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响了几声后，第n次被挂断。
邵珊珊低眸看着手机，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微眯。
她一把收起手机，抬起头朝上面的公寓楼看去，切齿低低道：“郭栋文！”
郭栋文坐在楼上，手机没再继续响了。
他呆呆地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一时间不知脸上该有什么样的神情。
他就这么坐着，时间一分分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后，门铃忽然响起。
随之，他不远处的监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老人。
郭栋文微微皱眉，点开语音：“谁？”
“郭先生是吗？”老人问。
“什么事？”
“一个女士，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老人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郭先生，我给你放在门口了，你等下自己出来拿下。”
郭栋文没有动。
他注视着这个老人转身离开，而后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查看附近所有的监控位置，包括电梯里的，确定邵珊珊并未在这，他这才起身，出去开门。
塑料袋是红色的，是菜市场里非常常见的那种。
一拎起来，郭栋文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邵珊珊那样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性格，她绝对不会使用这种塑料袋。
在她眼里，这属于极其低档次且掉身价的东西——
郭栋文立即关上房门拎着这袋东西进屋。
回到电脑前，他放在鼠标旁的手机又响了。
郭栋文抬眼看去，是一个虚拟号码。
他没有动，一直盯着屏幕，直到它自动结束。
但在结束后，紧跟着，一条消息发送进来。
郭栋文皱眉点开，发送者依然是虚拟号码：“你好，郭先生，收到我的礼物了吗？希望你喜欢。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合作。如果没有的话，那将会很遗憾。”
这个口吻，并不是邵珊珊的。
郭栋文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想了想，去到抽屉里拿出一副手套，而后，他缓缓解开塑料袋。
一股复杂的，怪异的气味，从袋子里面透了出来——
等塑料袋完全打开，郭栋文便瞪大了眼睛。
紧跟着，一股反胃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侧过头去，用手背遮挡住嘴巴，差点没吐出来。
在塑料袋里，是一根又一根冰冻起来的断指。
为了防止断指腐败，里面还塞着大包大包的干冰。
郭栋文转过头来，又朝里面看去一眼，再也受不了了，他起身跑去洗手间，大口大口呕了出来。
电脑前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又响起。
郭栋文这次速度非常快，快速过去接起。
“你到底是谁！！”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邵珊珊的声音：“郭栋文，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冲我吼什么？！我是谁？我不用这个手机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你拿了我那么多钱，从我这里得到了那么多利益，你现在是怎么对我的？我看你真的是找死！”
听着邵珊珊的谩骂，郭栋文竟然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
不是他犯贱——
而是邵珊珊的辱骂声，像是将他从一个地狱拉回到人间，拉回到习以为常的生活状态中来。
“你早就知道苏秋雨还活着，对不对？凭你的那些技术你肯定知道！但是你做了什么？你就在那边看笑话，看着我和诸丽珍斗来斗去是不是！郭栋文，我真的看错你了！可你再怎么混蛋，总该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吧？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能得到今天的职位，全是因为我！你居然敢背叛我！我会先杀了你，再去杀了苏秋雨！你知道她当众把我打成了什么样吗？我现在身上的这些伤是有一般都要算在你头上！你给我等着！！”
郭栋文站起身，闭了闭眼睛：“还有吗，你再多骂几句。”
“？”
“骂我吧，邵珊珊。”
“你，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再见。”
郭栋文说完，结束通话。
邵珊珊皱眉，低头看着手机。
刚才郭栋文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充满疲惫，有气无力，这是病了？
“好，你最好是病了！我祝你得绝症！快点去死吧！”
冲着手机骂了声，邵珊珊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准备发车离开。
才扔上去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邵珊珊赶紧刹车，立即拿起。
来电显示，是一个虚拟号码。
郭栋文最擅长搞这些，邵珊珊接起后冷冷道：“怎么？”
电话那边，却是一个中年女人略带着磁性的优雅声音，说得非常慢，慢条斯理：“你好，请问是邵小姐吗？”
邵珊珊扬眉：“是我，你哪位？”
“我姓蒋，”电话里的中年女音笑着说道，“邵小姐，有一个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邵珊珊不等她说完，就冷冷打断：“没有！”
她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要苏秋雨死，要郭栋文死，但这种要别人死的事，她不可能随口告诉一个陌生人。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少来烦我！”
邵珊珊就要挂断电话，中年女音道：“我是苏秋雨的亲阿姨。”
邵珊珊手里的动作停顿住：“什么？”
“我和她妈妈蒋紫菲是亲姐妹，苏秋雨应该管我叫一声阿姨。”
“你……叫什么？”
“我姓蒋，我叫蒋红芳，你也可以叫我克里斯提那。”
“那么你现在找我，是什么事？你刚才说的合作……是什么合作？”
蒋红芳淡笑：“苏秋雨有一个抱养来的姐姐，叫苏夏夏，她的女儿顾欣然，似乎跟你的关系很好？”
“那当然！”邵珊珊抬起头颅，高傲地道，“我带了小桃四年，小桃虽然喊我姐姐，但实际上我跟她的亲妈没区别了！她很依赖我，非常粘着我，我们感情很好，过去的四年，我们每天朝夕相处，我教她认字，教她汉语，教她……”
“她的爸爸，顾盛杰，生日快到了？”
邵珊珊恼怒：“没错！”
她本来打算盛装出席的，这是顾盛杰的生日宴会，顾墨霆可拦不了她！
但是现在——
邵珊珊摘下脸上的墨镜，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脸。
苏秋雨这个贱婢，下手这么狠，将她的脸完全扇肿了！
再好的进口药都不可能让在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恢复！
就算是涂抹大量的粉底，能遮盖住颜色，也遮盖不住肿起来的块包！
蒋红芳道：“我需要一张邀请函，你可以办到吗？”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啊？”
“你想要什么好处？”
“我想要苏秋雨死！！！”邵珊珊愤怒叫道，“你既然能找上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了吧！我想要苏秋雨死，她打了我，她让我颜面尽失！我……”
蒋红芳听不下去了，将手机放在了旁边。
她优雅地靠在沙发上，在她身边还有两个面貌英俊，身材高大的男大学生。
一个在她身后为她捏肩膀，一个在她腿边，为她轻轻捶腿。
蒋红芳拾起平板，修长的手指慢慢滑动，看着今天的新闻资讯。
她的手机放在一旁，邵珊珊还在骂，她骂了很久，终于骂够，待她停下冲着手机一直“喂喂喂”的时候，蒋红芳才慢悠悠地拾起手机放在耳边：“喂？”
“所以，我的好处呢？”
蒋红芳微笑：“你到时候会知道的，我这边有个会议，稍后联系。”
说着，她挂断电话。
郭栋文那边还没有消息，蒋红芳看了眼，没有马上逼问，将手机放回一旁。
郭栋文的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
他将这这个塑料袋拎去厨房，不知道如何处理。
放在冰箱里冷冻，还是——
不，这些手指，断不可能当成厨余垃圾处置！
他不想惹上任何麻烦！
忽然，郭栋文瞅见里面有一张纸。
郭栋文皱眉，犹豫很久，几次伸手试图进去拿，都缩了回来。
最后，他拿了一双筷子，闭着眼睛将这张纸条夹出。
纸条上的内容，让他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
他看回这些塑料袋，惊诧地瞪大眼睛。
顿了顿，郭栋文扔下这张纸，脱掉手套，转身奔回电脑跟前拿起手机。
穿着性感睡衣就要起身去沐浴的蒋红芳停下来，侧头看向手机。
一个小白脸立即拾起手机，毕恭毕敬交到她手里。
“喂？”蒋红芳接起。
“你是谁？”郭栋文颤着声音问，“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的这些东西当真都是顾墨霆干的？那么，我要怎么证明？我要怎么曝光？你说！！”
刚才的邵珊珊，一心想要苏秋雨死。
这个郭栋文，则一心想要毁了顾墨霆。
蒋红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优雅磁性：“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有趣啊。”
“什么？”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你慢慢说，你别着急。”
蒋红芳顺势靠在沙发背后，软绵绵地道：“当初，我让人剁掉了蒋紫菲一根手指头。也不知顾墨霆是怎么想的，居然想着替那个表子出气，他把我派去海城的手下，各都切断了一根指头，啧啧。”
郭栋文道：“所以这些指头，是顾墨霆当时切下来的？！”
“当然不是，”蒋红芳低笑，“顾墨霆的手下早就处理干净了，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把手伸到他的手下那儿啊。当然，这些手指头还是那批人的，顾墨霆把那些人送回京市后，我让人再将他们另外一只手的相同部位剁了下来，仅此而已。”
郭栋文听得头皮发麻：“那，那他们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杀一个两个没问题，一口气杀这么多人，尸体可是很不好处理的。”
杀人，尸体，处理……
郭栋文一直觉得邵珊珊已经是他所遇见过的，最疯的一个女人了。
但是现在，电话那头优雅说着这些话的女人，让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疯子。
以及，他心里生了退堂鼓。
他完全确定，跟这样的女人合作，他将面临什么。
入局易，抽身难——
“我现在把这些手指头给你咯，以你的本事和对顾墨霆的恨，你绝对有办法将这事闹大，对不对？”
“不，”郭栋文颤抖着声音打断她，“我，我办不到。”
“办不到？”蒋红芳挑眉，“你说什么？
Excuse
me？你再说一次？”
“这件事情很难，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合作，但这件事情我办不到，而且我没有足够证据，将这些断指和顾墨霆相牵连……”
蒋红芳笑笑，抬手轻轻揉着自己的额头：“我以为，你那么深爱着苏秋雨，对顾墨霆的恨意应该是足够了的，看起来，好像也就那样呢。”
郭栋文没有接话，他转身看向厨房里的那个红色塑料袋，另一只手握紧拳头。
“你真的是一个懦夫，”蒋红芳淡淡道，“难怪顾墨霆能够拥有苏秋雨，而你只能在角落里慢慢地看着，哎，白白浪费了我手下们的一根手指头呢。其实这件事情很好办，不是吗？对你而言，你这样一个很有黑客技术的人而言，这是轻而易举就能带起来的节奏啊。”
郭栋文还是没有吱声。
蒋红芳于是换了个站姿，安静等着，同时对一旁的男大学生使了个眼神。
男大学生收到她的指示，立即乖乖过来，为她捏肩膀。
郭栋文忽然道：“好……我，尽量试试。”
“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追求者嘛，真乖。”蒋红芳用一个哄劝小动物的声音笑着说道。
结束通话，郭栋文低头看着手机上面的这一串虚拟号码。
他答应合作，并不是因为被蒋红芳的言语刺激到，而是，他通过对方的语气，感受到对方的性格。
盲目的自信，自以为是的掌控全局，而且……她对男女之间的爱情，好像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他是爱慕苏秋雨，但他绝对没有爱到失去理智，丧失最基础的判断能力的那一步。
可是，蒋红芳却好像认为，他有。
这个人是很厉害，但是她的性格弱点暴露得也非常明显。
正是因为这些性格弱点，让郭栋文隐隐觉得，也许他真的可以试一试——
收起手机，郭栋文缓步回去厨房。
他看着这袋断指，脑中在想，该如何做。
这袋断指对付顾墨霆是绝对没用的，他太了解顾墨霆了。
所以，也许他可以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