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徐运墨_1 本章:第37章

    “你凶我?”

    这一掌打到心口,汤育衡反应剧烈。好心好意关照他身体,林至辛一点面子不给,当自己阶级敌人一般对待,当即心情断崖,头一别,赌气进去了。

    林至辛没追,又准备掏香烟盒,保持沉默到现在的夏天梁终于有了动作:他亲自结束了凌乱的上半场,将林至辛往里面一推,说你去吧,没事的。

    圈缩小了,重新变成三个人。

    三是奇特数字,容易引发某个人是否多余的猜测。徐运墨自然不想做多的那个,往夏天梁身边走一步。

    这次他们的肩膀互相顶到了。夏天梁没动,让他靠近。

    一个动作和一个反应,明示。

    侯远侨重新点了烟,慢条斯理抽一会,提问:“又在戒烟?”

    看的是夏天梁,实际在问另一个人,徐运墨当然没让对方失望,“对,我在监督他。”

    侯远侨似乎没听到这句话,端详夏天梁的面孔,观察他气色。

    几秒后,他点点头,“看起来戒得蛮成功的。”

    “相当成功。”

    徐运墨有意加强程度,引来侯远侨的笑声,他抿一口烟,缓缓吐掉,“确实,人各有所长,这种事情,换我就没什么天赋。”

    他不再往下延伸,改了话题,挑的都是轻松方向,没触及夏天梁或徐运墨的私事。直到最后,话锋一转,反而问起沈夕舟,想了解他在南襄路的那家酒吧开得怎么样,以及和周围邻居处得好不好。

    夏天梁答得很简单,“没什么矛盾,他挺会做人的。”

    “夕舟是这样,”侯远侨不意外,“他身体还好吧?”

    “每天开屏,硬朗得不得了。”

    徐运墨突然插话,侯远侨听见,顿一顿,随即笑起来,模样放松许多。

    “这个形容还挺生动,”他对徐运墨抱以赞许,“过去在东村,他也总是吧台后面最时髦、最受欢迎的那个。”

    夏天梁:“你们认识很久了?”

    “算是老朋友,喔,可能过去没和你提起过。纽约的餐饮圈子也不大,他么,之前遇到点事情,所以我劝他回上海调整一下,说不定能有新的转机。”

    原来那只孔雀是你空运过来的。徐运墨想起沈夕舟酒吧开业门口那个花篮,虽然侯远侨在自己这里的记分表开场就是零分,但不妨碍徐运墨再扣他二十。

    夏天梁听后,想法却不同,抿紧嘴唇,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侯远侨平和道:“人是很难改变的。”

    两句话像加密电报,听得徐运墨皱眉。注意到他神色改变,侯远侨扬起嘴角,叹道:“但也不是没有例外,对吧。”

    这次看的是徐运墨,问题则抛给夏天梁。

    两人都没给他答案。或许也不需要。那座耳桥太耀眼,足以解释一切。

    对于沉没的人来说,能进步就是好事。侯远侨灭了烟,最后一根,他没再多抽了。

    之后,话题无甚新意,夏天梁问侯远侨这次准备待多久。

    对方答,两个月吧,好久没回上海,这次算是休假。

    夏天梁停两秒,“有空来天天吃饭。”

    侯远侨没有立即答复,视线落到徐运墨身上。

    “谢谢,”侯远侨收起烟盒,“看情况吧。”

    回室内,酒会结束,林至辛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已与汤育衡恢复邦交。

    他安排送别客人。侯远侨没有多留,貌似还有下一场的社交局。临走之前,他与徐运墨又握一次手,两人不再借着这个动作比手劲,匆匆握过之后,侯远侨笑一笑,对他留下一句回见。

    这次来,也是徐运墨开车,两人下去,准备先送小邢回酒店。小姑娘说后续会在上海待两天,正好来辛爱路一游,夏天梁表示欢迎。

    等到车上只剩彼此,没人说话,安静得有些过分。

    上高架前吃到一个红灯,车停,像是说好了,两人同时开口。

    撞到声音,他们都停下。徐运墨扭头看夏天梁,隔了两秒,红灯转绿,后面几辆车排队,挤掉了这个可能冒出的话头。

    后半程,车内更静。

    拐入辛爱路,双方似乎都在酝酿什么。上楼到家,夏天梁先进门,外套还没脱,身后有个重量覆上来。

    “你有没有话想和我说?”

    徐运墨发问,声音闷闷的。夏天梁转身,捧起他一张脸,看清上面的成分:30%郁闷、30%迟疑,还有40%的不痛快。

    最近徐运墨做得太好了,什么都想到,什么都不埋怨,仿佛是碍于天天的情况,铁了心要体恤自己,总是呈现出一副百分之百靠得住的模样。

    好久没见他发这样的小脾气。夏天梁怀念之余,觉得可爱,他手指上挑,绕两圈徐运墨的头发,压在指间里玩了一会。

    “是不是想问侨哥的事情。”夏天梁问。

    叫得这么亲切?

    徐运墨摒了一路,快要累死了。他心知肚明今晚的情况是意外,多少大家都不愿意见到,否则林至辛也不会一脸无可奈何,更别提五个人在吸烟点那几分钟,还有打哑谜一样的三人下半场,简直度秒如年。

    夏天梁表现出色,全程稳稳当当,没有半点波折,然而这份过度的平静让徐运墨心焦。

    他都没和那个姓侯的挑明他们的关系。徐运墨想到这里,心里不舒服,脸一皱,下一秒夏天梁就亲上他。

    对方轻轻啄徐运墨嘴唇,像在化解他的情绪,“你怎么知道他的?”

    过去搜集的那些线索足够多,整合完自有定论。徐运墨一一讲明,夏天梁听了,不亲了,朝他睁大眼睛,“你知道这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问我?”

    哪有人揪住一点线头,就高举喇叭,问对象前任的事情?王伯伯吗?徐运墨掉转视线,“总要有个契机,才能问得出口吧。”

    “那你就一直这样憋着?”

    夏天梁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徐运墨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之前翻出这些,要求他作答,好像时机都不太对,或许他们冷战还有的延长。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拉着徐运墨坐去沙发,靠到对方身上,又拖过徐运墨一条胳膊当安全带,搂住自己。

    “我也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他,至辛很不好意思,后来和我说,是他没算好时间。其实没什么,就是有点惊讶。”

    夏天梁歪头枕在徐运墨肩膀,“噢,遇上他的时候,我就说了,今天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原来公布过了,怪不得侯远侨打量自己的目光暗含锋芒。徐运墨原谅他一秒钟。

    我想想啊,夏天梁抱着徐运墨的手臂,继续说:“我和侨哥是在四季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跟了师父三年,侨哥和国内酒店餐厅的主厨来往很多,有次他回国,到四季吃饭,是师父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见面次数多了,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自然而然,徐运墨宣布这是今天听过最不舒服的四个字。

    他努力保持平常心,却免不了阴谋论一番,“那为什么分手?他对你不好?还是出轨?”

    “你干嘛把他想得那么坏?”

    夏天梁吃吃笑起来,责怪似的拍徐运墨手臂,“他人很好的!分手……主要是因为太忙了。我们当时,谈了大概一年半吧,但中间断断续续有一年的时间,他都不在国内,老是在美国和加拿大来回跑,也没空培养感情,所以等到最初那阵过去之后,再回过头看,大家都没那个意思了,相处起来好像更像哥哥和弟弟。”

    说到这里,夏天梁很轻地叹气,“我以前以为这样就足够了。我是大哥嘛,要照顾弟弟妹妹,希望身边有个人能多包容我一点,但时间久了,总感觉不太对劲。侨哥虽然看上去和我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实际我们是一类人。他看到别人有困难,就会忍不住帮忙,对任何人都很宽容,还很大方。我和他认识以来,从没见他生过气,你今天也听到了,沈夕舟那家酒吧就是他给的店面,估计也是他从纽约救回来的,某个迷路的人。”

    救世主吗?还是大慈善家?徐运墨困惑,他是做不到这点的,不由问:“你觉得这样不好?”

    夏天梁摇头,“太轻飘飘了,如果我手上有条线,就算系到他身上,感觉也会慢慢松掉。好像戒烟那样,他监督起来一点都不严格,中间我复吸好几次,他也不会来管我,只是劝我,应该多靠自己。”

    也难怪失败了,徐运墨将这种态度划分为不负责任的领域。说好监督,就是不断付出时间和精力,要盯紧,且不可以先对方而放弃。

    夏天梁听过他的理论,满足地嗯一声,“这个你最擅长了。”

    徐运墨没有反驳,他也觉得自己担任监督者的角色比想象中更加顺利,也……更有趣味。

    “所以我和他分开,也算是一种必然。侨哥和我说过,他可以给我一个救生圈,但没办法救一个溺水的人,所以我必须自己学会游泳。”

    搞什么哲学议题?徐运墨嗤之以鼻,“他指望你自学成才?好笑,这种事情没人教,怎么学得会。”

    我就知道,夏天梁露出笑容,往他怀里窝得更紧,“因为你也不会游泳。”

    这项运动的确不是徐运墨的专长,他思考两秒,“我们可以报班一起学。”

    “已经在一起学了。”

    夏天梁挨到徐运墨肩窝。他们选修爱这门学科,都是一知半解,幸而彼此好学,并且愿意一块研究。

    他低声道:“其实要谢谢侨哥的。”

    有什么好谢的,徐运墨不乐意,转念一想,也是,至少该谢谢侯远侨和夏天梁分手这个决定。

    “侨哥见识广,阅历也深。我在四季的时候,一直有在纠结要不要跳出去。师父对我很好,但那里实在太像个温室。我本来就想自己开店,要学的本事,不能局限于灶台锅铲。他也教过我,该做和想做,这两件事是不一样的,鼓励我多试试其他岗位,锻炼一下能力。小如意的工作就是他介绍给我的,他是其中一个股东,和至辛也很熟。”

    夏天梁抓起徐运墨的手,当他手指是玩具,屈起指关节叠起来,再捏住,最后包进自己掌心握牢,“就是因为去了小如意,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我才决定出来开店。原本我没打算把店开来辛爱路的,也是侨哥帮我联系了老马,我才知道99号还有一个空的铺面。所以,要谢谢他告诉我,这样我才能碰到你。”

    “他帮你过这么多?”

    徐运墨危机感蹭蹭上涨,复盘一下自己的付出,好像也就最近做了几天小工,贡献值远远不及。

    见他生出这种多余的烦恼,夏天梁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左右抵住他唇角,不准往下撇,以免徐运墨变成融化的失落小人。

    “你不要和他比,”他认真说,“他是他,你是你。侨哥确实帮过我,但他只是给了我一个救生圈。你不一样啊,你可是陪我一起学游泳的,我们有革命友情。”

    谁要和你战友情,这比喻太差劲了,徐运墨一报还一报,掐住夏天梁的脸颊肉,“不止友情。”

    夏天梁被捏着,说话有点漏风,“那还有什么?”

    徐运墨没答,静静地看他一会,整理完思绪,他松开手,将夏天梁揽到怀中,再抱紧。

    “……爱……情,亲情,随便什么情,反正只要你想学,我都会和你一起学。”

    不管哪节课程,哪种泳姿,度过人生这片海的方式,徐运墨决定抛弃救生圈,与自己共同沉入摸索,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徐老师。他低声喊,被徐运墨否决,“现在是同学,不是老师了,应该换个叫法。”

    加要求:“亲近点,最好也特殊点。”

    整条辛爱路,多的是叫他徐老师的人。夏天梁明白了,他眼珠子转转,先装个傻,“那我叫你什么,墨墨?”

    “不要,听着像我妈。”

    “公主?”

    “你故意的是吧。”

    夏天梁埋在徐运墨胸口,咯咯笑得不行。

    哦哦,我知道了!他不怀好意,幽幽问:“老婆?”

    什么?徐运墨将他拉开,严肃道,“你再喊一遍?”

    “你介意这种称呼啊?”

    “小白相都叫你嫂嫂了,他是我兄弟,折算一下,我叫你老婆也很合理吧。”

    可……就……不……那……啊!

    徐运墨内心经历一场激烈斗争,拐过千百个来回,最终咬牙挤出一句:“你真的喜欢?”

    夏天梁重重点头,眼中满含期待。

    “……随便你。”

    徐运墨认栽,不过仍是倔强地附加一个条件,“只能在家叫,外面还是叫老师算了。”

    他当真了,却也同意了。

    为了让自己开心,宁愿吃点亏。徐运墨这种小小的妥协,夏天梁非常喜欢,立时心底变得融融的。他面朝对方,往上亲到徐运墨额头,笑眯眯领奖,“谢谢老婆。”

    仔细听一听,再咀嚼一下,这两个字从夏天梁嘴里出来,似乎也没那样刺耳。

    徐运墨劝导自己,喊什么不是喊,只要夏天梁喊的都是他,就可以。

    就很好。

    第70章

    咸肉菜饭

    TT的项目结束之后,徐运墨没过上预计中的闲散日子。有几个餐饮和生活方式的品牌看过成功案例,对他很有兴趣,递出合作的邀请。

    徐运墨没有回绝,只说晚点回复,要评估一下。

    不多久,徐运墨已经通过大量家庭照片,把乐蒂的邻居和同学都认识了一遍。

    侄女确实与自己年幼时长得有点相似,乐蒂一样是雪白肤色、翘鼻薄唇,不过Julia给了她一双蓝色眼睛,五官轮廓也更深,加上爱笑,那张小脸永远活泼。

    听徐藏锋说,她兴趣广泛,今天打球明天溜冰,精力实在旺盛得有些过分,唯独不喜欢艺术,坐在桌子上拿起画笔,两秒就会扔掉,开始在家里跑酷。

    徐怀岳在芝加哥时,曾想引导孙女的绘画书写才能,被乐蒂一口拒绝,字面意思:她抓着徐怀岳咬了一大口,以示我不愿意。

    被伤害的画坛巨擘只得黯然伤神。

    徐运墨看着照片上,乐蒂微笑时露出的洁白牙齿,感觉有点好笑。有两次电话视频,他试图矫正乐蒂的读音,让她成功喊对“叔叔”这两个字,均告失败,搞得现在连徐藏锋都顺应潮流,跟着休休长休休短,令徐运墨颇为无语,说你怎么做人家爸爸的,教育水平也太堪忧了。

    徐藏锋笑过两声,说我是给你机会,等你有空来芝加哥,再亲自教她吧。

    又发来一些当地的艺术活动信息与课程资料,没明说,让他随便看看。

    听出弦外之音,徐运墨没回。

    年后,于凤飞结束海外之旅,回上海,约了时间来天天吃饭,特别申明,就自己一个人。

    徐运墨与家里关系缓和,夏天梁知道后,比他还高兴,同时嘀咕,哎,你妈这次来,算不算我正式见家长啊。

    你和她都见过多少次了?徐运墨心想,私下里消息也没少发吧。

    不过嘴上还是说,穿好看点不就行了。

    近来夏天梁的装扮逐渐有了改变。他很少再穿那些俗气的衣服,花衬衫都被徐运墨收拾干净,也不再用摩丝固定那一头飞扬的鬈发,整个人变得清爽许多。

    一些熟客见到他,左右看看,调侃不得了,吃仙丹啦,居然重返十八岁。

    半夜炼丹自有美妙之处,烈火真金,有人愿做炉鼎,采阴补阳,夏天梁笑而不语。

    月底,天天照常营业。

    午市翻过一次台,几桌客人留着聊天,有人推门进来,夏天梁下意识先喊欢迎光临,再抬头,对上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影。

    帽子口罩一应俱全,看不出半点表情,周围食客纷纷投去奇怪的目光。

    夏天梁请他坐,递上菜单。这位新客人也不急着看,一双眼睛藏在墨镜后面,四处打量天天内部。

    “你这家店开了多久?”

    “一年半了。”

    “开在这种偏僻地方,能不能赚到钱?”

    夏天梁笑一笑,回答:“下次您再过来,要是还开着,就说明我没赔本。”

    对方不说了,拿过菜单看一圈,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手指着随便选了几道菜。夏天梁看他点的量有点多,遂问是不是还有朋友没到。

    “我一个人吃。”

    行为乖张,夏天梁也不多问了。

    上菜之后,这位客人终于摘下口罩,和夏天梁想象中差不多,五六十岁的样子,年纪不小。

    夏天梁没去打扰,到其他桌服务,与客人闲聊。

    有居民四处张望,“咦,徐老师今天不在啊?”

    “他有点事情,今天不来。”

    喔唷,居民感慨多少已经习惯在这里见到他,徐运墨不出现,倒是有点想念,都差点忘了他有本职工作。

    夏天梁笑了,“你们还真当他是我招的小工啊,徐老师就是过来搭把手。”

    居民打趣:“个么夫妻老婆店都是这样的,一个烧菜一个收账,搭配起来干活才不累呀。”

    话说得俏皮,大家都乐了,只有角落那桌的新客,似乎见解不同,不轻不重地哼一声。

    “怪不怪,夫妻老婆店,两个男的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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