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离婚！”
妹妹去问她老公：“离婚吧？”
“你跟我妈商量就行，我怎么都没意见。”她老公从游戏机上抬眼说。
妹妹又跟爸妈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也请你们理解我。如果你们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让我离婚，那就过两天去医院住院楼下面等着，给我收尸吧！”
爸妈最终还是没敢再反对了，妈妈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去帮妹妹收拾东西；爸爸默默地开车去帮她把行李拉回家。
去民政局前，妹妹老公说：“那你要把我家给的彩礼、黄金、各种钱都还给我。”
妹妹交出黄金，又拉了下银行卡账单。彩礼三万块钱，但两年多，妹妹断断续续支援了她老公六万多，因为她老公赚的钱都不够自己花，每个月都月光，之后还跟妹妹要钱，家里的大笔支出都是妹妹付的。
“我多转的三万多块钱，就当抵消你妈带我弄的双眼皮、周边旅行那两次的费用了。家里我买的家具、家电也都留给你，抵得上你们请我家吃饭了，甚至可以说绰绰有余。我认为在经济上，我不欠你一分钱，你觉得呢？”
“嗯。这样可以的。”
这就是她和她前夫最后的对话。
冷静期度过后，就顺利领了离婚证了。
妹妹当时说了一句“收尸”把爸妈震慑住了，搬回家后，才要真正开始面对漫长的唠叨：
“我都不忍心想这件事，一想都觉得心碎了，真的，心脏病都要犯了。给你找了那么好的老公、那么好的婆家，你说离就离了。”
“我真的觉得好对不起人家，我们养的女儿太不识好歹了，把人家的儿子害惨了！给人家耽误了那么久，出去都没脸见人了！”
“你这次离婚了，下次你就自己选男朋友，下次我绝对不催你了，你自己找个满意的。”
“我真的想不通。我看你下次自己找，还能不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了。我就怕你后悔！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妹妹打电话给林清扬：“姐，我要去鹏城找工作了。家里住不下去了，医院也待不了了，去医院就会见到前婆婆。”
“好啊，早就让你来了。医生在鹏城收入很高啊，都不懂你为什么要回家过那种穷日子。”
妹妹相亲+结婚的那半年，林清扬工作非常忙，又做了个大手术，都没见过准妹夫，他们就结婚了。
等到参加了一次妹婆婆组织的饭局，就问过她：“你就找了这种老公？一年级读完四大名著？文学造旨非常高？不会须臾委蛇（she）？”
妹妹说，一开始她当笑话听，后来就假装刷手机，什么话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四大名著的故事，至少听过三五十遍了。
所以林清扬非常支持妹妹离婚，离婚后就支持她来大城市找工作了。
“都是你撺掇的！要不是你撺掇，你妹妹怎么会离婚？”妈妈又来找林清扬撒气。
“都是你撺掇的！要不是你撺掇，她怎么找那个傻
X
结婚？”林清扬一直是听到话就怼回去的性格。
“我跟你没法说！你们两个是要把我气死！我养了两个女儿真是人生最大的失败！没有一个听话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又是那老一套话术。
“希望你妹妹去鹏城，事业上闯出一片天地，尽快升到主任医师，这样也能改变我的命运。”有时候，妈妈又会这样说。
妈妈作为一个家庭妇女，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数学才考十几分二十分，从来没读过什么书，信息来源就是周边村里人和亲戚们说的话。
她就一直执着于让两个
985
毕业的女儿听她的话，不然就是她人生的失败。
她真的不懂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失败。
可惜，林清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生孩子？你难道没有在网上看到过，别人生孩子的痛苦吗？那些顺产和剖腹产的视频，你都没看过吗？”
妹妹收拾好东西，第一句问林清扬的就是这话题。
“我都看过，但我也看过别人生了孩子的感想。很多人说，生的时候是很痛苦，但过段时间就忘记了。而且，养孩子可以体会到很多快乐。”
林清扬认为养孩子，确实是很快乐的事，如果人手充足、精力旺盛的话。
养孩子让她懂了什么是爱，也终于懂了父母对自己做的那些，可能有一些是出于爱，但爱的比例很低。她从不懂怎么样去爱别人，直到有了孩子。
原来爱一个孩子，是自然地就会尊重他的想法的，是想看到他开心的，是希望他能成长、最终能够独立地离开家庭、去追求自己理想的。
妈妈爱一个孩子，是逐渐退出的过程。
从孩子在妈妈的肚子里、到吃母乳、到随时都要看见妈妈、希望妈妈时不时陪玩、希望妈妈别烦自己、希望妈妈给自己更多帮助好让自己看到更大的世界。这种爱，是从紧密逐渐走向分离的。
一个妈妈，怎么可能会因为孩子能离开自己独立生活，而说“这是我人生的失败”呢？
那应该是她做妈妈的成功啊？
妈妈对孩子的爱，也绝对不会是整天跟他说“我为了养你多么多么辛苦”“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我受的苦难怎么样怎么样”。
妈妈生孩子，确实受了很多苦，但没有一丝是给孩子说得着的。
因为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可以怨天、怨地、怨命运、怨社会、怨老公，唯独怨不到孩子身上去。
生孩子和养育孩子的这一年多，林清扬对妈妈的愧疚感神奇地消失了。
她终于理解了，当妈妈，也不过就是这样，像小马过河一样，每个人有自己独特的感受。
而自己从小生活的家庭，包括后来她自己生娃后面临的复杂家庭，更多体现出的，是一种话语权和家庭地位的争夺，看谁才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多么好笑啊，她在家里追求爱，其他人在追求权力。她跟别人进入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思维体系。
林清扬从生养孩子的过程中，学会了什么是爱、怎么做好一个妈妈。犹如一个月薪五千块钱的人，学会了怎么跟爱马仕的销售打交道、学会了怎么配货怎么养马、学会了怎么样才能买到限量版的爱马仕包包。
知识是没错的，就是对林清扬来说，太奢侈了，没必要。
“哎，没想到你把生活过成了这样。你这种情况在网上，会被别人骂得很难听的，别人会叫你婚驴、男宝妈，会说你是性缘脑，因为你从性缘关系出发，来考虑生不生孩子，本身就很错误。”
妹妹离婚后，有一个阶段看到任何男性都厌恶，男病人来加号都不想理。后来平和了很多，但也还是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
“我知道啊，年轻人都很鄙视宝妈，尤其是生了男孩的宝妈。我们就是旧时代落后的证明。”
“你也不用太自暴自弃了，毕竟你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毕竟你还比我有钱。穷才是更被鄙视的。”
“不是的，我已经山穷水尽了，已经掉入地狱了。家里的钱，如果以后都不是我赚的，哪怕王建赚再多，我也没有成就感。他赚钱越多，在家说话声音越大、腰板越挺直、他爸妈越尊贵。那钱跟我的关系，并不是正相关的。”
“那你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只能建议你，把自己当人一样来考虑问题，而不是当女人。男人能做的事，你也要能做；男人不管的鸡毛蒜皮，你也别管；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性别是很不重要的一个因素。”
林清扬很欣慰，从小追着自己要照顾、问意见的妹妹长大了，她开始鄙视自己、安慰自己、指导自己了。
林清扬觉得妹妹比自己幸运很多。
妹妹找的老公，在刚结婚后就暴露出什么事都不管的妈宝性质，她的公公婆婆，在结婚后不到两年就对她说出“再不生孩子就不客气了”这种话。
如果王建和他父母也这样，那林清扬也早就离婚了。可是前面那八年，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这才让她做出了“老公和他家人都靠谱”的判断。
但是想想，他们没有在生完一胎后继续迷惑她、骗她生二胎，又让她觉得也还不算倒霉透顶。
“我不是受害者，我是个幸存者。”林清扬这样对自己说。
9815.
幸存者的困境
张慧下班回到家，洗洗瘫在床上，已经十一点了。
昨天老公的被子没叠，乱七八糟堆在床上，直接躺上去，有点硌得慌。算了，懒得动了。老公今天出差了，明早再叠吧。
家里有点脏、有点乱，一周没打扫了。自从妈妈带宝宝回老家后，好像家里就没什么人气了，灰落得更多了些、温度也更低了些，卫生是肯定没办法打扫成妈妈在时那么干净的、厨房也是从不开火的。
张慧懒得管卫生，脏就脏吧，洗个澡把自己洗干净就行。
那家务，能不做就不做，做起来没个完，不做也没啥影响，又没人来家里做客，谁看得到。
刷刷手机，看看今天到账的工资，再看看五天后要还的房贷、车贷，差额没几个钱了。
感觉辛辛苦苦不是在赚钱，只是在做工资的搬运工。那些钱都根本不属于自己，不过帮银行倒个流水罢了。
“没事，本来我也不爱花钱，又没什么好买的。好歹今年买房买车了，还能还得起贷款不是？”颓废了几秒钟，张慧就给自己安慰好了。
张慧是个非常节省的人，工作十年来，没有因为个人原因休过年假，因为公司很大方，年假不休的话可以折算两倍工资。
大学毕业后，张慧就进入了这家公司，工资不算非常高，但是福利很好、团队氛围很好，有免费的宿舍可以住，宿舍就在公司旁边，通勤时间三分钟。还有免费的食堂可以吃，加班超过晚上八点，三餐都提供，张慧从没在八点前下班过。
十年来，除了公司组织的团建，她没有出门旅行过，唯一自己买车票的行程就是回老家。没买过任何奢侈品、没买过贵的衣服鞋、没买过化妆品，一直清水洗脸就出门，皮肤也不差。
靠着拼命赚钱、拼命省钱，在这城市安下了家，孩子也快要两岁了，生活还是越来越好的。
点开微信，想起来明天上午，还要去参加宝妈群的集体遛娃活动呢。
张慧是在一家大型妇幼保健院生的孩子，出院没几天，个人数据就被医院给泄露了，有推销婴儿用品的厂商拉了同期宝妈的微信群，专门用来发广告。
广告群活跃度很高，因为都是在半个月内、在同一家医院生的孩子，大家共同话题很多，…
张慧下班回到家，洗洗瘫在床上，已经十一点了。
昨天老公的被子没叠，乱七八糟堆在床上，直接躺上去，有点硌得慌。算了，懒得动了。老公今天出差了，明早再叠吧。
家里有点脏、有点乱，一周没打扫了。自从妈妈带宝宝回老家后，好像家里就没什么人气了，灰落得更多了些、温度也更低了些，卫生是肯定没办法打扫成妈妈在时那么干净的、厨房也是从不开火的。
张慧懒得管卫生，脏就脏吧，洗个澡把自己洗干净就行。
那家务，能不做就不做，做起来没个完，不做也没啥影响，又没人来家里做客，谁看得到。
刷刷手机，看看今天到账的工资，再看看五天后要还的房贷、车贷，差额没几个钱了。
感觉辛辛苦苦不是在赚钱，只是在做工资的搬运工。那些钱都根本不属于自己，不过帮银行倒个流水罢了。
“没事，本来我也不爱花钱，又没什么好买的。好歹今年买房买车了，还能还得起贷款不是？”颓废了几秒钟，张慧就给自己安慰好了。
张慧是个非常节省的人，工作十年来，没有因为个人原因休过年假，因为公司很大方，年假不休的话可以折算两倍工资。
大学毕业后，张慧就进入了这家公司，工资不算非常高，但是福利很好、团队氛围很好，有免费的宿舍可以住，宿舍就在公司旁边，通勤时间三分钟。还有免费的食堂可以吃，加班超过晚上八点，三餐都提供，张慧从没在八点前下班过。
十年来，除了公司组织的团建，她没有出门旅行过，唯一自己买车票的行程就是回老家。没买过任何奢侈品、没买过贵的衣服鞋、没买过化妆品，一直清水洗脸就出门，皮肤也不差。
靠着拼命赚钱、拼命省钱，在这城市安下了家，孩子也快要两岁了，生活还是越来越好的。
点开微信，想起来明天上午，还要去参加宝妈群的集体遛娃活动呢。
张慧是在一家大型妇幼保健院生的孩子，出院没几天，个人数据就被医院给泄露了，有推销婴儿用品的厂商拉了同期宝妈的微信群，专门用来发广告。
广告群活跃度很高，因为都是在半个月内、在同一家医院生的孩子，大家共同话题很多，在里面吐槽婆婆、老公、交流育儿经验，聊得很熟。
后来，怕打扰到大群的正常秩序，二十几个特别爱聊天的人，互相都看熟了头像，出来拉了个小群。明天要参加的，就是小群的集体遛娃活动。
张慧刷了两下，看到林清扬在葡记岛发的朋友圈：
两杯很漂亮的饮品在干杯的图片，文案是：和妹妹一起，在异国他乡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