶揄的表情,盛依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马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不是我想的哪样?”程无雪打趣道,“那白玉瞧着便价值不菲,你却如此生气,可是因为那一句‘这种东西多的是,我又不缺’?莫非他以前也送过你类似的白玉,但是却没想起来?你觉得他三心二意?”
盛依人张了张嘴,随即颇有深意地看了眼程无雪。
程无雪并不知道她女扮男装做生意的事情,但仅从她的只言片语和情绪上,就猜出她曾收过江愿的礼物,这一点儿还是蛮可怕的。
不去当官查案可惜了。
讲真,按照殿下对女子的支持,如若他哪日真的登基了,女子为官恐怕也不会成为罕见事,说不定,以程无雪的能力,有朝一日还真能成为大理寺卿。
于是,她双手重重地按在程无雪肩膀上,面色郑重地问道,“姐妹,有没有想过谋反?”
程无雪:???
谋什么——?
咱们不是在聊江公子的事儿吗?怎么突然扯到谋反上了?!
……
“事情就是这样,你怎么看?”
谢承泽将盛依人在厢房外偷听到的内容,讲给了沈渊。
沈渊微忖了一会儿,瞥了眼谢承泽,“你觉得呢?”
“我怀疑,她们交易的是科举考题。”见沈渊问他的想法,谢承泽立马噼里啪啦地说道,“这马上就是春闱了,盛世淮不可能按兵不动吧?前世他不就派人让二皇子给开后门嘛?”
而且在书中,那十年里的第二次春闱,为了给太子和沈渊添堵,二皇子联合盛世淮的势力泄露考题,可谓是顶风作案,丝毫不长记性。
谢承泽有理有据地怀疑,肯定是盛世淮出手了。
沈渊不置可否,只是沉思着,谢承泽等得着急,不由扯了扯他的袖子,“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沈渊抬头看着他,“泄露考题,必然要主考官亲自出面,否则那些学子也不是傻的,怎么会花费大量银钱去买一份可能是假的考题?”
“你想想,今年的主考官是谁?”
是新上任的礼部尚书,盛依人的父亲,谢承泽上朝时顺嘴定的。
他可不敢在谢承泽眼皮子底下泄露考题。
谢承泽一想也对,“那你的意思是……”
“泄露的可能是考题,但不是暗题。”沈渊淡笑地看着他。
“而是明题?!”谢承泽顿时瞪大眼睛,随即捂住嘴巴,小声惊呼道,“那道附加的益州水患题!”
益州那些前来学习的学子们,很多还未到京,即便到京了,人家辛辛苦苦吃苦学来的解决办法,肯定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所以,京中有很多学子还在议论这道明题。
至于权贵子弟们,人家可以直接走后门,会不会这道题根本无所谓。
谢承泽轻啧一声,“如果是真的,也不知道多少人买了这道题的答案,又花了多少银子。”
说完又不禁朝后看了一眼,心虚地对了对手指,“沈渊,我刚把那道水患的题目解给了贵女们。”
估计不出两日,那些买题的人就会发现,根本不需要花那冤枉钱,而这道题的答案扔在大街上,可能都没人捡。
沈渊丝毫没感到意外,从女客那边送来的诗里,他就知道,谢承泽肯定又在这边给人画大饼了,那么讲个题也在情理之中,没什么令人惊讶的。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沈渊继续道,“我会派人去查,如果真的是盛世淮所为,他一定所图更大。”
利用贫困女子来进行暗面的交易,或许,只是在试探着什么。
谢承泽点点头。
“对了。”沈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之事,面目严肃地看向谢承泽。
“嗯?”谢承泽抬起脑袋,认真地听他说。
沈渊一字一顿道,“给你写的诗,看到了?”
谢承泽:……
谢承泽抬起脚就要踹他,奈何沈渊早有准备,低声笑着提前挪开小腿,随后伸手,搂住了他因为踢空而不稳的身体,“殿下小心,可别摔着。”
“沈!渊!”谢承泽呲起恶牙,“你是不是有毛病!”
“明明是殿下先写的酸诗。”沈渊一脸理所当然,“身为殿下的忠臣,怎能不以同样热烈的情感回应殿下呢?”
“……”谢承泽想去掐他的脸,看看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突然身后响起几道讶异声,“沈大人?我们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
来的人正是京城的公子哥们,他们纷纷簇拥过来,在看到他怀里还搂着一个美人时,不禁露出了揶揄的表情,“哎呀,沈大人,我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谢承泽瞥了他们一眼,大大方方道,“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公子哥们不禁面面相觑。
什么叫来得正是时候?
沈渊淡淡地看着这些人,“不知找我何事?”
“哎呀,就是随便聊聊。”公子哥们纷纷道,随即将视线落到谢承泽身上,十分有眼力见道,“这位姑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谢承泽侧着脸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这些权贵子弟们,日后也都是要去国子监的,他可得赶紧抓住机会,多多PUA一下!
第221章
阴阳怪气谢承泽,好是心疼公子啊
沈渊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谢承泽不仅画大饼的技术一流,阴阳怪气的本事也是能够气死人的。
为了能够结交沈渊,权贵子弟们东扯西扯,努力找着话题,不免便谈到了国子监一事。
朝堂上的事儿,他们的消息可比贵女们灵通多了,甚至知道不少细节,比如要学算术和古书,比如刚刚谢承泽在贵女们面前说的那些加封名号、入席琼林宴。
他们这种地位的人,是否能够学精算术根本不重要,想要名声,只要动一动人脉与权势即可,在他们的眼里,国子监就像是一个可以给他们的学历“镀金”的工具,而为了能够顺利镀金,他们也势必会往国子监里安插自己的人。
他们当然赞成国子监的开设,但对于贵女们也要去国子监学习,他们则意见不一。
有的人认为她们根本没必要学,有的人则认为她们可能会抢占他们的名额,想要读书在家里请个教书夫子就行了,何必去国子监。
更有人觉得她们的任务是学习相夫教子,而不是去国子监浪费时间学一些男人该学的东西,把性子养野了,还容易嫁不出去。
过来一起聊天的程无雪和盛依人听了,气得心肺疼,为此据理力争,把一个公子哥说急了,便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看看你和程无雪!不就是因为书看得太多了,都二十了还嫁不出去!”
盛依人和程无雪的脸色瞬间降了下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那公子哥语气倔强道,“不就是仗着自己是京城才女,才敢如此挑挑拣拣,导致过了适婚年龄还嫁不出去!”
“我劝你们还是少读些书,差不多就得了,早点找个夫君嫁了才是正事。”
盛依人气笑了,“你算哪根葱,我爹都还没说我什么,你倒是先教训上我来了?”
程无雪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因为老是拖着婚嫁,被她父亲说了不少次,可……“难道我就该嫁给个不如我的男人?连读书都没我努力的男人,我怕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也会像他爹一样蠢笨如猪!”
“你!”那公子哥脸上气得通红,“粗鄙不堪,什么京城才女,我看也不过如此!”
“哎呀哎呀,别吵了。”见三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其他公子哥连忙劝解道,“王岩,何必与两位千金逞一时口舌之快。”
“是啊,盛姑娘、程姑娘,王岩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你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们就是觉得,你们完全没必要学那么多嘛!本来学习琴棋书画,料理宅务就够累了,何必再去国子监上课呢?”
“就是说嘛,向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女人留那么多名声,也没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给自己男人和儿子铺路,在后宅相夫教子,等他们出息了,博一个诰命夫人才是重点。”
程无雪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盛依人刚想开口继续反驳,突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细碎响起,“咯咯咯咯咯~”
明明应该悦耳无比,但不知为何,笑声里的音调儿却好似充满了嘲笑。
众人转头,发现是沈渊相会的那位“美人”。
“她”坐在沈渊身后的蒲垫上,修长白皙的手搭着男人的肩膀,茭白的下巴轻轻磕在手臂弯里,帷纱下绯红的唇勾着一抹看不清的笑意,“哎呀,是奴家的错觉吗?怎么觉得公子们这是害怕了呢?”
谢承泽故作讶异道,“不会是怕贵女们进了国子监后考得比你们好,回去没法跟家族交代吧?”
“怎么可能!”立马有人反驳,“我们好歹也是念过书的,怎么可能比不过这些贵女!”
那还真不一定呢~
毕竟算术靠的是天赋与努力,而不是读点圣贤书就能赢过别人的。
谢承泽继续用着怪腔调儿,细着嗓子道,“奴家懂得。公子们也很是辛苦的,以前跟其他男子们比读书本就够累了,现在还要跟女子比读书。若是比不过,还不知要被多少其他男子笑话,说连个女人都不如……”
他故作疼惜道,“唉!公子们好难啊!奴家好是心疼公子们啊!”
公子哥们:……
为什么这桃衣女子明明句句皆是疼惜与恭维,但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两位姑娘,也请多体谅体谅他们吧。”谢承泽轻叹一声,言语之中尽是心疼与理解,“他们也不容易啊,若是将来奴家的儿子去了国子监,结果考试考不过女子,我定然也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的,会觉得生了也是白生,还不如生个姑娘。”
“当然了,奴家绝对没有说你们考不过女子的意思。”谢承泽又搬起了绿茶之态,“公子们如此博学,将来入了国子监,定然是能光明正大考过女子们的~”
他浅笑嫣然道,“到时候让她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男子怎么可能不如女子!”
“啊哈哈,那是自然。”
“就是,我们怎么可能考不过她们嘛!”
“若是考不过她们,干脆退学算了,丢咱们男人的脸!”
公子们纷纷出言附和,然而心里却在琢磨着,等入了国子监,还是要好好学习一下的,免得到时候真考不过这些贵女,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唉,男人真难啊!
负责在公子哥们面前给“小情人”撑腰的沈渊,这时倒了杯茶,递给谢承泽,“润润嗓子,别累坏了。”
谢承泽接过,伸进帷帽里喝了两口,笑意浅浅地望着这些心中各有思量的公子哥们。
这个时代,同阶级的女子不仅地位低于男子,且处处受到道德与律法的限制,越是贫穷和落后,越会使得国家走向男尊女卑,而在女子地位低下的条件下,若是男子被冠以连女子都不如的“罪名”,那当真是简直能杀死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玻璃心的可能直接就上吊了。
而谢承泽就是要利用这个,让公子哥们也卷起来。
少成天在街上瞎逛,给他老老实实地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洗礼吧!
第222章
活学活用程无雪,脚底开溜盛依人
桃花宴散会后,程无雪终于忍不住问盛依人,“为什么摄政王殿下在那些人面前,说他们一定能考得过我们?”
明明刚刚在古亭里的时候,他还说女子不一定不如男。
“哎呀。”见程无雪松动了对谢承泽的崇拜,盛依人连忙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Excel+APP。”
“啊?”程无雪露出困惑的眼神,“诶可赛尔?诶屁屁?”
“就是算计+拍马屁。”盛依人将在辽州从谢承泽那里学来的新词汇教给了程无雪,“用拍马屁的方式算计他们,让他们在马屁中迷失自己,从而帮助殿下达到他想达到的目的。”
“CPU就是给你洗脑,一直给你灌输对方的想法,让你以为对方是对的;PPT就是给你画大饼,把还未实现的利益放在你面前,让你被诱惑,从而帮对方干活;UFO就是拿你当外人,什么都不跟你说;KTV就是背后卖你,把你踢出自己的小团体!”
程无雪若有所思,“所以,殿下刚刚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那些公子哥们将来进了国子监,可以发奋学习?”
盛依人点点头,“不愧是未来的大理寺卿大人!你爹的位置真该让出来给你坐坐!说真的你对谋反真的没想法吗?只要二殿下登基,你肯定能当大理寺卿!”
程无雪:“……你在APP和PPT我。”
盛依人:“哟,挺活学活用。”
程无雪:“所以,摄政王殿下之前在贵女们面前说的那些话,也是在给我们画大饼,APP我们?”
盛依人立马脚底开溜:“……哎呀,天气不错,我回家让婆子收衣服了,不聊了哈!”
程无雪:……
盛依人,你心虚的样子真狼狈!
另一边,欧阳久带着朱小彪在寒山寺里转了一圈,回去时才发现荆泽正在找他们。
看到两人那一刻,荆泽原本焦急的脸色瞬间一沉,大步走了过来,“你们去哪了?”
“我们去寺里逛了逛,还……”朱小彪刚要说自己还给他求了文昌符,便见荆泽眼神愈发幽深地盯着自己,眼底尽是失望,“在马车上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不要乱走。”
沈大人如今树敌颇多,而作为摄政王党派的他,必然会牵连到二殿下,甚至牵连到二殿下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