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被当头一棒。

    难以想象母亲居然会为了向陌生人炫耀自己为整个家庭的奉献，不惜搞垮自己的身子。

    瞬间，我只觉得名为理智的线彻底崩断。

    "闺女你等等，你妈她年纪大了苦了这么些年了，你别——"

    父亲眼看我情绪失控，象征性的伸手拦了几下，看着我拧下门把手冲进病房。

    "你奉献?李翠芬，我中考那年你迷上打麻将，我每天的午饭都是自己去买面包。我高考那两天你非说自己好闺蜜要和你旅行，让我在朋友家呆了两天。这就是你说的奉献?"

    被我冲进来直接撕碎刚建立起来的人设，看到周围刚刚还满脸赞赏此刻却充满爱意的视线，母亲自觉丢了脸，红着脸挺直腰板毫不示弱。

    "你每次回家家里都整整齐齐，不是我难道是鬼整理的?"

    "那我问你，家里的擦布放在洗手间哪个位置?"

    母亲一噎，很快反应过来。

    "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做，我经常顺手换地方，你不做不懂！"

    "我不懂?那厨房擦不同地方的毛巾一共有几个?如果你真的包揽了家里所有活儿，现在数数也应该知道了吧。"

    怒火让我毫不退让，只想马上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自己母亲虚伪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你……你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不活了，伺候人几十年还伺候错了，造孽啊！"

    周围人也没想到过年在病房里还能看到这么一出，于是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

    护士听到声音赶过来，一看这场面眉头紧锁。

    "坐地上干什么呢！家属呢，还不赶紧把她扶起来！"

    说着，护士走到病床前看了眼名字。

    "李翠芬?怎么还没办退院，身上一点事没有装晕还白占个床位，不知道过年期间床位紧张吗！"

    护士转过头来："你们是李翠芬的家人吗?她的检查结果显示身体什么毛病也没有，心脏也健康的很，你们去办出院手续吧，过年床位本来就紧张。"

    随着护士话音落下，我大脑直接一片空白。

    所以这一切都是母亲自导自演?

    我四点半被吵醒，和父亲担惊受怕、兵荒马乱地挤过那么多人抢到床位，就为了让她做完检查能躺在病床上休息。

    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忐忑的等待她的检查报告，生怕她有任何不测。

    而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想陌生人炫耀自己为这个家做出的奉献的心?

    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最后却化为一声短促的笑。

    也行，既然他那么爱装，我又何必一直和她对着干呢?

    身为女儿，当然要满足母亲所有心愿。

    她不是爱住院吗?那我今天就让她名正言顺地住进去！

    余光瞟到身侧的针管，我不由分说直接拿起来朝母亲走去。

    她从我来势汹汹的步伐里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明显慌乱起来。

    "闺女你怎么了——你干什么！快停下！"

    我一个翻身骑到母亲身上把她压着，笑着把她的袖子掀起，露出胳膊。

    "既然您这么想住院，大过年的，我做孩子的得让您心想事成啊！"

    周围人见势不妙赶紧冲上来拉人，我被几个人拉胳膊抱肚子从母亲身上弄了下来。

    我使劲全身力气挣扎，一时间几个人竟然都控制不住我。

    "四点半你偏要到我房间拖地，又装病让我们把你送医院，你到底要干什么！大过年的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被你累死气死吗！"

    "我没有呜呜，我就是——"

    "你哭个屁哭，脑子里的水几十年了还没流完吗?你们起来，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们少来多管闲事！"

    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父亲此刻终于出现。

    "好了闺女，就算你妈做了什么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啊，做小辈的那个不受点长辈的气?"

    我没错过他戏看够之后餍足的神情。

    "你他妈装什么装！门神似的往门口一站脸被屎黏住了?刚刚不阻止我，现在站在那里乱叫?"

    "闺女爸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大过年——"

    "大过年的，我还是个孩子，你们和我计较什么?"

    "嘿你这孩子，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以后等你结婚受委屈了，你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么对父母有多荒唐了。"

    "做父母的看自己孩子受委屈大气都不敢出的，和死了也没区别！不过你平常不就跟死了一样，你以为我还在乎?"

    被我说到心底的想法，父亲刚刚还正气凌然的眼神瞬间乱了。

    他强撑着还想说什么，又怕被人看出自己这些年的恶劣心思，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士听到声音赶紧过来维持秩序，眼疾手快地夺下我手中的针管。

    "闹什么闹！没看到其他病人还需要休息吗！有什么事回你们自己家吵去！"

    说着护士走上前特意看了眼母亲床位的信息。

    不等第二眼，就直接催她赶紧办理出院手续，给真正需要的人腾地方。

    顶着周围人或是嘲弄或是调笑的目光，母亲安安分分地跟着我们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