妶姬不可能知道我送树叶画当贺礼的事,府里皆听说我收集树叶,却没有几人知道它的用途,除了御花园不小心被陆明泽听到外,我很难怀疑到别人身上。
原文里是小皇帝要求容瑜给妶姬名分,她才进府的。容瑜虽然混蛋,可不至于急于一时,缺席寿宴跑去宣淫。如今这事并未发生,但容瑜仍旧不在,如果是妶姬故意支开了他呢?孙赵两家小姐在宴会上刁难我时,他必然是不能在场的,他若是在场或许就没有小皇帝发挥的余地了。
户部管银子,将军有兵权。虽说户部侍郎只是三品,鹰扬将军仅是四品,但权力这东西,能夺一点是一点,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若妶姬从一开始便是小皇帝和陆明泽安插在容瑜身边的,那便说得通了。他们故意让几位官家小姐听到他们的谈话,使她们将矛头指向我,在我献礼时跳出来喧闹,容瑜不在,小皇帝假惺惺的站出来维护皇家颜面,再趁机卸了他们所掌握的权势,当着那么多人面,就算容瑜之后回过味来,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追究这事,因为是他的人先挑事的啊。
想到里容莺莺和女主的下场,胸腔里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容莺莺被送去和亲,其中是不是有妶姬枕边风的功劳?女主和陆明泽的偶然碰面多次被容瑜误会,是否也是他们贼喊捉贼蓄意为之?
我们努力挣扎着过活、奋力抵抗却还是如此悲哀的人生,只不过是维持故事世界构造的微不足道的蝼蚁,不过是作者笔下为主角夺权争利而随心所欲创造的炮灰角色。
即便她是女主,我是女主的女儿。
人一旦习惯了某种生活方式,时间就逝去得飞快,从酷暑严冬,到草长莺飞,又一年过去了。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先是红梅报春,清香四溢,接着玉兰哗啦啦地开了满树,迎春花也娇娇俏俏的连成一片,之后桃花明媚的张扬在枝头,春风乍起,花瓣纷纷扬扬似雪似蝶。
还有一种枝干缠绕成疙瘩的矮树,指头上缀满了黄澄澄的圆润花朵,跟小灯笼一样憨态可掬,就是香气太过薰人,闻多了头疼。
总之,我成了御花园里人见人退、花见花衰的辣手摧花王。
某天,我画了个美女,美女的裙子是用花瓣一层一层堆叠出来的,再用点颜料渲染下背景,清新雅致,我连连点头,颇为满意。
小皇帝见了我这画,欢喜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忽悠我送给他,我心里不乐意,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撇着嘴气鼓鼓的道:「这是莺儿要送给娘亲的。」
美女的脸就是我照着女主画的,我不信小皇帝还有脸夺人所好。
不成想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小皇帝还真就腆着狗脸大言不惭的说要,我也不婉拒了,直接闹着不给,一旁伺候的宫女怕我上去挠花小皇帝的脸,连忙把我拉开了。
小皇帝冷着脸不说话,他的贴身小太监出来打圆场,笑眯眯的说道:「郡主冰雪聪明,心灵手巧,皇上也是欣赏的,这画着实好看,郡主不妨把画借陛下几日,待陛下临摹完再归还郡主如何?」
等他临摹完花瓣都烂透了。
罢了,我也不想跟一个孩子计较太多,索性答应太监的建议。大不了日后我再搞,只要有花,十张八张那不是信手拈来。
我出宫时,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公公送了我一路,半路上给我讲了故事。
「当年先帝驾崩时,皇上也不过五岁。别的孩子还只知玩乐的年纪,皇上早早就担起了大任,虽有瑜王帮持,可免不了熬夜看奏折,甚至忙到饭都顾不上。」他叹了口气,走到另一侧,将我遮在他的影子里,吹来的风也小了些。
「后来有一次,皇上病了,夜里高烧不醒,太医们用了不少药也不见好,皇上烧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喊着要母后,奴才去后宫寻几位太妃,都吃了闭门羹。最后是瑜王妃进宫照料皇上的,皇上想留下那画,想来也是记着王妃的恩情。」
这个故事真假参半,我回去就问了女主有没有这回事,结果还真有。
「皇上那时候还小,见我来了扑进我怀里,烧得话都说不清楚。」
她掰了一瓣橘子递到我嘴边,继续说起故事的细节。
那时,小皇帝病得喘不过气,伏在她腿上,抓着她的衣襟,稀里糊涂的喊了声母后。女主愣了下,没有接话,小皇帝估计也自知失言,沉默不语。
她掰了一瓣橘子递到我嘴边,我咀嚼了半晌,蹙着眉,十分应景地叹息道:「皇帝哥哥真可怜。」
「是啊,皇上如今也长大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语气带着些许惆怅,不知是在想什么,或许是小皇帝幼时的事,或许是水姜先前说的御花园的事。
不知不觉就到了暮春,雨水繁多,朦胧细雨绵延,有时候,站在檐下,还能望见对面屋顶上飘过的水雾。
等过了些许时日,雨停了,天气便愈发热了,初夏到了。
小皇帝邀我入宫乘凉。
我想拖着女主一起,可是她还有府里的事务没处理完,就只能我一人去了。
进宫的时候,正巧遇到宫人在修剪牡丹,红的妩媚,白的高洁,粉的娇艳,黄的明丽。我让宫女各剪一些,送到王府给王妃。
到湖边里时,小皇帝已经在亭子里候着了。
见我来,他立马起身迎我,拿衣袖给我遮阳,「怎么也不撑个伞来?」
我看他一眼,没回话,直接坐下,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大口。
小皇帝目瞪口呆看着我,仿佛难以置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捧着碗强颜欢笑,道:「真好喝,酸酸甜甜的。」
「莺莺喜欢就好。」小皇帝坐到对面,盯着手里的折扇傻笑。
疯子。
女主对他有恩,可他为了坐稳屁股底下的龙椅,居然利用妶姬对她下手。虽说容瑜架空了他,可好歹国家安定,百姓富足,他要争权夺利就跟容瑜干啊,斗不过他就对女人出手,把朝堂之事发酵到王府内院,庙堂上他们争,后院里她们斗,像是蛊里的毒虫自相残杀。
我实在搞不懂容瑜,他明明有正当的理由和契机夺位,为什么非得扶这个小怪物当傀儡皇帝。
我要是容瑜,我肯定在小怪物长大之前杀了他,省的日后给自己添麻烦。
周围伺候的宫人端上了甜果子和点心,我顾自剥着葡萄,埋头专心吃着。
「莺莺会唱歌吗?」
我摇摇头。
「那会跳舞吗?」
继续摇头。
「莺莺怎么不说话?」
「葡萄,好吃。」
「这是南边进贡来的,莺莺若是喜欢,以后进贡的葡萄都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