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吃下糕点之后,不足半个时辰,丝萝便痛苦地捂住肚子,滑坐在地。
老太医在我的叮嘱下,不紧不慢地赶来了,两指在她腕间点了点,便敷衍地收了行头:「胎里不足,没留住。」
太医走了,丝萝则长啼一声,晕了过去。
待萧珏火急火燎地赶来后,丝萝才缓缓地睁开眼,抓着他的衣襟说:「妾身腹中之子,是夫君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妾身只是想给萧家留个后。」
只有我知道,她想说的并非萧家,而是薛家。
萧珏的瞳孔剧烈地震颤,他目之所见不再是奄奄一息的丝萝,而是薛家四十七口人命。
我查阅过当年的史料,即使我不愿相信,我也需承认,薛家是无辜的。
现在,他自然把我同等地看作刽子手。
这一次,萧珏没有再向我兴师问罪,他只是望着我,轻轻地说:「殿下不愧是赵氏之女,杀伐果断,令人望而生畏。」
我有些散漫地笑了:「阿珏怕我了?」
「不。」他的声音极凉,冷得令人发抖。
「我只想向殿下谢恩。殿下推了我最后一把,助我成才。若有这个孩子,萧珏恐怕心软了,再拿不稳刀,更不能尽心尽力,做您的内臣了。
「我谢公主,给了我效忠的机会。」
我照了一下藏于袖中的关心镜,只见萧珏头顶那一双本就短促的绿管如被烈日蒸腾般迅速消亡,取而代之的是两道血水如蛇一般飞快地攀爬、成长。
萧珏,开始恨我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终于成了仇敌。
也许时间比前世更早,但至少这一次,我真的做了恶,我没有被蒙在鼓里,我并不感到委屈。
20
七日之后,琼辛的人送来消息:「齐王府悬赏五十金,出了个奇怪的谜题与民同乐,多少人跃跃欲试却不得解,今日有人揭榜了,且进了齐王府,便再也没有出来。公主猜猜是谁?」
「题面为何?」
「白子先行,似是而非,走鹿上任,顶地立天。」
我付之一哂:「揭榜者,萧珏。」
这题面,真是说中了萧珏的心事。
白子先行,是混淆黑白。
似是而非,是是非不分。
走鹿上任,是指鹿为马。
顶地立天,是乾坤颠倒。地立天,是乾坤颠倒。
这一题,非深恨朝廷者不敢答。
找人一同造反这事,也要愿者上钩,两相投契才好。
我看向一旁焦灼地扯着发髻的宁英才,道:「看来,他们已经伺机而发,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
「明日就要把你献给父皇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21
我把宁英才送到了父皇面前。
「父皇,此人是我的宫女,偶梦神龙降世,开了天智,能为我国谋。」
父皇的目光没能在宁英才的身上停顿一时片刻,便笑着同我打趣道:「哦?我的小璇儿何时如此一本正经了?」
我接着平静道:「她有三预言,请父皇静听。」
父皇的唇角压了下来:「国家大事,岂容你两个女子儿戏?」
宁英才不管不顾地跪下,吐出了我们商量好的第一个预言:「七日之后,夜空将出现九星连珠的奇观,昭示我国将临生死变革之大际。」
父皇更加不悦,不耐烦地挪开眼睛,看向手中翻弄了许多年的圣人言集:「璇儿,你的人,你领回去,朕不杀她,往后不可妄言。」
宁英才复深吸一口气,扬声道:「奴婢愿以自身性命担保,所言之事字字属实。」
父皇把圣人言集重重地撂在茶案上,刚要发作,被我抢先开了口:「七日而已,有甚不能等?真真假假,到时自然知道了。若她真是信口胡诌的,那不必父皇动手,儿臣自己就先杀了她。」
「这么离奇的天象,朝廷养的十数位占星师都看不出,偏生她言中了?」父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随你吧,快些把人领回去,父皇还有要事办。」
七天之后,京城的夜空中果然出现了千年难遇之奇观——九星连珠。
这并非天助,乃是人为。
琼辛送了我一物,名叫排大星。
他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所谓夜空,不过是一层虚妄的海市蜃楼,星辰的排列本无各种规律,用上了这个道具,更能随心所欲地排星布阵。
宁英才道:「此一次性道具用途广泛,往往是玩家可以随意兑换使用的,作用不大,但所需积分高昂,一般是高等级玩家用来祝关系好的人生辰快乐才会兑换。」
九星连珠之景引起了所有人铺天盖地的议论——有关征兆,有关国运,很快,久无大事的天下沸腾了。
这不得不动摇了父皇的态度,他苦苦询问宁英才梦中之龙长什么样子,又是如何降神意于她的?
当然,关于这两点,宁英才只是闭眼摇头不答,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不足为凡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