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这暴脾气!
狗东西!我们孤儿寡母正给人冷嘲热讽呢,他倒好,领着个野女人不知道跑哪潇洒去了。
女主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我把脸捂在她怀里,就听见她说:「陛下,此画确实是莺儿一人所做,臣妇和府中侍从也不过是准备材料,捡些枯枝落叶罢了。」
「王妃这话就更难信了,爱女心切可以理解,但若是……」
那桃红色衣裳小姑娘还没说完,就被上座的小皇帝出声打断:「放肆!」
明明是还未变声的少年音,却因为他凌人的气势显得尤为冷厉。我偏过头悄悄往那边瞟,小皇帝站在龙椅前,双手背在身后,个子不高,却很直挺,还未成熟的一张脸阴沉起来格外可怖,看来是真的恼怒了。
殿内鸦雀无声,气氛低沉压抑,只有我打了个哭嗝,在寂静的殿内十分突兀。
「莺莺是朕的妹妹,大越的郡主,瑜王的掌上明珠,无论她备了什么样的贺礼,都是献给朕的心意,岂容你们随意侮蔑!」小皇帝甩开明黄色的衣角,端正坐下,顿了顿说:「还是你们根本不把朕的皇叔放在眼里,不把我大越皇室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在朕的生辰宴上出言不逊,目中无人!」
「皇上息怒!」两个大臣连忙起身,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紫衣女孩的父亲微微抬起头,道:「皇上恕罪,小女所言并非此意。」
「孙大人的意思是朕无中生有了?」
「微臣不敢!」孙大人的头猛地磕在地面,听起来就很疼。
小皇帝望向未曾开口的另一个人,眯起眼睛,问:「赵大人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是臣管教不严,惯坏了小女,冲撞了郡主和王妃,臣甘愿受罚,平息圣怒。」
「臣也甘愿领罚。」孙大人连忙附和道。
这赵大人看着倒不是吓大的,可他五大三粗的,我好怕他冲上去一拳打小皇帝脸上。
陆明泽在此时离席跪拜,行礼后道:「皇上,既然两位大人都自甘认错,那便请陛下从轻发落。毕竟,藐视皇威可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诛。」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一红一紫,也都吓得煞白了脸,死咬着嘴唇,哭都不敢哭出声,就连她们身边的妇人也是一脸惶恐。
小皇帝起身,颇有些失望的摆摆手,背对众人,「陆卿既已求情,又念在今日是朕的生辰,也罢——」他叹了口气,像是有点惋惜和不舍,「户部侍郎孙营,教子无方,竖子无状,贬至柳州,降为通判,鹰扬将军赵天跃,与其同罪,贬琼州别驾,居昌化,若无传召,不得入京。」
小皇帝说完,两个大臣立马磕头谢恩。我盯着高位上那人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毛,这哪是小孩呐,一会儿傻不拉几一会儿震怒万千。古人云伴君如伴虎,果然没说错。
被这么一搅和,大家也都没心情了,小皇帝离席后,宴会基本就散了,后面不少臣子准备的贺礼也只能委托宫人转交。
容瑜还没回来,也没人传信,我已经没心情去管他了,只想早点打道回府,女主拉着我走出大殿,叮嘱我注意脚下,刚下台阶,就见暗处走过来一个人影。
「皇婶留步。」
来人身量不高,后面跟着的宫人打着灯笼。他一说话我就听出来了,是小皇帝。他来干什么?他不应该回寝宫加班加点的批折子吗?
女主领着我就要行礼,被小皇帝免了礼,我对小皇帝还有点发怵,不由得抓紧了女主的手。更深夜露的,小皇帝光站着也不说话,仿佛还没酝酿好,他咽了口唾沫,有点难为情的说:「皇婶,朕很喜欢莺莺妹妹送的礼物。」接着顿了顿,抿了下嘴唇继续,「朕也想学树叶画,能不能把妹妹接到宫里来跟朕作伴?朕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啊?这……
不行!
那个玉姬,啊不妶姬登场,说明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我要是进了宫,女主被她陷害被她欺负了去怎么办?而且我要的是野心勃勃跟容瑜夺权的小皇帝,不是耽于玩乐的小废物啊。
反正,只要我不松口,小皇帝也不能把我抢过去吧,况且我还小,离不开生母教养,女主也不放心我一人在宫里,于是她和小皇帝打起了迂回战术。
一来一回,僵持了许久,夜里风大,我打了个喷嚏,这下女主要走小皇帝就没理由拦着了,不过小皇帝提了个要求——女主要经常带我进宫给太皇太妃请安。
女主最后应了下来。
到了宫门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居然遇到了容瑜。
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脸色很臭,妶姬也是一脸衰相,她看到我们的时候,迅速低下了头。我原本还困惑他们怎么出来的这么早,再一看妶姬衣衫整齐,头发都没乱,容瑜也跟来的时候没差,难道他们没有……?
坐马车上的时候我缩在角落,因为小孩体质到点没睡觉晕晕乎乎已经撑不住了,想睡觉可是思绪纷杂,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绕成一团,睁眼又想吐,只好闭目养神。
今晚的事太乱了。
妶姬提前出场就已经很奇怪了,后面也没有按剧情进行,容瑜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她,我搞不明白。
更奇怪的是大红大紫两个小姑娘,今晚之前我从未见过她们,为什么她们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就算是宫斗成瘾也不至于当着文武百官在皇帝寿宴上刁难我这个皇帝的堂妹啊。是因为年纪小阅历少吗?光图个嘴痛快,别的啥也不考虑,不仅害自个儿老爹被贬到偏远地区,还差点丢了乌纱帽,不知道这两位当事人现在什么感想。
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意识还清醒着。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院落进了屋子,嗅到屋内熟悉的香味,我才安定了下来。
最开始细微的脚步声不断,有水声,茶盏碰撞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我意识逐渐消散,如同药粉沉降在水里,一点点溶解。就在我快要睡着时,开门声让我意识又恢复了些,接着我听到了水姜刻意压低的声音,听清她说话的内容时,我一下子就清醒了。
「有什么事吗?」这是女主的声音。
「王妃。」水姜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今日午后,您和郡主在殿内休息时,当时奴婢去备茶水点心,无意中撞见了一些事。」
女主没有接话,接着又是水姜的声音,「奴婢路过御花园,看到几个官家小姐挤在树丛后面,一时好奇,也上前去张望了一下,结果看到太傅大人和……皇上在说话。」
「隔得有些距离,奴婢没听全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听到他们提了郡主,后面奴婢怕被发现,就赶紧离开了。没想到晚宴上就出了事,针对郡主的那两位小姐都是下午见过的……」
水姜说完,屋里安静了许久,女主叮嘱她不要把这事再告诉任何人,赏了她一些东西,就让她下去了。
我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深秋夜凉,我裹在锦被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大红大紫两个人是因为小皇帝和陆明泽的话而针对我,那么她们当时到底听到了什么,才会理性蒸发到不顾家族安危也要令我难堪。不然她们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的家世可以和容瑜叫板?还有,容瑜当时不在场,也没有和妶姬干柴烈火的话,那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我想起了宫门口容瑜不悦的脸色,妶姬低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毒。
当时,我装哭扮可怜是希望容瑜出面的,可是他不在。假设是妶姬支开了容瑜,让他错过了这段,那妶姬的目的是……让我出丑?给女主丢脸?还是睡了容瑜?
不对,她根本不知道我准备礼物的事,怎么能算计到这步?
想到这里,我瞬间被点通,所有的事情都能够联系起来,串成一线,奇怪之处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整个人僵住,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其中。
难怪陆明泽说拭目以待,我一直以为自己在第三层,但其实我在负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