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面谢谢她,是她的好心,让一个万念俱灰的孤女重获新生。」
沈皇后冷冷地看向盛元帝:「殿下还记得我第一次进宫是什么时候吗?
「十五年前的二月初三——崔姐姐的生辰。」
盛元帝脸色骤然煞白。
二月初三,崔皇后的生辰,也是——崔皇后跳下城楼薨逝那一日。
「那一天,我满心喜悦地捧着我最满意的白瓷,想献给崔姐姐,做她的生辰贺礼。」
沈皇后的双眼忽然迸发出了少女一般的亮光:
「我期盼地想,我终于能见到崔姐姐了,我想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她,因为她在我眼里,也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可我最终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崔姐姐一身白衣,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我看到艳红的鲜血在她身下洇出一朵牡丹花。
「崔姐姐死了,我的白瓷也碎在那一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金钗最尖锐的一端猛地捅入盛元帝的心口。
血溅出来,沈皇后握着钗子的另一端,伤心又偏执地说:
「都是你害的!」
37
我和谢禹赶到时,只见盛元帝双膝跪地,头朝长宁宫的方向耷拉着。
那是一个跪地赎罪的姿态。
长宁宫里的崔皇后牌位,始终笼罩在温暖的烛火下。
沈皇后站在一旁,正将金钗上的血擦干净,而后若无其事地别回了发髻间。
我没法将眼前的沈皇后和昔日那个温婉的皇后娘娘联系在一起,一时愣在原地。
谢禹却毫不意外,他箭步上前,扶着沈皇后的双臂,问她有没有被误伤。
沈皇后摇摇头:「没有,你的人很小心。」
「那就好。」
谢禹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盛元帝,对他身边的心腹说:
「传令下去,盛元帝被宸王谢禹斩杀于长宁宫外,盛元帝死前下罪己诏,痛悔当年猜忌崔皇后与崔氏一族。」
沈皇后说不必如此。
谢禹道:「弑帝是重罪,由我来担着,母后你才能稳坐太后之位。文武百官怎么弹劾,后世史书如何批判,都由我来扛。」
原来,前世弑帝的并不是谢禹,而是沈皇后。
谢禹只是替沈皇后背了这个罪名,如此,沈皇后才能顺利地坐上太后之位。
沈皇后看向我:「好孩子,那书信你可带来了?」
我从袖中小心地取出那封崔皇后亲笔所写的书信,我随二哥去太子府,就是为了拿到这封书信。
好在书信没有被撕毁,完整地交到了沈皇后手上。
沈皇后捧着书信,贴在她的心口处:
【两叶虽为赠,交情永未因。
【同心何处恨,栀子最关人。】
她对出了那句诗的下半句。
在我与谢禹一同震惊时,沈皇后说:「我的本名,叫沈栀,栀子花的栀,是崔姐姐给我起的。」
沈栀是崔皇后从瘟疫的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之后,崔皇后进宫,沈栀奋发图强,从泥潭里一步一步爬到大启第一女皇商的位置。
她做这一切努力,只为了见崔皇后一面。
就在她进宫的那一晚,崔皇后在她面前被皇帝逼死,摔下城楼而亡。
沈栀那时便立誓,要用她的一生来为崔皇后复仇。
她费尽手段留在盛元帝身边,替崔皇后扶持唯一的儿子谢禹。
盛元帝的饮食早在十年前就出了问题,沈栀时刻等着谢禹羽翼丰满,谢禹决定起兵篡位之时,沈栀会让盛元帝毒发重病。
那封信,是崔皇后写给沈栀的,她早就知道,昔日救下的可怜孤女,如今一步一步长成了大树,她为她高兴,可困在深宫,唯一能寄托的,便是纸短情长的书信。
可惜,她们终其一生,只有初见那一面。
38
和前世一样,谢禹顺利地登上了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