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坏了,顾不上许多,拎起裙摆就往回跑。
夫人们闻言也赶紧跟在后面,与我一同回前厅。
我到时,场中所有人都散开了,盯着主桌的方向,议论纷纷。
我清楚地听到有人说「肯定是吃河豚被毒死了!」这样的话。
主桌一片狼藉,原本围坐在主桌前的顾家人全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有些还在抽搐,而有些则没了动静。
王氏死状凄惨,她的五指成钩爪,死死拽住身旁丈夫的衣服。而顾辰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捂着胸口,死时拉住桌布,倒地时桌上的碗碗碟碟全砸他身上,洒了他满身的汤羹残渣。
顾长卿身强力壮,我来到时他还有气息,但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但令人惊讶的是,出事中毒的竟只有顾家人,不论是来参宴的宾客还是处理河豚的师傅们,大家全都不知所措地盯着东倒西歪的顾家人,一时间竟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吓得用手绢捂住嘴巴,大喊:「快来人呐!叫大夫!叫大夫!!!快呀!!!」
下人们忙跑出去请大夫。
四喜则带着下人们维持现场秩序,请客人们有序离场。
然而许多客人根本不肯走,非要留在这里看热闹。见状四喜也没有强行驱逐,只请人到院中歇息,还备上茶水果子,好让客人看热闹看得更舒服。
客人们都夸郡主娘娘连身边的丫鬟都这么伶俐懂事。
很快,大夫匆匆来了,被领进了前厅。
客人们当即端着茶水,拿着果子,全部站在前厅门口探头探脑地观望。
他们亲眼看到好几个大夫蹲下身去救治患者,催吐的、扎针的,各种手段都用上,然而最终,大夫们还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患者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们站起来,朝我摇摇头,表示自己尽力了,让我节哀。
我当场「晕倒」,被丸子抱了满怀。
「郡主!您别吓我!大夫,大夫快看看郡主呀!郡主可不能再出事了!」
客人们从头看到尾,啧啧称奇。
再然后,衙役们也来了。
他们封锁了前厅,不让客人们站在门口打探,但客人们还是不肯走,坚强地留在院子里,一定要把瓜吃完。
鉴于这群客人里,身份贵重的不在少数,所以衙役们也不敢强行赶人,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他们在院子里看着前厅吃瓜。
「晕倒」的我被送出前厅,四喜故意将我带到院子,用嗅盐将我唤醒。
我「幽幽醒转」,当着一众看戏吃瓜的客人面,瞬间哭成了泪人。
「怎会如此,那河豚,那河豚我也吃了不少,为何……到底是为何呀……」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道自己命苦,又说肯定是有人谋害了顾家,一会儿又责怪婆婆王氏不肯将河豚宴全盘交给我安排导致中间出了我不知道的错漏……
客人们吃瓜吃到飞起。
不多时,衙役仵作们检查完现场,和前来救治病人的大夫们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出来院子里寻我。
我哭得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见捕头来了,强撑着从丸子怀中起来,迎上前去:「林捕头,此事定是有人暗中下毒谋害我们顾家全族,你一定要为他们申冤呐!」
林捕头看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同时又有着藏不住的狐疑:「郡主,我有些问题想请您回答一下。」
「林捕头,你尽管问。」我擦着泪,哑声道。
「河豚你也吃了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吃了……我是主人,必须我先起筷,其他人才会动筷,这是礼节……」
「做河豚的老师傅们也吃了,他们当着我们面吃的,他们也都没事啊?」四喜抢道。
林捕头又问:「为何主桌上有一道酸汤子,其他桌上都没有?」
「哦,那是我婆婆着重要求必须加上的前菜,但我觉得酸汤子与河豚宴的菜肴不搭,便只在主桌安排了这道菜,满足一下婆婆的要求,至于别的桌则没有安排。」
「那郡主是桌上每道菜都吃过了吗?」
我茫然无措,努力回忆:「应该……都尝了吧?」
我不确定地回头看四喜。
四喜忙道:「是我负责为郡主布菜的。我几乎把每道菜都夹过了,所以……」
「几乎?」林捕头敏锐地察觉到,「那就是有的菜你没夹给郡主。」
「这是自然,郡主金娇玉贵,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口的。」四喜说得甚是骄傲。
「那是什么菜,你没夹给郡主?」
「就那道酸汤子呀!」
四喜大声地说着,脸上透着嫌弃:「好好的河豚宴,原本是极风雅的,所有菜色,我们郡主都细细研究过,本该是至善至美,可谁知道,老夫人非要在菜单上加一道酸汤子!」
林捕头皱眉:「酸汤子怎么了?」
「酸汤子是市井走卒才吃的粗食,我们郡主怎能吃这样的东西?河豚宴是多么高雅,在这里头加一道酸汤子,像话吗?郡主本是万般不愿的,但架不住夫人非要加入这道菜,说是老爷爱吃,必须有酸汤子不可。都说孝道大于天,既然老爷夫人都这么说了,郡主自然就得答应啦。可是答应归答应,我们家郡主可是不会吃这种东西的!我从头到尾都没给郡主夹过酸汤子,它也配!」
我任由四喜说去,自个儿只垂眸坠泪,不发一言。
林捕头听明白了,转头朝身后的衙役说:「大夫们还没走,让他们查查那道酸汤子是否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