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精神已经不正常,麻醉对我并不起效。
我在手术过程中醒来。
手术刀,探照灯,白布……
梦魇都变成了现实。
不过,这次开膛破肚的人是我。
一颗肾正往我肚里塞。
短时间内能匹配到肾源,肯定是沈逸的!
我本能地抗拒,眼中噙满泪水。
沈逸要我的命,那就给他好了。
何必多此一举。
他给的东西,我不想要,更不敢要。
手术室的医生都被吓到了。
院长却重重地点头。
手术继续。
我绝望地扭过头。
心脏停跳。
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
屋外,沈逸泪流满面。
那个缠着他不放的姑娘,竟然厌恶他到了这种程度。
宁愿死,都不愿意用他的肾。
他第一次意识到我不是他的所有物。
至少,死亡这件事,他无法替我做主。
众目睽睽之下,他直直跪下。
"救救秦施,我知道错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要再踏进我的医院半步!"
院长转身跑进手术室。
手在发抖,冷汗直冒:
"别怪师傅狠心,这孽缘必须斩断。"
手术室外,律师离开,他一人执拗地跪着。
泪水砸下,打湿膝盖。
红灯亮了多久,他就跪了多久。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能卑微到这种程度。
他坚定的心开始动摇。
可他舍不得放手。
两天后,我醒来。
院长把爹的遗书交给我。
我的身体里是爹留下的两颗肾。
信纸的最后一行写着:
"爸爸不怪你,这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了,保护好自己。"
我合上信。
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干净得像三岁小孩。
院长突然就哭了。
我轻声安慰:
"我没傻,只是看开了。"
因为精神问题,我被困在了医院。
任何非治疗的事项,都需要沈逸签字同意。
我只有一个病房的私人空间。
养病期间,我整天在窗户边练习剪纸。
笨拙地拿剪刀,高兴地剪碎纸。
在护士眼里,我和其他精神病患者无异。
唯有院长知道,我在渐渐走出往日阴霾。
从抵触到熟悉,一点点重拾信心。
救不了父母,我可以救更多人。
几天后,林晓晓在海里意外淹死。
尸体甚至没来得及拉回医院,就被草草火化。
林家连夜把骨灰带回了国外。
这边,沈逸每天给我寄信。
"小施,我错了,我把林晓晓的命赔给你,她死得很惨,肠子肚子流了一地。"
"你的病好些了吗?我常常在夜里梦到你,有时我感觉你就睡在我身侧。"
"这是我亲手摘的玫瑰,我怕你觉得白玫瑰太单调,就涂上了我的血,独一无二的渐变色。"
"我把那只小狗挖出来了,只是它不吃不喝,和你一样在生我的气吗?"
"把肾脏拿出来给你看,你能想起我吗?"
"医生说我病了,你会来看我吗?我的葬礼你会来参加吗?"
……
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我知道时候到了。
该出院了。
出院当天,沈逸沉寂许久的心,漾起波澜。
他反复确认西装是否合身,领带的花色我是否喜欢。
口中不断说着同一句话:
"什么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沈母欣慰地抹着泪,
"逸儿终于恢复正常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听见他说话了。只要那个秦施能让我儿子开心,我就认了她这个儿媳妇。"
随行的医生沉着脸提醒:
"你确定对方会答应求婚吗?"
"我们实在不建议沈总现在去见秦小姐,留着一丝念想,便能撑着活下去,可一旦幻想破灭,沈逸的痛苦只会千百倍增加。"
"到那时,万念俱灰,他往后要靠什么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