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极轻，瞬间似有羽毛从顾墨霆的心尖尖上拂过。
就这么一下，顾墨霆眼神渐深，侧头望着她。
他这一侧头，唇瓣差点贴上她的脸，苏秋雨可没有爱好当着别人的面跟他亲昵互动，赶紧避开。
她本就擅长巧劲脱身，又遇顾墨霆没有提防，这么一下，她后退了一大步，拉开和顾墨霆的距离。
顾不得去看顾墨霆的脸色，苏秋雨赶紧快步闪人，对张阳道：“走吧，学长，我们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张阳，她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一个人大步在前，先走为敬。
“哎……”张阳冲她叫了声，忽然觉得脖颈一凉，他转过头去，顾墨霆正冷飕飕地看着他。
张阳一顿，不自在道：“呃，顾总。”
顾墨霆淡淡道：“抽烟吗？”
“抽的，不过没几步就进到室内了，得灭了，所以不用了。”
顾墨霆点了下头，边走边道：“跟我同一届？”
“对。”
“这几年，她有和你联系吗？”
“没，没有……”
顾墨霆点点头，拿出手机道：“加个联系方式？”
张阳哪敢说不，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一面觉得自己挺高冷的，不是一个这么狗腿子的人，一面颤颤巍巍，添加上了顾墨霆。
顾墨霆的头像，张阳倒是一点都不陌生。
校友群里面非常热闹，顾墨霆虽然从来不在群里面说话，但时常会有人艾特他，他们这一届里，他的存在感是最无敌的。
张阳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这股得意比他穿上格履笔挺的西装，“融入”进拍卖会现场还要来得强烈和快乐。
毕竟，穿上西装去“融入”，不表示他真的就是精英名流和有钱人了，但是这好友加的是实实在在的。
要么群里那些人为什么天天要艾特顾墨霆呢，因为很多人加了几年都没能加上顾墨霆的好友。
苏秋雨走发现他们两个人还在后面，她停下脚步望来。
但只望了一眼，便加快脚步进去。
张阳的手机这时响了，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冲顾墨霆笑笑：“法医给我电话了，我接一下哈。”
顾墨霆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张阳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奇怪，接个电话汇报个啥。
他清清嗓子，接起电话朝前面走去。
“啊，对，我来啦，我就到门口了，在哪里？好，秋兰楼吗，很快！！”
话音落下，便看到顾墨霆已经掉头，朝另外一边走去。
张阳一愣，叫道：“顾总，你去哪！”
顾墨霆低头抽出一根烟，点火后道：“秋兰楼。”
张阳“哦”了下，要追上去，忽然又回头，看向已经快到台阶，准备要迈上了的苏秋雨。
“小雨！在秋兰楼，这边！”
苏秋雨回身，眉心轻皱，而后快步追来。
张阳在原地等她，顾墨霆在更远处的垃圾箱旁边等他们，一边冷冷地抽着烟。
烟灰在暗夜里忽明忽暗，他高大的身形立作黑暗里的一抹剪影，深沉地注视着朝这个方向走来的苏秋雨。
苏秋雨走近后停下，看了看他，而后低头，摸出手机点开地图app。
张阳也正准备要这么做。
顾墨霆忽然道：“不用找了，这边过去就是。”
循着他所说，张阳朝那边望去，那里是有一排楼房。
“顾总，您来过？”张阳下意识脱口道。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里是殡仪馆，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好是。
顾墨霆没有说话，点了点手里的烟。
烟灰被晚风一吹，在空中散得无影无踪。
“走吧。”顾墨霆转过身去说道，顺手将没吸几口的香烟掐灭在垃圾箱上。
张阳冲苏秋雨道：“走走，咱们跟上。”
“来过几回，”顾墨霆忽然道，“来找两个骨灰。”
张阳看着他的背影，又下意识脱口问出：“谁的啊。”
“活人的。”
张阳：“……”
苏秋雨：“……”
张阳朝苏秋雨看去。
苏秋雨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看向前面，顺手把风衣的领子稍微立起来。
到了秋兰楼，张阳的“远亲”早已等在门口。
他目光惊艳地看了眼顾墨霆和苏秋雨，看回到张阳：“这位是……”
“我同学！”张阳道。
苏秋雨微笑：“你好，我姓苏。”
“你好，你好，苏小姐，真漂亮啊，让人眼前一亮！”
苏秋雨笑道：“在法医眼里，漂亮不漂亮，不才是真正的皮囊一张吗。”
“不不，法医也是人，也是有烟火气的，苏小姐就是很美！哦，对了，我自我介绍下，我姓刘，叫刘建眷。”
“你好，刘法医。”
法医看了眼旁边的顾墨霆。
顾墨霆酷酷地站着：“你好。”
眼看张阳没介绍，顾墨霆也不打算自我介绍，法医笑笑，领着他们进去。
两个刑警刚走，这边非常安静，就一个老人坐在过道上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胸口的工作牌一垂一垂。
刘法医直接领着他们进到工作间，尸体就在工作台上躺着。
尸体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刘法医的徒弟。
刘法医不啰嗦，进来便道：“死因是大动脉出血，有理由判定，是一个身手非常好的杀手干的，普通人做不到一刀这么致命，这一刀实在精准狠，且非常利落，伤口的刺入和拔出都很干脆。”
尸体仰面躺着，嘴角半张，苏秋雨看着他的脸，在想拿出手机将这张脸拍下来合不合适。
她想发给李姐看，问问李姐，是不是这个人袭击的她。
但大半夜把尸体的照片发给别人，这很不好。
顾墨霆问：“认识他吗？”
苏秋雨摇摇头：“没有见过。”
顾墨霆看向法医：“没有其他伤口了，对吗。”
“嗯。”
“那他身上的纹身等……”
刘法医看了眼苏秋雨：“是有的，不过我要揭开这块布，他没有穿衣服，苏小姐，你介意我展示吗？”
苏秋雨觉得这个氛围很奇怪，淡淡笑了下：“算了，不必。”
刘法医道：“对了，他后背还有个纹身，倒是可以给你看看。”
说着，刘法医让自己的徒弟帮忙，二人合力将尸体翻过去。
刘法医笑了下：“人其实是很重的，一百多斤呢，活人感觉很轻，但是一旦死了，那真得很重。”
说完发现他们没啥反应，刘法医看向张阳。
张阳也没反应，收到刘法医的眼神后，他哈哈笑了下：“啊，对啊，是的，我平时拿个五六十斤的东西都吃不消哈！”
苏秋雨看了看他们，一下确定，这位刘法医和张阳是一类人，都是究极进化体社恐。
将尸体翻过来后，刘法医给尸体的屁股盖了块布，然后走开。
“这个纹身很奇怪，不过我之前遇见过，这不是普通纹身，而是来自于一个组织……”
一听组织两个字，张阳来了兴趣：“什么组织？！你之前在哪里见到过的？那么你之前见到这个组织的时候，那一桩案子破了吗？”
刘法医摇摇头：“没，成悬案了，而且那个案子难度非常大，是一个钓鱼佬从家里面钓上来的，那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这个纹身还是我们后期处理了很久才还原的。”
“从高度腐败的皮肤上面提取的纹身？”
“对。”
张阳眼睛都亮了：“我明天一定要找你聊聊那个案子！我非常有兴趣！”
“哈哈，恐怕明天不行，现在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束呢！”
张阳点点头，转头看向苏秋雨：“小雨，你今天打电话给我，实在是太好了！”
苏秋雨笑了笑，笑意没有入眼。
刘法医继续道：“别说，这个纹身的发现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突破，之前那个悬案好几年了，一直没有破，也是我们心里的一个遗憾，说不定这个纹身能让我们发现那位死者的身份呢。”
顾墨霆道：“这么听来，这个纹身的确特别，你没有在其他地方遇到过？”
“嗯，没有！我查了很多地方，去了很多纹身馆，也找了很多师傅，都没有遇到过。我在网上搜查了不少相关网站，遇到一些自身玩咖，也都没有见到过。别说，刚才乍一眼看到这个纹身，我甚至都没认出来，时间太久了！而且，要不是这个纹身……”
刘法医看向张阳：“嘿嘿，我都不会让你进来！”
“有点遗憾，”张阳摊手，“我目前也是两眼抓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提供给你。”
“没事，有突破就行！”
苏秋雨在旁听着他们聊天，她的视线落在死者的后背上，定定看着这个纹身。
她也觉得这个纹身陌生，可是，好像又是有点熟悉的……
这个熟悉并不深刻，应该是非常短暂的一眼。
她记忆力一直不差，对于这种符号或者数字，她甚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但这个纹身……
顾墨霆看着她精致的侧容，知道她在思考，于是不出声，在旁安静等着。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
顾墨霆拿出来看了眼，转身走出工作间，接起电话：“说。”
庄健严肃道：“顾总，那公寓里的小区视频，第一时间就被人黑了，根本看不到是谁动的手。云存储被黑，而凶手应该是在杀人之后，又去了监控室，直接暴力破坏了硬件储存设备！”
顾墨霆道：“此人的通讯记录呢。”
“也被黑了！没有办法找到，而且他的电话实名，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
“呵。”顾墨霆淡淡冷笑。
庄健忽然发现他的声音有回音，而且那边异常安静，不由道：“顾总，您现在在哪……”
“在殡仪馆。”
“……这大半夜的。”
“继续查，如果查出有用的，立即告诉我。”
“是。”
“没用的就别说了。”
说完，顾墨霆挂断电话。
他转身预备回去，结果手机铃声又响了。
顾墨霆低头看了眼，是“2”号的。
他一接起，“2”号的声音便很激动：“顾总，您可能想象不到我在一个小网站上查到了什么！里面有好多苏小姐的视频！”
顾墨霆黑眸一冷：“什么？”
“是偷拍视频！这些视频的日期都非常新鲜，就发生在不久之前，第一个视频，是苏小姐开门拿外卖，第二个视频，是苏小姐出门下楼，甚至她去诊所换胳膊上伤口的视频都有！”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视频的偷拍者只是一个喜欢窥视别人的变态，他说发现了一个美女，所以将这个视频上传，说是和人分享。”
“因为这个网站非常小众，所以这一系列视频哪怕在这个网站上的热度很高，但是浏览量也不大，只有一千出头。”
“下面的评论几乎都是污言秽语，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将这些评论者一个个从屏幕后面揪出来。”
“不过我观察到其中有一个人，他的发言全部都是针对苏小姐现在的地址，并愿意出重金问这个拍摄者买下地址。”
“上传视频的人说私聊，然后他们在评论区里边再也没有互动。”
“顾总，如果我猜想的没有错的话，应该是这个人无意间浏览到了苏小姐被偷拍的视频，所以，才有今天这些意外的发生。”
顾墨霆道：“我认同你的猜测，稍后帮我查一个纹身，我等下发给你。”
“好！”
顾墨霆收起手机，转身回去。
见到苏秋雨站在尸体旁边，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落在尸体的纹身上，一动不动，久久凝视。
顾墨霆走去：“小雨。”
苏秋雨转眸看他。
“还没回忆起来？”
“嗯，”说着，苏秋雨忽然一笑，“我的强迫症要犯了。”
“无妨，等查到之后，可以反向推测，到时候你就能想起在哪见过这个纹身了。”
苏秋雨点点头，看回这个纹身。
顾墨霆点开手机拍下，而后发送给“2”号，忽然想到什么，问刘法医：“之前那宗悬案的尸体，纹身处在同一个位置吗？”
刘法医摇头：“不，那个人的纹身在肩膀上，不过无法确定是不是只有一个，因为他的尸体腐败得非常厉害。而他——”
刘法医低头看着男人的尸体：“他有三处，一处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还有一处在他屁股上，另外一处，则在前面。”
张阳道：“隐私部位？”
“嗯。”
“好怪。”张阳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