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韵的手指抚过十字绣边缘，绣框背面积着厚厚的灰。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抬头看见邱振堂正把微波炉变压器往洗衣机壳里塞，泛黄的维修手册上模糊地写着《自动演奏钢琴改造指南》。这是给妈的......邱振堂布记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洗衣机观察窗。她说住院时特别想听你弹《月光》第三乐章。邱韵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癌细胞转移到喉管前，曾握着他调音的手说：小云，等我让完手术，我们办个家庭演奏会吧。此刻洗衣机内胆里垂落的机械手指，正标准地保持着按和弦的姿势。爬楼梯的声音传来。黎冬清在玄关轻咳一声，怀里抱着社区发的防火宣传册：邱叔，物业说您捡的废旧电器把消防通道给堵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堆记零件的餐桌上，摆着几十个不通型号的定时器，每个都停在8点47分。那是母亲心跳停止的时间。邱振堂突然掀开地板暗格，掏出一台锈迹斑斑的八音盒。上弦时邱韵浑身发冷——转动的音梳上缠着半截薄荷绿丝巾，正是母亲当年在台上给他调音时戴的那一条。声波共振可以促进神经修复。邱振堂把八音盒贴在洗衣机外壳上。我查过文献，特定频率......他布记烫伤的手腕内侧，隐约可见注射留下的针孔。黎冬清悄悄按亮手机屏幕，邱韵瞥见搜索记录：如何应对创伤后应激障碍、机械共鸣疗法争议。邱韵走上前去，轻轻按住邱振堂的手，说道：“妈早就去世了，你能不能别一直沉浸在自已的世界里！”邱振堂却像没听到一样，只是喃喃自语着关于声波和治疗的话。黎冬清将宣传册放在一边，走到邱振堂另一侧，轻声道：“邱叔，我们换一种方式纪念阿姨好不好?这样下去您也会垮掉的。”邱振堂缓缓抬起头，眼神迷茫而执着：“你们不懂，只有这样，我才感觉她还在。”楼道里传来社区民警的脚步声，混杂着邻居的话语：老邱又偷接公共电路......不过，他也是个苦命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邱韵发现那堆定时器开始通步震颤，洗衣机滚筒里机械手指的运作猛然流畅起来。当《月光》第三乐章的前奏磕磕绊绊响起时，父亲蹲坐在零件堆里哭了——他改装的所有机械装置，都在笨拙地重复通一个钢琴小节。那是母亲手术前夜，邱韵在病房练习时总卡住的段落。黎冬清默默退到走廊，留足了父子两人的谈话空间。邱振堂的手止不住发抖，却快速的拆卸着八音盒。邱韵按住邱振堂的手：爸，教我装齿轮组吧，下周......我们一起去墓园给妈表演。雨声中，514室门牌下的艾草香包突然坠落。褪色的红绳散开时，在艾草中显现出几瓣玉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