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南衙这次要力保林婉婉,因为正是她指出了拘那夷之毒。若没有她在背后指点,范成明从哪儿把满长安的毒树搜罗起来,还平平安安地带到并州。这可是大功臣!
只是不知道右武卫是通过什么法子,将拘那夷散播到突厥人之中的。如果算上火头营的话,大概是通过某种途径,让突厥人吃下去了?
右武卫火头营做的东西就那么好吃吗?不光他们自已吃,突厥人也吃,就连死去的吴岭灵前,供奉的都是伙头营出品的列巴!
这思路,任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吴越果真是孝子贤孙。
褚斯伯:“此次诸卫和并州大营,右武卫战损是最低的,都是韩大将军调教有方啊!”
花花轿子人人抬,以韩腾此时的状态,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不花钱的恭维话,动动嘴皮子说一说又何妨。
韩腾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褶子更深了,“老夫老了,都是年轻人自已争气。”
以北征的激烈程度,右武卫的战损比低到几乎可以说是
“令人发指”
的程度。
若非吴越和右武卫的做派向来诚实,加之从各方传来的情报证实他们的确如此,恐怕长安诸人都不敢相信啊!
左武卫抗住了突厥人的正面攻势,但右武卫不遑多让,他们承担的是难度更高的夜袭任务,同时正面战场也没有放弃过。
这般出色的表现,想必等他们班师回朝后,今年的
“招新”
工作将会开展得如火如荼。
毕竟谁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升官发财、光宗耀祖呢!
第
1670章
独家机密
李昂雄在意的地方在别处,犹豫道:“突厥人炸营,右武卫的应对倒是得法。”
至于到底是什么法子,独家机密,无可奉告。
卢自珍仿佛局外人一般说起,“听说是右武卫火头营在突厥营地旁边做饭,动静闹得有点大,结果把突厥人吓得炸营了。”
这说法听起来荒诞不经,宛如天方夜谭,但谁又能说得准真假呢!反正右武卫正在为火头营请功。
卢自珍以往和右武卫打交道不多,压根不清楚他们那名声在外的火头营做饭时,究竟会弄出怎样大的动静。
滕承安是个十足的外人,疑惑道:“谁会跑到敌军营地旁边做饭?”
并非故意挑刺,只是提出一个符合正常人思维逻辑的疑问。
薛曲笑道:“当时吕将军听到动静,脑袋都懵了一下,偏偏不管是敲锣还是鸣金,都联系不上周仓曹,没办法,只能急忙派出亲兵去传信。”
这话可不是道听途说,而是确有其事。
虽说这事儿说起来像个笑谈,但能把向来沉稳的吕元正吓得如此失态,想来火头营这次是真真切切发挥了作用。
韩腾摆了摆手,说道:“你们都说笑呢!不过是那些西境部落,被呼图逼迫太甚,内部早已生乱罢了!”
内因如此,那么外因呢?
所以说还是有一点右武卫的缘故在里头,就是不知是否像他们请功文书中所记录的那般。
滕承安到底是个刚从乡下来的“老实人”,看着一群大将军、国公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点明问题关键。
打着哈哈说道:“右武卫是有点运道在身上的,敌军炸营,居然毫发无伤。”
不是说右武卫在此战中没有死伤,而是他们没有因为这次意料之外的敌军炸营事件,导致额外的伤亡。
吕元正脑袋懵了一下算什么,换做旁人遇到这种事,脑袋估计都得炸开了。
可以想象这样一幅画面: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两军对峙,一方突然营啸,土兵们乱成一团,互相残杀;而另一方却有条不紊地撤到安全地带,静静地看着对方陷入混乱,还随时准备瞅准时机补上一刀。
自古以来,营啸不分敌我,大多是一起沉沦的结果。
可谁能想到右武卫居然能从头到尾保持清醒,丝毫没受影响。
这样的军队,不光敌军会害怕,就连友军都会心生忌惮。
韩腾微微抬起耷拉着的眼皮,慢悠悠地说:“这就是碰运气的事儿。”
总之,嘴上坚决不承认其中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吴巡出来打圆场,说道:“我们如今在长安哪能完全了解前线的具体情况。不如等七郎和诸位将军班师回朝后,再好生说道说道。”
卢自珍闻言,微微侧过头去。心底暗道,知道什么叫一家之言,什么叫不传之秘吗?右武卫想必在这方面钻研得相当透彻,才能在面对敌军营啸时,做到临危不乱。
真若是那么好来的,他至于为了两篇操典就“卖身”吗?
吴巡还真以为轻飘飘两句话,就能让众人一起施压,让右武卫交出秘诀?
别看大家都是为大吴效力,但该有的
“门户之见”
一直存在。不然怎么没见同僚们把自家祖传的兵书、阵图拿出来,让大家参详参详呢!
此刻,被长安众多同僚惦记着的南衙诸卫,还在草原上慢悠悠地班师回朝。
真“搬”!
先前的缴获大多堆在营地中,蚂蚁搬家似得一点一点往后方运送。
牲畜这类活物还好办,只要安排一群牧羊人、牧马人,就能赶着它们往前走。
草原上的人虽然逐水而居,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固定资产。那些帐篷、陶器、毛皮之类的东西,不都得靠人背马驮吗?
南衙诸卫和并州大营终于体会到那种可能在半路上趴窝的,甜蜜的痛苦。不过在这种时候,没人叫苦叫累。
缴获来的牛马数量不少,军土和民夫只需要负责把物品捆扎好,放到牲畜背上就行。
没错,就连车架都不够用了!
远在后方军寨的庄旭,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并州城的舆图,开始琢磨选在哪里摆摊,来个清仓大甩卖了。
那些既笨重又不值钱的东西,实在不值当再千里迢迢带回长安,就当是回馈并州百姓这大半年来的支持了。
在中原行军时,右武卫整军前进,一日能走数十里甚至上百里。但现在,一天能走二十里就算很不错了。
段晓棠神色凝重地通过望远镜观察这一支缓慢而笨重的队伍,心底暗道,幸好罗布现在急着回去收拾烂摊子,突厥的大军不可能掉头袭击他们。
即便如此,还是要提防某些部落自发组织的抢劫行为。所以直到现在,大军外围仍有不少游骑在负责警戒。
大吴和突厥刚刚进行过会盟,恢复了常态化关系。然而,许多激进的将官都曾想过,趁其不备,来个
“黑虎掏心”,把突厥的大小贵族全部抓到长安去
“旅游”。
人同此心,别以为突厥人没想过。
只是如今在草原上的大吴宗室只有吴越一人,再加上白隽,这就是大吴在这儿的全部牌面了。风险太高,收益却不大。
卢照啧啧道:“谁能想到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什么战场上的虎狼之师,和押送辎重的民夫没什么两样。
孙安丰蹲下身,随意地揪起地上的两根野草,“这样子,看得我都有点动心。”
他可不是对那些缴获的钱帛动心,而是站在敌方角度,面对眼前这样的行军队伍,实在很难忍住动手的冲动。
现在的情况,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让军土抛弃九死一生换来的缴获,保持整齐队形,迅速撤回并州城?除非脑子进水了!
现在只要目的地明确,队伍走得松散点、慢点,都不是问题。
卢照和孙安丰来找段晓棠,自然不是为了商讨行军之事。
而是,“中午吃什么?”
如今没有战争、战局在头顶上压着,草原上条件有限,能想的事情也没几样。
第
1671章
长安信来
段晓棠小心翼翼地将望远镜放进套子里,满不在乎地说:“今儿没心情,周营长做什么,你们就吃什么呗!”
她做饭的新鲜劲已经过了,牛肉也吃得差不多,没那么馋了。
没办法,不是专职厨子,就是这么任性!
卢照和孙安丰不再纠缠,段晓棠郎心如铁,他们早就知道。
人要是犯懒了,强求也没用。
算了,今儿中午就吃火头营准备的羊肉吧!
如今心情轻松,草原上的小肥羊吃起来自然是滋味鲜美,让人回味无穷。
今日大军扎营的地方,是先前用过的一处营地,简单的防御工事还在,把帐篷搭起来后,至少晚上很多人不用在露天之下睡觉了。
曹学海在段晓棠的帐篷里,将蚊香点燃。夏天在露天睡觉,本觉得凉爽畅快,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蚊虫叮咬。
草原上的蚊子,真毒啊!
像段晓棠这样的将官,生活过得精细些,就会使用香料或者驱蚊药来驱赶蚊虫。而更多的军土和牧民,则是用草木灰和牲畜粪便来达到驱蚊的效果。
曹学海貌似不经意地说道:“将军,我刚刚看到王爷的信使来了!”
以段晓棠和家中的通信频率,祝明月等人的信件,说不定就混在送来的信件当中。
段晓棠微微挑眉,“是吗?”
转身道:“我过去看看,待会把帐篷帘子放下来,闷一会儿。”
曹学海:“是。”
段晓棠满心雀跃地朝着吴越的帅帐走去,半路上却遇见被护卫请去帅帐的范成达和杜松。
段晓棠停下脚步,直觉事情不简单,随即转身,立刻拐向了另一个方向。
杜松眼角余光见到这一幕,心里明白段晓棠本来是打算去找吴越的,每次长安有信件送来,她总是跑得最快。只是看到他们二人,才改变了主意。
范成达和杜松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都猜不透这次长安传来的消息,到底是好是坏。
两人并肩朝着帅帐走去,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草原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过他们的衣袂,猎猎作响。
两人终于来到帅帐前,王府护卫见状,迅速上前,双手稳稳地将厚重的帐帘掀开,动作间带着几分训练有素的利落,同时微微欠身,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范成达和杜松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抬腿迈进了帅帐之中。
此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西边的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余晖,但帅帐内已然点燃了照明的火把。
在这草原上,物资有限,光亮和温度,往往只能选择其一
。
范成达和杜松一进来,视线便直直地落在坐在上首的吴越身上。
只见吴越眉头紧锁,一手抚额,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中还捏着一张轻飘飘的纸,那纸张随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轻轻晃动着,仿佛承载着无比沉重的分量。
显然,这次传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等待着吴越开口。
吴越抬头,神色纠结地抿了抿唇,说道:“两位大将军请坐。”
望向两人身后,只觉得差了点什么。
于是又吩咐道:“彦方,去把吕将军、段将军,还有姚太医一起请来。”
陈彦方:“属下遵命。”
范成达暗道,这次恐怕不是军务方面的事,不然怎么单单把左候卫的人排除在外。只是不明白吴越请太医来要做什么。
姚壮宪作为贴身太医,但吴越年轻力壮,除了去年冬天急怒攻心患过一场风寒外,再无他的用武之地。
所以姚壮宪大多时候,都是在伤兵营里待着。
今日特意将他唤来,不知所为何事。
在范成达和杜松疑惑的目光下,吴越缓缓开口,“齐王可能病了。”语气并不怎么肯定。
杜松心里
“咯噔”
一下,怎么大吴的皇子们都这么脆弱,总是在他出征的时候生病。
杜松呐呐道:“严重吗?”会不会步他哥的后尘。
虽然他和吴愔并无私交,但总觉得这兆头不太好。
朝堂风起云涌,大军孤军在外,这种无力感,任谁体会过,都不会觉得好受。
上次有吴岭托底,这次朝中只有几个同盟的大将军,他们托得住吗?会不会一不小心卷进风波里。
吴越语气纠结,“现在尚未可知,他全家都病了。”想了想这个说法不大准确,补充道:“除了陛下和娘娘。”
齐王一系,全军覆没。
范成达语气迟疑地问道:“瘟疫还是中毒?”如此集中,显然并非偶然。
吴越一副无奈摆烂的样子:“大概是中毒。”
杜松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人竟敢给皇子下毒!”
吴越叹息一声,“天水赵氏。”
范成达以为自已听错了,他就算和吴愔来往不多,也知道天水赵氏是吴愔的妻族,是支持吴愔上位的最强大势力。
范成达确认道:“具体是何人?”
吴越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就是天水赵氏。”
说着,将信件递出来,“你们自已看吧!”
范成达双手接过信件,入目便是薛曲略带潦草的熟悉字迹,想来他写信的时候必然是心烦意乱。
连惯来爱装相的薛曲都顾不上装了,看来事情大发了。
杜松凑过来,和范成达头对头,共同研读这一封可能让人头脑掀起风暴的私信。
两人越看越困惑,因为信里的内容实在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
他俩就是统兵打仗的,哪懂什么医术,顶多就是对外伤包扎略有些心得。
林婉婉作为南衙官眷,她的言语指证,在此时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包括吴愔夫妻俩不给河间王府面子,甚至是其中几个无辜被杀害的大夫,这些都变成了细枝末节。
重要的是齐王一系未来的走向。
假如铅毒一事属实,齐王一系就算是不废而废,彻底退出了夺嫡的决赛圈。
对林婉婉的医学造诣,几人都不曾达到深信不疑地程度,林婉婉本人都戏言,她是个瘸腿大夫。
她的长板和短板同样突出,但南衙众人确实亲身见识过她的本事,拘那夷之毒和肖建章的背疽之症,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第
1672章
终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