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呀。”向挽用气声问她。
“我不知道啊。”于舟也用气声回。
两个人一紧张就发笑,脸都笑烂了。
突然觉得鼻子堵得慌,于舟想抠鼻子,又觉得很不雅,挺难受地抽了两下,干巴巴的。
这时公屏有个问了能回答的问题:“挽挽有小名吗?喜欢我们叫你挽挽吗?”
向挽想了想,答:“我有小名,叫做阿夕。”
“阿夕?向阿夕?”公屏开始刷,不知道是“夕”还是“希”。
向挽忙补充:“夕阳的夕。”
又有人问:“为什么中间有个‘阿’啊?”
这不废话吗,于舟忍不住,说:“那中间要是没有‘阿’,不就是‘向西’了吗,听着跟指方向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柴柴好幽默啊。”
公屏哄笑。
被人一说,于舟也觉得自己挺幽默的,嘿嘿两声,怪高兴的。
这一高兴,她就不紧张了,跟公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聊了一会儿,她觉得是时候插正题了,于是小声问向挽:“挽挽,你上次买的桃子还有吗,我去拿两个。”
“还有,冰箱里呢,你拿出来削吧。”向挽应道。
“哦。”于舟往厨房走去,装模做样地开了冰箱,拿桃子出来,坐到沙发上,一边看公屏,一边削皮。
滋滋的削皮声中,公屏滑动,还是一些有的没的,好容易有个人夹杂着问了一句:“挽挽是在柴柴家里吗?”
哎!对了!等你半天了!
于舟心里很激动,但装作不经意看到的样子,先喃喃重复了一遍:“挽挽是在柴柴家里吗?”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对呀,她房子到期了,还没有找到下家,最近都住我这儿呢。”
“嗯。”向挽说。
“哎?那上次《神龛》FT,是不是就听到挽挽的声音了啊?”
一个ID叫做“唱挽即刻完婚我坐小孩桌”的网友问道。
其心可诛,你起这个ID问这个问题就是其心可诛!于舟咬牙切齿地把她的ID记心里,然后甜美笑道:“啊?什么声音啊?上次FT挽挽你没说话吧?”
疑惑地转向向挽。
向挽看着她做作的表情,忍俊不禁。
“嗯……好似没有。”向挽道。
“好像问你吃不吃桃子来着。”那个ID又说。
公屏也有一些网友附和。
于舟一看人数,已经4000多人气了,还在持续增加。
她恍然大悟:“哦对对对,你给我拿桃子出来吃,对吧?”
怼了一下向挽的腰,提醒她想想。
向挽觉得戏有点儿过,只矜持道:“不记得了。”
于舟把手竖起来,跟她小小击了个掌,觉得配合真是天衣无缝。
是时候功成身退了,她把肩膀沉下来,准备葛优瘫。
忽然听见向挽“嗯?”一声,于舟伸头过去看,小小的屏幕上飞速刷屏。
“苏老师!”
“捉!”
“唱唱来了。”
“啊啊啊啊是唱唱吗?”
哈?“啥?啥意思?”于舟侧头问向挽。
向挽摇头,靠近了点手机,问听众:“是……苏老师来了吗?”
“苏苏进来啦!刚才有提示。”公屏说。
大量ID涌入,于舟抬头一看,人气值已经破万了。
卧槽,这什么走向。
她为什么会来啊?提示又是什么意思?
急速刷屏中,又出现了一句系统提示语:苏唱
进入直播间。
?这是退了又进来了?于舟和向挽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两三秒,于舟才涩着嗓子问:“呃,这个ID,是高仿吗?还是苏老师啊?”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是才参加了FT吗。
糟了,戏演过了,说错话了。
又一个系统提示:苏唱
进入直播间。
于舟气笑了,这进进出出的是干嘛。
她以眼神示意向挽回答一点别的问题,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给苏唱发微信:“你干嘛?一直在我们直播间进进出出。”
苏唱回得很快:“我不知道怎么关掉提示。”
啊这。
公屏现在都在刷苏唱,说抓到她“黑听”了,让她上麦。
群情沸腾,于舟和向挽想装瞎都不行。
于是于舟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啊哈哈哈哈,看到苏老师了,苏老师您要连麦吗?”
客套话,希望远方的有脑子的朋友能够听出来。
远方的朋友没有脑子,在三分钟后发了一条评论:“你没接。”
于舟真的是气到失语,她做了一个无声的仰天长啸的大动作,在公屏疯狂刷“快接通我们苏苏”的闪动中,把苏唱请上了麦。
蓝色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看着跟贴了个符似的。
一圈圈淡蓝色的光晕闪起,她开麦了:“晚上好。”
于舟在揉被公屏闪花的眼睛,向挽柔声道:“晚上好。”
于舟在心里冷笑,觉得这把完犊子了,她可能是受了CP粉的荼毒,觉得她俩说一句“晚上好”都配到不行。
苏唱在那边说:“吃饭了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但由于是在向挽的直播间,按理是应该向挽答,向挽正要开口,于舟抢先道:“没有!”
语气有点凶,苏唱一时没接话。
于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蜡,她就是不想让她俩的互动太多而已,但过于急切,显得她像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苏唱沉默了几秒,才又问:“怎么想起来开直播呢?”
这下向挽没回答,先是看向于舟。
于舟决定温柔一点,说:“啊哈哈哈哈,想开就开了呗。”
尬死了,真的尬死了。
我开直播当然是为了澄清啊,现在被你搞砸了,但她不敢说。
苏唱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三个人对着直播间,片刻无话。
“苏老师怎么有空来听直播呢?”于舟尬聊,用她的话回敬她。
苏唱说:“刚下车,在等电梯,听姠之说你们在直播,我就来了。”
“哦,那苏老师应该到家了吧,饿不饿?煮碗面吃吧?”
就差把逐客令三个字贴牙缝里了。
苏唱这回顺利接收:“好,我到家了,一会儿还有工作,大家玩得开心。”
友好地告别,于舟长呼出一口气。但她心如死灰。
还是向挽沉得住气,温言软语地直播了足足一个小时才下麦,关掉软件的那一刻,她的肩膀如释重负地动了动。于舟恍恍惚惚地盯着桌面的桃子,感觉快虚脱了,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真的不太习惯直播这样的形式,好像把全世界的热闹都聚拢了,给一个限定的狂欢期限,喜欢你的人在里面倾诉限时的爱意,很容易形成,全世界都以笑脸迎你的错觉。
当关掉屏幕,看着黑漆漆的屏幕里倒影的灰头土脸的自己,还有你周遭生活的影子,会以加倍的安静,堆积成倍的空虚。
让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去打开论坛,看看笑脸之外的地方,又会伸出怎么样指指点点的手。
她不想动了,也管不了了。
突然又觉得自己很糟糕,把头埋在膝盖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净出馊主意。
微信响起来,她以为是苏唱,木然地点开,却是小群里的彭姠之。
她说:“换棚遇到了问题。”
临近年底,贺岁片的配音工作紧锣密鼓,录音棚的排期真的很紧张。原本托了她朋友给她留聆悦录音棚的档期,但突然来了几个大片的补音,时间太紧,加上彭姠之这边并没有敲定死,所以棚里决定先紧着电影来。
原来留好的五天被挤到了月底,而且挤得稀碎,半天半天地,拼拼凑凑个五天给她。
但这样她没办法约演员的档期,而且为了连戏,她还是希望集中录。
所以来问问苏唱的意见,想着如果她的棚最近能好的话,改用她的棚。
苏唱说:“不太行,我这边预计要到年后。”
彭姠之叹气:“那她们那边最快也只有12月有连档了。”
苏唱问:“12月也还行,大约什么时候?”
“我看看啊,给我的档期是……12月18到12月22。”
苏唱迅速翻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表,说:“我有两个戏,一个可以往前挪一挪,还有一个戏份不太多,我跟你对一下场次,我挤着录吧。你再敲一下她们的档期。”
“她们应该问题不大,我问问吧,行。”彭姠之说。
于舟看着她们的聊天记录,开始琢磨,12月……18?
好巧,那她不能去听棚了。
第63章
于舟不太喜欢旅行,但她很喜欢日子有盼头的感觉,她将陪向挽去庆城看作一次旅行,认真地做了攻略,毕竟疫情以来,她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出过江城了。
但事情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在12月18日到来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太小的事情。
向挽红了。
于舟以为“红”这件事都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慢慢地堆积,但不是。
她是有一天突然发现向挽有一条说芝麻饼子不好吃的,然后再点进去她的主页,发现粉丝数显示是9万。
离直播时的3万,也没有过多久。
这意味着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大量的曝光。
由于于舟的鸵鸟心态,她已经戒了那个论坛有一阵儿了,直到思考向挽是不是红了这件事时,她才点进去,发现有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向挽作品安利楼。
楼不是很高,才五六百回复,看不出什么爆红的样子。
于是她又去隔壁频道的论坛搜了一圈,向挽的名字倒是没有,但她那个中等IP的言情剧,几乎包揽了整个首页。
这部剧爆了,爆得突如其来,本来所有人看着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甜饼,但莫名上头,两期之后,突然就冲上了平台的投喂榜榜一。
先是吸引了一个富婆,打了六位数的打赏,然后在这个惊人的打赏金额的带动下,很多人开始关注这个剧,然后,讨论度就开始发酵。
而向挽作为这个剧里戏份颇多,也十分讨喜的女二,粉丝的增幅甚至超过了女一。
这部成本并不高的非商广播剧,连棚录都不是,录得快,做得快,上得也快,原本因为免费,不抱任何上榜的希望,多亏了那位富婆。
于舟目瞪口呆,感叹她真的是命好。
她在去庆城的高铁上问向挽:“你那剧爆了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怎么就不跟我说呢?”她是个拉拉,平常当然不关注言情板块。
“我应当有何感觉?”向挽用手撑着脸,问。
“你那个剧的评论区,你不看吗?播放量什么的?”真是奇葩。
向挽继续撑着脸:“瞧了,正常。”
“正常?哪里正常?”
向挽想了想:“是夸我的,便是正常的。”
笑死,漂亮的逻辑。
“既然你介意这个,我便同你说。”向挽谦逊道,“我的泡面番,被这言情剧带着,也红了一些。”
“我介意?什么叫我介意?”于舟有点想怼她,看在她红了的份上,又怂了,悻悻然咬着可乐的吸管。
“那既然这样……”
“苟富贵,勿相忘,我记得的。”向挽笑道。
于舟老怀安慰。
高铁将沿途风光装在玻璃窗里,一面跑一面撒,很快就到了庆城。
于舟带着向挽出站,老母亲一样背着向挽的背包,在出站口打车直接去了景山公园旁边的富士酒店。
她们的车次买得晚,再坐四十分钟的出租,到了酒店已经是暮色深沉,俩人抛弃了之前说要出去逛夜市的想法,撑着眼皮子决定早点休息。
于舟把包给向挽背到房间,然后放到床上,把里面自己的换洗衣服掏出来,准备拿到自己房间。向挽关上门,先上了个厕所。
于舟正翻着睡衣,手机响了。
是苏唱。
开门见山,这次是有事:“向挽在吗?有事找她。”
“哦,她在卫生间,我一会儿跟她说一声,让她给你回电话。”
“不用了,你直接跟她说,合同的修改版我发到她邮箱了,她微信一直没回我。”
“噢,可能是我们之前在路上,没什么信号,她一会儿看到了应该就回你了。”于舟解释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反问:“路上?”
“呃,对,我不在江城。”她这样轻飘飘地一问,于舟莫名有一点心虚。
“在哪?”苏唱又问。
“庆城。”于舟挠了挠头。
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反应,可能是因为分手之后,她一直没有离开江城,而分手之前,无论去哪,苏唱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有一点怕苏唱问:“我怎么不知道?”
这样她就不懂得,应该用生硬的语气反问“你为什么要知道”,还是用妥协的语气应承“忘了跟你说”。
但是苏唱没有,她只是停了几秒,然后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苏唱的声音很温柔,但于舟听出了一点情绪的克制。
于舟跟向挽两个人去了庆城,但是苏唱不知道,还打电话来找她,以为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在家。
“她要参加一个活动,我陪她来。”于舟说,想了想,又添一句,“她没坐过高铁,我不放心。”
“嗯。”苏唱说。
于舟坐在床上,用手抠被套缝合的纹路。
果然,电话那边又问:“你们在酒店吗?”
“在,刚到。”
“嗯。”又是一个“嗯”,但有一点轻了,像把情绪丢掉了。
于舟突然想起来,以前苏唱也参加过外地的漫展,也就是CV的线下活动,但自己从来没有陪她去过。
因为自己工作忙,自己脸皮又薄,总觉得请假不好意思,尤其还是请假陪女朋友这种事。
她想了想,有点冒失地将一句话说出了口。
她说:“我们定了两间房,我只是在这拿东西。”
这个解释很没有必要,似乎苏唱也没有想到她会说,所以那边短暂地安静了,呼吸声轻轻的,然后活络了,因为苏唱笑了。
她笑着说:“哦。”
这个“哦”前短后轻,像是微微勾了一下舌头,口腔圆圆的,把不想放在眼里的愉悦包裹进去。
于舟觉得气氛突然就暧昧了,她也不想搞得自己挺有人情味似的,但上次直播,她因为着急,对苏唱有点凶,还没道歉。
苏唱又不讲话了。
于舟说:“那就这样?”
“嗯,早点休息。”
“唉,”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她微信不回你?”
“嗯。”
“那你怎么没给她打电话,给我打啊?”
电话那边又没有动静了,然后她好像听到了抿住的嘴唇放开的声音,苏唱说了一句:“哦。”
和刚才那个“哦”有点像,但稍微重一点。
驴头不对马嘴的回复,她用了承认的语气,来回答一个疑问句。加上她的声音足够好听,总是令人遐想。
于舟不得不承认,她总是因为苏唱这种含蓄而留有余地的推拉而上头,最近的几次通话中都有这种情况,让她觉得不大妙。
好像回到了当初和苏唱在暧昧期,她时不时给自己打电话,两个人说一些拎出来句句都很正经,但仿佛句句都用欲语还休的语气拆解过的话。
好烦啊。她不喜欢这种不清楚的感觉。
于是说了一句:“睡了,挂了。“
便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卫生间里向挽没有动静,仿佛知道她在打电话,等她挂了,才响起来洗手的声音。
于舟抱起睡衣,跟向挽说了一声:“我过去了啊,你的东西都在床上,记得把门关好,那个防盗链要拴上,有事发微信。“
向挽第一次自己住,她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两句。
向挽在里面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好,隔着玻璃门娟秀的影子,对她说。
“向挽挽。“于舟说。
她现在是红人了,语气得对她温柔点。
第64章
向挽仿佛很适应,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于舟打着哈欠靠在床上看了会电视,看到十一点过,瞥一眼没有动静的手机,就躺下去瞬间昏迷了。
这一夜睡得贼香,以至于闹铃拖延了三次才把于舟叫醒。
她简单洗漱后,背上包去203找向挽,按了门铃,向挽来开了门,于舟很满意地注意到她果然扣上了防盗链,以赞赏的目光夸奖她。
向挽穿着睡衣,粉面桃腮的,头发也披得很柔顺,对她仍旧软绵绵地问了早,便回浴室洗漱。
于舟给她把窗帘打开,坐在阳光铺满的床上,抬头看见床头柜有几张用过的纸巾,她顺手拾掇起来,要扔进垃圾桶里。
捏到手里时,发现手感不对劲。
纸团里露出粉色透明的胶状物体,只小小的一块,很隐蔽,也很润滑,足够于舟根据经验分辨出那是什么。
她心惊肉跳,赶紧把纸团又揉了,丢到桶里,然后折返回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除了遥控器和一些推销传单,什么都没有。
抬头时在枕畔却瞥见了蓝白色的光面小纸盒,塑料薄膜只剩一半,拆过了。
于舟不动声色地把枕头挪过去,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