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8.
饭桌上。
亲戚们仍在七嘴八舌的聊着天。
不过可能是鉴于我刚刚的表现，有好一会儿都再没跟人主动跟我搭话了。
酒过三巡，爸爸的亲弟弟，也就是我三叔，忽然端着酒杯来到我身边。
他拨开原本坐在我旁边的那颗亲戚，摇头晃脑坐下来，一张嘴就是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酒臭味儿。
「妮妮啊，出去这么多年，还没找个男朋友?」
他促狭地看着我，口齿不清道：「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你长得随了我们老冯家的模样儿也不丑，怎么快三十呢还没能结婚啊?」
说着，他忽然意味深长地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听叔的，要真有毛病就赶紧去看看，别真把自己耽误成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听出来他还有话没说完，我也不出声，就等着他把真实目的说出来。
「家里这么多孩子，叔这些年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说来也巧，我前段时间跟人做生意，认识了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家里条件别提多好了，就是这些年一心做买卖把婚姻大事耽误了，人说了，就喜欢你这种有眼界有本事的女人。」
「当时听着这话，叔立马就想到你了，你说你在外面苦哈哈给人打工能挣多少?还不如跟了这小伙子，在家舒舒服服相夫教子呢！」
「怎么样?你要是觉得行，叔给你牵个线?只要人家对你满意，就赶着没出正月把婚事定下来，也算是喜上加喜了不是?」
我斜睨向我这个所谓的亲叔叔。
那个小伙子什么人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吗?
年轻时候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抽一样不落，结了三回婚都因为他婚内出轨离了，孩子也没一个留在身边。
直到现在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跟爷爷奶奶住一起啃老。
见他一副我不说话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我抿抿嘴放下筷子：「三叔，你去年欠的赌债，还完了吗?怕是还没有吧，好几百万的债，估计就算爷爷奶奶把棺材本都给你了，也还不起。」
上一秒还兴致勃勃的三叔，脸色瞬间一黑，桌子拍得啪啪响。
「冯妮，你一个晚辈，这是你在饭桌上该跟长辈说的话！?」
我假笑一下，冷脸看住他。。
「不爱听就别上赶着来我这儿找不痛快，你知道的，我这个晚辈想来说话不好听。」
09.
饭桌上众人的表情愈发僵硬了。
我不语，只一味吃饭。
余光扫到妈妈站在厨房门口忧心忡忡，安抚地朝她眨眨眼，让她好好看戏。
哪怕被规训束缚了几十年，到底曾有过反抗意识的妈妈。
再几次欲言又止后，最终还是选择听我的。
她一言不发退回厨房，安安静静望着这边。
见状，我安下心来。
宝贝儿子被怼，爷爷奶奶当下就忍不住了。
爷爷拍着桌子怒吼。
「冯妮！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别真以为去外面待了几年就比别人高一等了！家里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再敢满嘴胡咧咧就给我滚出去！」
奶奶一副尖酸至极的嘴脸，扭脸跟爸爸说：「早说这丫头片子邪性，让你们早早给她扔了你们还不听，现在算是看清自己生了个什么东西吧?」
被亲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教，爸爸的脸也挂不住了。
他登时拍案而起，由上而下俯视着我。
「冯妮！这个家是不是放不下你了！站起来跟你二叔道歉！」
道歉?
我没把桌子直接掀他脸上就算是给我这个亲爹天大的面子了，他还好意思让我道歉?
我既不说话也不动，直把他的怒吼当成耳旁风。
忽的，我余光瞥见他抬起了胳膊。
大约是想在人前树威吧，他居然还想跟我动手了。
巴掌落下的前一秒，我眼疾手快捏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要造反吗你！」
我淡定道：「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还没到和你算账的时候。」
爸爸撑着鼻孔呼哧喘气，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10.
客厅现在的气氛，不能说其乐融融，只能说剑拔弩张。
身处暴风眼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炫饭。
或许是终于相信了我确实不会有好态度。
亲戚们沉默半晌后，对我视若无睹的聊起了自己家的事。
可这话题。
说着说着就拐到了过年的压岁钱上面。
大伯：「我儿子可有出息，这次回来给家里弟弟妹妹都包了大红包！」
大姑：「我那女婿可是个懂事的，也心疼老婆，光怕我闺女回娘家受委屈，今年换了足足两万块的新票子来给孩子们发红包呢！」
两人正你追我赶谁都不愿落人下风的吹嘘着自家孩子。
偏有那没眼色的，要把话题往我身上扯。
「妮妮啊，你这次回家过年，好像还没给弟弟妹妹们发红包吧?」
我坦然点头：「没。」
对方正要继续追击，我话锋一转又道。
「我跟他们也不熟，大家都还是平辈，回来之前我就没打算要发，省得浪费。」
闻言，正彼此缠斗的大伯大姑瞬间统一战线，对我展开围攻，而一直对妈妈有莫名敌意的小姑也踊跃参与其中。
大姑说：「你妈总说你在外面忙工作，还当你得赚多少钱呢，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小姑说：「还家里老大呢，压岁钱都不给弟弟妹妹，你可真好意思。」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这可是急们自找的。
「你个当姑姑的都没给过我压岁钱，我一个当姐姐还能有什么不好意思?再说，你家里那些孩子，大的眼高手低大学都考不上勉强混了个专科还一天天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小的就更别说了，十足一个熊孩子，要是我没记错，他上回在我家发疯伤了我妈你好像还没给医药费吧?要不现在趁大伙儿都在，你把钱结一下?」
小姑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耸了下肩，坦诚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我有什么好胡说的。」
闻言，小姑飞快扫了眼桌上众人，咬着牙道。
「都一家人，我儿子也不是故意的，你妈毕竟是长辈，难不成还还真要跟个孩子计较?！」
我装出一副惊诧十足的模样。
「你儿子犯了错就‘他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没做就‘你什么态度’，古今中外双标第一人，非你莫属哦。」
小姑气得脸都青了。
11.
大姑随即跟上。
「冯妮，大家看你是个晚辈，才一直没跟你计较，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连点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了，真不知道你在外面这几年都学了些什么！」
不是，他们该不会以为，人多就能骂硬我吧?
我微笑看向她：「当然是跟你们有样学样啊我的好大姑。」
她眼睛一瞪，才要说话我就开了口。
「说起别人来理直气壮，你知道你女儿女婿平时见了我妈连人都不喊只诶来诶去吗?哦，你当然不知道，毕竟你会选择性耳聋。」
大姑眼睛越瞪越大，活脱脱一副要把眼睛瞪脱眶的可笑模样。
「你说我没礼貌是在外面没学好，那他们算什么?算你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吗?」
大姑气急，拍案而起指住我：「你！」
我淡定：「指什么人，一点礼貌都没有。」
小姑大姑气到说不出话了。
原本跃跃欲试要教训我的大伯，惯会审时度势地选择了闭嘴。
但我会就此放过他吗?
必然不能啊。
「大伯，你说你儿子有出息，那我怎么刚回来就听说他学人搞传销，年前才被抓进去到现在还没放出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有出息?」
大伯儿子的消息，是我一个留在老家当了片儿警的老同学告诉我的。
从上学那会儿，我的大多数同学就都是冯家重男轻女的风气有所耳闻，也都同情我的遭遇。
尤其是大伯口中这个有出息的儿子，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没少仗着大伯和爷爷奶奶的溺爱在学校纠集一帮狐朋狗友搞霸凌。
不只是本班，全校范围内只要有他看不顺眼的，都逃不过被他霸凌的命运。
而我这个只比他小两岁的堂妹。
更是他霸凌的首要目标。
所以虽然后来我去了其它城市发展。
可但凡冯家人有什么乐子，只要是他们知道的，都会事无巨细告诉我。
12.
显而易见的。
大伯儿子进局子的事儿被他瞒了下来。
现在被我猛地戳破。
桌上众人看向我的眼神固然不善，但朝他看去时的目光也都充满了怀疑和惊诧。
大伯气急败坏：「你少他妈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笑了声。
「那这次过年你儿子怎么没回来?是他不想回吗?」
话音才落，我就听到大伯母猛地发出一道极大的啜泣声。
大伯表情一僵，扭头冲老婆吼：「你少他妈在这儿添乱！」
或许是早就受够了吧。
大伯母直接发了飙：「我添乱?冯志成，你现在知道儿子坐牢不光彩了?这些年我劝了你多少回，让你别跟你爸妈一样溺爱孩子！你都怎么跟我说的?说我一个女人什么都不懂，你儿子就是天降紫微星，绝对干什么成什么，结果呢！结果呢！！！我小时候那么聪明那么懂事的儿子被你们一家子教成个不学无术的罪犯！」
成功挑起他们内乱，我淡定收声，深藏功与名。
现在正涕泗横流着跟大伯对吼的大伯母，看起来确实挺可怜。
可当初，她仗着自己给冯家生了个长子长孙。
每次无论什么场合，只要妈妈在场，都必定会拿我是个女孩的事儿对妈妈极尽嘲讽，非得把妈妈刻薄到抬不起头来才算完。
这次回家。
我本来就没打算跟这些人好聚好散。
只不过比我预想中的翻脸时间稍稍提前了几天。
但没关系，无论时间早晚，我都势必创飞这家人。
13.
因为大伯母和大伯的骂架。
之前还有点尴尬的饭桌，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
我回头望了眼妈妈，看到她因为意外而有些怔然的表情。
回想这些年来，妈妈在这个家的经历。
我缓缓吐出口气。
今天在场这些牛鬼神蛇，哪个都别想独善其身。
终于，听不下去的爷爷动了气。
他把手里的筷子「啪」一下拍桌子上，指着大姑骂道。
「我和你妈还活着呢！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发疯了?今天这饭你能吃吃，不能吃就给我滚出去！」
说罢，他矛头一转朝我指来。
「你说说你！一年到头不着家，刚回来就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当年你刚出生我就说你是个灾星，你妈还嘴犟不承认！现在怎么着?我看你就是非要把这好好一大家子折腾得散了架才满意！」
我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就这还好好一家子呢。
也不知道他是睁眼儿瞎还是明明看见还要装瞎。
这一家子，从上到下，有哪个是真能担得起一句孝子贤孙的?
如今之所以还能维持表面和平。
无外乎就是为了他们手里攥着的那点儿遗产罢了。
爷爷：「滚！不愿意回来就别回来！在外面几年没找个金龟婿没挣下多少钱，脾气倒是越来越差了，半点孝心都没用的东西！」
奶奶也在旁边加码。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三叔介绍对象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张嘴就扎你三叔心窝，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三十岁了还没人要，你看全家这么多小辈，哪个像你这么丢人?还好意思跟我们撒泼！真是多看你一眼都糟心！赶紧走赶紧走，多看你一眼都晦气！」
说着，她又把矛头对准了妈妈。
「孙凤梅！这就是生得闺女！没良心没孝心的扫把星！你是不是成心的啊！就想着要把我们这家拆散了对不对！」
妈妈瞬间成为全家焦点，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的责难和不满。
尽己所能吃掉更多饭菜后，我不疾不徐站起身，双手握住桌沿，而后狠狠往上一翻。
下一秒。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
饭桌倾倒，桌上杯盘碗筷全部应声落地。
14.
好好一桌饭菜。
霎时变成满地狼藉。
在场包括妈妈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对我破口大骂的爷爷奶奶甚至吓得站起身后退了几步。
此情此景，爸爸第一个站了出来。
「冯妮！！你疯了！！！」
他咬牙切齿瞪住我，好像恨不能当场把我千刀万剐。
众人粗重的喘气声中，我听到妈妈的呢喃：「妮妮，别......」
但我没有回头。
这一步既然走了出来，那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看着众人此刻五花八门的表情，我徐徐坐下。
「这个骂我灾星，那个骂我白眼狼，那我请问呢，就你们这一家子脏心烂肺的玩意儿，我十岁不到就想着把我卖个好价钱，一辈子趴我身上吸血的水蛭，难不成还想让我乖乖认命，让我被打被骂还要对你们感恩戴德?」
「一嘴一个说话难听，态度不好，嫌我说话难听就自己别干那见不得人的脏事儿啊，嫌我态度不好，就别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摆架子散德行啊。」
「说我给你们添晦气，嘴巴臭还非得出门，到底谁大过年给人添晦气啊?」
「还有你。」
我两只眼睛阴沉沉看向爸爸。
「打从我出生起，嘴上要求我要孝顺懂事，可打从我出生你就跟死了一样从没管过我，这几年我在外面上班，回回给我打电话，要么就是打着妈妈的旗号跟我要钱，要么就是让我帮你这些蛀虫亲戚解决什么困难。」
「你当我是什么?天王老子啊?」
「这些年，你在外面干了多少破事儿我不是不知道，但为了我妈，我从没跟你掰扯过这些，但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
「养在外面的那个闺女今年得有十岁了吧?你是有多不要脸，才让外面的野种跟你姓，还安排到离咱家没多远的私立小学念书?不是口口声声闺女不好只要儿子吗?原来你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不喜欢婚生子，喜欢野种啊。」
爸爸双眼猩红，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看向我：「你，你......」
我嗤笑了声。
「怎么?以为人在外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冯志国，你可真够让我恶心的。」
15.
一个惊天大瓜，震得还没从掀桌子中回过神的亲戚，立马不约而同看向了爸爸。
「又生了个闺女?！」
爷爷瞪了眼：「你不一直说是个儿子吗！骗得我跟你妈给你掏了一笔又一笔钱！原来又是个赔钱货！」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他的其它儿女，尤其是大伯和三叔顿时不乐意了。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我儿子出事我跟你借钱，你还说没有，感情是都给老二了啊！」
「爸，妈，这些年我和大哥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全都看不见是吗！是，二哥平时来看你们多，那我和大哥没来过吗?怎么你们就只给大哥钱不给我们呢！」
两个儿子大声逼逼。
两个女儿也嘟嘟嚷嚷。
爷爷自知失言，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只能眉毛一竖吼道。
「叫唤什么！老二不也是想为咱们老冯家添丁！再叫唤，别说我跟老婆子还活着，就算死了都一分钱不给你们留！」
此情此景之下，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果然，叔伯姑姑们更生气了。
一时间，他们哪还顾得上我掀桌子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几个中年人围着两个老的叫嚣不停，大有今天不给他们个说法，就决不能善了的架势。
爷爷奶奶年老体衰，哪里是子女们的对手。
哪怕拼了命解释，也直落得一副左支右绌的可笑模样。
趁着他们内乱。
我走进厨房去到妈妈身边。
「妈，这天之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个地方，也不会再见这些人，你呢?你要离婚跟我走?」
妈妈满面怅然，哪怕是第一次知道爸爸外面有私生子，她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
良久的沉默后，妈妈抬眼望向我，给出回答。
「好。」
16.
妈妈离婚的事情并非一帆风顺。
虽然姥姥姥爷都已经过世，但几个舅舅还活着，骤然妈妈时隔近二十年再提离婚。
几人紧赶慢赶着来到我家，张口就指责妈妈这么大年级还要离婚，简直丢光了他们全家的脸。
我照例不惯着。
「哦，你们几个结婚离婚当水喝一样，最少的一个都结三回了，我也没见你们觉得自己丢人啊，怎么到我妈这里就丢人了?」
大舅不满地冲我挥挥手。
「你个小辈懂什么?男人跟女人那能一样吗?她现在离了婚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愿意要她！」
其它舅舅也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我来。
「就是你，从小就没个女孩样儿，到现在更是离经叛道！把你妈都带坏了！」
「冯志国外面有人怎么了?这天底下有几个在外面能干干净净的男人?只要他没把人带回家不就行了?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就嚷嚷着离婚，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冷心冷肺的东西，就没见过谁家孩子跟你似的怂恿自己爸妈离婚！你还算是个人?！」
还威胁妈妈。
「真敢离婚我们就跟你断绝关系！省得你连累我们孙家的名声！」
我也懒得分辨谁骂得多谁骂得少，只一味扫射。
冯家人固然值得一百个巴掌，作为妈妈血亲的这几个混蛋更是值得一万个。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该不会还挺羡慕冯志国吧?那我宣布，授予你们跟他一样的畜生称号，这下总该满意了吧?」
「还拿断绝关系那套吓唬人，怎么着?难道之前没断绝关系，你们跟我妈来往得就多了?」
「自己脏心烂肺，早丢人丢出八百里去了，还好意思觍个脸道德绑架我妈，我的天呢，我真是从未见过比你们更厚颜无耻的玩意儿！」
几个舅舅被我骂得一佛初二佛升天。
还没交战几个来回呢。
就都纷纷折戟沉沙说不出来话了。
我冷笑一声。
就这?
17.
爸爸起初还是不愿意离婚。
但没关系。
我会去找他的姘头和野种讲道理。
时间选在了野种过生日，并邀请同学去家里玩的那天。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孽缘。
野种的生日，居然跟我都是正月初十。
我堂而皇之敲门进了冯志国特地给姘头买的房子，当着所有参加生日聚会的人，包括野种同学和那些同学家长的面，朗朗说出冯志国出轨生子的事情。
姘头和野种应该是认识我。
不然，野种不会声嘶力竭地喊出——
「你才是小三生得野种！我妈妈说了！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你妈才是小三，你才是野种！滚，从我家滚出去！！！」
好好好，单从这句话，也不难想到这小丫头以后会长成个什么德行。
于是，无论她现在还听不听懂，我都向她献上了我最诚挚的祝福。
「那就祝你结婚之后，你丈夫也会在你生了孩子的情况下，遇到他的毕生挚爱。」
冯志国急红了眼，当场就要跟我动手。
却很快被现场富有正义感的家长们联手拦了下来。
我面无表情看住他，冷声道。
「你一天不离婚，我就一天不会让你安生，今天还只是在这里闹，再拖下去，我就只好去你单位、去这个野种的学校闹了。」
「到时候，我一定尽最大努力，让你周围所有人都看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的，我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冯志国简直要气疯了。
「你这个神经病！老子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大孽才生了你这个孽种！」
我根本不在意：「你有没有造孽我不知道，但我和我妈大概是造过天大的孽，才会跟你这种玩意儿扯上关系。」
说完，我没有丝毫恋战的意思，直接转身出了门。
17.
其实用不着我刻意宣传。
野种同学们的家长，就足够把这个爆炸性桃色瓜散播出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谁让冯志国非要敬酒不支持罚酒呢。
又经历了几天拉锯战。
在野种学校即将开学之前，怕我真会去学校闹的冯志国终于服了软。
虽然目前离婚还得熬过一个冷静期。
但也没关系，只要有那个姘头和野种，无论这个冷静期有多久，他最后都会老老实实去把证领了。
他愿不愿意无所谓，但已经看到转正希望的姘头，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去民政局登记过的当天。
我立刻带着妈妈乘坐航班离开了这做禁锢了她几十年的城市。
去机场前。
我最后去见了冯家人一面，将自己现在年薪七位数，且早就在居住城市买房买车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不出所料，向来带把儿孙子第一重要，钱第二重要的两个老家伙，直接气到当场仰到，被救护车拉去了医院。
其它人原本是不信的。
但我大方展示了自己的银行余额，尤其是让冯志国看了个清清楚楚。
没别的，诶，就是玩儿。
「你、你......」
看清我余额后，冯志国手指颤抖、瞳孔地震地指住我：「你这个不孝女！白眼狼！这些钱你都该、都该拿来孝顺我的！」
我耸耸肩收回手机，还不忘警告他。
「看是给你看了，但你如果敢因为贪我的钱，又反口不离婚，相信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下半辈子过得猪狗不如。」
「你、你你......」
冯志国再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只不断重复一个字。
18.
亲戚们一改之前的嘴脸。
个个冲我赔着笑点头哈腰套近乎，我一个没理。
「之前你们总说，我一个女孩生来最大的本分就是尽早嫁人生孩子，用婆家的钱贴补娘家的白眼狼，不好意思啊，让你们失望了，别说我目前还没打算结婚，就算以后真结了，我的钱也都跟你们没有丁点关系。」
大伯无耻道：「妮妮，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正好你哥那个事儿只要把他骗的钱都还回去，他就能出来了，你肯定也不忍心他年纪轻轻就得坐牢吧?帮帮你哥，这钱我们以后手头宽裕了肯定还你！」
不止大伯，其它几人也绞尽脑汁索罗名目想从我手里分得一杯羹。
这家人，真的没救了。
「想要钱啊?」我好笑地看着他们：「行啊，你们现在就跪下来给我妈磕头，磕到她满意，磕到她愿意叫停，我就发发善心给你们留点儿零花钱。」
贪婪且死要面子的一群人，当下全部黑了一张脸。
没等他们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我和妈妈转身出了门。
飞机上。
临窗坐着的妈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的厚厚云层，以及好似触手可及的无边无垠的天空。
「妮妮。」
她声音那样轻的同我说话。
「这天，可真好看啊。」
我心里明白，虽然决定离开并已经付诸行动。
但囚困了她这么多年的樊笼，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崩塌陷落。
可没关系，我会紧紧握着她的手。
带她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她的眼睛看到更多的风景，让她的心被更美好的事情填满。
让她余生再不会为之前卑微艰难岁月所困。
我倚在她肩上，揩去眼角湿意，同样轻声回应她。
「嗯，天空一直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