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兰芷谢蔺 本章:第43章

    不?少门阀世家的权贵受苦受累,私底下唾骂谢蔺装模作样,他的婚期就定在?两个月后的初春,不?去操办婚事,成日?扎进官署,也?不?知道是想表忠心给谁看!

    还有十天便是除夕。

    一大早,工部侍郎温理被顶头上?峰谢蔺抓住,二人乘坐马车出京,前往京畿附近的苗镇。

    苗镇虽是京城附近的镇县,却因位处深山腹地,地荒人稀,进山的车马不?便,通不?了贸易,日?渐贫困。

    幸好,人有腿有手,不?会被困在?深山老林里,凡是壮丁青年,都跑出大山,去别的州郡过活,留在?山里的,只有那些腿脚不?便的老弱妇孺。

    秋季天旱,山林植被繁茂,苗镇起了山火,烧毁不?少房屋,幸好没有人丧命于火海。

    朝廷得?知此事,派下赈灾银两,委托当地的县官周康宁帮忙修葺房屋。

    然而?周康宁贪墨赈灾银两,只发下一小笔银钱用于招募瓦匠修屋。

    苗镇出入不?便,那些瓦泥匠见官府给钱太少,不?愿意帮忙,两方扯皮,闹腾半天,谁都不?愿让步。

    终于有一日?,秋末天气冷,深山降雪,积雪压塌了本就被山火烧漏的檐顶。

    屋舍漏风,一位老翁冻死在?家中?。

    街坊邻里发现他的时候,身体都冻硬了。

    镇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他们不?敢去衙门里状告周康宁,毕竟他们听说了周康宁是周皇后的旁支,论亲疏辈分都算得?上?皇后族弟,不?然一个胸无?点墨的纨绔怎么可能当得?上?地方知县?可今年冬天来得?太早,秋末就有大雪,可见初冬必有雪灾。年轻人全跑到外地做活,留在?苗镇的,都是些带孩子?的妇孺,还有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

    镇长?说了,屋子?必须要修,夏汛冲垮的吊桥也?得?重建,不?然冬天还得?死好几个人。

    有人给镇长?提议,听说京城里有一位高官,家住在?外坊,府上?的门房好说话,先前别的州府有难民就是去求的这位谢老爷。外地来的流民不?止没受官老爷责罚,还帮他从欺良压善的县官手里要回了田地,他们走投无?路,可以求一求这位大官。

    村镇里的老人们凑足了一箩筐鸡蛋,还有一些红布包的现银,让略通一点笔墨的镇长?找上?谢蔺。

    镇长?承诺镇民的时候信誓旦旦,可真当他来到天子?脚下的繁荣都城,他又心生畏惧。

    在?这些官老爷眼里,他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碾死他不?费吹灰之力。若是这位谢大人得?知他们的困境,非但不?帮忙,还将?他检举给周康宁,那他该如何是好?镇长?的儿子?儿媳也?在?外做生意,老伴走得?早,家中?只剩下一个刚换牙、会喊“祖父”的小孙女了。

    镇长?自己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等到了谢府,并没有官差驱赶他,也?没有狗眼看人低的门房。

    姓刘的管事很和气,谢大人也?很客气。

    谢蔺从镇长?口中?得?知了苗镇的困境,但他对?周康宁下手,相?当于挑衅周皇后,对?关南周家这样的百年世族巨室宣战。

    乾宁帝与周皇后伉俪情深,还育有嫡出太子?李泓治。

    太子?淑慎谦恭,在?世家门阀间口碑颇丰,也?深得?皇帝倚重与喜爱。

    乾宁帝默许外戚出仕,也?是为?了给嫡长?子?栽培母族手足,帝政忠臣。

    乾宁帝顾念太子?,不?会希望孩子?失势,将?来即位举步维艰。

    而?谢蔺打压世家,虽然合乎君王的心意,却不?可盲目出招,更要见风使舵。

    为?了几个贫户,谢蔺开罪后党,甚至可能搭上?一条命,真的值得?吗?

    谢蔺沉默不?语。

    镇长?却放下竹筐,讨好地揭开一整片覆没鸡蛋的枯草与松针,露出底下一个个擦得?白净的农家蛋。

    镇长?说话带点地方口音,要重复很多遍,才能让人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局促地递上?鸡蛋,告诉谢蔺:“都是自家养的鸡,很干净,吃了对?身体好。府上?有小公子?娃娃,吃这个能长?高。”

    谢蔺接过鸡蛋。

    他看到镇长?的棉鞋已经磨破了后跟,鞋帮子?沾了泥,指缝里也?有泥星子?,唯有那个竹编的箩筐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谢蔺明白了,镇长?一路背着?箩筐走出大山,他怕鸡蛋损坏,会招致京官厌弃,不?敢放下箩筐休息片刻。

    蝼蚁的命,也?是命啊。

    谢蔺郑重接过鸡蛋,对?镇长?说:“多谢老先生送的礼,您且放心,入冬的时候,家宅一定会修好,镇上?的人不?会再受冻了。”

    谢蔺要还那一只鸡蛋的恩情,他几经暗地查访,终于收拢周康宁疏忽职守,滥用职权,贪墨灾银的罪证。

    于是谢蔺亲自撰写题本,转递内阁议事,再将?奏章呈至御前。

    就此,周康宁革职落马,问斩午门。关南周家将?其一房逐出族谱,撇清干系,保住本家声誉。

    但谢蔺此举还是太耿直莽撞,若是他想和世家交往融洽,分明可以事先告知周康宁所犯之罪,待人改过自新,两边都体面。可谢蔺心狠手辣,半点朝臣同?僚的旧情都不?念,直接将?人送上?刑台。

    这厮的心肠,真是比阎王还冷硬。

    高门世族闻风丧胆,对?谢蔺这样的酷吏敬而?远之。

    谢蔺开罪了关南周家,也?就是开罪了背靠周家的未来储君李泓治。皇帝总有一天会殡天,他与后党积怨颇深,又如何能讨得?了好?谢蔺下场凄凉,只能做一朝臣子?,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事。

    如此一来,除了没有根基的寒门官吏,无?人敢再拉拢他、攀附他。

    谢蔺真正做到了乾宁帝想要的,举目无?亲的孤臣。

    不?过,朝中?的一场动荡,并不?影响苗镇的百姓们。镇长?看到狗官问斩,苗镇来了修缮房屋桥梁的匠人,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镇长?给街坊乡亲买了京城的吃食,他大包小包抱着?,回镇子?的时候,坐的是车费便宜的牛车。

    镇长?到了家门口,下车时发现,车板上?除了他新买的米面、棉鞋,还有一个箩筐。

    竹筐里的东西,用干净布头包好,盖得?严严实实。

    镇长?掀开布块,正是他留在?谢家的那一筐鸡蛋。

    谢蔺做了利民的好事,却分文未取。

    镇长?老眼湿润:“世上?还是有好官的。”

    ……

    时隔数年,到了今年年关,谢蔺再次来到苗镇。

    山路崎岖,温理坐了一路马车,刚下地便扶着?车壁吐了一地。

    很快,有小娘子?看到了谢蔺,上?前捧着?一篮橘子?,递给温理:“大人吃点橘子?,压压嘴里的苦味。”

    谢蔺拿起一个橘子?,递给温理。

    他看了眼年幼的女孩,问:“这是之前种下的红橘?”

    小娘子?是镇长?的孙女,如今都八岁大了,她认识谢蔺,高兴地点点头:“是!大人之前说了,山势险要,不?合适开垦种地,却合适培育果树。多亏大人带来了耐寒的红橘树苗,如今家家户户都在?帮着?种植果树,好多叔叔婶婶都回家来种红橘了!”

    谢蔺当时想的是,苗镇天气严寒,而?红橘恰巧在?秋冬出果,正合适高山气候。再者?红橘易储存,橘皮晒干也?可入药,成为?“陈皮”,有通络化痰的功效,便是卖到京城药铺,也?能得?些银钱。左思右想,种橘子?、林檎、鹅梨最为?合适。

    谢蔺不?止帮助苗镇,他还照看了京畿附近几个拥有同?样困境的贫镇。

    谢蔺身为?工部尚书,本就该负责工匠、垦田、水利相?关的民事。

    他招募了匠人,为?这些不?方便进行贸易的贫镇开山造路,一旦通往官道的山路好走,那么百姓有了出路,日?子?自然会越来越红火。

    谢蔺监督完修路的公事,又提点地方县官一些关于人丁、田租、谷租等等税赋款项的征收改进,即便法度冰冷,也?要依照当地贫户自身情况,留情斟酌,以己度人。

    夜里,谢蔺本想带温理回京,他们在?外待了六七天,再过两三日?便是年关了。

    谢蔺想回家和儿子?一块儿过年,他还想见一见纪兰芷。

    但苗镇的镇民热情好客,宰了跑山猪,煮一桌丰盛的烧猪宴,请谢蔺和温理来吃。

    老百姓盛情难却,而?近年家家户户小有余钱,也?确实没有家境贫困。一顿肉食,即便谢蔺吃了也?心安理得?。

    谢蔺和温理留下来,喝了几杯农家自酿的米酒,两人都不?好荤食,只吃了几口炖肉与窖藏的腌白菜。

    谢蔺不?打算在?苗镇留宿,为?了招待他们这些京官,当地百姓势必要劳师动众地收拾房屋,整理床铺。

    谢蔺拉起喝得?微醺的温理,两人夜里坐上?马车,启程回京。

    温理酒量不?行,马车摇来晃去,他捂嘴又要吐。

    谢蔺爱洁,不?想温理吐得?满车污秽,喊马夫停车。

    马车停下,车外却不?闻马夫的询问声。

    冬夜又开始簌簌落雪。

    鹅毛大雪纷飞起舞,落到车棚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谢蔺凝神细听,意识到不?对?劲,他从马车软垫底下摸出一柄削铁如泥的长?剑。

    不?过瞬息间,车帘外闪过一记凛冽银芒。

    刺皮裂骨声响起,浓郁的血液溅射上?车厢。血气顷刻间弥散,催人作呕,温理望着?喷满鲜血的车帘,吓得?吐了一地。

    他不?敢想车外发生了什么,但傻子?都知道,那名车夫一定被刺客劈成两截。

    如此血腥画面,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谢蔺凤眸凛然,小声说:“知章,你留在?此地莫动。”

    他舍下温理,持剑杀出。

    车外的黑衣刺客似乎没料到,谢蔺反应?*?

    如此之快。

    他愣了一会儿,躲开谢蔺横扫而?来的磅礴剑风,朝后空翻,身姿轻盈如鹰隼,借着?雪松的枝干,挪到树梢。

    哗啦啦,几声撼树的响动,松枝上?的雪块如雨淋地。

    谢蔺轻功绝佳,身法极快,不?过余光一扫,便记下刺客藏身之处。他很快蹑影追风,直袭而?上?。

    刺客没想到谢蔺还敢应战,他本就是为?刺杀谢蔺而?来,自然要放出杀招。

    一记刀光应势而?出,带着?冬日?的料峭寒意,径直挥向?谢蔺面门。

    朦胧寒雾把人的视线遮蔽,若非谢蔺耳力敏锐,他尚且不?能分辨出刀刃的方向?。

    谢蔺心中?有数,后仰腰身,任锋利的刀面从他的鼻尖堪堪擦过。

    一招落空。

    谢蔺顺势拧腕,斜刺里扫出一剑。

    薄刃出鞘,见血而?归。

    谢蔺出手既快又狠,压迫感如潮涌至。

    刺客避不?开他的迅猛出招,腰侧猝不?及防被锋利的长?剑破开衣布,留下一道细小的血口子?。

    刺客也?如法炮制,他故意不?躲开谢蔺穷追不?舍的剑招,另一手摸出后背别的一柄匕首,趁乱刺向?谢蔺胸膛。

    谢蔺腾身避开,却仍听到一声刺耳的脆响。那把匕首还是稳稳扎向?他的腰腹,力道巨大无?比。

    眼见着?刺客得?手,谢蔺即将?受到皮肉之苦,幸得?他的玉佩庇佑。匕首的刃尖只刺穿了那一块美玉,没能插.进谢蔺的皮骨。

    刺客错愕不?已。

    谢蔺趁他分神之际,身手敏捷地旋身,顺着?流雪霜风的风势,拉开距离。男人一双眸子?黑沉,杀意腾腾,手中?纤薄的长?剑席卷飞雪,纵身击来,再次杀向?刺客。

    谢蔺半点不?慌,他方才分明是故意露出破绽,诱刺客出招抵抗。

    谢蔺已勘破刺客的杀招,恐怕刺客今日?想杀谢蔺,难于上?青天。

    接连几下剑招,杀势直逼人面,刺客不?敌谢蔺,不?住踉跄后退十多步。

    刺客的鞋跟在?雪地里拖出蜿蜒的一道辙子?,他为?了避剑,左躲右闪,可谢蔺像条咬人的疯狗,迟迟不?松口。

    刺客自知自己低估谢蔺,再斗下去,恐要命丧谢蔺之手。

    刺客见好就收,他不?再恋战,扬袖扫出一片蒙蔽敌人的烟粉,消失得?无?踪无?际。

    雪地里,谢蔺负剑而?立。

    待烟尘散后,他召出坐山观虎斗的以观,冷道:“去查此人来历。”

    以观蹲坐树梢,看了半天戏。他被主人家抓包,心里一点都不?慌,轻轻点了一下头。

    待以观离开后,谢蔺摸向?怀里那块老奴留给他的玉佩。

    刻着?“崔”字的玉石开裂,谢蔺感到遗憾。

    他在?想如何修复玉佩,手上?摩挲一番,却发现玉石的内壁竟是镂空构造。

    谢蔺从一堆玉屑中?,摸出一张字条,上?面写了一句话:“青玉坊木樨古树下,藏着?吾儿之物?。”

    -

    刺客一路蹿房越脊,直到了皇城,他才脱下沾满血迹的夜行服,向?内廷守卫出示了铜符后,垂眼低头,走向?覆满明黄琉璃瓦的坤宁宫。

    刺客其实是周皇后膝前最倚重的宦官大拿炳寿。

    坤宁宫上?上?下下都知周皇后对?炳寿的器重,往来巡夜的宫人看到炳寿,都要屈膝行礼,客客气气地唤一句“公公安好”。

    炳寿点头,交掖双手,进殿叩问周皇后。

    暖阁的帘子?打开,地龙的暖气便一蓬蓬直熏人脸,烧茶的泥炉子?在?窗台底下冒出红光。

    周皇后刚吃完一碗枣泥燕窝粥,炳寿便侍立在?屋檐底下,静候周皇后的召见。

    周皇后抬指,拢了拢鬓角,“让炳寿进来。”

    “是。”值夜的大宫女燕丽走出殿门,对?大太监炳寿道,“皇后刚用完夜膳,精力有些乏,公公还请诸事小心。”

    这是坤宁宫的老传统了,每逢宫人交接,总要提醒一句后来的人,当心伺候。

    服侍帝后,一点疏忽都是掉脑袋的事,奴才们不?敢有丝毫怠慢。左不?过一句话的琐碎工夫,却能在?无?形中?救下许多人。

    炳寿点头:“咱家明白,多谢妹妹提点。”

    “你我都是凤驾前当差的兄妹,一家子?人又怎好说两家话。”

    燕丽说完便退下了。

    炳寿进殿,刚见到周皇后一角衣袍,人便跪下了。

    “奴才没能刺杀谢蔺,奴才失职,请娘娘责罚!”

    周皇后听到这句,倒也?没动怒。

    她只站起身,抬起刚涂抹好蔻丹的那只手。

    啪的一声脆响。

    一记清脆的巴掌便利落地摔在?炳寿的颊侧。

    打得?不?重,却足够让人感到羞辱。

    炳寿不?但不?能喊疼,还得?磕头,讨巧地说一句:“谢娘娘赏,娘娘可别伤了手。”

    周皇后想到崔贵妃生前椒房专宠的模样,心中?怒意横生。她本以为?,崔贵妃就该带着?她腹中?的孽种一起赴死,哪知她竟留了一手,把孩子?送出宫去。

    若非周皇后从崔贵妃生前调教的宫人口中?,得?知她亲儿子?的下落,恐怕真要被崔贵妃骗过去,留下如此大的祸端。

    周皇后怎么都没想到,崔贵妃的儿子?,竟是如何内阁独揽大权的谢蔺。

    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周皇后明明监视着?崔家,没有人帮助过这个流落在?外的皇子?,甚至连二郎君尚在?人世的消息都不?知道……

    谢蔺又是如何出仕为?官的?他怎会有如此神通。周皇后想到往事种种,想到谢蔺打压世家门阀,与乾宁帝关系匪浅,心中?一阵毛骨悚然。

    但她笃定,乾宁帝一定不?知自己的二皇子?还活着?……

    那谢蔺又知道多少?他究竟是毫不?知情,还是回到朝堂来寻她报仇的?

    周皇后神色凛然。

    她不?由嗤笑一声:“他娘是个祸害,生出的孽种也?是个祸害。不?过崔氏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死了又能耐我何?”

    周皇后不?能允许谢蔺活命。

    此子?阴险,若是做大,日?后必将?威胁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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