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晔看她一眼,眸光冷淡,“没有。”
江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她没想到齐晔居然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聂士忠不是他的姐夫,他也是一条生命啊!
齐晔那么有钱,让江茉随便给非亲非故的人买衣服都能一下子买几十件,怎么现在为了两百块钱,反而见死不救?
“……”江桃皱着眉,厉声道,“齐晔,你的心肠怎么这么坏?你就想眼睁睁看着你姐夫没钱治病,然后死在医院吗?”
“死不了。”齐晔就这么三个字打发江桃。
他的脸色一沉,其他工人们就领会了他的心思,有人拿起铁锹,有人拿起铲子,有人拿起铁棍,都赶着江桃往外走。
“这儿是工地,谁让你进来的?”
“闲人免进,不知道吗?”
“吃个饭都有苍蝇飞过来,好烦啊。”
大家对江桃都非常不客气,不少人还是江宁村的,一直就看不惯江桃那喜欢炫耀又非常刻薄攀比的嘴脸,所以现在对她那更是毫不留情。
江桃被这一个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们吓得连连后退,刚刚一路跑过来的泪痕还挂在脸上,没有干涸。
现在又涌出新的眼泪,她吸了吸鼻子,掉头跑走了。
-
江桃没想到齐晔的心肠这么黑,这么硬,竟一点儿都不顾亲戚的情面。
她走投无路,举目无亲,在县城的大街上徘徊了一阵,也不敢回医院去面对那一波又一波的催款单。
叹了一口气,她拿出身上那仅有的十元大团结,这本来是聂士忠给她买今年一整年的新衣服的,可她现在却不得不拿它来坐车,回江宁村,去给聂士忠凑医药费。
这个时候回家,刘菊香看到江桃自然很诧异,尤其看到江桃那神色,她更是奇怪。
“你这是怎么了?最近女婿不是在县城里建设那商业街,又有面子又挣钱吗?你瞧瞧你,多丧气,这样子跟成了寡妇似的,要是让女婿见了,肯定又要不高兴!”
刘菊香不悦地训着江桃,“你啊,总是没脑子,小心女婿现在有了钱,不要你了!”
“有钱?有什么钱?!”江桃痛声道,“他有个屁的钱,我可一个子儿都没见过他的!现在倒好,他被人打得进了医院,反而要我给他筹钱治病!两百块啊,我上哪弄两百块去!”
“两百块?”刘菊香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他被谁打了?不会是齐晔吧?”
江桃翻个白眼,“要是真被齐晔打了才好,好死赖活能找齐晔要钱治病。可现在他是被他那群工人们打的!他拖欠工钱,被人打了,也是活该!我还能找那些工人赔钱不成?他还倒欠那些工人好多工钱呢!”
“……而且那齐晔还见死不救,我去找过他了,他一分钱都不肯给,真不知道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刘菊香也义愤填膺,“齐晔怎么能这样?他这心也忒狠了!好歹你和江茉是姐妹,他和聂士忠是连襟呢。要我说啊,他们俩夫妻都恶毒得很!江茉多狠呐!把她亲爹都送去坐牢。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呐,也甭去找他们了,我早就彻底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了!”
刘菊香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江铁国因为买卖人口而蹲了大牢,她相当于又成了寡妇。
最近在村子里,她想找地方说江茉和齐晔的坏话都没地方说去。齐晔搞了那个施工队,之前又帮了江宁村的大伙儿许多,谁不记着他的恩德,要是刘菊香敢说齐晔的坏话,被江宁村的乡亲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
这下江桃回来,刘菊香的那些憋屈和苦闷,总算找到了宣泄口。
和江桃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骂起齐晔和江茉来。
说他们俩没良心,见死不救,把钱看得比人命还重要!
骂了好一通,刘菊香叉着腰,说要歇口气,喝口水,待会儿接着再说。
谁知江桃已经发泄完一通,却不想再说了,她还急着筹钱回去给聂士忠交了欠医院的账呢。
江桃接过刘菊香递来的水,抿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急忙道:“娘,先不说其他的了,你有钱吗?借我——”
话还没说完,刘菊香突然抢过江桃手里的水,不让她喝了。
把碗里的水全倒在地上,刘菊香迫不及待地说道:“家里一分钱都没了!”
刚刚还说齐晔没良心,不顾亲人感情,但轮到自己,刘菊香就忘了刚刚的一切。
不管江桃说什么,反正就是没钱!
刘菊香叉腰道:“就算有钱,那也要留给你弟弟娶媳妇儿的!哪能给你这么挥霍!”
“就两百块!娘!等聂士忠病好了,他肯定会还你的!他又不缺这两百块!”江桃几乎是痛彻心扉地喊,“娘,如今我也只能找你借钱了!我还能找谁呢?”
刘菊香扬起脸,不为所动,“不管怎么说,反正这钱是没有的!他聂士忠之前发大财的时候,我也没享过他什么福,没讨过什么好。怎么着啊?现在病了?没钱了?就想到我这个丈母娘了?做梦!”
“……桃儿啊,你都这么大了,你也让你娘省省心吧!你怎么嫁出去了,就胳膊肘往外拐,反而帮着外人来骗娘的钱呢?”
刘菊香戳着江桃的脑门骂,直到江桃麻木不仁的神色让她的话停下来。
刘菊香顿了顿,把腰间端着的盆里的水一倒,叹着气出去了。
-
江桃用掉了最后的十块钱。
坐车往返了一趟江宁村,空手而回。
她在街边用仅剩的两块钱,点了一笼小肉包,配了一碗海带排骨汤。
明明是她平常都很少吃的丰盛晚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吃着吃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尝不出味道,流下泪来。
时至今日,为了借这两百块钱,她才明白自己活得有多失败。
她没有朋友,邻居关系也不和睦,继父进了大牢,继妹几乎反目成仇,在这个世上,连愿意借给她两百块钱的人都没有。
江茉呢?
江桃不由自主想到江茉,想到江茉身边围着的一张张笑脸。
……要是江茉落难,一定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想要救济她,帮助她吧。江桃又忍不住泛酸,眸中满是苦涩痛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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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江桃依旧没有凑到这两百块钱。
她回了医院,聂士忠的手术已经动完,正躺在床上休息。
她只能低头求医生和护士,甚至跪下来,求他们多宽限两天。
等聂士忠的麻药过了,苏醒过来,她就可以拿到他的存折,给他交上欠的钱。
医生看她实在可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得额头都红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好好照顾聂士忠这位病人,能宽限两天就宽限两天吧。
江桃感激涕零,一边照顾着儿子,一边打点着聂士忠,终于熬到晚上,聂士忠醒来。
他皱着眉,听她哭哭啼啼把事情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存折上哪还有什么钱。”
江桃懵了,傻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聂士忠,怀里的儿子在哭,她也顾不上去哄。
聂士忠唇角干裂,嗓音又低又哑,藏着难明的苦涩,“……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吧。”
他为了跑路,把存折上的钱都取了出来,谁知被工人们截住,不止现金都被拿走,身上能变卖的贵重手表、高档皮带甚至还有那一套定制西装都给扒了。
彻底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聂士忠也已是走投无路,躺在医院充满消毒药水味道的病床上,别过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今晚,躲在味道有些刺鼻的被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
与变卖资产、出售房子,用来填补施工队亏空,给工人们结算工钱的聂士忠相比,齐晔这边的发展情况,一片大好。
他接的活儿,都是私人的活儿,结算工程款的周期短,资金回笼也很快。
辛博厚的成衣厂已经有了第一笔盈利,给他也分了小五百块。
虽然数目并不大,但这就是好的起点,好的象征。
辛博厚准备注册商标,建立一家属于他自己的公司,也顺便拉着齐晔一块去。
“齐晔,我和你说啊,你这施工队在县城里小打小闹没什么,但你不是说准备去省城发展吗?所以你得注册公司啊!这样以后做生意,把名片一递,xx公司董事长,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听起来更有范儿?也更有可信度?”
辛博厚一张嘴是最会说的,更何况齐晔也早就有了注册公司的想法。
他的施工队虽然在县城来说规模很大,可在省城这样更大的平台,还是需要更规范、更合法的管理才行。
两人一商量,决定一块儿去省城注册公司。
辛博厚喜欢做服装生意,所以他那支施工队,也交到了齐晔的手上。
对于施工队的工人们来说,只是换个老板而已,所以都无所谓,而且齐老板大方又通情达理,他们都很喜欢。
而对于齐晔来说,也挺好的,辛博厚招的工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他不需要再费心费力筛选招人,公司的规模就扩大了一大截。
就这样,两人在省城忙活了大半个月。
一块儿到处跑动,办手续,弄资料。
辛博厚注册的是服装公司,就叫“博厚”,他想让他的名字永远压过“远思”这个名字,存着一股暗暗较劲的心气儿在。
而齐晔则注册的则是集团公司,就叫日华集团,旗下有负责未日小卖部这些经营的连锁零售管理公司,也有负责安装施工装修等等的未华建筑公司。
就在齐晔在省城跑前跑后注册公司的时候,王有根一家也在如火如荼地搬着家。
王春分和王春华都在齐晔手底下挣了钱,打算跟着齐晔去省城继续干活儿,所以拿出了这些年赚钱攒的所有积蓄,一起在省城买了房子。
王有根和他的老婆子,也沾了儿女的光,准备一块搬到城里去住。
这热火朝天的搬家场面,可让西丰村的人们都忍不住来看热闹,那真叫一个羡慕得红了眼。
见王有根笑得脸上褶子都一层又一层的,多少人都七嘴八舌地说着。
“有根叔,你这真是享福啊,居然都要搬到省城里去了,以后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城里人了呀,最有面儿的城里人!”
要知道在西丰村,有人能搬去县城买房子住,那都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没想到王家这祖坟冒青烟冒得都快烧起来了,竟然有能耐可以到省城里去长久住着。
听说王家两兄弟各买了一套房,对门对户的,王有根想住哪边住哪边,大家伙儿真是眼红得来来回回说的都是那些车轱辘子话。
“有根叔,你以后是城里人,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乡亲啊!”
“有根叔,你王家能有今天,那都是托了齐晔的福啊,他对你们那么好,什么时候能帮咱们也说说,让咱也去他那施工队干活儿啊?”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齐晔现在都开公司了!哪还是什么施工队呀,你连公司都不知道是什么,还想着去他那儿挣钱呢?”
“我管公司是什么!反正我知道我之前错了,不该背后说齐晔江茉那些坏话,我好好和他们道歉认错不就行了呗?”
“说起来,齐晔是真有出息有能耐啊,听说他以后在省城做生意,手底下将近百号人呢!”
“哇,那他到底还缺人不?”
“”
渐渐的,大家聊着聊着,重点又从王有根一家有福气到了齐晔的身上。
所有明眼人都知道,王有根家能有今天,那不还是全靠齐晔提携?
就是因为当初齐晔落魄的时候,村里其他人都不帮他,就王有根最挺他,最照顾他和江茉。
不说王有根,就是之前稍微对齐晔和江茉好一点儿的那几户人家。
宋秋已经考上了大学,以后说不定能在首都端铁饭碗,还年年给她娘寄钱回来,她娘和她弟弟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
还有其他那几户,都已经前前后后搬到了县城里,是村子里最早一批富起来的。
这么些年,还有人能看不明白的?
齐晔和江茉那就是两位财神爷啊!
顺着他们的,跟着他们的,那就能过上好日子!
要是惹他们不高兴,蹭不上他们的好处,那就继续在村子里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吧!
所有人都不想这么认命啊,好歹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是看着齐晔长大的。
眼看着那些齐晔身边的人越过越好,谁能忍得住啊?
所以,大伙儿都想着是不是还得再去求求齐晔和江茉,说说好话,就算不求发个大财,但至少也能顿顿吃肉餐餐有酒吧!
就在王家院子里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时候。
隔着一堵院墙的齐家,几乎所有人都快遗忘,齐晔的亲叔婶还在这儿。
齐振华和王红芬两人已经落魄得西丰村的大伙儿很难想起他们。
而吃过那么多的亏,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张扬一点点,生怕又惹了哪路神仙遭报应。
两人坐在门槛上,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碗儿,一边吃粗粮馍馍就咸菜,一边在低声说话。
王红芬咽了咽发干的嗓子,涩声道:“咱们儿子小杰马上就要从少管所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样了。”
齐振华叹了一口气,“等他出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王红芬想了想,忍不住道:“要不咱们也去求求齐晔,让小杰进他的那什么、公司干活儿?”
“……小杰在里头待了好几年,没上过学,也不会什么手艺。”
她想不到自家儿子还能去哪挣钱过日子,要是齐晔……齐晔还愿意念及一点儿齐杰是他堂弟的情分,说不定会愿意拉齐杰一把。
齐振华久久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王家那边搬家的动静都越来越小,他才摇摇头,叹息道:“还是别去了吧。万一不小心惹到江茉,我们又……”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却让王红芬不寒而栗,浑身颤抖了几下。
是啊,还是不去了。
宁愿他们养着齐杰,让他在家好好待着,也不能去惹那个可怕的……江茉。
-
这边。
齐晔在省城成功注册公司之后,也开始着手准备搬家的事宜。
省城买卖的房子很多,但江茉很挑剔,他也因为江茉的喜好而挑剔,所以根本不可能一下子看好。
两人商量着先去省城最高档的大酒店住着,慢慢挑。
所以这边租的房子还没退,打算先把省城的房子看好,再请卡车来一回运过去。
今天齐晔刚回县城接江茉,准备一块过去省城,董文浩却找了过来。
他是工商联的干部,现在过来,也是告诉齐晔一个好消息。
“省里要求咱们每个县城推举一名从农村走出来的优秀企业家!咱们县工商联把你的名字和事迹报上去,没想到被选上了!刚刚省里来了通知,让你准备准备上台领奖!”
齐晔有些发蒙,企业家这三个字砸在头上,让他的唇角抿都抿不住。
他也算是企业家了?还是县城乃至全省的优秀企业家?
江茉笑着拽了拽他的衣领,“你都成立公司了,名片也开始印刷了,怎么就不是企业家呢?”
这个奖的时机也来得很好,刚好齐晔要去省城发展,这一露面,一评上优秀企业家,以后做生意的名声也都能响亮些。
“齐晔,你去哪啊?”董文浩拽住正准备跨上摩托车的齐晔,“你就这么骑摩托车去省城?”
齐晔不解地看向董文浩。
董文浩拍拍齐晔的肩膀,替他掸了掸,“你啊,都是咱们县城的优秀企业家了,哪能让你骑车去!咱们政府准备了小轿车,送你去领奖呢!”
齐晔这下更是受宠若惊,婉拒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被董文浩给他别上了大红花,推上了小轿车。
有小轿车坐,江茉当然愿意,比摩托车舒服多了呀。
所以她也没客气,直接从另一边开了车门,坐上去,按住齐晔的手,“走吧,咱们去省城领奖。”
董文浩也上了副驾驶,护送齐晔和江茉,还理了理自个儿的领结,“这回咱们工商联可大方了,给你们的酒店也安排好了,省城最高档的和平大酒店!怎么样?”
没想到这次工商联竟然这么客气,又是安排车,又是安排住的,齐晔颇有些坐立难安。
江茉却白了他一眼,好久都没嘲笑他没出息了,这会儿却又忍不住了。
“老齐,你都是企业家了,能不能有点企业家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为了招商引资,政府是经常把你们这些人聚在一块儿,互相谈谈合作之类的吗?”
她拍拍他乱动的肩膀,“所以呀,以后这种领奖的事说不定常有,你要习惯,并且学会享受。”
这话说得董文浩都忍不住回头,感慨道:“嫂子,你怎么什么都懂啊?有你这样的贤内助,老齐真是上辈子修的福啊!”
齐晔也偷偷瞥了瞥江茉,抿起唇角。
何止是上辈子
-
小轿车行驶在平坦的公路上,阳光温和洒遍车窗。
江茉撑着手肘,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急刹车。
额头差点撞到前头的座位上,但齐晔的手及时伸了过来,温热宽阔的手掌接住了她,才没有撞到。
江茉啧了一声,坐回身子,脑袋探出车窗,“这是怎么了?”
董文浩也吓了一大跳,他可没人护着他,刚刚额头结结实实撞到了玻璃上。
幸好这挡风玻璃结实,他的脑袋也硬。
董文浩揉着撞得发红的地方,往前看了一眼,思忖道:“前头的马车好像出了点问题,车轱辘掉了。你们说说,这马车干嘛要跑这条道儿啊!这可是公路!”
董文浩碎碎念地埋怨着,眼看着前头的马车下了一个乘客,躬着身子跑过来,似乎是想蹭车?
他打发叫花子似的挥手,有些晦气道:“别过来,我们的车已经满了。”
对方有些沮丧又错愕地抬起头,还想说说好话,再恳求恳求,看能不能坐上这辆光鲜亮丽的小轿车。
谁知,视线交错,大伙儿都愣住了。
江茉和齐晔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憔悴不堪弓着背,形容消瘦狼狈,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人,居然是秦飞跃?
秦飞跃更是傻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糟糕的境地下,遇到齐晔和江茉。
而且两人还坐在小轿车里,穿着干净又时髦的衣服。
尤其是齐晔,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这是要去干嘛?
秦飞跃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还是一辆公务用车
所以,齐晔这是坐上了政府的车,被司机和干部护送着去省城?齐晔怎么一下子越混越好,都能有这待遇了?
而他呢?穷到只能坐一辆臭气熏天的马车回去,偏偏还倒霉到这破破烂烂的马路上出了问题,车轱辘竟然松了,差点出了车祸,命都没了!
秦飞跃受不了这样的对比,他一时间难受得心里在挠着,脸上更是臊得滚烫,抬不起头,甚至后悔自己干嘛不多等等那赶马车的人修好车轱辘。
齐晔会顺路载他一程吗?不会!
那他这是过来干嘛来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第136章
第
136
章
秦飞跃其实脸皮挺薄的。
看到齐晔的一刹那,
他瞬间就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甚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着。
他一直不服齐晔,
看不起齐晔,可如今这现实的对比打击,
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看到秦飞跃那副没脸极了的模样,齐晔眸光微沉,
抿着唇没说话。
倒是江茉撑在车窗上,
懒洋洋道:“师傅,
继续走吧。”
“诶,
是得赶紧走。”董文浩也反应过来,
催促着司机,
“老王,赶紧出发,
要赶在下午两点之前到酒店登记。”
“好嘞!”司机师傅应了声,
油门一踩,扬起尘埃,
呼啸着从秦飞跃身边而过。
被尾气喷了一脸的秦飞跃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默默站在原地,冷风吹着,
公路上的沙尘在脸上刮着,心口堵得生疼。
随着那小轿车渐渐远去消失的影子,他感觉到,自己和齐晔的差距,也像现在这样,
越来越远……
在县城做生意的这两年,
他努力追赶着齐晔,
想要超越齐晔,证明给自己父亲还有候盼明看,他比齐晔优秀!
拿到商业街的建设权,他以为自己翻身的机会就快到了。
谁知这商业街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风险和重负,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那些工人们更直接,在他想到要跑路之前,就把他房子里、身上那些值钱玩意儿全扒走了。
他连回省城的一张车票都买不起,只能说尽好话,才蹭到别人的马车,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谁想到这马车竟然半路坏了,这么狼狈倒霉的一幕竟然还落到了齐晔面前。
秦飞跃越想,脸上越似有火在烧。
他到了如今才意识到,齐晔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不明白齐晔怎么好像未卜先知似的,明明都已经十拿九稳,却还是放弃了商业街的建设权。
所以,他是不可能超过齐晔的。
相反,或许哪天,他可能会连齐晔的背影都再也看不到。
-
小轿车之后一路畅行无阻到了省城的和平大酒店。
董文浩帮忙跑前跑后,给齐晔和江茉开了一间套房,自己和司机则住在一楼的标间。
下午两点,签到完成后,就只需要再等明天的表彰大会。
江茉和齐晔趁下午有空,先去看了会儿房子。
因为乌云踏雪这两条狗需要活动区域,所以江茉想要买大一点儿的房子。
最好是别墅小洋楼,还带一个小院子,可以让乌云踏雪撒了欢儿的跑。
这样的要求,在现代来说不算过分,可放在八十年代中期的省城来说,也得好一阵挑。
尤其江茉的眼光高,房子要是破一点、旧一点,她肯定不喜欢,得重新装修,所以齐晔想着要是能买到称心如意的,直接搬进去,倒是能省不少时间。
可除了房子本身,周围的环境也很重要,不能太吵,也不能太偏僻,要生活便利,逛街出门都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
还有自然光照、花草树木、风向朝向等等诸多要求。
这么多的要求,当然不好找,两人看了一下午的房子,又随便找了一家小摊吃了两碟干拌饺子,喝了一碗玉米龙骨热汤暖暖身子,然后晚上又趁着天还没黑透,继续瞧了瞧。
可惜,意料之中没什么收获。
倒也不算气馁,齐晔知道他们这回在省城的房子,肯定是要长久居住的,是得多费些心,不能有任何遗憾才行。
睡觉前,江茉没说什么,但齐晔的胳膊被她枕着,他望着她安静的眉眼,出声安慰道:“我一定会找到房子的。”
“齐晔,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事儿啊?”江茉歪了歪脑袋,扭头过来,热气全洒在他的耳边。
齐晔耳根一下泛红,倒也不是不习惯,而是他的身体就是这样,永远都受不了江茉的撩拨,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嗓音哑了几分,他克制着翻涌的热望,声线不稳,“不会。”
“啊?那你就是觉得我没花样咯?”江茉的手往下勾,“我教你的那些,不够有趣?”
齐晔已经被她撩拨得口干舌燥,眼尾泛红,青筋在遒劲有力的臂膀上暴出一条条,衬着她盈白如玉的肤色,冲撞的视觉感格外强烈。
他翻身,忍不住握住她纤细的后脖颈,粗砺的指腹在柔软处轻轻抚了抚,“有、有趣的。”
其实不必他说,从他那忘情渴迫的样子,江茉就能瞧出来。
他很喜欢。
喜欢得不得了。
-
酣畅淋漓的一晚过去,第二天,齐晔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前往表彰大会。
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江茉原本不想去的,也无奈地早起,和他一块去省政府接受表彰。
这次被评为优秀企业家的,全省都只有五位。
除了齐晔,其他都是中年男人,相貌都很普通。
所以轮到齐晔上台领奖,发表感言时,众人的目光一下都投了过来,议论声渐起。
他一身高级定制的西装,是江茉和设计师亲自沟通过的,所以完全衬托出了齐晔肩宽腰窄腿长的优点,穿在身上,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那脸也俊俏得很,眸子很亮,站在领奖台旁,让人都恍惚这到底是电影明星来了还是谁来了。
这年头做生意的都是大老粗,也不讲究形象,一个个都是金链子有多粗就戴多粗的,彰显自己的财力。
齐晔这形象一出现,真是非常亮眼,不少人原本在打瞌睡的,也被身边的人叫醒,亲眼目睹了一番什么叫“年少有为”。
其实,齐晔如今做的生意并不能算得上省里的大生意,比他有钱的,还大有人在。
可他的事迹却比那些只会自己挣钱的大老板们要亮眼得多。
首先是他的小卖部,可以连锁加盟,这是当前这个年代都没有的新颖模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的这个做法,帮助了多少想开小卖部,想自力更生挣钱的个体户们,意义不言而喻。
再则,他的施工队虽然在省城里的规模并不是数一数二,可管理最人性化的施工队,只有他这个。
他愿意为了工人们的施工安全而停下施工,人命大于挣钱的理念,就已经是一种宣传。
而且他这支施工队的福利保障,在工人们口口相传中,已经建立起了极好的口碑。
所以省里给他这样的表彰,让其他老板们也是心服口服的。
换了他们,谁也舍不得一天少挣那么多钱,给不干活的工人们发工钱,只是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和生活。
听着齐晔在领奖台上的演讲,不少人颇有感触。
是国家给了他们这样好的机会,市场开放,才能挣大钱,过好日子。
那么他们是不是也应该像齐晔这样,放缓脚步,想一想自己能回馈国家什么呢?
不说太高的目标,但凡能多解决一批人就业的困难,能让社会更安定幸福,能让多几个老百姓的家里传出欢声笑语,不也很有意义吗?
许多人陷入深思,望着在台上发光发热的齐晔,江茉也忍不住翘起唇角。
她一直就知道,齐晔是个很心善很温柔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他从来不会只想着自己。
不然的话,以前也不会那样被欺负,现在有她在,没人欺负他了,可他还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江茉正笑着,忽然听到齐晔捧着领导给他颁的那块奖牌,却没戴到他自己的脖子上,而是对着话筒沉声说道:“这块奖牌,我想把它送给我的妻子。我想谢谢她,要不是她,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山村里的穷小子,被叔婶欺负,日复一日地干着最累最重的活。”
掌声雷动,大家的目光都顺着齐晔的视线,落到了江茉身上。
有人羡慕感慨,有人吸气惊艳,尤其是看到江茉走上台时,站在齐晔身边,更忍不住惊叹,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天造地设的一对。
其实江茉今天并没有精心打扮,只是穿着普通的黑色呢绒薄大衣,微烫过的头发随意披着,但她站在那儿,就是有一种气场,让人觉得她如此漂亮,独一无二,万众瞩目。
她弯起唇角,侧眸笑着看齐晔。
他俊俏的脸映在她的眸子里,他黑黢黢的瞳仁里亦只有她的笑脸。
喧哗热闹的表彰大会上,两人都像是只能看到彼此,在所有人脑海里冒出来的那四个字“神仙眷侣”仿佛印在亲密相挽的两人头顶上。
江茉轻声道:“齐晔,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得像现在一样好。”
只是慢一点,久一点,但按照原书剧情,他依旧是一个有能力而且善良的人。
齐晔摇摇头,坚定地道:“永远都不会有现在这样好。”
他不知道原书的剧情,但他仍然无比肯定,没有江茉,就没有现在的齐晔。
江茉了然地笑了笑,“也是。”
现在的齐晔,的确更好,因为他从没如此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个单薄的书中的人物,身上全是作者给他的标签。
现在的他,会说笑话,会抿唇偷笑,会温柔哄她,甚至还会……
江茉脸红了红,在台上,她不好意思再想那些画面,挽住齐晔的胳膊,对着闪光灯和照相机,露出灿烂美丽的微笑。
她和齐晔登对地站在一起,两人一块捧着那枚奖章,众人都觉得这样的照片照出来一定很好看,就连领导也心中默默决定,到时候报纸上的报道可以放这张照片,肯定很吸睛。
却不知这样的场景,深深刺痛了某人的心。
聂士忠站在最角落的阴影处,长满胡茬的脸上,写满失魂落魄。
第137章
第
137
章
聂士忠今天来这里,
完全不像齐晔那样被政府派车护送过来,也没有最好的酒店套房安顿,而是自己求爷爷告奶奶,
终于托到的关系,才能拿到一张能进这里的入场券。
可他是为了来这儿想要再找到机会,
搭上线,东山再起的,
而不是在这儿看着齐晔高谈阔论,
光芒万丈,
和江茉手挽着手,
在众人面前表现如何恩爱情深。
他捂着泛酸的胸口,
眼红得快要滴血,
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尤其听到齐晔说他是因为江茉才有了现在的一切,聂士忠更是嫉妒得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