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陈嘉予方皓 本章:第56章

    可他是从卢燕家里出来之后,在往机场赶的路上,他就翻出了手机。他确实没有微博,之前都是看别人转到微信的一条条单独看的,所以他特意用移动流量下载了一个。然后他搜索了香港迫降和模拟机测试几个关键词,果然找出了那条民航大V在香港迫降纪念日1月11号当天发的,所谓模拟机测试结果。虽然文章是科普类型的,也没有明文说陈嘉予和常滨的不是,但是他很清楚这样一篇文章,还有这样的测试结果肯定会让陈嘉予介意——他一个着陆灯不开的小错都能记挂两三个礼拜的人,真的有这种测试出来这种数据对他意味着什么,方皓自认为足够了解他,他太能想象了。即使是随便某大V发的,数据真实性都难以考证,但足以让人心理负担徒增的了。

    那一天,就是他和陈嘉予正式确立关系那天,他以为他们两颗心亲密无间,以为他们几乎是无所不谈,陈嘉予为了他一句“你不说实情更残忍”就跟严雨打了电话说了实话,算是把严雨单方面藕断丝连的那些丝给挥刀斩断了。

    可事实呢,他的世界在一边风起云涌,自己却连参与的权利都没有。之前雷雨备降天津那一次,他试图跟陈嘉予聊聊他香港的问题,他甚至说出了“你应该再找个人聊聊”这种话,陈嘉予当时比较抵触,他们就没再聊。这个话题真的太敏感了,之后的几周,方皓小心翼翼地绕着它跳舞,最终是在两个人年前暂别之前都没提起来。可是,没提起来的问题不代表不存在。他不知道是该因为见了卢燕一面而阴差阳错得知这事儿心焦,还是应该感谢卢燕把房间里的大象给拎出来了。

    之后一周,他没主动给陈嘉予打过电话。方皓是慢节奏慢半拍的人,他觉得自己从上海回来好几天了,还是在消化陈嘉予经历了模拟机数据全网公开却整整三周对他只字未提这个事实,也在消化自己的情绪。

    他微信倒是照回,微信也看不出说话的语气,他也不想让对方无端担心。可如果打了电话,方皓这种直性子的人,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语调。他不想让陈嘉予隔着一个海在日本游玩的时候就这个问题争出个胜负来,他没那么没眼力见儿。陈嘉予也跟他说过了,去日本是他母亲最后一个愿望,这整个旅途就应该是为了他和他的家庭,不应该掺进去别的情绪。所以,有两次陈嘉予微信问他“电话聊聊?”都被方皓以各种理由推托了。

    如此种种,陈嘉予那边也不是没察觉。他其实每次都是查好了共享工作日历,找方皓不在值班的时候问他要不要聊聊,但是两次被推托之后,他也隐约感觉到不对。而且,方皓回他信息的时间也变得长了些。原来会几分钟甚至秒回,现在要等一个小时。陈嘉予想不通,所以这次没提前打招呼,直接给方皓打了个电话。

    忙线二十秒之后,方皓终于接起来。

    陈嘉予和父母在东京的夜市上面走,但他也顾不得了,问他:“你最近……没出什么事吧?”他怕是方皓那边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他封闭起来自己,对自己态度转变。

    方皓说:“没事,”然后反而是让他说自己那边的事情,“你玩儿的怎么样?今天去哪了?”

    陈嘉予说了两句自己这边的旅行,然后还是没放过他,他放慢了步子让陈正和曹慧在前面先走,然后低声对电话里面说:“到底怎么了,方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情绪不太对。”

    方皓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以陈嘉予的心思敏感,只要一打电话,他就逃不过。

    “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我这边,就是……最近压力大。但是郭姐回来了,比起浦东,也还是好的。”他又转移话题到工作上面。不过,这也是他情绪和压力的主要来源,这样解释也不算错。

    他不知道陈嘉予对这个解释有没有买账,但是听到对方低沉着声音说:“我理解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我……等我回去。”

    方皓心想,这他倒是说对了,确实得等他回来,他们两个可有的聊。

    后来这通电话他怎么挂的,方皓都忘记了。他太不擅长撒谎了,甚至他觉得陈嘉予早就看破了,只是碍于隔着大洋和时差和距离,不戳穿而已。

    陈嘉予挂了电话,正赶上陈正拿手机给曹慧在东京的灯火辉煌底下合照。

    “嘉予,给我和你妈也拍一张。”陈正招呼他过来。

    拍完两人合照后,陈嘉予说:“找个人,给我们三个拍一张吧。”然后找到了一位好心的路人,他几步跨过去站在陈正和曹慧中间。快门按下,还带了闪光灯,把时光定格在这一刻。陈正身高一米八,曹慧也有一米七几,但陈嘉予个子最高,他当年再长高一厘米就考不上飞行员了——飞行员的录取身高上限是18。如今,夹在父母中间,陈嘉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有时候,一厘米就决定了一辈子,如果不是飞行员,他会是在哪里,做什么,交什么样的朋友,爱什么样的人?

    他发现,自己竟然活了二三十年,却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圆满,陈嘉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觉得心里的难受稍微缓解了一些。人生只有一条路,一个可能,他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选择了。可是,在这条路上认识了他现在的一众朋友,也认识了方皓——现在是他的男朋友,他的恋人,他的另一半。这个想法像绿色的藤蔓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逐渐爬满他的心脏。

    临回酒店前,他带曹慧去购物了,陈正在旁边也不说话,就给曹慧拎着购物袋子。曹慧挺开心的,买了几件东西说要给朋友带回去,就要折返的时候,陈嘉予走到一楼看到珠宝钟表店一字排开,就跟曹慧和陈正说:“稍等一下,我也买个东西。”

    从走进店到刷卡结账,他统共花了不到五分钟,拿着小袋子出来的那一刻,曹慧拉过他悄悄说:“嘉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嘉予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转过头说:“不算吧,但是……”

    曹慧问他:“心里有人了?”她特意躲开了陈正,因为知道陈正对陈嘉予的对象肯定会有自己的意见。

    陈嘉予见只是她问,就坦言说:“嗯。”

    那个粉饰太平的电话之后,方皓觉得他和陈嘉予之间的气氛好像暂时得以缓解了,他也得以全身心应付工作。这两周以来,他唯一一个感觉就是木然,木然地按规章对空域的飞机一条条发送指令,木然地分析过去写过的事故报告,木然地按照自己的百公里训练计划在每天规定的距离和项目后面打钩。上面颁布了改革方案,加班费是涨了1块钱,可是心里压力大是钱换不来的。这一周里面,他经历了两个夜班,四次大流量,一个航空器应答机故障的特情,加班费可能是赚着了两百块钱,但因为紧张和压力,去卫生间吐过两次。他觉得一天接一天重复这样的生活,压力像高墙之内筑起来的渐高的水位,指不定哪一天就要溃堤了。

    这种压力也绝非他独一份。连一向乐天派且工作能力很强的楚怡柔,都因为压力大而偷偷哭了两次。第二次的时候她下班在塔台的楼底下,正赶上方皓也下了晚班,站在她旁边,一边拍着她肩膀,一边安慰她给她递纸巾。直到塔台附近的停车场里面开进来一辆奔驰,郑晓旭从驾驶座里面下来,然后大步走过来,拥抱了楚怡柔。方皓跟郑晓旭打了招呼,然后退开了半步,给他们留出了距离。

    郑晓旭也只是抱了她一下,然后就很贴心地问方皓:“今天开没开车来,我们顺路送你回家吧?最近你们压力太大了。”

    方皓虽然没开车来,但还是拒绝了:“谢谢晓旭,我有点东西要回办公室看一下,你们先走吧。”

    他并不是非要回办公室,可他知道楚怡柔情绪不高,不想打扰两个人的独处时光。

    郑晓旭看着他,又问了一句:“最近都没看着嘉哥,咱们几个年前一起吃个饭吧。”

    方皓笑了笑,只是说:“嘉哥去日本了,可能赶不上。”

    郑晓旭愣了一秒。楚怡柔反应过来了,悄悄拉了他的手一下。

    等奔驰开走了,两个人在后视镜看方皓瘦瘦高高的身影折返走回塔台,楚怡柔这才张口,在车里面说他:“你呀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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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分(1)

    陈嘉予回京那一天是个周五,他依旧从首都机场回来的,飞之前方皓问他航班号,应该是要追踪。他照着发了过去——CA,日本东京成田机场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16时1分落地。可落地之后,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亮晶晶的屏幕上却是一条新消息也没有。陈嘉予条件反射般地就去查他们的共享日历了,这两周以来这个链接他已经单方面点开了无数次了,已经都快不用看日历了。方皓的排班也算是有规律的,他基本已经记住了。可他仍是喜欢看着这个日历表,这个象征着两个人共享私人时间和空间的具象让他心安。他看到,方皓并没在上班。

    下飞机的时候,飞这一班的机长和副驾驶也从驾驶舱出来跟他打招呼,这两个人陈嘉予都眼熟,之前候机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了。尤其是机长是个东北小伙子,叫赵伟光,其实比他也就小一两岁,但叫他一声嘉哥。落地之后,赵伟光就从座舱出来,跟陈嘉予寒暄了两句,然后也顺带着问候了陈正一下,搞得陈正还挺有面子。

    “落地不错,今天风这么大,你们很稳了。”陈正跟赵伟光说。

    陈嘉予也笑着对赵伟光点点头。都是飞行员,陈嘉予一般不乐意评价人家的飞行,而且民航飞行又不是特技表演,一百次里面九十九次落地可能乘客根本没有印象,有印象的时候一般也是坏事不是什么好事。

    可陈正乐意说这个,陈嘉予不让他说自己,他在外面也能逮着别人说。

    赵伟光最后说:“嘉哥最近都不飞首都机场?”

    陈嘉予说:“嗯,我常年在大兴了,下次你过来大兴跟我说一声,我们吃饭。”

    赵伟光应下了,陈嘉予一看,这五分钟的家常可算是拉完了,赶紧带着陈正曹慧回家。他这么焦急的原因之一是赶紧带曹慧回家休息,还有就是方皓说给他的新年礼物,还有就是这两周他感受到方皓那边的距离和冷淡,下了飞机就想去他家找他看一眼。等他把父母送回家安置好了,行李都运回去了,他才回了丽景自己的公寓。刚到门口,他就看到了一束斜着散落在门口的向日葵,经过几天没人照看早就蔫了,也落了灰。

    陈嘉予知道方皓给他的新年礼物是什么意思了,他用手指头捏着花拿起来在手里,又看到打印好的定制贺卡掉落出来。

    “这次是送给你的。新年快乐。”他迟了那么多天才看到,然而已经错过了花期,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陈嘉予心里面挺不是滋味,他这一走实在是太久了,又赶上上海浦东事件和春运碰头,估计全国的管制员都没有好日子过……他给方皓发了条微信问他是不是在家,然后便说:我过一个小时去找你一下。他想把自己给他的新年礼物也补上。

    快要出门的时候,陈正给他打电话说晚上和几个父辈朋友在饭店聚餐,叫他一起去——“因为咱们去日本已经推了两次时间推到今天了。还有你们刘瑞副总也在,我都跟他说了你要过来了。”陈正给他来了个先斩后奏。

    “……行吧,”陈嘉予看了看表,说:“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我八点半直接过去饭店吧。”

    在方皓家停好车下来那一刻,陈嘉予的心情挺复杂,但还是期待和迫切占了大部分。一路来的过程中,他也差不多说服了自己方皓这两天是因为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而心情不好,他肯定也会同样期待自己回来。他有钥匙,但还是敲了敲门——他想要那个开门的仪式感。听到方皓的脚步声在客厅响起来的时候,陈嘉予就从背包里面摸出个精致的小纸袋,拿在了手里。

    可这门一开,陈嘉予立刻就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跟他期待和想象中不一样,方皓显得有点冷静,太冷静了,不像是生气,但也没有笑模样。

    “回来了?”他问了陈嘉予一句,然后侧身让他进来。

    两个人没抱没亲,一时间有点尴尬。陈嘉予也意识到他误判了情况。可是,他手里面的礼物都拿出来了,再放回去也晚了。陈嘉予只能递过去了纸袋子,低头解释道:“看到你给我送的花了,……在日本给你也买了个新年礼物,之前都没想到,抱歉。现在补给你。”

    方皓有点没想到,他接过了纸袋子,里面有个同样精致的纸盒子,上面写着“IWC”几个大字。方皓心里有了个预感,他肯定又破费了。

    “要打开吗?”他看了看陈嘉予。

    陈嘉予心里面有点忐忑:“嗯,打开看看。”

    果然,陈嘉予的新年礼物是出手便是不寻常。他送给方皓的是一支手表,万国的柏涛菲诺系列。精致素雅的黑色皮革表带,银色五金配着简约大气的纯白表盘。他之前看过,方皓属于长胳膊长脚的身材,他手腕子很细,虽然是小麦色皮肤,但黑色的表带衬着他皮肤也挺显白,他戴上这支表肯定是合适、得体又优雅。陈嘉予自己有一支同样牌子的飞行员系列手表,他买这支给方皓的时候,也有想让两个人配件相匹配的隐秘心思。

    可是方皓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他还是挺波澜不惊地说:“谢谢,”然后他都没把表从盒子里拿出来,也没试着戴戴,反而是合上了白色盒子,皱了皱眉说:“但是这礼也……太重了,我收不了啊。”

    陈嘉予辩解了一下:“你都给我新年礼物了,我得回礼。”

    方皓没查过这支手表具体价格,他不算是爱表的人,但大概区间还是清楚的,所以他随口说了个数字:“……五十八和五万八,能一样吗。你这样……”

    这回轮到陈嘉予皱眉了:“咱俩之间别提钱。我看到了,觉得适合你,就买了,真没想那么多。”他进了门,把包放下,然后就在客厅站着。方皓也走过来,他好像睡得不太好,眼睛下面有青色的黑眼圈,客厅的灯光让他睫毛投下一排阴影。方皓是喜怒比较形于色的人,陈嘉予看出了他不开心,此刻他也觉得有点无措。

    “你不喜欢?”陈嘉予开口问他。

    方皓走过来到他身边,然后才开口说:“我平常真没场合戴那么好的表。要不……你退了吧。”

    他这最后半句话有点伤了陈嘉予的心了,让他面子上也不太过得去,于是他说:“你不想要的话,送给方晟杰。”

    方皓这会儿才抗议了一下:“你送给我的礼物,不能转给别人,”他看了看陈嘉予,稍微放缓了语气道:“再说了,几万块钱的表就说送就送?他接了你这么贵重的礼怎么还?”

    陈嘉予说:“不需要还,我乐意。”

    方皓不说话了。他走进了两步,走到客厅暖黄色的灯圈底下。

    陈嘉予就着这灯光看到,果然就如他平常观察到的,方皓本来戴的黑色运动手表因为常年磕碰确实旧了,也确实不显好。他伸出手来,拉住方皓的手腕说:“我看你的表戴了好几年了,想给你换一块新的,正好和我是同一个牌子的,也算配套了。”

    方皓张了张口,他想解释说他戴的那但是佳明的运动手表,跑步可以测心率和最大氧气摄入量等数据的,他几乎每天都跑,所以戴这个最结实耐造。可他看得见陈嘉予一颗真心,他花了这么多钱送自己这么重的礼物就为了图自己一个开心。别人送完礼就完了,他还要左右给自己送的这礼物找个合适理由,送完了半天换来个自己不开心。他的纠结和挣扎方皓也看在眼里,他也有点不忍。

    陈嘉予读得出房间里面凝滞的气氛,这会儿他也接受了现实,平心静气地问方皓:“你……生我气了?因为礼物的事?”

    “不是因为礼物。无论怎样,我也该谢谢你新年想着我。”方皓把手表盒子放在了餐桌上。

    陈嘉予又追问:“那……你想要什么?”

    方皓没回他这一茬,倒是靠着墙壁站好了,然后开口跟陈嘉予说:“嘉予,我们聊聊吧。”

    陈嘉予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但他表面上还是冷静的:“……怎么了。”

    方皓说:“,说进场时速可以以下降落成功的文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啊。”

    “我……”陈嘉予是真没想到。他隐约是猜到了方皓心情不好,可能和自己有关,他当时猜测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加上自己不在他身边。所以,他打算回来以后送个礼物表示真心,再争取抽空多在他家待着陪他。但他确实没想到,方皓的情绪是有具体的由头的,就是因为这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快一整个月了。他叹了口气,才开口:“我没想跟你说,但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你一不是飞行员,二不是我们公司的,不想跟你说这些糟心的事儿。”

    方皓继续追问他:“琛哥都知道了,燕儿姐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他语气挺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逼人。这一切坦白,他在心里已经演练过几次了,他生生憋住等陈嘉予从日本回来再摊牌。

    陈嘉予说:“我真的没想过……”

    “没想过告诉我?”方皓接了他话。

    “不是,我是没想过告诉你有什么好处。我觉得……说出来也就是给你添堵。”陈嘉予依旧好脾气地解释。

    他的态度还是那样,以柔克刚,让方皓所有的锋芒都打在了海绵上。他也觉得这架吵不太起来,所以他闭了闭眼睛,只是说:“但我是你男朋友。”这是他第一次在陈嘉予本人面前用这个词,堂堂正正也不躲不闪,语气是陈嘉予曾经最喜欢的那种笃定。之前几次,他都觉得,方皓在某些事情上的坚定和笃信就像方向舵一样让他心里面安稳,可这枚硬币是有正反面的,他们分享了喜悦,就也要分享艰难,这在对方看来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也义不容辞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嘉予先低头认了个错:“是我没想周全,抱歉。”

    方皓本来还想追问他对于模拟机那篇文章的具体看法,还有后续公司到底怎么处理的,谁写的文章,他对里面的内容到底信不信服……可他抬起眼,看到陈嘉予的眼睛,看他如此忍让,也就叹口气道:“算了,”他走近陈嘉予一步,说:“以后别这样了。”分别两周多,说他不想念对方是假的,如今人真的站在他眼前了,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都花在吵架上面。

    陈嘉予点了点头,好像察觉到他的心思,他也走近方皓,低下头,先开口说:“我挺想你的。”他总结出的经验,方皓服软不服硬这件事,真的是屡试不爽。

    果然,方皓听到以后,就走过去抱住了他,低声回应他:“嗯,我也想你。”

    陈嘉予没说话,也没动地方,就沉默抱着方皓,手抚摸着他脊背一下一下,好像是弥补之前进门时候漏掉的那个拥抱。

    大概过了一分钟之久,方皓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睛,他心里面涌动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要戳破陈嘉予这冷静完美的外表似的。他目光里面闪过一点狡黠,还没等陈嘉予捉住这目光,他就感受到方皓的胯骨往前一顶,就贴着陈嘉予大腿根,小腿蹭着他小腿,手滑进他领口。他穿的是很舒服绵软的运动裤,这么往上一靠,几乎就是肉贴着肉了,下面也紧紧贴着陈嘉予的。

    陈嘉予被他这一下弄的,那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他抓住方皓的领子往墙上一靠,几乎是咬着牙说了句:“我八点要出门,你……别撩我。”

    方皓则是举起来他左手腕,看了一眼他自己的运动手表,道:“11时分,你有二十五分钟时间,陈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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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分()

    11时分。方皓念的还是协调时,语气音调和指挥时无误。

    “我操……”这玩笑可就开大了,陈嘉予把他转了个身按在墙上,两下就把他运动裤褪到脚底下,都没来得及完全脱下来,就堆叠在脚踝处,他鞋都没脱就跑进方皓的卧室里拿套和润滑剂,被方皓骂了一句以后才说:“好好好,明天回来给你搞卫生。”

    说完这句话,他手指头就捅进去了,沾了一堆润滑。他当真掐着表,五分钟之后觉得差不多了,他想把方皓弄得再软一点别那么紧张,倒是方皓先催他:“你进来吧。”

    陈嘉予还维持着他的绅士形象:“这样可以吗。”

    方皓一口咬定:“我说可以就可以。”他抬起手腕,又要报时了。

    陈嘉予受不了这个,按住他的手臂,把套子套上就一插到底了。其实他们在一起以后,得到方皓的准许之后,他有过一次不戴套的,但是清理起来很麻烦,今天他体谅对方晚上可能还有别的安排,就还是乖乖戴套。

    方皓一开始还是有点没法放松,后来陈嘉予抽出来一下就打他屁股一下,他后腰和臀瓣都被拍打的有点发红,声音也很响,皮肤火辣辣的,短暂的痛感换来持久的快感。他瘦,可是再瘦的人屁股上也有肉,这样一拍也能拍的肉颤动起来,加上陈嘉予的性器进出拍打着他皮肤,挤出来一阵阵波浪,波浪里面,肉体欲望纵横。

    “舒服么?”陈嘉予没忘记问他。他一只手撑着墙,有力的肩膀固定住方皓的,大腿和臀部也都绷得很紧,如弓弦上的箭一般蓄势待发。

    方皓闭着眼睛,半边脸颊靠着墙壁,只是喘着气说:“舒服。”

    陈嘉予看到他上半身贴着墙壁,腰陷下去,只有屁股是翘起来一个极为诱人的弧度。他内裤和裤子都堆在脚踝处,所以被这些衣物束缚着分不开腿,这景象从陈嘉予的角度看来是即为浪荡的,比浑身赤裸更让他有感觉。他越看着越觉得浑身的血都热起来了,性器涨的发疼。也因为这个姿势,他两片屁股把陈嘉予夹得很紧,穴口被他操得发红,大腿根部也是。

    两个人都是整整两周多没见面没做爱,碍于场合还有距离,连句撩人的话都没说过,所以用欲火焚身来说不为过,如今搞上了也根本没有节奏规律可言。这会儿方皓也完全放松了,甚至有些过于放松,眼看着都要站不稳。陈嘉予右手把他的肩颈牢牢按死在墙壁上,最开始他按着方皓的肩膀,后来他换了个位置,带薄茧的手掌就捏着他后颈。

    抽插了一会儿,陈嘉予似乎觉得不够,又拉着方皓的手反过来抱着自己的腰:“搂紧点儿。”这样他们离得近,恨不得肌肤纹理都相连,离得近他就进的深入。他性器在里面狠狠捣着,每一下都捅到最要命的那个地方。

    “嗯……”方皓先是顺从了,很快便尝到甜头,叫他名字催促他:“嘉予,你……再快点,啊……”

    陈嘉予被他叫得脑袋要炸了,但是人总有点逆反心理,这会儿方皓问他了,他反倒起了坏心眼,慢了节奏,像要逗他一样,整根都抽出来。

    “想要什么?”他低沉着声音问,龟头就摩擦着他穴口,手指也摸着他穴口周围皮肤,分开他的臀瓣。

    方皓的脖颈这会儿是从他的手掌里面逃出来了,就回头看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风情未褪,但神情仍是专属于他的那种严肃——他也不是不知道陈嘉予想听什么。

    他咬了咬下唇,然后说:“想要你操我,快点。”方皓连色情的时候,都色情得很认真。陈嘉予觉得这已经不是他的一块软肋了,他整个胸口都是酥麻软的,可底下却是硬的像烙铁一样。他终于给他他想要的,整根插入,直奔着那个让方皓失声的点,那是他的温柔乡,是他快感的源泉。后来,墙上实在是没抓的地方,方皓被操得腰发软,陈嘉予就拉着他转了个身,把方皓按在了餐桌上,他两个手都扳着方皓的胯骨,又从后面顶进去。

    他后穴湿滑邀请着他插入,陈嘉予低吟,方皓也跟着他叫,具体说了什么他不记得了,可能有别停,再来,也可能有太深了……他越说,陈嘉予越来劲,也进入得越深越快,他反手扣紧了陈嘉予的大腿和屁股,配合着他一下下深入地操自己后面。后来他没话了,就剩下喘气和叫唤,只剩下最原始的交合,插入渐渐快得可怕,润滑剂都要被拍打出泡沫来,方皓用左手不断撸动自己的性器,前面快感升温,后面又痛又爽。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跟陈嘉予做爱太上瘾了,方皓只要想投入就能百分之一百二十沉沦其中。爱情挺难,爱情里面有太多抓不住的东西,可是性却简单,他抓得住,抓得也牢,他知道怎么让对方丢盔卸甲。

    陈嘉予也觉得控制不住自己,跟方皓在一起以后他觉得他年龄直接减了十岁不止,有时候特幼稚,有时候特冲动。本来今天进了门就是为了看看他好不好,把礼物送到,再缠着方皓重新送给他一束花他好好养起来,没想到他一个小动作,现在自己有家不回,两个人有床不去,靠着桌子就做得昏天暗地。

    他没细想,方皓又叫了他一声,然后在他身体底下,在他怀抱里呻吟着颤抖着高潮,他后面一阵阵抽着收紧,陈嘉予也低吼了一声随着他射了出来。

    高潮以后他抱着方皓的肩膀和脑袋想再搂一下,可方皓却挣开了,按着他大腿让他退出去。

    陈嘉予喘了喘气,以为弄疼他了,所以试探性地问他:“怎么样?”他怕他最后稍微有点过,可是方皓从头到尾是配合的,甚至他想慢点温柔点的时候,也在逼着他快和狠。两个人也做过不少次,他知道方皓其实是享受这种激烈一点的性爱,但是这也分时候。陈嘉予其实不太确定,今天是不是那种时候。

    “没事。”方皓转过身来,顺着墙壁滑坐下来,单手把裤子匆匆提上来,背靠着桌子腿。

    陈嘉予也把腰带扣回去,摸了他头发一把。

    方皓这才又举起手腕,半是开玩笑地催他说:“八点零七分了,陈嘉予。”他左手上面还是没擦干净的精液。陈嘉予是真的不想挪地方,他想温存,想慢慢亲过他脸颊,可时间确实是到了。和长辈的聚会,迟到十分钟顶多自罚一杯,迟到半小时就不礼貌了。

    陈嘉予以为他那别扭劲儿过去了,便调笑说:“迟到扣工资吗,领导。”

    方皓看他这样子,没舍得在说什么,只是配合他说:“表现不错,既往不咎。”

    陈嘉予后来是笑着出去的,可他出门以后,方皓却笑不起来了。

    他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重蹈覆辙了。这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感情关系出现不确定因素的时候选择用性来想解决问题,来确定对方的存在。可这是和陈嘉予的第一次,他开了个不好的头。做完了一场,身体是爽了,可脑子还是乱的。

    陈嘉予跟他道歉的时候,原话说的是他考虑得不周全。可方皓有些时间冷静下来考虑,在他看来,陈嘉予哪里是没想周全,他恰恰是想得太周全了。之前明明有挺多机会告诉自己,比如在他家刷,或者和周其琛吃饭的时候。他是考虑过了告诉自己这件烦心事的可能,然后决定为了不给自己添堵而选择不说。这种考虑的背后其实是不信任,他没信任自己到把弱点和软肋露出给自己看。

    方皓不知道是否是他太敏感了,还是这件事就是陈嘉予做的不对。陈嘉予一心念着回京见到他,明明晚上在城里有饭局也要开车往返两小时来看自己,是有十足的诚意和耐心。他也不应该对他太过苛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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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局

    陈嘉予被他爸拉着去参加和老战友的聚会,他最后迟到了十分钟,还好陈正也迟到了十分钟,进门的时候就是看了他一眼,啥也没说。他们回家那天是大年初三,所以正好几个人聚在一起算是过个晚年。他一向不是很喜欢这种喝酒吹牛逼的场合,尤其在座都是长辈,也就是陈正的朋友,他也没法真正放松心情。可有了模拟机数据测试的这事在,他也觉得出席这个饭局,上下打点一下和领导的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果然,酒局过半,他就已经被灌得挺多了。他是晚辈,又要给陈正挡酒,敬来敬去就三四杯下肚了,而且啤的白的混着喝,菜都没吃多少。他平时因为排班密集,其实很少喝酒了,这一停下来酒量也退化了,一猛子喝这么多确实有点招架不住。十点半的时候,终于这个局是有要散的样子了,他胃里面翻滚着难受。

    他扣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陈嘉予只看一眼,看到方皓的名字,就按下接通。他跟陈正和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然后就从饭桌边上站起来了。

    陈嘉予接通便问:“怎么了?”有之前去他家的铺垫在,陈嘉予知道一开始他是挺不开心的,虽然后来方皓说算了,但是他还是隐约感觉到自己没能让他满意。他走得时候是掐着表走得匆忙,如今接到他电话,他也顾不得长辈饭局了,立刻就接起来。

    方皓顿了一下,然后问他:“今天晚上,你回你家,还是……”

    陈嘉予不仅胃疼了,脑仁儿也开始疼。他是想回方皓他们家,可是陈正还跟这饭局上呢,如果他电话让小赵只来接陈正,自己是明摆着不回丽景而要去别的地方过夜,就差把“金屋藏娇”四个字贴脑门儿上了。

    “今天……可能还是得回丽景,我跟我爸在外面喝酒呢,我俩得一起回去。”他跟方皓解释说。他也不是没听出方皓话里的意思,所以跟了一句:“明天去你家陪你过年吧。想怎么过?”

    他问完这句话,方皓那边有点沉默,大概是想到他上次问这话是新年的时候,那会儿他就爽约了,在陪方皓过节这方面他之前的表现可能真的不怎么样。

    “……那快过来了告诉我一声吧,我白班,三点下。”方皓最后说。

    陈嘉予回他:“嗯,知道。那我先去你家做点东西等你。”

    方皓应了一声,他看也晚了,陈嘉予那边人声嘈杂,所以就说没别的事了,然后补了一句:“,嘉哥。你少喝点。”他不怎么常用这个称谓了,如今想到了就叫出口了,留陈嘉予一个人,几杯酒下肚醉意盎然,被他叫得耳朵发热。

    包间门口人来人往,陈嘉予又走出去两步,用手捂住了话筒:“别生分,”他说,“,宝贝儿。”然后,丝毫不给方皓反应或者反驳的机会,他先给挂了。

    等陈嘉予刚刚回到饭局,就听到席间有人问:“这么晚了谁打电话啊。”是在座的一个民航局的处级领导说的,姓林。

    “哦,就是同事。”陈嘉予大言不惭地说。这话也确实没错。

    那位领导开口了:“听说小陈单身好几年了啊,我侄女儿刚从法国留学回来,人家就喜欢飞行员,你要不要见见。”

    陈嘉予只好赔笑道:“林处,这还是算了,您侄女人家可是高材生。”

    刘瑞刘副局长在旁边调侃道:“我说林处,老杜的亲闺女人家都没看上,你就别忽悠了。”

    林处有些尴尬,拉着陈嘉予又喝了点酒,这事才作罢。

    他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回是微信,被置顶的那个方块发过来的,也只有几个字:你也,宝贝儿。

    陈嘉予差点又要摔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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