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母亲病死、二叔一家被山贼杀害、长兄战死沙场、儿子和侄子落水而亡、长嫂被人陷害,就连我,也要被他所赠的镯子毒死了。
等父亲死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弟、一个年幼无知的侯爷,又如何撑得起三十万镇北军呢?
萧柏真的好算计。
只是萧柏不知,我从来不是良善的人,他和贵妃命人散播的那些谣言,正好为我遮挡了真正的性子。
最毒妇人心,才是我的本性。
我病得越发严重了,短短几日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太医院正都束手无策,语气间都委婉了几分。
萧柏急得不行,连早朝都不上了,整日守在我的寝宫内。
他是想亲眼看着我死去,最好是在我咽气前狠狠羞辱我一番,好弥补他那心肝宝贝,出一口恶气。
我同他成婚十余载,已然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向来看重自己的名声,即使恨我到极致,也不肯落人口舌,让人觉得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病中的日子不算难熬,神医谷的药自然是不凡的,服下后我便整日在沉睡,人却逐渐消瘦了下去。
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睁眼便看见萧柏满脸憔悴,红着眼眶摸着我消瘦苍白的脸颊落泪,一滴一滴落在我冰凉的手背上。
“容容,御花园的桃花要开了,到时陪朕去看看好吗?”
我伸手摸着他的脸,仔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好。”
就是这般深情的模样,骗了我一次又一次,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对他生出期待。
及笄那年春和景明,他站在桃树下,翩翩公子世无双,玉面朱唇气若霜,桃花落在他的发间。他露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眼里像是落入了星辰,对着我伸出了手。
“容容,花开了。”
4
二月初六是个不错的日子,宜嫁娶。
凌春穿上了嫁衣,跪在长定宫门口,与我辞行。
她年纪比我小,十五岁便被将军府送进了宫里,如今已经二十八岁了。
我求了萧柏,收了她做义妹,想在我死前看她嫁得如意郎君。
她进宫这么多年,这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时辰到了,我为她盖上了红色的盖头,伸手将手上的嵌宝石双龙纹金镯褪了下来,替她戴在了手上:“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她低头的时候落了泪,低着头朝我辞行:“请您保重身体。”
我和谷香站在宫门口目送她坐上轿辇而去,一百六十六抬嫁妆从长定宫一直抬到安福门,随嫁的宫人排成长队,跟着轿辇慢慢远去。
我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我与萧柏成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十里红妆,一百八十八抬嫁妆,双亲红着眼站在门口,将我从镇北将军府嫁进了肃王府。
为了凌春出嫁,我几乎是全程撑在谷香身上,才勉强没有倒下。不过还是受了风,当晚便起了高热,烧得我昏昏沉沉的。
萧柏只来看了一眼,便被永春宫的贵妃叫走了。
半夜,谷香一身黑衣从门外进来,凑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娘娘,已经安排好了。”
我睁开双眼,发着烧让我有些意识模糊,反应了好一会才问道:“重章呢?”
“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明日辰时前便会有人发现他的尸首。”谷香替我换了块额上的帕子,带着凉意的触感传来,倒是让我的思绪回笼了一些。
镇北将军府不可能短短几年内便全部死光,我猜萧柏想要留下庶弟重章的性命,来成全他所谓的恩赐。
我偏不让他如意。
重章的生母曾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她是个命苦的人,生下重章便死了。
母亲便将重章养在膝下,同亲生的并无区别。
若不是母亲去世、长兄战死,他早该榜上有名、三元及第了。我看过他做的文章,小小年纪便有了不小的见解。若生在别人家,日后将会是个良臣。
可惜他姓辛,又生在了镇北将军府。
萧柏的猜忌是落在镇北将军府头上的一把刀,已经害死了兄长和二叔一家。
我不能看着他去死,辛家始终要留下血脉,为枉死的冤魂报仇雪恨。
从萧柏算计长嫂开始,这场复仇就要开始了。
5
我从昏睡中醒来,就听见了萧柏在大发雷霆,紫云和紫烟跪在外殿里不停的求饶,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谷香见我醒了,连忙将我扶了起来。
“咳咳......怎么了?怎的......咳咳......惹得陛下生了......咳咳......这么大的气?”我接过谷香端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
谷香朝我点了点头,我便知道昨夜之事已经传进宫了。
镇北将军府又死人了。
说是意外,可谁知道呢?
萧柏听见我醒了,收了声音走了进来。坐在我的床前欲言又止,眼里都是不忍:“容容......”
我朝他笑了笑,大抵知道我这副模样有多柔弱可怜:“可是重章......咳咳......又惹事了......咳咳咳,还请陛下看在臣妾的面上......咳咳,饶恕他吧......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