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出了外城。
长宁公主慵懒地坐在车厢中,把玩着手中的信鸽。
鸽子的脚上绑着金丝线,线头拴着一个小巧的竹筒。
她将信鸽抱到眼前,“小家伙,这次你可别掉链子。倘若成功了,以后到了舍耶国,你们便是本公主的千里眼。”
贴身宫女秋桃为她铺好案几,磨着上好的徽墨,“公主,墨已备好了。”
长宁挑眉看了她一眼:“秋桃,去喊小徐公公。”
秋桃出了车厢,挥了挥手帕,小徐公公颠颠跑过来。
长宁提笔写下一行字:“云澈表兄,行宫见。”
字迹娟秀又俏丽,落款时却故意画了个鸽子图案,显得别致又俏皮。
她将信纸卷好塞入竹筒,将信鸽抱到车窗旁,轻轻放飞。
白鸽扑棱着翅膀直飞而去,宫女们连忙伸头目送,青鸾则担心地问:“公主,万一它迷路怎么办?”
长宁不屑地笑道:“迷路?它要是迷路了,回头我把它的亲戚全炖了喝汤。”
她之前便约好了宋家唯一对皇后和安儿极好的一位表兄见面,信鸽只不过是试验而已。
这位表兄是舅舅宋闵的次子,宋闵侧室所出,在长宁公主跳湖之后,对皇后颇为照顾,常侍疾在旁,却从未求过什么职位殊荣,一直在礼部任个从五品的小官。
可是身为外戚他也只是每月进宫几趟,偶尔寻个方子,却也不能救回病重的皇后。
后来还因为在御前劝诫皇上要尊重皇后,顾念皇长子,莫要专宠玉妃,而被贬外放去了一个西南小县,再回来的时候便是给皇后守孝了。
管事的小徐公公小跑着跟随在车厢旁边,汗珠都快挂到下巴上了。
长宁公主一声娇喝:“过来!”
小徐公公一听,忙不迭哈着腰道:“公主,您什么吩咐?”
“你去问问送嫁正使,咱们今日中午在哪休息,晚间又宿在何处?”
“好嘞,公主!”小徐公公点头如捣蒜,赶忙小跑着去打听。
不多时,他跑回来复命:“公主,将军说了,刚出京城不远,晌午就在路过的茶摊上歇脚。今晚则会抵达熊平县,有行宫也有官驿。”
“将军?”长宁眉头一挑,弯唇讥笑:“哪个将军?”
她现在最看不上的就是什么将军。
小徐公公赶紧赔笑:“回公主话,是抚远将军顾寒。将军说,这一路送嫁事务由正使、副使主持,但队伍的行程由他决断。”
长宁公主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嗤笑一声:“顾寒?哦,就是那个少年得志的怀化郎将?还抚远将军?这名起得好,真是抚得远啊,一抚就抚到舍耶国了!”
小徐公公不敢接茬,唯唯诺诺地笑着。
长宁公主瞪了他一眼:“去,把他给本公主叫过来。本公主要见见这位新封的大人物。”
小徐公公战战兢兢地去了。
两柱香后,在青鸾和秋桃默默的祈求太上老君显显灵,将军快来的第一千八百六十回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缓缓跟在一旁。
青鸾撩开车窗帘子。
只见男子骑在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上,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身姿挺拔,鼻梁高挺,明明生的一双俊俏桃花眼,却眉目含霜,目光如刀。
眼下时节虽是余春缱绻,但他神色冷峻,一股强大的气场威压过来,使得空气骤冷。
“抚远将军,”长宁微笑着,声音灵动又娇俏,“本公主有两件事要吩咐。”
顾寒拱手,语气冷淡,“公主殿下请讲。”
“第一,给我一份舆图。第二,把这一路的日程规划整理出来送到我这儿。还有,每到一处州府,提前三日送消息过去。我需要选戏子,还要合并添妆。这些都需要提前安排。”
顾寒闻言,嘴角微微一抽。他显然知道长宁公主的戏子选拔计划,这一路听着就不像好事。
他略一沉思,面无表情的说:“公主放心,舆图和日程稍后便奉上。至于通知各州府,我会命人按公主的要求去办。”
长宁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抚远将军,这一路就拜托你了。不过记住,事事皆要以本公主的意愿为先,否则……”
她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将军可别说本公主难为你哦。”
顾寒脸色微微一沉,却道:“公主放心,末将必尽全力。”
长宁公主靠回车中,随手扔出一个香囊:“赏你的。”
顾寒接过,低头看了一眼,一个碧绿色的荷包绣着一只圆圈,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奈,但并未多言。
他将荷包放入袖袋,策马赶去最前方,低声吩咐属下备舆图和日程。
而长宁公主则悠闲地靠在车窗边,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和马蹄声,心中满是得意。
哼,抚远将军,打仗的才叫将军。这一路上,本公主会让你知道,谁说的算。
车队缓缓行进,京城的繁华渐渐远去,长宁公主望着远方的青山,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青鸾!”长宁公主摸着下巴微笑。
正给长宁倒茶的宫女道:“公主,奴婢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去找送嫁副使,告诉他本公主今晚要泡汤泉。”长宁说得不紧不慢,但眉梢微挑,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
青鸾连连点头,跑去找人。
长宁公主舒服地靠在软枕上,半眯着眼睛,思绪乱飞了一会儿。
她想起早晨出城时,母后红着眼睛和她告别的模样。
她已有快三十年没有见过母后了,还有幼弟,小小的人儿,努力不哭的跟她说话。
“皇姐不怕,安儿长大接皇姐归家!”
多好的孩子,她得护着他,只要皇后在,安儿也不会被疏于照料那么小就死了。
这备嫁的一个月,她几乎是日夜待在凤仪宫里,就想着承欢膝下,与母后和安儿多相处相处。
母后平日端庄温婉,极少在人前露出软弱之态,可今日却分明眼圈发红,强忍着泪水。
“赦耶的人,玉妃和璐王的人,谁也别跑。”长宁轻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既然必须得去和亲,那么唯有从中获利强大自己才是上策。
正想着,突然声音传来:“停车,午歇。”
陪嫁的官吏、宫女、太监,以及舍耶国的使者们都聚集到林中的茶摊,喝茶歇脚。
长宁公主掀开帘子,抬眼看了看,对秋桃说道:“去,叫那个会做药丸的御医过来。”
没多一会儿,来了一位年轻的御医。
林御医行了礼恭敬地问:“公主召臣,有何吩咐?”
长宁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他上车。不多时,医官低着头从车厢里出来,神色匆匆地跑了
长宁盯着他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舍耶国的这些人,有点讨厌呢。”长宁心中暗笑,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