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棠:“皇孙身上先有了症状,而后才查到丹药的问题。”
卢照啧啧道:“那事情就大了!”牵连甚广啊!说不定会引发朝堂的一场大动荡。
秦景疑惑不解,“这和你家有何关系?”
以他对三人交际范围的了解,不大可能和吴愔产生关联。
段晓棠冷笑一声,“皇孙眼看着不行了,除了太医,齐王大索长安城中的民医。”
林婉婉恰好是一位大夫。
咬牙切齿道:“中途怕人不尽心,齐王还杀了好几个太医和大夫以作震慑!”
秦景惊讶道:“怎能如此!大夫治病救人,怎么能……”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语句来表达内心的愤怒与震惊。
卢照冷酷道:“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他上次去长安就听闻,吴愔不堪造就。好在上头还有一个吴皓可做倚靠,谁能想到吴皓年纪轻轻地没了,留下的吴愔反而越发轻狂了。
早知道不如把他一起带走算了,免得留下来祸害人。
秦景担忧道:“此事与林娘子有何干系?”他也知道林婉婉的职业,大概率和祝明月无关。
第
1677章
友谊小船
段晓棠无奈道:“因为婉婉也是被抓的大夫之一,毒药还是她发现的呢!”
卢照惊讶一声,“怎么会这样!”
林婉婉是女医,对外打的招牌是治疗妇人病。何况她还是一位官眷,竟然也被抢掳进了王府。
若换个经历寻常又性情刚烈的,说不定一头碰死在齐王府门前自证清白。
难怪段晓棠的脸色那么难看呢!
既然消息传到了草原上,想必长安已经有了说法。
卢照问道:“现在结果如何?”
段晓棠嗤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那些大夫可都是各家预备着救命的宝贝,全被齐王弄进王府怎么行呢?人前脚刚进府,后脚各个高门大户就进宫请陛下和皇后赐医,”声势浩大的很。
秦景和卢照敏锐地察觉到,段晓棠这话里还有未尽之意,这件事恐怕远不止齐王一系中毒这么简单。但他俩平时很少参与朝堂事务,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其中的复杂内情。
三人再闲话几句,兄弟二人告辞离开。
段晓棠缓缓走到那张略显破旧的桌子面前,随后坐下,木椅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营帐中格外清晰,随后深吸一口气,笔尖轻轻触碰纸张,心声落于纸上。
但笔下流淌出的并非寻常的文字,而是密密麻麻的字母。这些字母仿佛是她与小伙伴之间的神秘密码,每一个都蕴含着独特的意义,加密手段堪称一流。
一点不耽搁时间,当天夜里就送到陈彦方手里,嘱咐道:“麻烦帮我送回长安。”
陈彦方忍住拆信查看究竟的冲动,毕竟现在时机敏感,他心里清楚,就算拆开也看不懂。
不是因为段晓棠的字,而是因为曾经有人见过信纸内容,知道段晓棠和她的小伙伴们通信偶尔会用密文。
工工整整的汉字,再配上一些歪歪扭扭的奇怪字符,旁人看如见天书,段晓棠起来毫无压力,连所谓的密本都不需要对照。
段晓棠给出的解释是,“女人总得有些私密。”
结果不仅祝明月给她的信是如此,连段晓棠的回信亦是如此。
男人也有私密?
陈彦方轻声道:“段将军放心。”
另一头,秦景哥俩从段晓棠的营帐出来之后,温茂瑞立刻带着一班同僚凑了上去。
温茂瑞脸上堆着笑,问道:“秦将军,段将军那边怎么回事?”
段晓棠那难看的脸色,他们实在不敢轻易凑上去,只能将秦景推出来,希望强横的武力,能让段晓棠热血上头的时候冷静下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在营帐外徘徊时,只听到卢照一惊一乍的声音。
卢照没好气地说道:“别瞎打听了,不关你们的事。”
南衙军队长期驻扎在长安,诸多将官身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卢照一时也拿捏不准,这件事要是流传出去,到底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所以他选择闭口不言,至于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偷着乐,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于是,长安齐王府的风波,第一天只有南衙诸卫几个高层心腹知晓。
但到了第二天,就传得沸沸扬扬。
底层军土说不定连皇帝是谁都分不清楚,但有志于往上走的将官们能不知道齐王是哪路神仙吗?
这消息不是南衙方面透露出去,而是从并州大营传来的。
两边虽说隔着几十里路,还有门户之别,但八卦和风一样畅通无阻。
不是并州大营高层没有政治敏感度,而是因为地方大营性质相对独立,客观上来说,除了皇位更迭和起兵谋反这类大事之外,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在意皇位上的人是谁。
但白隽的身世经历,就注定他不可能隔岸观火。白秀然的婚姻,就是他下注的一种体现。
当然,还有另一重更重要的原因。
往日白湛过来多是蹭饭,行军途中也不会多讲究,席地而坐是常有的事。
可这会儿,白湛坐在刚搭起来的简易行军帐中,捂着胸口,绘声绘色地说道:“父亲,差一点就吃下去了!”
是的,没错,白隽手上就有天水赵氏出品的安神铅丹。
白湛此行,正是拿来让姚壮宪辨认的。
白隽定然有贴身的大夫照料,但论水平,肯定比不上正经的太医。
姚壮宪微微弓着身子,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着一颗黑中带褐的药丸,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药丸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谨慎与认真。
为了能更准确地辨认,姚壮宪时不时地轻轻挪动一下手指的位置,调整着药丸的角度,试图从不同的侧面去观察它的色泽、质地和形状。
过了一会儿,姚壮宪终于微微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了一种笃定的神色。缓缓开口,语气坚定地说道:“没错,就是天水赵氏的安神丹。”
白湛有些紧张地挣扎着问道:“姚太医,你看这丹药里头是否含铅?”
安神丹本身没错,但要是加了铅,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姚壮宪将安神丹放回药瓶之中,拱手道:“白二公子,下官擅长的是金疮科。”太医署鄙视链的最底层。
需要充场面的时候,姚壮宪就是太医;到了该规避责任的时候,他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疡医。
吴越没想到仅隔一日就是见到传说中的“当世丹”,用好奇的语气问道:“梁国公从何得来此物?”
当然另有一二分原因,则是天水赵氏的招牌眼下太过“响亮”,想借此揣测一下白隽的倾向。
白湛脸上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哀怨之色,说道:“这安神丹原是裴叔父特意从别处得来,赠给父亲用以安神定心的。”
特意强调一句,“裴叔父也是好意。”
作为医学爱好者的之一,裴续通晓医术,但要说精通,肯定谈不上。
白隽远行并州,加之即将面临大战,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天水赵氏传承千年,出品的丹药自然有品质保证,谁能想到它竟然有毒呢!
裴续自然是把它当好东西送给好狐狗的,哪知道……幸好,白隽没吃,否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第
1678章
查看铅丹
白隽之所以没有吃下赵氏安神丹,倒不是他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奇本事。
全然是因为他没有旁人猜想的那般心神不宁,加之本身就在服药,哪怕天水赵氏的安神丹有品质保证,也怕一时冲了药性,就在箱底放着了。
等说不定哪天白隽想起来了,要么就自已磕了,要么就拿来当作赠礼或赏赐给别人。
如今想来,幸好战事繁忙,让白隽把狐朋狗友的这片好意抛到了脑后。等到再提及此事的时候,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白湛托着下巴做苦恼模样,心底暗道,如今白隽的忌口已经很少了,无非就是这不能吃和那不能吃。
白二公子只要一想到,几十年后自已可能也要过这种被忌口束缚的日子,只觉得了无生趣。
吴越双手合十,庆幸不已,“幸好老天保佑。”白隽没有乱嗑药的习惯。
否则吴越都不敢想象,若在征战途中白隽突然暴病身亡,却又查不出死因,那该是怎样一番可怕的场景。
白智宸、白湛威望不足,好不容易整合好的并州大营,化成一盘散沙都算好的。吴越怕的是他们倒戈一击,给已方带来巨大的麻烦。
一众天底下数得着的将领们,此刻都围聚在姚壮宪的身边,眼神中满是复杂的神色,既有好奇,又带着几分忌惮。
他们纷纷叫姚壮宪把安神铅丹再次倒出来,想要再仔细瞧一瞧这个引发轩然大波的
“罪魁祸首”。
姚壮宪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再次打开那个装药的小瓷瓶,动作缓慢地将安神铅丹倒在一块洁白的丝帕上。
这些铅丹静静地躺在丝帕中央,黑中带褐的色泽在营帐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段晓棠暗道,这种感觉可能是心理原因。
将官们不由自主地向前凑近,脖子伸得老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药丸。尽管靠得很近,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去触碰这些药丸。
不惧生死的胆魄不该在这时候体现,班师长安,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因为一颗铅丹折了,那多冤枉啊!
冯睿达站在一旁,啧啧称奇道:“原来就是这么个小玩意。”
天水赵氏的祖传丹方,通过姻亲故旧关系散播到各处,连远在并州的白隽手上都有几粒,可想而知,散播的范围有多大,受影响的人又有多少。
关键是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无名之辈。
生死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理智的。
白湛带着几颗药轻飘飘地来,擦一擦嘴巴,挥一挥衣袖又准备走了。
吃饭时候,白湛还不忘和人提起,“当时那架势,把我三姐和祝娘子都吓到了。”
段晓棠心中猛地一惊,祝明月和白秀然两人,能把她们吓到的事可不多。除非……
这个问题,卢照先一步问出来,“怎么吓着了?”
白湛此时说起来倒没那么多避讳,“齐王府外头围满了人,却内外隔绝,后头还失了火,乱糟糟一片,谁见过这般‘排场’啊!”
卢照仰头感慨道:“那是挺乱的!”
他之前听到的都是不知道转了多少手的消息,今天白湛又给他增添了不少细节。
段晓棠借着送白湛离开的机会,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湛惊讶地反问道:“你不知道?”
段晓棠脱口而出,“我能知道什么?”
白湛这才反应过来,白家有自已的通讯渠道,段晓棠却要借用南衙和吴越的渠道来传递消息。
直属和外包,区别可大了。
何况这会祝明月和林婉婉忙着收拾烂摊子,来不及写信、送信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事情尚未清晰明白,两人恐怕也不知该如何向段晓棠诉说,不可能像白秀然一般,单纯地通报情况。
白湛语气吞吞吐吐,说道:“你知道当天齐王府外头失火了吗?”
段晓棠点了点头,“听说了一点。”
薛曲的信中提过一笔,正是因为失火,吴漳才能带着大队人马脱身,吴愔也因此失去“狡辩”的良机,该上的眼药,该进的谗言早就弄完了。
白湛用一种格外深沉的目光望着段晓棠,后者立刻会意,这把火可能和小伙伴有关系。
过往段晓棠和林婉婉总在背后蛐蛐,祝明月可能有暴力倾向,只是碍于残酷的现实条件,不得不做一个文明人。
何况祝明月有“纵火”的前科。
其实白秀然的信中并没道明,齐王府的那把火是她俩放的。只是白隽父子俩注意到白秀然描述这场火的篇幅有些不同寻常。
联想到两个女人往常端庄的表象之下,不走寻常路的表现。有些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旁人恐怕也有猜测,这场火并非意外,大概率就是相关联人员有意纵火。
祝明月和白秀然自诩做得隐秘,但当日人多眼杂,谁也保证不了二人没有露出马脚。
所以,从现在就得铺垫起来。
人设,就应该根据风向来变化!
一切尽在不言中,段晓棠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复又问道:“玄玉呢?”
李君璞眼下被编入并州大营序列,作为一个成熟稳重的人,他也不是次次都和白湛一块过来。顶多就是偶尔手痒的时候,来找冯睿达切磋两把。
白湛顺口答道:“这两日他和桑将军轮换负责殿后事宜了。”刚好错过这一波热闹。
再问道:“你找他有事?”
段晓棠避开对方过于明亮的目光,摇头否认道:“没事。”
她只是想问问,当初北征失利,冯李两家险些遭遇灭顶之灾。他们当时或许就已经意识到幕后有一双黑手,敌在朝中。
甚至正是由于吴杲的放纵和偏颇,才导致本该意气风发的兄弟几人,这些年不得不忍辱负重。
这几年,他们是如何说服自已,继续在朝为官、为国效力,死心塌地的给老吴家做臣子。
前面有例子,后来人自然更容易通达。
段晓棠想了又想,念了又念,还是放弃和李君璞讨论这些敏感话题。
和卢照的原因类似,他们不是情分、关系不到,只是有些时候,不要拿安危去考验友谊。
甚至李君璞在这方面还不如卢照呢,他就孤身一个,身边亲近的也就是母亲和表哥。
若是株连九族,能把幽州的卢氏族人拖下水,卢照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君璞身后却是一大家子人!
第
1679章
出使故事
岂料快到傍晚时,李君璞结束了任务,快马疾驰来到南衙大营中。
彼时段晓棠周遭围了一群将土,她用树枝做笔,在沙地上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舆图。
段晓棠将曾经的故事娓娓道来,“那时甘英奉汉朝皇帝和班超的命令,出使大秦。”
立刻教导主任附身,问道:“班超是谁,知道吧?”
尹金明接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段晓棠微微颔首,“没错,就是他。甘英出使的大秦,不是历史上的秦朝,而是在遥远的西方,另一个灿烂的国度,也叫罗马。”
项志勇吐槽道:“好奇怪的名字。”又是骡子又是马,听着就不大气。
段晓棠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有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罗马。西方的罗马和东方的长安、洛阳一样,都是宏伟壮观的城市。”
稍微懂些理解的人都知道,罗马不只是罗马。
李开德微微皱起眉头,脸上带着一丝迟疑的神色,问道:“西方,不都是蛮夷之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