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机里的机械手指突然停摆，一枚生锈的齿轮滚到邱韵脚边。他弯腰去捡时，发现地板缝隙里塞着张泛黄的琴谱——是母亲用医院处方笺手抄的《月光》第三乐章，空白处密密麻麻写记加油。邱振堂还在念叨声波频率，布记烫伤的手却精准地调整着八音盒发条。黎冬清轻轻掀开洗衣机顶盖，在注水口发现叠成方块的住院手环，塑封表面凝着层薄薄的水汽。邱韵，这好像是阿姨的...他把透明手环递给邱韵，上面的电子屏还在跳动早已失效的时间：1991.06.1708:47。邱韵忽然想起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父亲就是用这个手环的金属扣在椅背刻五线谱。楼道里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社区王主任隔着门板叹气：老邱啊，大家给你凑了些家电零件，放消防栓旁边了。塑料袋窸窣声里混着张阿姨的嘀咕：把我家旧收音机也拿来了，总比他拆配电箱强......暴雨冲刷着窗台上的机油瓶，邱振堂突然安静下来。他摸索着从工具箱底层掏出个铁皮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袖珍齿轮，每个都刻着日期——全部都是夫妻俩结婚纪念日。你妈说...等攒够五十个，就给我打条齿轮项链。邱振堂浑浊的眼睛泛起笑意，指尖抚过最新那个齿轮上的1991.06.17，那天本该是第二十周年......洗衣机突然发出柔和的嗡鸣。邱韵看见机械手指轻轻敲击内胆壁，在锈迹斑斑的金属面上敲出《生日歌》的节奏。黎冬清举起手机电筒照向观察窗，光晕里漂浮的尘埃竟组成了模糊的五线谱。是阿姨的字迹！黎冬清指着某处颤动的灰尘，这里有用高音谱号画的爱心......邱振堂整个人趴在洗衣机上，耳廓紧贴冰冷的铁皮。三年来第一次，他眼里的偏执化成了滚烫的泪：她说手术成功就给我补上结婚照，白纱要配齿轮项链......雨势渐渐变弱时，邱韵开始默默组装起餐桌上的定时器。当八点四十七分的指针重合，整栋楼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钢琴声——楼上陈老师家在弹《献给爱丽丝》，楼下小夫妻练习《梦中的婚礼》，混着邱振堂的洗衣机版《月光》，在雨后的黄昏交错成歌，编织为舞。邱振堂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邱韵看见在他外套内兜里一闪而过的，是张泛黄的照片：少女时期的姜枫云正在给机械八音盒上弦。邱韵的目光被那张泛黄照片黏住了。照片里十八岁的姜枫云正俯身在木工台上，午后的阳光穿过斑驳的玻璃窗，将她耳后碎发染成半透明的琥珀色。最扎眼的是那条薄荷绿丝巾——此刻正绞在洗衣机齿轮间的布料，在照片里还鲜亮地绕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衬得锁骨处那颗朱砂痣像落在雪地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