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儿走后，祝妍躺在了宽敞的马车里，伸展了一下四肢。

    采月在一旁打着扇子，祝妍枕着手臂，看着偶尔被风吹起的窗帘，“素月呢？出去这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娘娘，素月姐姐…”采月犹豫道。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可是你素月姐姐不叫你说。”祝妍看了回去。

    采月泄了口气，点了点头，不说吧，觉的对不起娘娘，说了又对不起一直照顾她的素月姐姐。

    “可是遇到什么难处？”祝妍皱了皱眉，素月在这宫里一向与别人交好，有谁为难素月？

    “不是您想的那样，哎奴婢其实也不大清楚，就是御林军中有个侍卫，好像认识素月姐姐。”采月压着声音小心翼翼道。

    御林军？祝妍坐了起来，趴到窗口撩起帘子往后看了看。

    正巧就看到了一年轻侍卫拉着素月的胳膊，被素月一巴掌拍开了。

    祝妍想看清楚那侍卫的脸，但还是有些距离，看不太清。

    这是瞧上素月了？

    祝妍回了车内，拿过采月手中的团扇摇了起来，“你去叫她，说我有事儿。”

    采月抬眼看了眼主子，见主子并不是生气，悄悄松了口气，畏畏缩缩的爬出了马车，提着裙子一路朝着素月那边跑了过去。

    素月进了马车，祝妍抬眼只看了眼素月，手里只拿着话本子看着，也不说话。

    素月脸颊被晒的微红，“娘娘？”

    “姑娘？”素月见祝妍不搭话就抬手摇了摇祝妍的胳膊。

    祝妍白了素月一眼，“想起你的姑娘了？”

    “奴婢就是想着自己解决，不想叫姑娘操心嘛。”素月回道。

    “侍卫怎么回事儿？家中何人？年龄几何？”祝妍刚想问就被素月打断了。

    “娘娘不是您想的那样，那个…是大奴婢一岁的嫡亲哥哥。”素月见主子误会了忙解释道。

    “嫡亲哥哥？”祝妍一愣，素月是家里遭了灾被卖掉的，如今碰上嫡亲哥哥还在御林军当值，看起来是家里起来了。

    素月点了点头，眼底还是有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又很快释然。

    “奴婢也没想着他会在御林军，今儿一早只对视一眼，他倒是一眼就瞧出奴婢了。”素月解释道。

    祝妍叹了口气，拉过素月的手拍了拍，“一眼就能瞧出你，是这些年一直都惦记着你。”

    “哎，奴婢也知道，就是一时有些恍然，娘娘您出了宫就好好玩，别惦记着奴婢的事儿了，奴婢能处理好的，而且奴婢一直跟着您。”素月笑着回道。

    一直惦记着她，可被卖就是被卖，她那年六岁，可那种痛失亲人的无措感至今还记着。

    有些事儿，不是时间可以抹平的。

    她现在过的好，是遇到了姑娘。

    “好，从心就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叫任何无关你的道理困住。”祝妍温和的拍了拍素月道。

    祝妍也信素月，她身边的姑娘，都是内心强大，且坚定。

    御林军内，年轻侍卫回到队伍里，同僚碰了碰肩膀，“瞧着是个有来头的姑娘，谁呀？”

    “远房的堂妹，在宫里当值。”侍卫看了看前方的车架道。

    “害，堂妹呀，我以为你瞧上人家了呢。”同僚撇了撇嘴，明显对没吃到瓜表示不满。

    “瞎说什么。”侍卫白了一眼，紧了紧手里的缰绳，跟了上去。

    “请贤妃娘娘安，官家叫您前头一起用膳呢。”外头是谢安跟前的镣子茂学传话。

    祝妍见素月情绪还是不太好，就叫素月在马车里自己用膳了，找了把伞叫采月撑着往前头御驾去了。

    第134章

    心有灵犀

    “外头没雨呀。”谢安见祝妍打了个伞过来，还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

    祝妍真的被无语到了。

    “官家好眼力，确实没雨呢外头。”祝妍微笑，“可是外头好晒呢，臣妾要是晒黑了，被官家嫌弃怎么办。”

    “怎么会，妍儿就是被晒成墨块儿，朕也视你为珍宝。”谢安笑了笑回道。

    祝妍继续保持微笑，你墨块儿，你们全家都墨块儿。

    “吃点东西吧，你爱吃的茶糕，又叫人煮了些牛乳。”谢安指了指桌子道。

    祝妍看了眼一桌子的糕点和水果，可真是一桌子的饭后小甜点呢。

    可惜，皇帝都懒得叫人开灶，先垫一点儿吧。

    祝妍真的怀念前世服务区的泡面，其实这路上也有个驿站，可咱老谢不去呀，非得这马车上野餐。

    祝妍也饿了，吃点心也吃的喷香。

    谢安就喜欢祝妍这一点，吃饭不端着，就如他每次陪贵妃淑妃吃饭都受罪，吃猫食似的几口就不吃了，他也跟着没什么食欲。

    “这牛乳还挺不错，有种茶香与茉莉香。”祝妍喝了口牛乳惊叹道，一时间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吧？

    “上次朕晚间睡不安稳，妍儿不是说叫朕喝些热牛乳，只是朕喝不惯，膳司的人鼓捣出来的，朕喝着还不错，妍儿可是第二个品尝的。”谢安见祝妍眼里的惊叹，心里得意。

    祝妍提起的心悄悄放了回去，同时也感慨这古人的智慧，真的很厉害呀。

    喝着还有些像她前世喝过的茶颜里的一个饮品，就是名字她忘了。

    “官家真厉害，连着官家的御厨也厉害。”祝妍夸道。

    “你喜欢喝，朕叫人把方子给你送去。”谢安笑道，贤妃也总送他方子，他现在也算是回馈吧。

    “多谢官家。”祝妍也不客气，直接道谢。

    “等回了京，你也给元庆挑个府邸，公主府也该建了。”谢安见祝妍吃完，且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后说道。

    “现在建是不是早些，再说了刚打完仗…”

    “无妨，那就朕私库多出些，无论如何，总不能委屈了咱们公主去。”谢安打断了祝妍的话道。

    “好，那就听官家的。”祝妍感激的看了眼谢安。

    二公主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了，三公主的已经开工了。

    祝妍心里也早有准备，月芽儿的府邸规制定然不如两个嫡公主，但门面不够，内里来凑。

    祝妍也早花了大价钱叫祝为溪购古画古籍古玩等，总的来说，要缩小女儿心中的落差感。

    想到祝为溪，祝妍也想到了弟弟的婚事儿，虽说是她一直压着叫弟弟中了举后再定亲。

    母亲是文兴巷子最里头章老家的孙女，书香门第。

    章老官至五品刑部郎中致仕，就是在此后家中再无后辈进入官场，章老独子也就是那女孩儿的父亲是个秀才，开了个私塾做先生。

    听母亲的样子是很喜欢那女孩儿，母亲唯一担忧的就是外家不能给为溪助力。

    不过祝妍也劝了，叫为溪没什么强大的外家也是好事儿，毕竟为溪的后台助理有太子和官家就够了。

    她此次回京，也是想见这女孩儿一面，还有一件儿最重要的事儿。

    祝家，得分家。

    书香门第长大的姑娘，再通情达理，和家里商户出身的庶长嫂朝夕相处，日子久了，总会出问题。

    况且大弟妹掌家已久，交权或是分权，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只是这古人讲究父母在不分家，感觉有些难搞。

    自己愿不愿意是一回事儿，旁人的眼光也是一回事儿。

    什么祝家发达，庶长子被赶出家门，这种流言祝妍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妍儿想什么呢？”谢安看着祝妍吃饱就开始发愣，问道。

    祝妍回过了神，“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着为溪也该娶亲了。”

    谢安想了想，“京中适龄的闺阁女子也不少，朕得了空给为溪瞧瞧。”

    “臣妾谢官家为为溪费心，只是臣妾母亲心里已经有了人选，门第不高，适合为溪，只是是谁臣妾就不说，万一不成耽误人姑娘。”祝妍忙回道。

    “好，那等你们订好了，朕给为溪赐婚。”谢安道。

    祝妍嘴角微挑，顽皮的眨了眨眼，“等的就是官家这句话呢。”

    谢安摇了摇头笑了笑，“好呀，在这儿等着朕呢，妍儿也学会绕弯着了？”

    祝妍手肘撑在案几上，双手托着腮，笑着回道，“官家错了，臣妾可没有绕弯子，是臣妾刚要求呢，您说要看合适的姑娘，臣妾推辞了，您又说给为溪赐婚。

    这样看来，只能说，是官家和臣妾心有灵犀吧，官家知道臣妾想要什么。”

    谢安也明显被愉悦到了，嘴角挑着，心情不错。

    祝妍在谢安的御驾上待了一下午，直到夕阳散去，天色微朦胧时，一行人才赶回了京城。

    留在宫里的几个嫔妃还盼着能见皇帝一面，可惜，谢安直接和祝妍回了临华殿，至于月芽儿，被父皇无情的赶去与两个姐姐一起住了，美名其曰，陪伴。

    可是，她更想陪伴阿娘呀……

    夜里，二人洗漱后并排躺在床上，难得的没有战斗，实在是谢安第二日还要早起，且坐了一日的马车，腰累。

    祝妍也没什么欲望，只有疲惫，手搭着谢安的肚子就睡着了，隔着蚕丝里衣，还好，块儿尚在。

    谢安感受到肚子上的热意，想拉开祝妍的手，但几次无果，叹了口气，开始放空思想。

    屋子里堆积的“冰山”快融化，谢安才懵懵睡去。

    谢安做了个梦，梦里一女子一身红衣策马扬鞭，但他无论如何，都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只是隐约瞧着，那身影像极了贤妃，可与如今的贤妃瞧着，又不太像。

    第135章

    秀色可餐

    谢安醒的很早，醒来的时候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粉唇微嘟着，就是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腿上。

    谢安将腿抽了出来，轻轻挪下了床，抬手制止了要进来伺候的宫女，指了指外头。

    素月低头弯了弯嘴角，官家对她们主子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谢安穿戴好，走时对着素月道，“辰时叫醒你们主子就行了。”

    “是，恭送官家。”素月福身行礼应道。

    心道我们主子要是不叫辰时不起呢。

    祝妍其实在谢安掀她腿的时候就醒了，但醒了不一定代表要睁眼，睁了眼就得下床伺候老谢穿衣，何必呢。

    “娘娘您醒啦？”素月转身回了内室，就见主子盯着床上的雕花。

    “嗯，给我倒杯温水。”这宫里确实是比行宫热，祝妍睡了一觉只觉得嗓子干。

    素月递过温水，“您这就醒了，官家还说叫奴婢辰时叫醒您呢。”

    “嗯，早醒了，哎，走的时候觉得心里轻松，这早上醒来没见着哼唧唧的小六，还怪想的。”祝妍喝了口水，叹道。

    “做母亲的都这样呢，做母亲的哪有不想着孩子的。”素月刚说完，就顿了顿，垂了垂眸。

    “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家里，若是想…”

    “奴婢不想，看二哥那样，应该过的不错。”素月见主子这般说只摇了摇头道。

    祝妍没再说什么，她虽然理解，但不是感同身受，只安慰了一句，“好，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开心，别被自己套住。”

    “姑娘放心。”素月点头应道。

    今天谢安要在北宫门万华门接受万民的朝拜，祝妍也没了什么睡意，起身穿衣打扮。

    “娘娘要不穿喜庆点？”采月看着架子上挂着的衣服询问道。

    祝妍摇了摇头，“不必张扬，低调些，那件淡蓝色的天丝长衫那套吧。”

    祝妍刚换了装，额头处画了朵蓝色的兰花花钿，头发梳了有些俏皮的灵蛇髻。

    “娘娘平日里也该这般打扮，瞧着年轻了十岁。”采霞将步摇插到发髻上，笑道。

    “采霞姐姐平日里不说话，一说话就讨的娘娘开心，都不知道讨了多少嫁妆去。”采月在一旁笑着打趣。

    采霞脸颊两团可疑的晕红，瞪了采月一眼，“就你伶牙俐齿。”

    “好了别闹了，说起来采霞也明年就要出嫁了，你们几个都长大了。”祝妍欣慰的笑了笑，瞧她多会养啊，这一个个的鲜嫩无比，也耀眼。

    就是素琴要做嬷嬷的年纪，也就眼角些许皱纹，还是爱笑生的，将来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采月呢？可有什么想法？”祝妍看着采月问道。

    素琴和素月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她不嫁人了，采霞是自小就有定亲的人，但宫女二十岁以后才可自行婚嫁，也就是明年的事儿了。

    但是采月她一直不知道什么想法。

    听到主子问话，采月手顿了顿，有些落寞的垂下了头。

    “怎么了？”采月平日里就像是小太阳，祝妍还没见过采月这般耷拉的样子。

    “奴婢…奴婢能一直跟着娘娘吗？”采月抬起头问道。

    “你若愿意，我自然欢迎，只是为何？”祝妍挑眉问道。

    采月突然跪到了地上，“奴婢一直瞒着娘娘，奴婢本有一门亲事，只是……”

    祝妍看采月吞吞吐吐的，蹙了蹙眉，“只是什么？”

    采月牙一咬，道，“娘娘可听过换亲一说，奴婢哥哥…有些傻，娶亲困难，父亲母亲便和姑姑商量，表姐嫁到我们家，奴婢…便许给了表哥。

    当时母亲本意不叫我跟着娘娘入宫的，是奴婢交上每月月钱做交换，这才换来的。”

    采月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珠子，又迅速的低下头去，低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娘娘。”

    祝妍倒是没想到这么一回事儿，只是叹了口气，示意采霞将采月拉了起来。

    难怪这些姑娘里，就采月得了月钱不花一分。

    古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虽说能用权力把采月留在宫里，但这种建立在“道义”上的婚姻，别说她一个妃，就是官家也得先掂量一下御史的威力。

    虽说事儿不大，但朝中就是有些御史就爱逮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惹你一身骚。

    像是要完成KPI。

    “可是你那表哥不是良人？”看采月这么抗拒，祝妍问道。

    “表哥是姑姑的独子，自幼备受宠溺，被狐朋狗友哄着进了赌场，到现在还没还清债，奴婢就觉着跟了那浪荡子，这辈子也完了。”采月说着就带了哭腔。

    “债呀，可是欠了多少？”祝妍听到是债，这种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尚可一试。

    “如今利滚利，也一万多两了。”采月眉间蓄满了愁意。

    祝妍看着青春活力的采月，采月或许是万千中的其一吧，被家族用来换取利益，丝毫不会考虑女儿嫁过去会不会过得好。

    祝妍用力捏了捏采月的手，姑娘指尖冰冷，“你放心在我身边待着，且还有两年，你是我的人，不会叫你受委屈。”

    采月眼眶瞬间通红，“娘娘的恩，奴婢定以死相报。”

    “什么死不死的，快起来吧，你们几个，是叫我早上饿肚子了？官家也快回来，像什么样子？”祝妍瞪了几人一眼，缓解了下本伤感的氛围。

    饭刚摆上桌，谢安就进来了，看到祝妍的装扮眼前一亮，但心中也觉可惜。

    他想着吃过饭再小憩一下的。

    “皇子公主们呢？”祝妍看了看谢安身后问道。

    “闹着出宫去玩，朕就叫诚儿和元宁带他们去了。”谢安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