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谢承泽沈渊 本章:第57章

    拿捏无痕无迹,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回到县衙,衙内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衙役们痛哭流涕,生怕因为毒香一事而被处死,县令一家更是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求沈渊饶命。

    唯有朱县令续弦的那位夫人,看起来神游天外,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早已看淡生死。

    沈渊正在审问毒香一事,他走到县令夫人面前,生冷地问道,“毒香乃是你所制?可有解药?”

    县令夫人抬眸望着沈渊,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大人,与其跟妾身要解药,不如跟妾身要这毒香的配方,毕竟,解药可卖不了多少银子呢。”

    那位盛大人,为了拿到毒香的配方,就不惜在县衙内停留了这么多天,与她讨价还价。

    看着这些大官想杀掉她又不得不因为利益不敢动她,她就觉得解气非常。

    二十五年前,涿鹿县闹了瘟疫,是她爹娘找到了治病的解药,救下了那么多百姓,可那县令却为了贪功,杀了她的全家,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向朝廷领了功。

    她被打得半死不活,扔进了后山的乱葬岗,浑身的剧痛让她痛不欲生,可全家被杀的怨恨,促使着她艰难地爬向坟墓,终于爬到了某座坟头上长的那株黑色花朵前。

    她咬下花根,强行镇下了身体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走出乱葬岗。

    她要杀了那县令,她要报复涿鹿县所有被收买的百姓,为她苦命的爹娘报仇。

    彼时还不是知府夫人的林家庶女,捡走了昏倒在半路上的她,恰逢当时涿鹿县的县令向朝廷领了功,林家家主决定把二房庶女嫁过去。

    得知林家庶女不想嫁给那面容丑陋的县令,于是她告诉她,她可以帮她杀了他。

    杀了他,朝廷就会换一个县令。

    林家庶女也是个狠心的,她与她合谋,用劣质又含毒性的瘾药杀了这位坑杀她全家的狗官。

    她们等来了一个新的县令,那年轻的县令俊俏非常,林家也有意拉拢对方,打算让林家庶女嫁给他,但林家庶女却已是不满足,她看上了与嫡姐结亲的冀州知府。

    于是她又为她出谋划策,教她如何暗通款曲、与嫡姐换亲,甚至成了她的陪嫁丫鬟,为她撑腰,帮她打压府内的小妾……

    可她呢?

    却嫉妒自己的嫡姐与那新县令姻缘美满,抱怨她曾经为她出谋划策导致她嫁给了知府,最后还以当年的救命之恩为由,要让她去勾引那新县令,害死那位嫡女和她的儿子,如若不从,便要让知府杀了她!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些人,一旦走上了高位,便贪婪无度、无法无天!

    所以八年前还是少年的盛世淮找上冀州知府时,看着对方满是对权力欲望的眼睛,她故意让林家庶女给盛世淮展示瘾药,博得盛世淮的关注,让他以瘾药控制不听话的朝廷官员。

    反正这些官员都是蠢材,不然怎么会发现不了,当初整治瘟疫有功的并不是那县令,而是她爹娘!

    她知道这种事早晚会反噬到她身上,所以她才让林家庶女露了脸,冒领这份本事,自己退居幕后。

    而如今,盛世淮亲自找上门来,想要从她这里拿走配方,她就知道,自己要被林家庶女抛弃了。

    但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只要她愿意松口给药方,盛世淮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林家庶女。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林家嫡女罢了。

    还有……那个看似贪婪纨绔,实则两袖清风、毫无架子的摄政王。

    在那日县令私藏的贪银都被带走后,她便记住了这位殿下,琢磨着日后应该如何给他下药,在得知他对益州的付出后,第一个想法就是,他和那个县令一样,冒领了别人的功劳。

    可当她知道朱小彪成了他的亲信时,得知朱小彪和荆泽都活得很好时,她才恍然察觉,她当初的想法错了。

    在习惯性为林家庶女付出时,在明明知道林家嫡女是个很好的女子,自己却要害死她和她的孩子时,她对朱小彪这个孩子已经产生了难以表达的感情。

    她给朱小彪下了最劣质的瘾药,以让他痛苦、成为纨绔废物为由,打消了林家庶女的疑虑,她看着这孩子努力求生,偷偷收养那些被胁迫的女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自是最了解朱小彪这孩子,能让他心甘情愿追随的主子,怎么会是坏官呢?

    即便朱小彪走了歪路,那个叫荆泽的书生,也绝不可能不阻拦。

    所以在盛世淮开口要毒香毒害摄政王时,她吹了耳边风,建议他不要下狠手。

    她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好在,即便是野心勃勃的盛世淮,最终也没舍得给那位善良多才的殿下用毒香。

    至于这位摄政王殿下日后会不会报复她?

    已经无所谓了。

    在林家庶女选择暴露她,在她跟盛世淮说想要药方就杀了林家庶女时,她就已经决定与林家庶女一起下地狱。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初捡到她的是林家嫡女,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大概不会吧。

    她背的是杀族之仇,是与那县令不死不休的大仇,而林家嫡女太和善,即便被林家嫡女捡回去,当时心中满是恨意与杀意的她,也会选择成为林家庶女的丫鬟,利用对方的脾性完成复仇。

    目睹爹娘死去的那一夜,被扔到乱葬岗痛不欲生的那一夜……

    她已不再是良善之人。

    第280章

    我不是蠢朱小彪,真想豆沙了无迹

    冷淡而肃沉的声音打断了县令夫人的思绪,沈渊沉着眸,对她道,“此等危害社稷之毒物,本官自是不会让它面世!你最好立刻交出解药,或可还能留命一条!”

    县令夫人轻怔一下,随即扯了下嘴角,闭上眸淡淡道,“没有解药。”

    朱小彪凑了过来,闻言立马道,“不会吧?你当初给我下的瘾药,就有大夫给我治好了!”

    县令夫人睁开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给你下的是最劣质的瘾药,还是小半年才下一次,药效小自然可解。若你们想要为那位摄政王殿下求药,大可不必找我,那位大人给摄政王下的也是劣质瘾药。”

    说完,又闭上了眸,“至于毒香,无解。想戒瘾,只能硬抗,再也不碰毒香。”

    确认了谢承泽中的是劣等瘾药,沈渊心中才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对着朱小彪道,“把他们暂押大牢。”

    朱小彪点点头,亲自上阵,将这些人押入衙内的大牢,朱县令见到朱小彪,顿时眼前一亮,“儿子!救救爹啊!快救救爹,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朱小彪一言难尽地望着这个爹,“爹,我是笨,不是蠢。”

    盛世淮都进家门谈生意了,他这个当县令的,怎么可能不知情?

    朱县令只好换了个说法,恳求道,“你不是摄政王的亲信吗?你帮爹求求情,爹真的不想死啊!”

    “一年前,儿子也不想死。”朱小彪淡淡地望着他,“可爹,你听说继母有喜了,是个儿子,便立马抛弃了儿子。”

    “如果不是因为殿下是个好人,我现在已经死了。”

    “您放心,现在儿子活得好好的,也算是续了您的香火。”他关上了牢房的大门,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不过,您怕是见不到未来的孙子了。”

    朱县令笑容一僵,望着朱小彪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拍打着牢门不断呼喊着他的小名,但朱小彪却没有再回头。

    甚至脚步越来越快。

    他想念殿下了。

    他回到后堂的眷属住所,一进屋,就看到一身落魄的无痕和无迹,正趴在二殿下的床边上。

    两个人分明也虚弱得厉害,却不肯去其他房间休息,就连无痕都扯掉了眼纱,瞪大着眼睛守在床边,生怕二殿下再次消失在眼前。

    朱小彪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他没有赶走无痕和无迹,而是派人去准备了热水和新衣服,劝说道,“两位大人还是先沐浴一番吧,免得把殿下熏醒。”

    无痕和无迹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这才微微蹙眉,脸红了一下,点头道,“有劳了。”

    等无痕和无迹洗干净了,朱小彪又叫人送来被子和食物,随后便是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跟着无痕和无迹一起守在谢承泽身边,免得他醒来后喊疼,没人能尽快去通知可以点睡穴的沈大人。

    ……

    谢承泽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

    外面有些吵,他伸手想揉揉太阳穴,便感觉牵扯得肋骨很痛,顿时不敢动了。

    一旁守了整夜的无痕和无迹,感受到动静立马爬上了床,一个伸手给他揉太阳穴,一个目光担忧地看着他,“殿下……”

    “唔……”谢承泽感觉自己说一个字伤口都疼,但见无痕和无迹这么疲惫又担忧,还是忍着疼小声道,“没事。”

    无迹啪嗒啪嗒的开始掉眼泪,“殿下,属下都快要吓死了。”

    在柴房里被下药的那几天,他意识浑浑噩噩的,拼命想要爬出去救殿下,却是怎么都无法动弹。

    昏迷的时候做了很长的梦,梦到殿下又被鸠占鹊巢,他和无痕将对方困在宫中,怕殿下回来找不到自己的躯体,却是直到死,也没有等到殿下回来。

    无迹跪伏在床边,将脸颊依靠在谢承泽的掌心之中,滚烫的泪水润湿了青年冰凉的手掌,“殿下,不要再离开我们了。”

    谢承泽微微侧头,指腹抹了抹他脸颊上的泪水,心中也酸酸的,“嗯。”

    认认真真把无迹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了,他才用眼神示意,“外面?”

    无迹立马站起身来,“殿下可是嫌吵?属下这就去杀了他俩。”

    谢承泽:?

    倒、倒也不必?

    他听着像是沈渊和谢瑾瑜的声音。

    谢瑾瑜也来了吗?

    然无迹却已大步走出门,而门外,谢瑾瑜正揪着沈渊的衣领,愤怒的嘶吼道,“孤信了你,才去处理了冀州知府。”

    他在京城一直盯着沈渊,认为二哥一定会写信给沈渊,发现沈渊出城后,便立马追了上去。

    得知二哥遇到了盛世淮,他立马提出也要前往冀州,在碰到胡来说二哥被劫持后,更是直接打算去救人。

    是沈渊说他现在的情绪极端不稳定,不适合去救人,会适得其反,让他先去处理冀州知府,不要让可能知道毒香药方的知府夫人逃走,然后带着兵马赶往涿鹿县。

    他信了他,可他却让二哥伤得如此之重!

    十年阳寿啊!

    他的二哥,本就被偷走了十年光阴,如今又要折损十年阳寿!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从他身边夺走二哥?!

    谢瑾瑜双眸气得猩红,恨不得立马再给沈渊一剑,让他直接下地狱。

    “你们吵吵没完了?”无迹推开门,看着外面这两个人,神色冷漠道,“我建议你们两个不要吵架,而是直接去外面给对方来上几刀,哪里最疼就往哪里戳。”

    他笑得森然,“殿下如今变成这样,你俩都有罪。”

    谢瑾瑜和沈渊同时噤了声,谢瑾瑜转头冷哼一声,沈渊则看向无迹,“他醒了?”

    谢瑾瑜立马回头,也看向无迹,“二哥醒了?”

    仗着谢承泽现在说不了话,无迹也不打算进去了,直接反手关上大门,守在门外,淡淡道,“殿下没传唤你们,你们便不得进入。”

    作为殿下的人,这两个人他是看谁都不顺眼,一个嫉妒成性、恋兄成瘾,另一个则……

    无迹神色不满的瞥了一眼沈渊,发出一道不爽的嗤声。

    半路截杀,抢走了殿下的心神。

    真想都杀了。

    第281章

    沈与瑜不得入内,想开了的谢承泽

    有无迹守着门,沈渊和谢瑾瑜都不得入内。

    大当家和二当家姗姗来迟,他们是和沈渊一起出发的,奈何轻功不太好,体重又超标,中途换了好几匹马,才终于赶到了涿鹿县。

    得知谢承泽受了内伤还断了根肋骨,大当家挠挠头,“正巧我在江湖上认识一老友,她就在冀州生活,手里有能修复断骨的妙药,应该能让师侄儿早些好起来,不至于吃个饭都喊疼。”

    闻言,几人均是眼前一亮,让大当家赶紧去拿药,沈渊则沉稳了许多,问道,“能够生骨的丹药,恐极为珍贵,对方会愿意拱手让人吗?”

    沈渊想,必然要带去同等价值的东西交换,才有一线可能。

    他的手不禁触向腰间的青剑,这柄青剑乃是江南一位隐世铁匠生前倾力打造的最后一把剑,虽不至于削铁如泥,但陪伴他两世,与众多高手交过手,都未曾断过。

    算是一柄绝世好剑了。

    大当家却再度挠了挠头,“问题不大,就是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罢了。”

    彼时,众人还不知这一点点代价是什么。

    直到大当家回来,身前走着一位身材婀娜、走路带风的麦肤女子,手里捧着一个药盒。那女子瞅见守门的无迹,不禁兴致勃勃的“哟”了一声,“好俊俏的儿郎,是否有婚配啊?”

    大当家连忙用自己伟岸的身躯挡住无迹,“这是我师弟!不要随便调戏!”

    女子笑眯眯地斜睨了他一眼,“你吃醋啦?”

    大当家连忙摆手否认,“休要胡言,你不是要瞧我师侄吗?抓紧的!”

    说完转头对着无迹道,“她就是我说的老友,先让她进去看看师侄儿的情况。”

    无迹这才点点头,让出了门。

    进门后,看到床榻上睡着的美艳青年,女子不禁细眉一挑,“这就是你那能够一屁股坐死的小师侄儿?长得确实好看哈,就是身板太瘦了,感觉一拳就能锤飞十里地外哈哈哈。”

    大当家捂了捂脸:“……你能不能搞快点。”

    “催什么催啊!难道是想早些与我去官爷那儿领婚书?”女子娇笑两声,用我都懂的眼神望着大当家,“以前躲我都来不及,原来都是装的?都怪我都怪我,当时太眼拙,没瞧出你是害羞了~”

    守在床边的无痕,闻言不禁震惊地看向大当家,眼神示意:师兄,原来你?

    “三娘,你不要在小辈面前胡说——!”大当家语气崩溃地抓着头发,“我是真的不稀罕你!”

    他喜欢白皮!白皮!

    他想生个跟师姐师弟师侄儿一样的白娃娃!

    “切。”三娘翻了个白眼,“没意思。”

    坐到床边押住谢承泽的手腕把了把脉,又摸了摸骨,三娘沉吟了些许,“内伤确实有些重,至于肋骨,好在他的骨头比常人硬实,只断了半截,许是随了你师姐的根骨,耐打抗造。”

    像是半空接人、拿身体撞门,除了肉痛点,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这药……”

    “吃了,休养六七日,差不多就能下床了。”

    放下谢承泽的手腕,三娘拍了拍放在一旁的药盒,中气十足道,“走,领婚书去!领完了就把药给你的小师侄吃了~”

    无痕看了眼大当家,原来师兄所说的付出一点点代价,就是成亲啊。

    大当家一脸生无可恋地跟上三娘,不忘对无痕和无迹道,“师弟,等师侄儿醒了,你一定要让他知道,师叔为他付出了后半生的幸福!”

    无痕和无迹沉默且感动的点了点头。

    他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祝大师兄先婚后爱,和师嫂成亲甜蜜了。

    他们一定会给足份子钱的。

    ……

    有了良药,谢承泽的骨头果然好得很快,炎症导致的疼痛也减缓了许多。

    为了让骨痂长得更好,每天日头最好的一个时辰,他都要躺在小院中的贵妃椅上晒太阳,补充钙和维生素D。

    而沈渊和谢瑾瑜,也只有这时候才被无痕和无迹准许看望谢承泽。

    无迹甚至制定了严格的排班表,不许两人同时出现在谢承泽面前,以免两人吵架,影响到谢承泽疗伤养病的心情。

    这一天是沈渊来看望谢承泽。

    他来就来呗,怎么手里还端着苦药?谢承泽逃避式地闭上眼睛,想要装睡蒙混过关。

    沈渊见他这般孩子气,就有些想笑,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青年的脑门,认真问道,“谢承泽,在吗?”

    谢承泽:……

    谢承泽睁开眼,“沈渊,你好幼稚。”

    “殿下过奖了。”沈渊将他小心地扶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挪到谢承泽的嘴边,“好好吃药,不要任性。”

    谢承泽皱着脸喝了一勺,决定长痛不如短痛,直接端起碗,一口闷了所有的苦药。

    沈渊十分捧场的鼓了鼓掌,递给他漱口的温水,“殿下喝药还是这么的勇猛。真该让县城里那些不爱吃药的小孩子,都来仰瞻一下他们的摄政王殿下喝药有多厉害。”

    谢承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对他这哄小孩似的夸奖感到羞耻又感到很受用。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有同龄孩子说他就是因为太笨才被爸妈抛弃了,于是他一鼓作气考试考了第一,他兴高采烈地给爸妈打去电话,但电话没有接通。

    他们总是很忙。

    后来好不容易接通了,他刚要说自己考了第一,爸妈便被同事叫走,他们见他没有生病,匆忙叮嘱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考第一没什么了不起的,夸奖,他也没有很想要。

    好吧,他是在骗自己。

    他还是很喜欢被夸的。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嘴上说着要摆烂,可还是会忍不住把熬夜赶出来的火炕图送给建帝。

    他的父皇,就爱花式夸他。

    就连他批奏折写一百道菜名,父皇都会夸他脑子记性好,记得这么多的菜名,一看就是享福的人。

    这么想着,谢承泽躺回贵妃椅上,跟一朵晒了太阳后瞬间想开了的桃花似的,对着一副贤夫良妻模样正在收拾碗勺的沈渊说道,“沈郎~你再多多夸夸~”

    爱听~

    第282章

    诗佛诗里的骨头,合欢树与相思蚁

    沈渊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

    作词写诗信手拈来,尽捡些酸气又华丽的词藻,先夸他脑子聪明,后夸他厨艺精湛,又夸他善良温柔,再夸他铁骨铮铮。

    把他的优点和气概夸完了,又开始夸他的相貌,面若海棠,肤如凝脂,唇似红梅,眉为柳叶。

    把五官和四肢夸完了,又意犹未尽地开始夸他的头发丝和眼睫毛,指甲盖和掌心纹。

    最后甚至离谱到开始夸他的骨头倍儿棒,乃是世间少见罕有的骨头,是某某诗佛诗里的骨头,希望骨头听见后可以快快长好,不要让它的主人再吃药了。

    谢承泽:……

    谢承泽想笑又不敢笑,一笑,骨头和五脏六腑就容易疼。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天,听着沈渊足足夸了他一个时辰,甚至没有重复一个词语,终于把这辈子的夸奖都听腻了。

    唉,男人,果然还是得不到的最好。

    再也不想听夸奖了。

    谢承泽心中暗暗唏嘘了一番,终于在沈渊喝水润嗓的间隙,开口转移了话题,“对了,沈渊,你知道……”

    他顿了顿,“瑾瑜也重生了吗?”

    沈渊端着水碗的手一顿,随即点点头,“嗯。”

    “既然他也重生了,那平城地震……是否也可以更顺利些解决?”

    他和沈渊毕竟不是真正掌权之人,如果想要迁移二十多万人,没有朝廷的出力,显然会非常困难。

    原本觉得,建帝和谢瑾瑜肯定不会因为他和沈渊的一句之言,便从国库中掏出几十万白银,毕竟平城地震不似北方雪灾那般,被监天司预测了出来。

    但现在不同了,谢瑾瑜乃是重生之人,他知道平城一定会发生大地震,等他拿到玉玺称帝后,就可以力排众议,从国库出银,支持以平城为中心的周边几州的百姓抗震迁徙。

    见谢承泽脸上露出期盼之色,沈渊心中不禁有些酸疼。

    他俯下身,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殿下,不要操心这些事了,大夫说了,你以后不能忧思过重。”

    谢承泽眨眨眼,忍不住小声反驳,“其实也没有忧思过重啦……”

    “承泽。”沈渊头一次这么唤他,“我很害怕。”

    谢承泽总觉得他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只有重生的沈渊与他是例外的、独特的,是可以互相依靠、向对方纾解那种对未来已知的惶然与担忧。

    沈渊又何尝不是这般觉得。

    他望着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熟悉面孔,脑海里闪过却不是他们欢笑时的音容相貌,而是他们被刀剑砍死、被铡刀砍头、被万箭穿身的惨相,是他们对臣之不臣,君之不君的悲嚎。

    还有梦里他们质疑和讨责他无能的愤怒声。

    曾经无法救下他们的愧疚,令沈渊不敢再看向他们,他也是人,哪怕再位高权重,也有着无法治愈的噩梦,困扰得他半夜惊醒,心中一片冰凉。

    重生以后,他无处诉说,无处发泄。

    只能一个人承受着沉重的过去。

    他以为自己要隐瞒这个秘密一辈子,直到发现曾经的死敌,躯壳里换成了另一个魂魄。

    他懂他的抱负,理解他的心境,在他没有招揽任何曾经的战友,陷入困境无人可救时,他会单枪匹马的踏雪而来,披上女装登上匪山,只为确认他的平安。

    他是沈渊的药,是让沈渊半夜惊醒之时,想到他便能莫名一笑,继续沉沉睡去的药。

    谢承泽无法接受沈渊先他而去,沈渊也无法接受谢承泽先他而去。

    如同合欢树与相思蚁。

    在看到盛世淮凝出内力要杀谢承泽时,沈渊真的慌了,他无比怨恨自己差点就晚了一步,差点就要失去谢承泽。

    他想要他长寿。

    那一刻,沈渊终于体会到了建帝的心情。

    他不求谢承泽君临天下、不求谢承泽万家生佛,只求他岁岁平安、长寿百年。

    蓦地,沈渊感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哭了。

    青年面露讶异地擦着他的泪水,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别怕别怕,我这不好好的吗?”

    他试图让男人笑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那边,像我这种灵魂能够穿越的人可是主角!哪怕遇到再可怕的事情,也一定会活下来的!”

    “你也是主角。”谢承泽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所以,咱俩都不会死。”

    看他这得意嘚瑟的小模样,沈渊忍不住失笑了一声,他握紧脸上那只冰凉小手,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染热它,“是啊,不会死,但会老,会秃头。”

    “殿下,不想当天下第一美人了吗?”

    谢承泽脸红了一下,嘀咕道,“本王那都是……”都是随便说说的。

    “答应臣,不要再操心了。”

    沈渊半跪在地上,白衣矜贵的俊美男人右手捂住脸颊上青年的手背,抬头仰视着他这辈子决心追随的主君,那道卑微又虔诚的目光,与年轻主君的视线交汇于苍茫青天之中。

    “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臣与太子。”

    谢承泽唇瓣动了动,最后禁不住男人情感炙热的目光,轻轻点了下脑袋。

    耳根也忍不住偷偷红了一下。

    沈渊干嘛突然搞得这么煽情又真挚,他都快要燥死了,真的要羞涩炸了!

    ……

    翌日是谢瑾瑜来探病。

    许是被人耳提面命了,来看望谢承泽时,没有一副阴暗疯批的模样,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将脑袋轻轻托在谢承泽的大腿上。

    谢承泽也不知道说点啥,只是抬手摸着眼底满是乌青的谢瑾瑜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像是幼时搂着太子弟弟睡觉时,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一直都在。

    腿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待谢承泽察觉时,谢瑾瑜已经枕着他的大腿睡着了。

    阴郁青年睡着时紧紧蹙着眉,像是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噩梦,指骨紧攥得青白发灰,他浑身颤抖的低呓着二哥,眼角沁出点点晶莹泪花,直到谢承泽抚着他的后脑勺一直对他说“二哥在”,阴郁青年才缓缓停止了身体的颤抖,沉沉陷入了深睡。

    谢承泽看着他疲惫不堪的睡颜,不禁想。

    在二皇子被刺死在龙座上后。

    谢瑾瑜有睡过一天的好觉吗?

    第283章

    物极必反的字迹,六月天气的沈渊

    到了谢承泽晒完太阳该回屋的时候,睡着的谢瑾瑜还没有醒来,无迹正打算直接把人丢出去,却被谢承泽抬手制止。

    “让他多睡会儿吧。”

    无迹撇了一下嘴,嘀咕道,“殿下您就惯着他吧。”

    谢承泽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的另一条大腿。

    无迹顿时喜笑颜开,小跑到贵妃椅的另一边,将脑袋轻轻靠了上去。

    无痕在后院洗完衣服,回来看到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人,顿时眼前一黑,上前提溜起两个人的后衣领,直接拖了出去。

    谢承泽丝毫不敢拦,无痕不似无迹那般好糊弄,若是他开口让无痕不要打扰两人睡觉,无痕会直接扯下黑眼纱,用极其受伤的狗狗眼神一直盯着他,盯到他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忍痛心狠的把两人叫醒。

    如果这招不好使,无痕还会直接去找沈渊告状。

    谢承泽可不敢让沈渊知道自己给谢瑾瑜开小灶,毕竟沈渊是个老古板,若是知道了,不免又要说教一番,“情”到深处万一再掉水豆豆,那就完蛋了。

    谢承泽很吃掉眼泪这一套。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当然,如果对方太太太硬了,他也可能吃。

    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哈~

    谢承泽又在床上躺了七八天,三娘带来的生骨药着实好用,谢承泽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

    得知大当家是出卖了自己的后半生的幸福才换来了生骨药,谢承泽感动不已,于是大手一挥,决定给大当家亲手披三个字——“千金寨”,让他可以在京城里选个山头造个寨子,开发成京城著名的土匪寨子景点,供以当地游客享受极致的绑架体验服务,租赁土匪皮毛衣,付费留画作为纪念。

    哦,他可真是个天才。

    大当家和二当家听说谢承泽要批字,顿时兴高采烈地拿来纸张,幻想着千金寨体验铺一开张,能赚多少私房钱。

    但当那三个字写完后,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幻想破灭了。

    他们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不是说读书人的字都很好看吗?!

    他们分明觉得小师侄儿比那些读书人聪明多了,可为什么小师侄儿写的字却不堪入目,连刚刚入门的学子写得都比他强。

    难道,这就是物极必反吗?

    大当家和二当家攥着手里的纸张沉默不语,听着小师侄儿兴致勃勃地给他们讲如何开发京城旅游产业,暗想还是先糊弄着吧。

    这个私房钱也不是非要不可。

    看出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不情愿,谢承泽不禁瘪了瘪嘴。

    他们不懂营销,他们根本不懂营销!

    在满地都是华丽的文人笔墨的京城里,一个落魄狂野风的山寨体验铺,一个丑到让无数文人忍不住想要吐槽的门匾头,是多么的特立独行、独一无二!

    到时候再稍稍放出几个书生托儿,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批判两句,然后找来纸张亲自为其题字,绝对会引发众文人争相效仿,并逐渐形成攀比,从此成为众文人学子来京的必备打卡之地。

    这,才是真正的营销之道!

    如果摄政王本人再亲自下场,夸赞一下写字好的书生,那将更是绝杀!

    就是可惜,摄政王在火灾里嘎掉了。

    摄政王本人谢承泽,微微遗憾了一把。

    又歇了两天,京城那边,皇后派人过来,催促谢瑾瑜回去准备登基一事。

    这几日沈渊一直同谢瑾瑜商量平城地震一事,谢瑾瑜很明显不想管这些朝事,但沈渊一句谢承泽想管,谢瑾瑜便只能压着心中的烦躁,与他商量地震迁移百姓一事。

    而被皇后催促回京,谢瑾瑜一定要拉着沈渊一起走,不想给他和二哥单独相处的机会,又留下了自己的亲信,确保谢承泽不会又偷偷跑路。

    沈渊临出发前去找谢承泽告别,耳提面命地叮嘱无痕和无迹,好好管着谢承泽,不准让他操心朝事和教案,好好在县衙里养伤。

    又叮嘱朱小彪好好看着熬药,给谢承泽喂药前要试药,可以给他喂糕点但是不准喂太多,以及严禁谢承泽偷偷吃辣,就算谢承泽装可怜掉眼泪也不行。

    叮嘱完后,又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沉吟片刻,沈渊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儿,他望向四方,“胡来呢?”

    怎么感觉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人了?

    躺在贵妃椅上的谢承泽,顿时心虚的望向天空。

    沈渊眯了眯眼,俯下身正挡在谢承泽的脸前,用极为怀疑的眼神望着他,“你是不是把他派去平城了?”

    男人的脸色有些沉,显然是生气了,“谢承泽,你不听话。”

    谢承泽摸了摸小鼻子,“没有,真的,我发誓,不骗你。”

    他真的暂时没有把胡来派去平城。

    “那他去哪儿了?”沈渊握住他的手,身上隐隐带着一种散不去的烦闷感和焦灼感,也有对自己不舍得对不听话的谢承泽发火的无力感,“你讲吧,我听完再走。”

    谢承泽真是受不了他这样子,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怎么这么让人想捏捏。

    事实上,他也动手了,爱不释手地捏了捏沈渊的脸颊,又扯了扯他的脸皮,被他被扯坏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而后在男人愈发深邃的眼神下,连忙道,“好吧,我就是想着,盛世淮作为盐铁司官,肯定私藏了不少银子,所以就让胡来……”

    他扭捏了几下,然后不好意思道,“在被你们抄家之前,提前去窝点偷、咳咳,搞点银子花花。”

    闻言,沈渊顿时沉默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谢承泽把胡来派出去,竟然是去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不会跟瑾瑜告状的吧?”谢承泽眨眨眼睛,撒娇般的晃了晃沈渊的手臂,“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绝对正直做人,不搞歪门邪道!”

    沈渊禁不住笑了一声,随后严肃起面容,正经道,“嗯,臣这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承泽顿时有些意外,毕竟在他心里,沈渊还是个老古板,最是见不得偷奸耍滑之人,还以为他会告诫自己不要放低道德底线,哪儿想竟然就这么容易的就松口了。

    搞得谢承泽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我会把银子拿出来用于百姓的。”谢承泽开口保证道。

    却不料沈渊瞬间变了面色。

    “你自己用就行。”男人看起来又不高兴起来,变脸简直就像六月的天气,“少操心百姓。”

    谢承泽:……

    谢承泽不禁有些忧伤。

    他觉得沈渊变了,变得不再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了。

    未来的国君不愿意处理朝政也就算了,毕竟对方的心理状态暂时不太正常,倒也情有可原,可就连曾经最爱民爱国的正直主角,都不愿意为百姓谋取福利了……

    这个王朝果然是要完蛋了。

    第284章

    有小秘密的胡来,外黑内红谢承泽

    沈渊和谢瑾瑜走后,京城的事情,谢承泽一直没有过问。

    直到半个多月后,胡来赶回涿鹿县,顺道带来了京城的消息,“殿下,殿试放榜了,荆大人中了状元,欧阳久及第探花,卞阳春登科第六,纪颂华第十四……”

    “顾英乃是武状元,听说太子有意招揽他从军,只要他愿意从军,便授予正将之职。但顾英拒绝了,因此只被封了一个承信郎的武官官衔。”

    “而且您猜怎么着~”胡来神秘兮兮道,“听说那欧阳久啊,乃是前任太保之孙,如今京兆尹之子!太保与太傅当年一起随太祖出征,太保钦佩太祖造反的勇气,因此用一身研习兵法的本领辅佐太祖剿灭叛军,后来太祖去世,他便退隐归乡了。”

    谢承泽有些讶然,“你说他是京兆尹之子?那当初去益州的时候,他为何说自己是从金州而来?”

    一旁正在倒热水的朱小彪,闻言也不禁惊讶转头。

    当初在桃花宴上,欧阳兄说他自己便是权贵,他还以为是唬他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他自金州而来,不就是一普通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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