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只有绵长呼吸声。

    -

    江珩醒来时宋承安跟个幽灵一样趴在床头盯着他看。

    他被吓了一跳，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去！你干嘛呢？”

    宋承安幽幽盯着他，“如实招来，你跟陆沂川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

    “哼！”宋承安冷哼一声，“我昨天都看见了，你喝醉了，是他背着你回宿舍。”

    “啊？”江珩呆呆的，“我喝醉了？”

    宋承安恨铁不成钢地对他指指点点，“你不仅喝醉了，还睡得跟个死猪一样，陆沂川想放你下来，你扒着人家的衣服死活不松手。”

    江珩挠挠脸，“这样陆学长都没揍我一顿？他脾气可真好。”

    “快快给我招来，你不是跟我说和他不熟吗？你怎么还和他去吃饭，甚至还喝醉了？”

    “是不熟啊。”江珩老实道：“之前不就和你说了吗，开学他帮我拿行李上楼，我请他吃饭来着。”

    说到吃饭，江珩猛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我靠！我昨天好像忘记付钱了。”

    他火燎屁股一样爬起来找出自己的手机，翻到和陆沂川聊天记录。

    上次的二十块钱他还没收，孤零零地显示着转账退回消息。

    江珩打字：

    【学长，昨天吃火锅多少钱啊？我把钱转你。】

    几分钟后，对方回了他六个点。

    【……】

    江珩盯着看会，实在不能理解。

    六个点是无语的意思他知道，可是陆沂川为什么对他无语他就不能理解了。

    难道是他昨天发了酒疯？

    【学长，我昨天是不是喝醉了？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如果有什么冒犯你的话，你千万要给我说，我可以道歉的。】

    对方这回秒回。

    【呵。】

    看来是真的冒犯了。

    江珩委婉措辞。

    【对不起？】

    【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

    江珩皱着眉头努力回想。

    【我的记忆只停留在吃了口爆辣毛肚上，然后好像是喝了点啤酒，然后跟着你离开位置，隐约看见你付了钱，还格外好心的给我买了瓶饮料，然后就不记得了。】

    【你的记忆断得还挺绝妙。】

    江珩再笨也知道这绝不是夸他的话。

    【我后面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陆学长依旧高冷。

    【没有。】

    【火锅钱254，饮料3块。】

    江珩给他转260。

    下一秒被退回。

    他缓缓打了个【？】。

    【先欠着，等我心情好了再要回来。】

    诶？不是……

    【学长，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觉得挺好。】

    就这样，江珩莫名其妙欠了陆沂川260，他感觉那天喝醉的自己简直像个250。

    -

    迎新杯一过，选修课又开始了。

    在宋承安科普下，江珩领会到学校网站垃圾程度和抢课艰难程度。

    还没到开始的时间，他就拿着自己破手机守在网址链接前等着，也不知道他这个手机能不能抢到一门选修课。

    好在小破手机很给力，江珩成功抢到了自己想上选修课。

    电影赏析。

    上课看电影，一看就很行。

    直到上课那天，陆沂川的心情依旧没能好，江珩260死活给不出去。眼瞅着晚上就要上课，他在心底骂了陆沂川一顿，然后拿着钱去超市买了袋零食。

    看电影怎么能不带零食？

    晚上七点，江珩拎着一袋零食去了大教室。他来得早，学生并不多，稀稀疏疏坐在后排。

    很显然，江珩还没受过选修课毒打，拿着零食就去前排，占据最佳观影位置。

    随着时间流逝，来的学生越来越多，阶梯教室后排逐渐被填满，不过江珩坐的那一排依旧没什么人。

    还有两分钟上课时，门口进来一个让江珩眼熟的身影。

    陆沂川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外套，黑色将他的脸衬得面如冠玉，手里拿着一本书，个子很高，站在人堆里很显眼。

    当然了，孤零零坐在前排的江珩也很显眼。

    陆沂川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他扭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朝江珩走过来。

    钱始终还不上，江珩有点不爽他，板着脸跟他打招呼。

    身旁的椅子放下，空气里浮动着细微苦涩的味道，黑色冲锋衣从江珩肩侧擦过。

    “怎么一个人坐前排？”

    江珩回答他，“前排好看电影。”

    陆沂川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声，“看电影？谁给你说的？”

    “啊？”江小笨蛋挠挠头，“这课不是叫电影赏析吗？”

    陆沂川靠在椅背上，两条大长腿有些憋屈地在桌下支着，翻开手里的书，“那我等着看电影。”

    紧接着，老师进来了。

    他把优盘插进计算机，调出PPT，试了试麦克风声音。

    “好了，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江珩正襟危坐。

    教授打开PPT。

    第一页：电影含义。

    第二页：电影由来。

    第三页：电影发展。

    ……

    江珩：“……”

    不是，电影呢？赏析呢？

    那一刻，桌里零食彷佛成了一个笑话。

    第94章

    番外4

    假如没交换

    江珩坐在第一排，眼睁睁看着老师从国外电影发展史讲到国内电影发展史。他在一个个连看都没看过的电影名字里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沉睡。

    陆沂川侧着脸，看着少年脸颊被手肘挤压，堆着一点肉，呼吸绵长，长了一些发丝柔顺搭着。

    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江珩都没动一下。

    陆沂川脱下黑色外套，披在他身上，拿着江珩面前空掉水杯离开了座位。

    再回来时某人已经醒了，一只手揪着外套，一只手呆呆地揉着眼睛，坐在人声鼎沸教室里，满脸迷茫。

    陆沂川把水杯放他面前，“温，喝一点。”

    揪着外套的那只手离开，黑色外套滑落一点，露出里面的T恤，脖颈纤长，肤色细腻，被灯光照得莹白。

    江珩拿起水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睡懵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喝了口水，干哑嗓子得到缓解，“多谢学长。”

    外套对他来说大了个号，将他整个人几乎都包裹在里面，江珩感觉自己连头发丝都染上那股苦涩的味道。

    很不对劲。

    江珩扯下外套还给他，“多谢你的外套，不过我没那么冷。”

    陆沂川垂眸看了眼，接过来，“夜里温度凉，冷热交替，小心感冒。”

    “那必不可能！”江珩道：“我身体老棒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感冒过。”

    短暂的课间结束，老师拿着水杯进来。

    “同学们，我们这节课看电影啊。”

    江珩眼睛一亮，他就说，电影赏析怎么可能不看电影！

    老师清了清嗓子，“看之前，我们来签个到。”

    “打开你们软件，我在里面群发一个图案，大家都别动，我看看哪个倒霉蛋签了。”

    江珩小破手机一卡一卡，半晌才打开，闻言没忍住问陆沂川，“这是干嘛呢？”

    “抓漏网之鱼。”

    “……嗯？”

    老师拿起手机，“让我看看……这几个签到很积极嘛，李锐？李锐来了吗？”

    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

    “李锐同学，老师记住你。”

    江珩终于反应过来了，“我靠！这也太脏了吧？”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江珩敏锐扭头，“你笑什么？”

    陆学长外套搭在膝盖上，黑色中性笔在他指尖转个漂亮的花，“笑你单纯。”

    江珩立刻板着脸瞪他。

    陆沂川伸手柄他脸推回去，“你的电影开场了。”

    老师把灯关了，教室暗下来，不大的显示屏上缓缓显出电影名字——

    《阿甘正传》

    江珩：“……”

    老片就老片，总比讲电影为人类带来什么影响好。

    买来的零食终于派上用场。

    江珩在黑暗里像个仓鼠一样窸窸窣窣，陆沂川扭头，和叼着饼干仓鼠对上视线。

    仓鼠顿了顿，朝他敞开零食袋，“要来一点吗？”

    陆沂川扫了眼零食种类，不难看出他为了看电影准备得蛮多。他没要，而是问江珩：“买这些花了你多少钱？”

    江珩小口咬着饼干，咔嚓咔嚓，“超市卖的东西死贵，再加上我买了好几种之前一直想买没舍得买的，花了我将近一百呢。”

    一百啊……

    陆沂川转下笔，“我忽然心情好了。”

    江珩不明所以地扭头。

    昏暗光线下，男人朝江珩弯了弯眼睛，“江珩，你是不是欠我260?

    现在可以还我。”

    不是……

    江珩惊呆了，早不要晚不要，他把还钱的小金库挪用买零食了就问他要？

    哪怕是电影嘈杂的声音也掩盖不了江珩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陆沂川语气很无辜，“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钱放在你那里，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要回来，现在我心情好了，怎么还要不回来了？”

    江珩：“……”

    陆沂川又道：“要不给你打个折？250?”

    江珩一口气把饼干全塞嘴里，觉得陆沂川才是那个250。

    他把零食袋哗啦一下抽出来塞陆沂川怀里，“拿去，我把剩下的钱转你。”

    陆沂川翻了翻里面的零食，把添加剂最多的那几袋捡出来，然后把剩下又还给江珩，“我不要。”

    江珩瞪他，“你还不要！?”

    这如此丝滑一来一往，他愣是没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比起要钱，他这个欠钱看起来更像是大爷。

    零食袋子被江珩捏得哗啦作响，“这些都是我选了一个小时选出来的，你还不要？”

    陆沂川道：“又不是我喜欢。”

    江珩气得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陆沂川黑色裤子上顶着一个鞋印，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解决方案。周末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就不计较你把要还我的钱拿去买零食这件事。”

    江珩觉得他简直是在强词夺理，“明明是我给你你不要。”

    “那我现在要，你把钱给我。”

    江珩：“……”

    江珩道：“那你把你拿走那三包辣条还我。”

    “不行。”陆沂川说：“我喜欢这三包。”

    “……”

    陆沂川伸手柄他脸掰回去，“再不看你剧情就接不上了。”

    江珩还看个屁！

    一节课就这么溜了过去，下课时电影放了还不到一半，老师拿起麦克风布置作业。

    “同学们，你们回去把这部电影看完，写个两千字观后感，下节课交。”

    人群里传来一阵哀嚎。

    电影也没看成，辣条也没要回来，莫名其妙多了两千字观后感江珩：“……”

    天都塌了！

    他发誓，如果能重来，他再也不选电影赏析这门课。

    然而更倒霉的在后面。

    那天晚上睡了一节课，第二天醒来江珩发现自己嗓子就哑，到下午就开始咳嗽流鼻涕。

    他很不幸地感冒了。

    江珩不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肯定是因为陆沂川给他披外套的缘故，他指不定是被他外套上乱七八糟味道给熏感冒的。

    人面兽心男人！

    周末来得很快，一到下班的点，江珩上班的咖啡店门口准时停了辆车。

    他吸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看着外面刮着风天气，往身上套件卫衣。

    陆沂川还没来得及下车，副驾驶上就蹿上来一个人。

    江珩啪地一下把日结两百拍在陆沂川跟前，“两百，拿去！”

    陆沂川瞥了眼，“哦，不要。”

    又不要……

    江珩瞪圆了眼睛。

    再逗下去陆沂川怀疑他会命丧当场，他只能伸出手接过两张红票子，“这两天的工资？”

    江珩哼哼两声。

    他扯过安全带系上，“我先跟你说好，这是最后一次，陪你走完这一回，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车子导入车流，风将树叶吹得晃动，起风了，但依旧是个好天气。

    江珩不怕陆沂川把他拐去卖，工作了一天，他早就累得不行，靠在副驾驶上打盹。

    等到他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座椅被调到一个舒适角度，身上盖着外套，熟悉的味道涌入鼻腔。

    江珩当即打了个大大喷嚏。

    他拥着外套坐起来，发现陆沂川正靠在车边讲电话，灯光照亮他的侧脸，光影下，英俊挺拔。

    开学这么久，江珩终于明白，同桌幻想里学长的样子终归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平凡又朴实模样。

    他不得不承认，陆沂川的确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在宋承安科普下，他知道对方一件外套就能抵得上他一个学期的生活费。

    可奇异地，他们相处起来却没有任何距离。

    察觉到他的目光，陆沂川扭头看过来。他挂了电话，拉开车门，夜风随着他的声音灌进来，“头晕吗？”

    江珩吸吸鼻子，摇摇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把你卖了。”

    江珩：“……”

    他下了车，把外套还给陆沂川，观察着周围，发现是一个购物广场。

    两人跟着人流进去。

    江珩左右看看，“你要买东西吗？”

    电梯开门，陆沂川揪着他卫衣帽子，把人带进去，“不买。”

    他按下四楼，“带你去看电影。”

    江珩愣了几秒，“……什么？”

    站在身侧男人垂下目光，狭长的眼眸里是江珩一贯熟悉的漫不经心，嘴角向上挑起一个弧度，“动作片，3D，大显示屏，立体声，应该比老旧的投影仪放出来的好。”

    叮！

    电梯到。

    江珩跟在他身后，“你怎么……”

    影院门口，男人侧着身看他，“真正的电影，不看吗？”

    那一刻，不知为何，江珩的心跳得格外快，像是因为一场电影，又不太像。

    他咽咽口水。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