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雨痛苦抱头，缓缓蹲到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只是一时气上头，怎么就真的活不成了呢？”

    山子在一旁劝道，“咱早点儿做手术，把孩子生下来，或许还能留个种。”

    晓雨神色复杂，沉声说：

    “对对对，我活不成了；孩子或许还有机会。”

    “只是，山子，我要你全程陪产，我想让你记住，我为你生孩子的样子。”

    我提醒道，“孩子与母体是连通的，可能也中了毒，也算是生下来也活不了。”

    山子暴跳，指着我的鼻尖吼道，“闭嘴！不准胡说！”

    晓雨推着山子的胳膊，往病房外走。

    走到门口时，晓雨回头望我，低声道：

    “去看看你老爸吧，他老人家快不行了。”

    老爸……

    这两个字，陌生而熟悉。

    那张黝黑的面庞，逐渐忆起。

    经过七年的消磨，离家出走时的怨念，已被时间淡去。

    童年时那个疼我，爱我，呵护着我的老爸，依稀浮现在脑海。

    我恍恍惚惚地请了假，开车，回家。

    七年未见，家里我茅草屋更破败了，屋顶还塌了一角，远远望去，可以望见里面昏黄的灯光。

    推开门，只见老爸佝偻着背，正在吃咸菜下稀饭。

    七年不见，他从一百八十斤的壮汉，瘦成了个皮包骨的佝偻老头儿。

    见了我，他激动起身，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到地上。

    “晓雪，我的女儿啊！你回来了……”

    声音颤抖而沙哑。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热泪盈眶。

    接下来，出口只剩哽咽声。

    老爸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布满老茧的巴掌，重重拍到我肩膀，泣不成声，“七年零三个月了，你还记得，我个老头子啊……”

    我肩膀一沉。

    小时候，老爸最疼我了，就算一点儿农活都不干，也不打我。

    我站在孩子们中间，展示自己娇嫩的小手，收获一堆羡慕的小眼神儿。

    “我爸才不敢打我呢，我可是家里的小公主！他要是敢打我，我就哭死他。”

    可现在老爸打我了，老爸第一次打我了，我却没有哭。

    17

    我沉声道，“爸，我回来了。”

    老爸红着眼眶，指指一旁开裂的老凳，“坐。”

    随即，佝偻着背往厨房走，“等等啊，爸去给你炒个菜。不知道你要回来，都没做菜哩。”

    老爸还是童年记忆里，那个爱我的老爸。

    或许，他一直爱着我，只是有时候，爱我的方式，我不能接受，因为，他以爱之名束缚住了我。

    七年来，我见识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只是一直习惯不回家罢了。

    在老爸的世界里，山子一家，确实是十里八村里，最好的人家户。

    可是，我见识了外面广阔的世界，知道山子家多么糟糕。

    老爸只是，想让我嫁给十里八村最富裕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又有什么错呢。

    我叫住老爸，“爸，别炒菜了，我们去城里吃。”

    老爸扭头看看门外，扯着松弛的嘴唇道，“可是天黑了，班车早没了呀，要不明天吧？”

    这是商量的语气。

    我指指马路的方向，“车就在那儿，我们开车去。”

    老爸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浑浊的眸子微微一颤，神色复杂，“好，等等啊，我先去把猪喂了，今晚还没喂猪呢。”

    我扶额，“猪能值几个钱，送邻居得了。以后我养你。”

    老爸惊诧，“你养我？你怎么养？”

    我如实道，“我现在可是省医院的一把手，工资高着呢，不差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