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湛点头,确认她没有生气以后,又躺回去准备睡觉,只是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想法乱窜。
最气闷的当然还是:她居然想要对比!!
陆云初以为没事了,安安稳稳躺下,往闻湛那边贴贴,结果一碰到闻湛,他就往前靠。
她再贴,他再挪。
几番下来,他都要掉床下去了。
陆云初捂住额头,十分无奈,看来不是生气,但是闹别扭是真的。
闻湛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于是他苦思冥想了一晚上,早上天大亮了还没起。
陆云初犯了错,十分自觉,借来厨房准备做点好吃的道歉。
一想到闻湛生气的模样,陆云初就忍不住嘿嘿笑。
他比以前性格开朗了很多,都会生气了,不过还不够,最好再有脾气一点最好。不傲娇怎么配叫猫猫呢?
说到猫,不如今天就做猫耳朵吧。
冷水和面,经过揉面醒面后,将面条滚成细长条儿,切成小颗小颗的剂子,用手指一捻,剂子就变成了两端翘中间平的猫耳形状。小孩子很喜欢这种样子的面,瞧着很有意思。
做法也多种多样,可以煮可以炒,能想到的做面方法都能拿来做猫耳朵。
既然说到哄小孩,那再加一点甜品吧。
此地最不缺奶品,陆云初让人弄了些牛奶来,小火加热,不断用勺子搅拌,让表面的奶皮咕嘟咕嘟结出泡泡。
很早以前微波炉没有普及的时候,热牛奶都是用小奶锅热,热出来的牛奶稍微放放,表面会形成一层奶皮。此乃精华所在,奶香味十足,明明脂肪滑腻的气味很重,却丝毫不会油腻,而是把牛奶的香气无限放大后浓缩在了这一层奶皮里面。
一切都做好以后,陆云初上楼,敲敲门,推门而进。
闻湛已经醒来了,正闷着脑袋发呆,闻到香味,下意识抬头吸了吸,一见是陆云初,立刻别开头,像是在置气的样子。
“吃点猫耳朵。”陆云初对他道。
“猫耳朵”三个字引起了闻湛的注意,他的眼神不自主地往碗里看去,实在是没能压住好奇心。
猫耳朵稍微煮煮以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加入配料炒制。一般这种家常菜不需要太过讲究,配料越丰富越好,嫩黄的鸡蛋、青翠的韭菜、饱满的豌豆,还有囤积的火腿冬菇和冬笋,满满当当一大锅,荤素齐全。
因为水遇到面会形成一层浓稠的酱汁,所以无需勾芡,炒面就自带透亮酱色光泽。蔬菜被逼出清新爽口的汁水,荤菜提鲜,稍微加一点酱油翻炒一下,弯曲的猫耳朵里勾着鲜香的汁水,黏糊糊的,很能上味儿。
而猫耳朵表面沾着薄薄的稠汁,很是滑腻,稍不注意就会在筷子尖儿打滑,配着口感丰富的配菜一同入口,鲜香四溢,滋味十足,特别有嚼头。
不管闻湛生没生气,他绝不会拒绝任何一顿饭。
他默默地走过来,对陆云初点头道谢,然后拿起筷子开始消灭猫耳朵。或许猫耳朵太滑,而他又吃得急,好几次都夹一大堆而中途掉落。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苦恼起来。
陆云初在一旁撑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给闻湛递上瓷勺。
闻湛眼睛一亮,拿起勺开始消灭猫耳朵。冬笋和豌豆入口咯嘣脆,清新鲜嫩,而火腿和鸡蛋又有着浓郁的荤香,混合在一起极为满足,所谓“家常味”大抵就是这种做法简简单单但味道极为熨帖的感觉吧。
而他埋头吃饭的时候,陆云初再次来到厨房。经过较长时间的静置,牛奶表层的奶皮子已经凝实了不少,因为用勺子搅拌过,所以泡沫里面有很多蓬松的小口,看上去特别馋人。
寒冬天儿自带冰箱效果,奶皮冻过以后,内里还是湿湿润润的,表面却冰冷细腻,跟浓缩的奶味儿冰淇淋很像。
陆云初回到房间时,闻湛已经速战速决消灭了所有的粮食。
陆云初下意识就要开口:“吃那么快,对胃不……”
说一半,赶紧咽下,免得闻湛又要委屈了。
“吃点甜品。”她殷勤地朝闻湛走过去。
闻湛也没有闹脾气耍性子拒绝,他接过勺,舀了一勺奶皮。
舌尖甫一碰到冰冰凉凉的奶皮,那股浓郁厚实的奶香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把脑袋都香得甜甜腻腻的,好像陷入了柔软细腻的奶味云朵。
奶皮质地厚实,内里湿湿润润,甜滋滋的,吃得人心情大好,恨不得把勺也吞了,不浪费一丝奶香气。
闻湛吃得开心了,瞬间把气闷抛在了脑后,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陆云初打蛇上棍,立刻坐到他身边去:“我昨天说那些话都是不小心的,没过脑,不是认真的,你别忘心里去。”
闻湛吃人嘴短,即使还郁闷着呢,也没有对陆云初不理不睬,转头看她,那眼神特委屈,好像在说:我没有,你不能这么说,显得我像是在无理取闹。
陆云初说:“我今天起了一个大早给你做吃的,就是想给你道歉。”
闻湛彻底没辙了,纸笔不在身边,掌心写字解释又不够表达态度,想了想,用额头贴贴陆云初的额头。
陆云初立刻抱住他:“你不生气啦,你最好了。”
闻湛……闻湛在心里叹气,默默抱回去。
从生气到不生气,全靠她自个儿理解,她一直说话,自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算了。
闻湛也不敢委屈了,怕陆云初又觉得他在生气,拍拍陆云初表示自己要去漱个口。
回来的时候,陆云初不知道从哪儿捡起昨晚皱皱巴巴的字条,坐在床边垂头思考。
闻湛脸一红,连忙过去夺过,不是说此事揭过了嘛?
陆云初的脑子好像只有在白天才能运转,手一撑,跟个小流氓似的:“按照里的说法,这种事情哪能问,不应该很霸道地强压下去,用身体践行答案吗?”
她说的话闻湛有一半没听懂,但听懂的那般足够他悟了。
陆云初还沉浸在霸道总裁文学里笑得无法自拔时,忽然,眼前一黑,闻湛把她打横抱起,甩到了榻内。
闻湛太听话了,以至于陆云初说些胡话他也乖乖遵循,用身体将她压住,把她的双手推到脑袋上方按住不让她动弹。
陆云初瞪着眼看他:“你……”
剩下的话被闻湛用嘴唇堵住了。
陆云初想要挣脱,却被闻湛用手牢牢扣住。
因为单手会弄疼她,所以闻湛双手都用来扣住她的手腕,这样就导致有些事情没法操作。
陆云初看他一脸苦恼地盯着自己的衣裳,正要笑出来时,却看见闻湛忽然低头,用牙齿咬住她的衣襟。他的眼神依旧明澈,神情清冷,好像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只是到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她,这一刻他的眼神总算配得上他张扬的眼尾了。
陆云初不由得想到闻湛以前的模样,他似乎一直都缺少攻击性,永远都是温温和和,任人揉搓,任何时候都依着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模样。看开真的是昨天给气着了吧?
很快,陆云初就后悔了,她发誓再也不胡说八道了。闻湛苦恼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法子,把昨天一天的郁闷和委屈都宣泄了出来,这下总算得到了昨晚纸条的答案,实践出真知。
直到夕阳西下,温暖的橘光洒进屋内,陆云初终于从混沌中回到现实。
闻湛太过分了,白皙如雪的脸庞透出几分酒醉似的酡红,一双含情眼似求非求地看着她,偏偏又居高临下,眼尾飞扬,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陆云初赶紧叫停。
“不对比了,不对比了。我知道答案了,你也知道了。”她欲哭无泪,“不是你,是我,是我不行好吧。”
第61章
桑葚,香椿鸡蛋
马车一路往南行,天气越发暖和,春意渐浓。
反正不着急赶路,陆云初一路游山玩水,见到新鲜果子也要摘一大筐拿来酿酒。
侍卫长劝说道:“夫人,咱们还要行路呢,带着这些也不方便吧。”
陆云初想了想,道:“我先酿好,然后请人送往太原府总没问题吧。”
她财大气粗,侍卫长无话可说,点头应是。
因为路过山村被野果野菜吸引,陆云初没有去客栈,而是借助在农家小院歇息,方便上山采摘。
陆云初的父亲陆竟是个嗜酒之人,但第一世二人碰面以后,陆云初并没有闲情逸致做饭玩乐,整日忙着寻找挣破剧情限制的契机,和他没有过多的交流。
如今心境变化,她便有了报答他恩情的想法。虽然书中描写他是个宠女无度的野蛮反派,但站在被宠的那个女儿的角度来看,陆竟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带给她温暖的人。
果酒度数不高,主要是喝个清甜的味道,也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喜欢。
陆云初提起篓子,后边儿跟着形影不离的闻湛,兴致勃勃地上山去了。
闻湛把她手上的篓子拿走,背在自己身后,那模样像极了农家供出来的秀才郎。
陆云初笑了起来:“这般的农家生活似乎也不错。你是村里唯一一个书生,而我是地主家的刁蛮女儿,翌日随父进村收租,见到了你,色心大起——”
闻湛无奈回头,很想捂住她的嘴。
陆云初就是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假设,无论哪种假设里,她都是那个见色起意的坏人。
对于她夸赞自己外貌并加以调侃这事儿,闻湛并不会像其余男子一样觉得屈辱,相反,他倒是从她口里的故事听到了点儿趣味。若是他存在于话本的世界,那会不会在其余话本里也有一个他,同陆云初有着不同的相识。
他看着从山上下来的村民,按住陆云初,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才放开她。
陆云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在前面挡着,我没看见有人。”她往前大迈步,同闻湛并肩而行,“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我色心大起,然后威逼利诱你的父母,让你不得不娶我。”
闻湛摇头,不必威逼,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世界,那么他一定对她一见倾心,说不定还会故意使计让她对他见色起意,从而结为夫妻。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给陆云初听的。
陆云初说:“你肯定是个很聪明的人。”能窥得世界真相,当然是聪慧至极,“所以你会一路高中,最后得天子钦点,风光无限。而京城世家的大小姐会看中你,许你官途顺遂,我这个地主的女儿哪能同她们相提并论呢。你在京城娶妻生子,迟迟未归,我久久盼你没能盼到……”
实在是陈世美的故事影响人太深,好好一个甜文走向硬是变成了狗血追妻火葬场。
她兴致勃勃地编着,闻湛却越听越皱眉,在她正要发力洒狗血时,他突然顿住脚步,脸色不好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云初一脸不解。
闻湛很不开心。
他不能接受他辜负陆云初这件事,哪怕只是她随口编出来的故事。
他形容不上来这种感觉,在她手心写道:我不会这样的。
陆云初说:“这不是我胡说八道的嘛,你较真做什么?”
闻湛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可是他就是很难受,胸口像有块儿石头压住一般。
——你不能这样想我。
陆云初一脸茫然:“我没这么想啊,我只是说说而已。”
——先想,才能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毕竟语言组织得靠大脑,但是这个“想”和那个“想”不是一回事啊。
瞧给闻湛委屈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盖不住眸光里的失落和难过。
陆云初觉得闻湛变了。
她之前也有这种感觉,但说不上具体的。现在一品,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闻湛变娇了。倒不是说他弱柳扶风、举动娇柔,而是心理状态上的娇。他就像一个刺猬,把肚皮大敞开朝着自己,一点儿脆弱也不遮掩,这可和以前犯病时要躲起来的他不一样。
陆云初知道闻湛现在是真的难过,眉眼的光彩都黯淡了。但她一遍心疼,一遍又在内心嗷嗷叫,娇娇猫猫太惹人怜爱了。
她哄得很不走心:“我没有这么想你,我就是随口一说,故事里的你都不是你了。”
闻湛更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他猛地抬头,着急地拽住陆云初的手,写道:不可以,要一直是我。
陆云初并不能体会他的心情,还在逗他:“这么霸道吗,还得一直是你?”
于是闻湛在她手心换了一个字写道:请一直是我。
这要求真是没头没脑的。
陆云初无奈:“都说了,只是玩笑话而已啊。”
闻湛意识到自己的无理了,缩回手,整理好表情,不敢看陆云初。
他只要想到在某个世界里的自己不能和陆云初在一起,就如坠冰窟般地难受。他一无所有,唯有陆云初带来的温暖。
他之前对闻珏说,爱会让人心软,其实不够准确。爱会让人懦弱,懦弱到无法像以前那般清醒又孤独地活着了。
陆云初不知他所想,见他垂着眸不知道想什么,整个人都透着湿漉漉的脆弱感,心都要化了:“以后不这样说了,嗯……故事结局是,你辞官回家,我们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好不好?”
闻湛太好哄了,陆云初这样说,他立刻就精神起来了,眼睛亮汪汪的,侧过身来对着她重重地点头。
陆云初忍不住垫起脚,吧唧一口他的下巴。
娇就算了,怎么还傻乎乎的呢?
她牵起闻湛的手,道:“以后不要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难过。”
闻湛分不清她是指责还是劝告,悄悄地抬眸瞧她,正好撞上她的眼神,于是立刻缩回,胡乱地点点头。
陆云初没办法,只能把他拉过来贴贴额头:“最近是怎么了?”
她突然关心自己,闻湛又雀跃了不少,如果有尾巴,早就翘起来摇摆了。
陆云初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形容这样的闻湛呢,感觉就像一个满身伤口的小动物,很脆弱,也很娇,只要你轻轻抚摸一下它,它就能哆嗦哆嗦,立刻恢复元气过来蹭你裤腿儿,什么伤痛都顾不得了,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闻湛写道:过往的记忆总是入梦,明明都已经记不清了,梦里的细节却清晰明了。
陆云初一愣,随即笑了:“我听过一个说法,如果你都快要记不得一个人了,又突然梦见他,说明你正在遗忘这个人。想来过去也能勉强套用吧,你现在正在遗忘过去。”说完陆云初才察觉有些不妥,闻湛的过去也是他的一部分。
谁知闻湛却十分接受这个说法,眉眼弯弯,在她掌心写道:那就好。
陆云初觉得这样不好,打断这个话题,拽着闻湛往前走。
没走几步,眼前出现一处山泉,她连忙用水囊取来,塞到闻湛嘴边:“喝一口?”
闻湛自然地就着她的手饮下,山泉清冷,味道透着丝丝甘甜,很能解渴。
他一喝到山泉,立刻就绽放出喜悦的神情,眉眼全是笑意,喝完以后嘴角也是高高翘起的。
这也太好顺毛捋了,随便喂口山泉也能乐滋滋的,笑得这么开心。
想到她第一次迈进房间看到角落里的血人时,当时也是出于同情将他救下,万万没想到能从此收获这样一个软乎乎的温柔大美人。
这可真算是随手捡了一个宝贝回家啊。
闻湛喝完,立刻推给陆云初,让她也尝尝。
说实话,前两世陆云初就在外面流浪,现代时更是满中国乱跑,真不至于像他这么土包子,连口山泉都喝得跟琼浆玉液一样。
陆云初的眼神落到闻湛的唇上。
他的唇不像以前那样没什么血色,而是透着淡淡的粉,像樱花一般,沾着山泉,亮晶晶的,像结了一层糖衣的果子,极其诱人。
陆云初按住他的后脑勺,品尝了一番。
“嗯,挺不错。”她晃晃水囊,自顾自朝前走。
闻湛一脸茫然,喘息几下恢复气息后,红晕后知后觉地爬上脸颊,越来越红,快要滴出血来了。
他连忙追上陆云初,落后一步,用手指按按嘴唇,眼神里全是纠结与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云初采了一些野桑葚,果实个头大,表面看着油油亮亮的,很有光泽感,一看就酸甜可口。
用山泉洗过以后,她立刻就尝了几颗。桑葚肉厚,牙齿咬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迸溅开,清新的果味儿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好像尝到了山林间清新的春天。
她递给闻湛:“尝尝。我们多摘一些,一部分拿来酿酒,一部分拿来做果酱,到时候还能做桑葚双皮奶,你一定会喜欢。”
闻湛一边听一边点头,接过桑葚,一咬,不适应浓重的酸甜味儿,脸立刻皱成一团。
只不过还没等陆云初细看,他就恢复了老样子,表情如常地吃下后面的桑葚。
可惜了,陆云初只恨自己没来得及捕捉他刚才突发的小表情。
正要移开目光时,却见闻湛的嘴唇被紫红色的桑葚汁水染红,所谓唇红齿白乌发雪肤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毫无知觉,半侧着身子,斜着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比山间清泉还要干净。
太有冲击感了,陆云初没出息地贴了过去。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她头脑昏昏,丝毫没有意识到闻湛并不惊讶于她突然的“袭击”,反而顺势接住了她,捧住了她的后脑勺。
过了一会儿,陆云初的嘴唇也变得红红的,也不知是被染红的,还是亲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