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棋意识回归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自己吊在房梁上。
脆弱的脖颈被细绳紧紧勒着,织金攒珠的厚重衣裳带着她整个人往下坠。
要死要死要死!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被汽车撞飞后,睁眼见到的不是医院,而是在进行上吊这么危险的活动,李书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自己挣下来!
然而经常上吊的人都知道,这时候越是挣扎,绳子勒得就越紧。
没一会儿李书棋就感觉眼前金星乱滚,舌头也开始往外吐……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有人惊声嘶吼。
“小姐上吊了!快来人呐!”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也不知多少人冲进来,又是抱着她的腿往下拽,又是搂着她的身子往上蹦,七手八脚一顿操作,李书棋的脖子才离开那跟要命的绳子。
她躺在地上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呼啦呼啦的破败声响。
迷迷糊糊中,有个人扑上来抱着她的身子大哭。
“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啊!这时候寻死,不是要把咱们全家往绝路上逼吗?”
李书棋压根没听清她说啥,喉咙里像是又把钝刀在来回磨蹭,满嘴腥甜,眼前昏花一片,只能大致瞅清个人影。
盘发、古装……这是做梦没醒呢?
直到有人给她喂了口热水,又是拍胸又是顺气的,李书棋才渐渐缓过来,双耳的嗡鸣褪去,面前那张一开一阖的嘴,总算泄出声来。
“不就是嫁给晋王冲喜么?我跟你爹都打听过了,他人虽然废了,可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啊?冲喜?
李书棋使劲儿瞪大了眼睛,才勉强看清说话的人。
穿金戴银,体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握着她的手,殷殷嘱咐着:“你嫁过去了,好生照顾着,等晋王身子大好,你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王妃了,何苦做这样的傻事!”
李书棋反应了一会儿,就想问,那要是照顾不好呢?要是照顾死了呢?
这不能不问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李书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家境富裕,自小娇生惯养,长这么大,连自个袜子都没搓过一双,让她去伺候病人?不把病人薅起来伺候她就不错了。
奈何喉咙只能发出两声嘶鸣。
目前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件十分尖锐的问题。
穿越了,什么身份不知道。
要嫁人了,对方是位残障人士。
现在该怎么办?
李书棋脑子嗡得一下,整个人都麻了。
然而现实也容不得她想太多,因为王府的喜轿已经到府外了。
便宜爹妈生怕她再寻死觅活,吉时一到,即刻打包上轿。
轿子颠簸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夜晚,李书棋坐在了王府的喜床上。
格外精致典雅的卧房中,一对龙凤花烛静静燃烧。
奇怪的味道漂浮在这方寸之地。
李书棋虽然没有伺候病人的经验,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个瘫痪的人,拉尿都在床上,怎么收拾都有味。
桌子上的香炉浮动着袅袅青烟,算是给病人留存的几分体面。
她呆坐在床上,晋王就在她身边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紧闭着眼,眉头略微蹙起,好半天也不见他胸膛起伏。
要不是探探鼻息发现还有气儿,李书棋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晋王是个年轻人,生着一张极俊美的脸,只是太过苍白憔悴,五官更是瘦得突出。
“可惜了,这么年轻就瘫了。”
她在晋王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拍了拍,“这么早就睡了?”
谁知晋王虽紧闭着眼,人却是醒着的,为了躲她拍过来的手,他头一动,露出了耳后的一道伤痕。
李书棋吓了一跳。
伤痕从右耳蔓延到脖颈,很长,也很粗,皮肉翻卷着,已经结了一层灰色的痂,跟乱糟糟的头发黏在了一块。
这好像是……鞭子抽出来的伤。
李书棋吞了口唾沫,把他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下一拉。
“啊!!!”
她惊的一屁股坐地上。
被子下的身体竟是完全赤裸的!
这个晋王除了脸之外,身上根本就没一块好皮肉!
那些伤里,有鞭子抽过的,有烙铁烫过的,或许还有被刀剑之类的利器捅过。
最恐怖的是,他的手脚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显然是被人活活打断的!
手腕和脚踝大概戴过很久的枷锁,已经黑紫腐烂,隐隐还能看到白森森的骨碴。
还有他身下的褥子,也不知多久没有换过,秽物已经凝成了黑褐色,被子一掀,被死死捂住的恶臭扑鼻而来。
熏香彻底败下阵。
“哕——”
李书棋趴在地上,扶着灯架吐得手脚发麻,眼泪汪汪,浑然没有注意到,晋王闭着的眼睛紧了紧,嘴唇颤抖。
吐够了,她赶忙去开窗通风,又趴在窗户边缓了半天。
她就想不明白了,晋王不是王爷吗?
这么个金尊玉贵的人,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为什么府里的下人都不好好照顾他?
说起来,府里好像也没剩什么下人了。
她推门走出去,才走到院子里,就见主屋的侧门里走出来三个丫鬟,警惕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李书棋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见过她们三,除了她们仨,偌大的王府里她就见过别人。
“你们还在啊?正好,赶紧去烧点水给王爷擦擦,那么大味儿你们没闻着吗?要不是这会儿天冷,王爷都招苍蝇了。”
三个丫鬟对着她哼气。
其中一个翻着白眼道:“瞧她,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
“连晋王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一个角门抬进来的王妃还摆什么架子?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罢了!”
“什么东西,也来使唤人,院里有井,要么自己打水,要么你就跳下去,兴许往后还省了一桩麻烦呢。”
李书棋生平头一次被怼,心里这个气啊!
她两步冲回屋里,手里拎了把雕花木椅,不由分说,举起椅子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祖宗,我是你太奶!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
“啊——”
三个丫头一人挨了一下,被砸得昏头涨脑,连滚带爬的往出跑。
“快来人呐,王妃疯了,王妃疯了!”
“吵什么!”
中气十足的大嗓门从回廊里传出来。
两个丫头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妇人还算有礼貌,到跟前先行了一礼,道:“老身乃晋王乳母,魏氏,给王妃请安,王妃唤老身魏嬷嬷便是。”
三个丫鬟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似的,狠狠剜了李书棋一眼,站到了魏嬷嬷身后。
李书棋放下椅子,拂了把乱了的头发,微微气喘道:“晋王府你管事啊?”
魏嬷嬷淡淡道:“王妃嫁来之前,王府是由奴婢打理,若是王妃有什么……”
不等她说完,李书棋追问:“王府是不是发不起工钱了?要真发不起工钱你就说,我明儿个就把王爷拖出去要饭,你放心,我拉的下脸。”
这如何使得!
魏嬷嬷脸一沉,道:“好叫晋王妃知道,咱们王爷身份贵重,眼下虽说有些不好,可陛下并未废除王爷尊号,晋王终究还是晋王!”
就是说,俸禄还是照常领的。
李书棋放心了。
她反手抄起凳子对着魏嬷嬷就砸了过去!
“拿了钱不干活,王爷身上都要生蛆了你还搁这说你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