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脉案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德妃这么千方百计的究竟想做什么呢?”她仔细看了眼脉案,随后奇怪道。
云沁也暂时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接着继续往后翻。
接下来一页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直到最后一页。
张御医以一种自语的口吻,在“一切安好”四个字后面,加了一句,“调理宫寒之症,果然用麦冬不如用吴茱萸。”
再往后,依旧就是些寻常的话,没什么价值。
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往后看,云沁心中就已经有数了。
德妃想让她的看的,就是“宫寒”二字。
看到这两字,云沁不由想起去年,那个春寒料峭的事情,她被苏易烟拽下水,在冰冷的水中呆了那么久。
原来是这样……
她许多可能性都想过了,也想过问题会出在自己身上,倒是真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回事。
可能两世都没有考虑过生子这回事,云沁竟然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难怪,她是侍寝算是最多的,却一直没能有孩子。
可笑她还想过,霍金池是不是不行……
对此云沁其实没什么实感,可心中却依旧像是漏了风,有些凉凉的。
看到她表情不对,容欣赶忙道:“主子,你怎么了?”
云沁回神,合上了脉案,微微摇头,“没事。”
她把这脉案用帕子包好,递给一旁的丹雪,“好生收着。”
然后,云沁就笑着对容欣道:“时候可是不早了,快收拾一下,咱们还得去给皇后请安呢。”
容欣看得没有云沁快,并未看到那句话,却还是感受到了云沁的情绪变化。
可仔细看云沁的表情,又没有看出什么,只能点点头,“那奴婢快些给娘娘梳妆。”
等她梳妆好,到了凤仪宫中的时候。
殿上的人果然都已经到齐了。
云沁行完礼,不等其他人说话,皇后便先道:“本宫正要派人去告诉你一声,若是身体不适,就不必过来了。”
“嫔妾只是贪睡了些,来得这样晚,还请皇后娘娘恕罪。”云沁带着笑意道。
皇后也道:“无妨,都说春困秋乏,你身子也不康健,多睡会就多睡会吧。”
正主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算是想说话,也只有闭嘴的份。
云沁又谢了恩,才坐到了皇后的左手边,与对面的德妃对坐。
她刚坐下,就感受到德妃落在自己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视线,似乎带着几分探究。
云沁直接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笑问:“德妃娘娘看着嫔妾做什么,嫔妾是有什么不妥吗?”
从云沁进来开始,德妃就在隐秘地观察她的神情。
不知道云沁是没看出什么来,还是根本没看,又或者太会装了,不管德妃怎么看,都看不出她神情中的异样。
“本宫是看熙昭仪今日脸色有些不好,这才多看了两眼,昭仪妹妹不会怪本宫怪本宫多事吧?”
不管心里怎么想,德妃的脸上的表情也无懈可击。
谁是你妹妹!一张嘴就一股茶味……
云沁心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面上也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
“多谢娘娘关心,只是比起嫔妾,德妃姐姐的脸色好似更差一些,怎么这般蜡黄。”她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娇声道:“还是少晒些太阳的好,姐姐这个年纪也要好生保养了。”
恶心她?难道她就不能恶心回去吗?
德妃的脸上的笑果然有些僵住了,嘴角甚至抽了两下,不知道是被云沁扎了心,还是恶心到了。
云沁很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才懒得与她再废话。
在她没开口之前,直接看向了上首的皇后,与她说起话来。
德妃的视线倒是又落在她身上几息,才终于收回了视线,眼神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冰冷。
她不相信,如果云沁看了那个脉案现在还能这么淡定。
等看了,她就且等着云沁痛哭流涕,也看看她到时候还能如何张狂!
第340章
许多问题
从皇后宫中出来,云沁的脸上便没有再露出一丝笑意。
容欣看她表情不对,看了她好几眼,可路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忍着没有再问。
云沁心中其实说不上什么感觉。
有一些伤心,有一些遗憾,也有些无措。
更多的,则是在思考。
她在想很多问题,首当其冲的便是以后该怎么办?
身为宫妃,最好当然就是能有一个孩子傍身。
可想想两个王爷的下场,想想霍金池如今种种为难,生在皇家未必是什么好事。
云沁也在想,霍金池这么煞费苦心地瞒着她,究竟是什么心理。
怕她伤心,亦或者因为愧疚?
应该两者都有,至少也是真心,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让张御医这么照顾自己。
多思多虑,谨慎行事,是云沁本身的性格,可宫中这个环境,自己身处的位置,无疑放大了她的性格。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也让她习惯性把事情往最坏了想。
就比如,霍金池这么宠爱自己,放任自己接触大皇子,是不是也因为知道,自己或许不会有孩子。
因为没有子嗣,所以能不用顾忌的宠爱。
因为没有子嗣,储位与她也没有关系,反而她以后或许还得靠着,将来会成为新帝的皇子们过活,不仅不会害大皇子,或许还得小心讨好。
直到到了延宁宫的宫门口,肩舆停了下来,云沁才终于回神。
回到殿中,容欣帮云沁卸下头上的钗环,看着镜中,似乎又在出神的云沁。
容欣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阿沁,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她担忧又疑惑,“你不要想着瞒我,从看过那本脉案,你的神情就一直不对。”
云沁从镜中看了她一眼。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其实早就有人看破了。
面对容欣,云沁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可是看着容欣,她是那么希望自己能有个孩子以保护自己,她还想做自己孩子的教养嬷嬷呢……
她实在有些不忍姐姐失望。
可这些事情,姐姐迟早也是要知道的,与其从旁人口中得知,还不如自己亲口会告诉她。
“姐姐,你可还记得,我被苏易烟拽入池塘的事情?”云沁对她一笑,“虽然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反倒有些不记得了,只记得冷,后来又很热。”
容欣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但还是接着她的话道:“你当时就病倒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能囫囵记得才奇怪。”
“是啊,我确实糊涂了。”云沁轻轻叹口气,转过身来,握住容欣的手,“姐姐,你可曾想过,我承宠这么久,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的原因吗?”
“张御医不是说你身体底子……”
话还没有说完,容欣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的见识让她听过许多女子落水,不在有孕的事情,脸上神情从骇然再到一空,再然后眼眶就红了。
“你,你是说……”
云沁点点头,看她眼眶通红的模样,自己鼻子也有些发酸。
“姐姐,我许是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容欣听完,一把抱住了云沁,声音哽咽,泣不成声,“阿沁啊,我的阿沁,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云沁轻笑,“姐姐这话说得才不公平,老天爷对我很好,让我能遇到姐姐。”
若没有她,云沁都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
容欣听完,哭得更厉害,而后松开她,急声问:“张御医有办法是不是?蒋院正,对,蒋院正是神医,他肯定能医好你!”
云沁握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姐姐别急,我这不是一直吃着药吗,他们都已经在尽力帮我调理了。”
容欣这才明白,云沁那一天天喝下去的药,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那皇上也是知道的?”容欣惊了一下,眼泪愈发汹涌。
云沁又点点头,“徐安不止一次说过,我的脉案皇上都要亲自过目,那必然是知道的。”
“为何要瞒着你,皇上把你瞒得好苦啊!”容欣难过地锤了锤胸口,全是对云沁的心疼。
云沁伸手抱抱她,“姐姐别哭了,好好调理未必没有机会,而且你看,皇上明明知道,还一直这么宠我,我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容欣看着云沁过于平静的面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她来安慰自己的时候。
她干咽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你说得对,我不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容欣说着,擦了一把眼泪,握住了云沁的手。
“阿沁,你别憋在心里,殿上没有旁人,你哭一哭也没有人能看到的。”
云沁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可她并不想哭,于是摇摇头,“姐姐不要担心,我没事,不瞒姐姐,对于子嗣我一直没有想过,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并不伤心。”
“阿沁……”
云沁见她又要哭,赶紧道:“姐姐你来帮我想一想,这件事我究竟告诉皇上,还是装作不知道呢?”
“告诉皇上,自然是要惩治德妃。”她眸色转冷,“可若是说了,我怕会减弱皇上心中的歉疚。”
“说,自然要说!”容欣斩钉截铁,“宫中御医虽多,可民间也有极厉害的神医,之前皇上遮遮掩掩不方便,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也好让皇上遍寻名医,总有人能把你医好的。”
云沁心里也知道,民间的名医再厉害,也不会比最善女科的张御医厉害多少。
便是遍寻名医,也不过是无用的折腾。
可这个时候,云沁只顺着容欣的话道:“好,那我便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容欣不住点头,然后道:“我,我这就去让人把皇上请过来。”
语气虽然急切,可她还是用沾了水的毛巾把脸上泪痕擦干,确保自己面上看不出哭过的表情,才走出了大殿。
原地的云沁轻轻吐了一口气。
好在姐姐与她一样,都是只会向前看的人,只要往前看,往前走,日子总不会过差的。
抬眸,云沁便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这么一看,才发觉,她眉眼间笼着一层愁绪,她心中没有觉得多难过,可潜意识,却已经把难过表露在了眉宇当中。
第341章
兴师问罪
通明殿。
霍金池刚刚见过了太傅。
果不其然,几天前,三位大臣突然联合起来,弹劾太傅的一位门生。
时任直隶省学政的江丛文,在今年院试中徇私舞弊,几位拜在他门下的童生,今年全都考中了秀才,一人甚至高中案首。
弹劾的不只是江丛文一人,还包括太傅,指责他纵容门生,有结党营私之嫌。
说这么多,最后的目的自然就是,认为太傅不应该再继续教导大皇子,让霍金池另选旁人。
此事,霍金池已经暂停江丛文学政一职,派刑部与吏部的人一起去查。
结果还没出来,这几日他们竟然又罗织出太傅的几条罪状,不断有折子递来,要霍金池也暂停太傅职权。
霍金池没有应允,刚才,太傅特来谢恩。
年逾花甲的老臣,在他面前洒泪,霍金池心中五味杂陈,其中最多的就是愤怒。
这朝局若是不能肃清,他又如何对得起这些为社稷压弯脊梁的老臣!
正在这个时候,徐安犹犹豫豫地在纱隔外露几次头。
第一次霍金池就看见了,见他不进来,还在外面徘徊,不由出声,“什么事?”
徐安这才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回皇上,是延宁宫派人过来,请皇上过去。”
霍金池抬头,面露关切,“可说是什么事吗?”
“没说什么,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徐安道:“奴才看皇上正忙,所以犹豫要不要告诉您一声。”
这几日因为弹劾太傅之事,霍金池也确实几天没有去看过云沁了。
也是难得会派人过来请他过去,云沁可不是满腹小女儿心思的人,便是没什么大事,估计也是有事要说。
想到此处,霍金池便搁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对徐安道:“走吧,去延宁宫。”
“是。”随后徐安便高唱道:“摆驾延宁宫。”
霍金池走进延宁宫的宫门,便看到了站在殿门口的云沁。
他眉头微微一动,脚下不自觉快了几分。
“参见皇上。”
云沁俯身行礼问安,俯身时,霍金池已经走到近前,将她给扶住。
“怎么站在这等?”他低声问道。
云沁抬眸,笑着看他,“皇上也不怕把臣妾惯坏了。”
她脸上言笑晏晏,可霍金池却依旧感觉到延宁宫氛围的不寻常,他自是先看了一眼云沁最信任的容欣。
容欣虽然低着头,可霍金池还是发现她情绪很是低落。
“皇上快先进殿吧。”
霍金池被云沁的声音拉回思绪,与她一道走入了大殿,刚走入,身后就传来殿门关上的声音。
没有一个人跟上殿。
霍金池看了眼云沁,却看她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感觉到几分“鸿门宴”的味道。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云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示意他坐在软榻上。
然后自己,给霍金池倒了一杯茶。
期间霍金池一直看着她,等她放下茶壶,就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说话,到底怎么了?”
云沁也抬眸看了他一瞬,最后从软塌的垫子下,她经常用来藏话本的地方,拿出了那本抄写好的脉案。
“今早有人将这本脉案放到了臣妾的宫门口。”
“脉案”两个字,立刻刺激到了霍金池的神经,他一把拿过,然后快速翻页。
几息便已经翻到了张御医所写的那句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