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长更意外地看向齐晔,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觉悟,宁愿耽误挣钱也要保证安全,这年头极少遇到这样注重安全意识的施工队。
就是在省城,张县长也没见过几个。
张县长背着手,又满意地转了一圈。
正好雪停了下来,齐晔一边招呼着张县长,一边让人去清理脚手架、脚手板上的积雪。
又派了几个人去看一下那些铺设的电线,免得冻结在了冰雪中,容易破损,引起触电。
张县长看着齐晔认真调度的背影,眼中暗藏的青睐和赏识,让他弯了弯唇角,默默点头,记住了齐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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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桩小事过后,虽然齐晔感觉到了张县长对他的欣赏,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骄傲。
只是回去和江茉说起来的时候,忍不住又夸媳妇儿高瞻远瞩,太有先见之明。
安全施工真的很重要,连张县长也都反复强调。
因此,齐晔对安全施工的要求抓得更严,不仅在各种天气下都有应对措施,而且在不同的施工环境中,也想了各种各样的法子,保证可以安全施工。
但这年头,这种想法很难植入其他施工队老板的心中。
他们都觉得齐晔就是在小题大做,真不明白他整这一套是为了给谁看。
反正没人效仿他这做法,都不愿意耽误做工的时间,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甚至私底下谈论起齐晔的时候,那更是当笑话在看,觉得齐晔最近脑子可能真的出了问题,做出来的蠢事一件连着一件,说起来都好笑。
其中聂士忠和江桃,那是笑得最厉害的。
这天,又是一个大雪天,而且电视里的天气预报说,这雪得下几天,都不会停。
齐晔索性没接活儿,给施工队里的大伙儿都放了假,临近过年,让大家都回去好好陪着家人采购年货,准备过新年,就不必再在工地上吹风受冻,而且施工也不安全。
得了空,齐晔也没什么事干,也和江茉一块儿出来买年货。
昨晚的雪下了一夜,今天早上起来,街上落满了厚雪。
乌云踏雪撒了欢儿似的摇尾巴,小脚踩在沁凉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梅花形状。
江茉和齐晔牵着手,到集市上买东西。
要说县城现在已经有了各式各样的商店,但还是集市上的东西最便宜,种类最多。
在商业街建好之前,这儿是采购年货最好的去处。
随着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这集市上也是越来越热闹。
鸡鸭鱼肉,都是得提前囤着的,所以杀鸡的,宰猪的,都到了集市上,几乎人人都能买肉,喜气洋洋的笑脸在人群中随处可见。
年糕摊儿前的人也很多,江茉喜欢吃这个,齐晔也排队去买了两斤,用塑料油纸包起来。
今年的新衣服倒是不用买,辛博厚那成衣厂一开始,头批做的衣服,不同的款式颜色都给江茉和齐晔各送了一件。
家里没穿的衣服已经堆得快要放不下。
现在江茉再顺眼的衣服,也只穿几回,就让齐晔送给乡下家里条件不太好的亲戚去。
要是不送人,根本穿不完,而且还会让家里衣服太多,弄得乱七八糟。
衣服太多,也是烦恼,所以就先不买新的了。
不过灯笼、窗花这些还是要买的。烟花爆竹没买,因为在城里,不像在乡下那样好放。
今年过年特别冷,所以齐晔和江茉决定就待在省城舅舅家过大年。
要去舅舅家,所以年货也买得格外隆重一些。
两人正商量着东挑西选,不一会儿齐晔手上就提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肩头也落满了雪。
江茉踮起脚尖,给他掸一掸雪粒,谁知余光一瞥,却看到江桃挽着聂士忠,正打扮得花枝招的,也在逛集市。
四目相对,江茉想装作没看到这两人,心中只觉得晦气。
没想到江桃却不放过她,江桃拽了拽聂士忠的胳膊,聂士忠顺着江桃的手指,也看到了江茉。
他目光先是一亮,而后看到齐晔,又是一沉,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快步朝这边走来。
江茉皱皱眉,他们就已经赶了过来。
“小茉,好巧啊,你们也来采买年货?”
江茉轻哼一声,爱答不理。
但聂士忠偏偏就更为她着迷一般,整个人都像是陷进去了,眸子里再没其他人,就那么紧紧地盯着江茉瞧。
齐晔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黑眸里沉沉的,他侧了侧身子,挡住聂士忠的视线。
江桃都想骂聂士忠为什么要犯贱,没看出来江茉就觉得你是一团臭狗屎吗?
在心里骂了一句后,江桃又觉得不对,聂士忠是她的男人,如果聂士忠是臭狗屎,那她是什么?
江桃咬了咬唇,已经听到聂士忠在她身边,声音洪亮中带着炫耀的味道,“小茉,今天齐晔这么有空,还陪你来逛集市啊?他不是一直亲力亲为,施工队干活儿他也干活儿吗?”
自己的男人想干什么,江桃当然清楚。
为了讨聂士忠的喜欢,她也清清嗓子,附和道:“士忠,你忘了?齐晔为了他的那什么,安全施工,不是已经停工了吗?说是下大雪不能施工呢。”
聂士忠笑了,“对啊,我差点都忘了。只是不知道你这妹夫是哪听来这一套歪理邪说,下大雪怎么就不能施工了?今天下这么大的雪,集市上不也这么多人来逛?下个雪就算摔一跤,那不也是摔在雪地里,咱们谁没摔过?哪能出什么事。”
“对呀。”江桃配合地点头,对齐晔那一套的不屑非常明显。
正他们俩夫唱妇随,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光头男冲过来,急色匆匆道:“不好了!聂老板!不好了啊!王四他从手脚架上摔下来,把腿给断了!”
第134章
第
134
章
聂士忠和江桃一听这话,
直接就傻了眼。
齐晔和江茉则对视一眼,都抿住唇角没说话。
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看到聂士忠江桃这慌乱得一下失了神的表情,
从刚刚那高高在上的炫耀到这会儿的手忙脚乱,是真的很解气。
也顾不上齐晔和江茉还在,
聂士忠和江桃低语两句,
两人匆匆离去。
齐晔则悄悄和江茉说:“咱们也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以后咱们施工队也可以引以为戒。”
于是两人跟在聂士忠和江桃身后,
到了商业街看热闹。
原来,
这王四是秦飞跃那边的人,但他今天不知怎么,
跑到了聂士忠这边,
上了手脚架,
帮着挂一个牌子。
可这手脚架上厚厚一层雪,聂士忠这边施工队的人都懒,
根本没想着要清理一下,
每次只觉得自己小心一点,
就不会摔下去。
这王四也挺小心的,
然而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他不幸摔了下去。
不仅腿断了,还因为没戴安全帽,
磕出了脑震荡。
已经送去了医院,
听说情况很严重,
那腿可能要截肢,
以后就是终生残疾,
脑袋的影响也不知道有多大。
基本可以判定这辈子失去了劳动能力,
换句话说,在工地上出了事,这是工伤,施工队的老板得养他一辈子啊。
其实放在之前,这么一条商业街的建设,总有需要交叉的地方,有时候秦飞跃和聂士忠两边的人交叉做做事,也没分得那么清楚。
可是如今,忽然面临这样的赔偿问题,而且数目也不小,秦飞跃和聂士忠这塑料兄弟情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人开始相互推诿,推起皮球,甚至当着众人的面吵了起来。
秦飞跃脸色铁青,指责道:“聂士忠!王四是在你那边,干你的活儿才出的事!凭什么要我出这个赔偿费!就应该你全出!”
聂士忠也不认账,直接甩脸子道:“要我出?秦飞跃你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王四是你的人,工钱都是你给的,难道不应该你管他吗?”
秦飞跃直接往雪地上啐了一口,“聂士忠,你要点脸成吗?他虽然是我的人,可我这边又没让他出事!他是从你的手脚架上摔下来的,这钱你不出谁出?”
聂士忠则更过分,往秦飞跃的皮鞋上吐口水,“秦飞跃,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又没叫他过来,我今天一天都没来这边,他自己要跑来我这边做事,结果摔了下去,反而要我负责?我要他来了?”
“聂士忠!你这畜生!你这话是人说的吗?难道他跑到你这来帮忙,反而是他的错?是他活该?”秦飞跃脸色黑得像锅底,望着自己皮鞋上的唾沫,“聂士忠,你真让人恶心!”
聂士忠冷笑道:“怎么着?你还想打架?反正我就一句话,你的人,你出钱,和我屁关系没有,你别想在我这儿讹钱。说不定那王四还是在你的指使下,故意摔的呢。”
“讹钱?你说老子讹钱?你再说一遍?”秦飞跃直接拽住聂士忠的衣领,“你凭什么污蔑我?我秦飞跃还需要讹你的钱!你这种被部队开除的垃圾!难怪会被开除呢!垃圾永远是垃圾!”
秦飞跃这话喊得大声,旁边的人本来只是看着吵架,当热闹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没想到居然听到秦飞跃喊出这样的大新闻,原来这位看上去很有背景,到处都是朋友的聂老板居然不是退伍的,而是被部队开除的啊,那可就有意思了。
他的施工队之前接好多活儿,都是打着自己的退伍军人的旗号,沾了军人这两个字不少光呢。
就这样的人,他也配?
不齿的目光,纷纷的议论,都如雪片似的,落到了聂士忠的身上。
聂士忠如芒在背,一颗心仿佛在尖刺上碾过。
被部队开除,这是他最大的耻辱,也是他最不能在人前提起的秘辛。
谁成想秦飞跃居然知道这件事,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了出来!
他以前还怎么面对自己施工队的那些工人,还怎么号令他们?以后又怎么出去谈生意?怎么保障自己的信誉和担当?
聂士忠越想越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他握紧拳头,忽然冷不丁朝秦飞跃挥过去。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秦飞跃摸了摸自己鼻间流出的血,反应几秒后,他也低吼着,朝聂士忠扑过去。
两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打了起来。
有人忙去拉架,也有人在看热闹。
江桃惊声尖叫,捂着脑袋,却帮不上任何忙,急得嗓子都喊破了,想冲上去,却差点被聂士忠和秦飞跃打到,只能着急地退回来。
她忽然看到齐晔和江茉也在看热闹,忙过去恳求道:“齐晔,你力气大,你最厉害的,你快点去拉拉架吧!他俩这样打下去,要打成什么样子啊?”
“打不死人的。”齐晔认真地回答,差点没把江桃噎死。
她瞪大眼睛看着齐晔,忽然又听到聂士忠一声痛呼,好像牙齿被秦飞跃打掉了一颗。
江桃吓得不行,知道齐晔肯定不愿意帮忙,她也懒得再废话,又连忙跑到那边,开始徒劳无用地拉架。
“……”江茉抿唇看了一会儿,歪头朝齐晔道,“回家吗?”
齐晔沉默着点点头,牵住她的手。
雪又开始下起来,身后的那场闹剧,似乎还没收尾,一片喧闹,但吵吵嚷嚷的动静逐渐远去。
江茉把脑袋半枕在齐晔的肩头,抬起手,接了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齐晔侧头看她,唇瓣刚好印在她洁白漂亮的额头上。
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更加深刻地明白了江茉和他强调的安全施工到底有多重要。
甚至他有些后怕,若不是他早早意识到了这一点。
现在的他,或许不能这样和媳妇儿一块平和宁静地走在雪中,一起看雪落,采买年货,期待新年。
齐晔想着,忍不住把江茉抱起来,在雪地中转了好几个圈,洒下她欢快轻脆的笑声。
他也跟着抿唇笑,心里不停满足地想,有媳妇儿真好!
-
最后这场闹剧,到了派出所,又到了政府大院里,才彻底收尾。
毕竟这商业街是政府的重点项目,出了安全事故,两个施工队的老板又打了起来,无论哪一桩都让政府的领导很不高兴。
领导们轮番把聂士忠和秦飞跃训了一通,不仅让他们一块平分着赔了一大笔医药费,又拿出了一大笔赔偿款给了王四的家里人,而且还要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不懂事,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跟训孙子似的。
要不是看这商业街的建设已经在收尾阶段,肯定要换了他们这两支施工队才行。
并且,张县长还因此想到了齐晔,当初他去齐晔的工地上可是看到了的,人家齐晔多重视安全问题啊。
于是,张县长把齐晔的名字提出来,当做聂士忠和秦飞跃的榜样,让他们和齐晔好好学习。
秦飞跃和聂士忠心里当然一百个不服,但在领导面前,还是只能孙子一样地听着,不断点头承认,“您说得都对!这次是我们疏忽了,我们一定和齐晔好好学,确保施工的安全问题!”
但他们心里想的却是——呸!凭什么齐晔又成榜样了?凭什么要和他学?他齐晔配吗?!
他俩心里都看不起齐晔,根本没当回事。
谁知,县政府忽然召开了一个会议,让所有施工队、露天作业单位还有一些其他涉及施工作业安全问题的负责人,都要来参加。
齐晔来了,聂士忠还有秦飞跃也来了。
三人现在都不对付,看到彼此,自然都冷着脸,连寒暄几句都不愿意拉下这个面子,各自坐在会场的三个角落里,谁也不搭理谁。
这次的大会,是张县长亲自主持召开的,重点就在于强调安全生产、安全施工、安全作业的重要性。
说了一堆关于“安全施工、幸福一生”“宁为安全操心,不让亲人伤心”之类的话后,张县长忽然抬头鼓掌道:“这次咱们的大会,还要颁一个奖章,给咱们县里的一支施工队。”
“……这支施工队啊,特别让我感动,尤其是这位施工队的老板,他宁愿少挣一点钱,也要摸着自己的良心,保障工人们的安全。”
“……他手底下那些工人们,也特别有安全意识,只要做工,不管是平地还是高地,都会戴上安全帽!我打听过了,这支施工队,从成立以来,就一直施工零事故,从没有人受过伤,尤其是最近的雨雪天气,那更是连一个摔伤的工人都没有!让我们掌声欢迎我们县城的安全施工优秀标兵:齐晔!”
张县长带头一鼓掌,那掌声就瞬间雷动起来。
秦飞跃怨毒地看向齐晔,聂士忠也是脸色铁青地看过去。
其他人有的鼓掌,有的心里也酸溜溜的。
是啊,最近摔伤的工人当然没有啊,人家雨雪天气直接停止施工了好吗?
不过,齐晔能有这份魄力,这么大一支施工队直接停工,但是工资照发,这也是许多人不得不佩服的。
这个奖章,这个表扬,他值得拥有!
接下来,张县长邀请齐晔上台演讲,给大伙儿说了说他是如何做到安全施工的,还有齐晔的安全理念是如何传递给手底下那些工人们,让所有人都能牢记安全施工的重要性。
不止是安全施工,还有安全生产,安全作业等等。
齐晔即兴发挥,但讲得很出色,旁征博引,从一桩桩小事讲到一件件大事,听得不少人都意动无比,彻底意识到了安全的重要性。
之后,齐晔意气风发地领了奖,还鞠躬致谢。
再然后,张县长又把聂士忠和秦飞跃叫到台上,做了之前安全事故的检讨,两人在齐晔的之前风风光光被表扬做演讲的对比下,检讨道歉时的脸色难看得头都抬不起来。
真是又赔钱,又丢脸,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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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过后,就到了春节。齐晔和江茉在省城舅舅家待了几天,回来又去西丰村走亲访友,还去镇上看了罗苹。
未日小卖部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给了罗苹打理,她一个女人,竟也从江茉和齐晔这儿学到了那些管理的本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是妇女能顶半片天,江茉都笑着说罗苹可以顶整片天了。
罗苹也高兴,好像终于找到了既有意义,又值得她忙活一辈子的事情,每天都容光焕发,充满动力,明明那么累,整个人都是瞧着年轻了好几岁。
要江茉说,罗苹和现代那些女强人也差不了多少,完全不必她再操心。
未日小卖部已经可以放心交到罗苹手上,所以罗苹也不再是只靠齐晔给的工资,而是有很大一部分的分成。
所以罗苹也干得特别起劲儿,以至于江茉只记得要提醒她,也别光顾着打理小卖部,发展加盟商,而是应该也发展发展自己的对象呀。
每当提起这事,罗苹也就是红着脸啐她一口,说自己一个离了婚的,不想再考虑这些。
江茉觉得她这思想就不对了,女人离婚有什么关系,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更何况,和洪金离婚也不是罗苹的错,完全是遇人不淑。
罗苹根本不必抱有妄自菲薄的想法,错的是洪金,罗苹不应该因此受到惩罚。
正好江茉和齐晔回县城的时候,罗苹也来县城考察一家小卖部。
考察完,江茉就拉着罗苹一块儿去了服装商店。
她不需要买衣服,但罗苹需要。
江茉在衣架上直接挑了一大堆衣服过来,给罗苹道:“我瞧着这些都适合你,你去穿一穿。”
罗苹知道江茉眼光好,但她看着这么多衣服,也有些犯怵,“这、这是不是太多了?我要是一件件试,那得试到什么时候啊?”
她想着,江茉一片好心,要打扮自己,也不能坏了江茉的好兴致。那就随便买一件两件好了。
哪知江茉挑了挑眉道:“那行,那就不试吧。这些全都包起来,我买给你。”
江茉出手是真的大方,她早就习惯如此。更何况罗苹帮忙打理未日小卖部这么久,一直尽忠职守,才来没有过什么小心思,对她和齐晔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忠心耿耿。
这样的人难得,江茉也愿意对她好。
可她这阔绰的发言,却惊到了罗苹。
罗苹连忙摆手,慌乱道:“这、这太多了!这儿几十件衣服呐!我哪穿得下!”
江茉却不以为意,“每天换一套,也只够穿一个多月呐。”
罗苹真的听傻了,哪有人每天换一套衣服的。
这时候,旁边传来噗嗤一声笑,“江茉,你这暴发户的样子,是不是也该收敛收敛?”
这讨人厌的声音,不是江桃,还能有谁?
江桃也在这儿,只不过服装商店的衣架都高,刚刚江茉和罗苹也没怎么逛,所以并没看到江桃就在后头那一排衣架后面。
听到江茉随随便便就送人几十套衣服,江桃早就酸得不行。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女主,凭什么有钱的却是齐晔和江茉?
凭什么江茉自己的漂亮衣服穿不完,还能买这么多送人,而自己看上两套,都得斟酌一下,到底买哪套比较好。
江桃眼红得滴血,终于忍不住,出声酸了几句。
迎向江茉的目光,也充满了嫉妒,狠狠道:“江茉,你觉得你家齐晔能挣钱你就这么大手大脚的花,你真以为钱不会花完的吗?”
“啊?钱会花完的吗?”江茉夸张地捂了捂嘴,看向罗苹,“苹姐,咱家的钱怎么越花越多呀?齐晔老是往存折上存钱,花都花不完,我烦都烦死了,数余额数得好累,我昨天还骂了他一顿呢。”
“……”嫉妒让江桃面目狰狞,十分丑陋,“江茉!你现在再得意又怎么样?!你真当我不知道齐晔挣了多少钱?他那施工队接的活儿都是小活儿,洒洒水罢了,赚不了几个钱!”
“……我家士忠建那条商业街,挣的才叫大钱你懂不懂?他挣那么一个活儿的钱,就抵得上你家齐晔累死累活好几年了!”江桃咬牙切齿地炫耀。
江茉翻个白眼,杀人诛心道:“是吗?姐夫挣了那么多钱吗?你都是听说的吧,你看见过他一个子儿了吗?”
江桃咬着牙,“怎么会没看到!我今天来买新衣服,不就是他给我的钱吗?”
“哦?姐夫挣那么多钱,怎么就给姐姐这么一点点钱啊,姐姐才买两件衣服?是不是钱不够啊?”江茉眨眨眼,可惜她不知道江桃连两件衣服都买不起,江桃手里拿的那两件衣服都喜欢,所以还在比较,不知道应该心疼地放弃哪一件呢!
江桃心里恨恨地想,就让江茉得意吧!
聂士忠才是男主!既然这辈子聂士忠没有像书里那样,选择从政,而是走上了经商这条路。
那么男主光环肯定能让聂士忠发财致富!要不怎么商业街建设权也从齐晔手上到了聂士忠手上呢!
以后,聂士忠肯定会代替齐晔,成为全省首富!而她江桃,也能成为首富的女人!荣华富贵,照样享之不尽!
江桃望着江茉拿出来结账买单的厚厚一大票子,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意,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自己。
忽然这时候,一个光头男从外头冲进来,看到江桃,连忙招手大喊道:“老板娘!我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你在这儿啊!你快和我走吧!不好了!聂老板出大事了啊!”
第135章
第
135
章
江桃听到这话,
就已经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她勉强扶着旁边的衣架,颤声问道:“出、出什么事了?”
光头男一股脑说道:“……聂老板他、他拖欠工钱,
被施工队的工人们打了,刚被抬进医院呢!对了,
还得给聂老板交医药费,
聂老板身上那一点钱全被大伙儿抢着分了。老板娘,你先回家去拿钱吧!”
江桃更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自己的额心,
颤抖的声线越发稳不住了。
“要多少钱?”
“不知道啊!聂老板脑袋都被砸破了,
医生说得缝十几针,而且手也被打断了,
得动手术重新接起来……”光头男挺着急的,
“老板娘,
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反正你赶紧拿上几百块钱,
跟我去医院吧!”
这几百块钱,
包括医药费、手术费、住院费还有医院唯一那辆救护车出动的费用,
七七八八加起来,
确实不算多。
聂士忠弄施工队,
赚了不少钱,可如江茉所说,
一个子儿都没落到江桃手上。
江桃死死攥着自己口袋里那张十元的大团结,
脸色非常难看,
她哪有几百块钱。
要是以前,
或许还能回家找她那恶毒又刻薄的婆婆要,
婆婆不可能不管聂士忠,
而聂士忠赚了钱也肯定会给她那婆婆一部分。
可江桃的婆婆不久前才刚过世……
江桃皱着眉,心里慌乱得不得了,她得救聂士忠啊,他是男主,她是女主,他要是没了,那整个书不就彻底崩溃了吗?
忽然想起什么,江桃赶紧回头,却发现刚刚还出手阔绰的江茉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桃郁闷地咬咬牙,在光头男地催促下,不耐烦道,“我知道了,你急什么,我先去医院瞧瞧。”
反正回去也没用,家里一分钱没有,谁知道聂士忠把钱都藏哪去了,现金没见过,存折更没见过。
聂士忠不止防她跟防贼似的,而且也防着他们的儿子,所以江桃实在没辙拿那几百块钱,只能去医院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了医院才知道,原来聂士忠已经拖欠施工队大伙儿的工钱很久了。
早在过年之前,他就一直拖着,大伙儿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久的活,却没钱采买过年的年货,鸡鸭鱼肉全买不上,心中自然怨气十足。
可当时聂士忠也答应了大伙儿,等过完年,一定把工钱给大家结了。
在施工队干活的都是老实人,尽管被拖欠工资,回家被媳妇儿骂,他们也都还是忍着,过了一个不太像样的年。
谁知到了年后,再来找聂士忠,却依旧拿不到一分钱,甚至发现聂士忠正偷偷收拾着东西准备跑路。
这下可好,彻底激怒了大家。
“我们这么相信你!你居然偷偷想跑?!”大伙儿不由分说,一拳拳愤怒地砸向聂士忠。
让他结算工钱!让他履行承诺!
聂士忠哪有钱!他早没钱了!
这建设商业街的活儿看起来风光无限,是政府的重点项目,是县城里最大的工程,以后可以作为自己施工队的金字招牌。
如此种种,别人都以为聂士忠是走了多大的好运,接到了这么好的活儿。
一开始,聂士忠也这么以为,可是后来,他却渐渐感到了吃力。
因为接下来商业街的建设权后,才得知政府最近财政运转在商业街这一块,并没有太大的投入预算。
所以,只能他和秦飞跃先垫付着各种各样的费用,从原材料到工人们的工钱,都由他们全额垫付。
政府不可能赖账,只是让他们先垫一下钱。
聂士忠和秦飞跃能拿到这么好的项目,就已经要感恩戴德,怎么敢再去质疑,再去催债?
再说,只是提前垫付而已,等商业街建起来,开始招商引资,资金回流,这些钱就能回来。
可是,聂士忠和秦飞跃哪有这么多活动资金,他们购买那些原材料,从省城租赁施工机器,就已经花光了手头那些能活动的钱。
工人们的工钱?只能欠着!
发不出来能怎么办。
虽然聂士忠手头还有一点儿钱,可他也不可能不过日子呀,再说他过惯了吃香喝辣顿顿有酒有肉的日子,也不习惯吃大白菜下饭。
所以他想着,先出去避避风头,等商业街的那些店铺都开了张,租金交到政府手里,他把工程款收回来,再回来给这些工人结算工钱。
他又不是赖账,他觉得自己这做法没问题。
至于那些工人家里是不是会穷得揭不开锅,他倒是没想这个问题,就是觉得被那些工人天天缠着要工钱闹得他头疼,不愿看见他们。
谁知这一跑,反而激怒了这些工人。
他们彻底看清聂士忠的嘴脸,也懒得再给他废话,直接拳脚问候聂士忠。
也懒得再一次次苦口婆心地问他什么时候给他们结算工钱。
他们把聂士忠的口袋翻开,身上的钞票,手腕的手表,还有什么能变卖的值钱玩意儿,全都扒拉下来,先抵债再说!
至于聂士忠被打伤打残了?
那他们管不着!
是聂士忠不仁不义在先,要不是工人们警觉,阻止了他逃跑,这些工人们一个个家里都会因为没钱吃饭而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所以,聂士忠他就是活该!
聂士忠被打得彻底疼晕过去,到这会儿都还没醒。
他恐怕昏迷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想的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商业街的项目!
忙活这么久,他赚了什么啊?
一个子儿都还没赚到,白搭进去那么多积蓄,还没落着好,居然被工人们暴揍一顿!
手断了,脑袋也被开了瓢儿,真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
-
江桃望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聂士忠,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怪聂士忠太不自量力,那商业街的项目要先垫付资金,是政府在招标文件里写得明明白白的。
可聂士忠就看到这块香饽饽能挣多少钱,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吞得下。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聂士忠软软垂在床边的胳膊,嘴里碎碎念着,他要是就这么没了,抛下她们孤儿寡母,她可该怎么办。
其实江桃并不知道,不论是聂士忠、秦飞跃,甚至还有齐晔,都不知道这个项目要垫付这么多的资金。
只有商业街的建设正式启动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项目有多难,建设成本有多高。
但当时聂士忠和秦飞跃已经接下了这个项目,就只能打肿脸充胖子。
心里不断地安慰自个儿,前期垫付的资金越多,工程越大,这以后回本挣的钱就越多!
可是,这无底洞似的填进去,他们这样的小施工队,根本经不住这样的耗。
江桃哭着哭着,忽然想起来,她记得她梦见的书里,这个商业街的建设权是齐晔拿下来的,后来齐晔好像还遇到了什么困难,来求过聂士忠。
那时候书里的聂士忠还在部队,混得风生水起,对齐晔也没什么敌意,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齐晔求他,他的面子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伸伸手,帮了齐晔。
江桃想到这里,正好听到耳边医生在问:“你是聂士忠的家属吧?他的情况紧急,得快点动手术。这样吧,看你暂时凑不上钱,但我们医院还是先把他给手术动了,你现在赶紧去借钱筹钱吧。”
这位医生倒是很好,江桃赶紧抹了抹眼泪,连声道谢着冲出去。
到了医院外头,江桃被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睛生疼。
心里也疼,她竟发现自己都不知该找谁去借钱。
平日里老说自己是城里人,有多风光,可在城里,她连个朋友都没有,更没有什么亲戚,哪有可以伸手拉她一把的人。
江桃咬咬牙,心里浮现出了两个名字,她抿紧唇瓣,朝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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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晔的工地外,江桃停住脚步,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还飘来饭菜热汤的香味。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齐晔带着工人们在一起吃东西,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脸上都带着笑,仿佛一家人。
这是聂士忠的工地从来没有过的美好画面。
江桃握了握拳,走进去,神色憔悴道:“齐晔,你身上有钱吗?你姐夫进了医院,需要两百块钱动手术、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