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本是庄稼人,大字不识一个,全靠生了个争气的儿子方有今天的舒心日子。
她哪管什么尊卑什么面子,她只知不能让陆淮屿这个捡来的外人骑在自己的亲孙头上。
「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勾了芡,不心疼亲生的儿子,反而为了个爹妈都不要的野种对我大呼小叫,你别忘了,你是从我的裤裆里爬出来的,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
身世之痛被当众揭开,陆淮屿看着风平浪静,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左手在暗中已紧攥成了拳头。
我的手覆上了他的,用眼神示意他无需介怀,随后从中调停,主动说是因为我自己想安心照顾陆淮屿,所以才请弟妹帮忙执掌中馈。
倒不是我多体贴温顺,抑或委曲求全,主要是陆淮屿名下的产业实在太多,我每日光账本都要看一摞,哪还顾得上料理府中事务。
之前有关陆淮屿体弱的谣言,我以为是旁人乱嚼舌根,没成想是他自己散布出去的,但装病的确可以免去诸多烦恼。
不用参与内宅争斗,有时间经营生意,还能不显山不露水的发财,避免树大招风。
所以我也学着陆淮屿那样,拿生病当挡箭牌,给自个找轻松。
再言,毕竟陆淮屿不是公爹所出,如若我执意忤逆老太太,去和虞昭月争那个主母之位,只怕惹来一身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倒不如识时务地退出,尚能博得他们几分愧疚。
8
又是一年清明,公爹携着陆淮屿和陆淮安回乡祭祖。
临行前,我妥帖地准备着他的衣物和包裹,一一交代:
「虽是四月,天气暖和了点,但还是要注意防寒,特别是夜里,小心别着凉,被子要盖厚实点。」
「对了,这件是我给你新做的春衣,这个季节穿最是合适。」
「还有,现在眼见西边要起战事,世道一乱,山野间或许有山匪流寇窜行,你千万要注意。」
一旁的陆淮屿着了身月白色长袍,简单的素色将他衬得清风霁月,清冷如神祗。
偏偏那双望向我的眼睛却带着满满的侵略性,仿佛是引诱世人沉沦的神明。
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想装聋作哑,但忽然间天旋地转,被他抵在了身下。
「阿云,这次往返至少十天,你就没有别的想做吗?」
他的嗓音染了点哑。
别的……
我认真思量须臾,答:「有,我应该给公爹多备几样药膏。」
见我不解风情,他顿觉失落,双手抽离了我的身子。
下一秒,我把他重新拉回来,在他的眼睛上轻轻一吻,笑道:
「骗你的,傻瓜。」
……
自陆淮屿一走,我更忙了。
有家名为明珠阁的小铺,原卖些首饰头面,但陆淮屿不善经营女子的生意,导致就快关门大吉。
我从他手中接过这家店铺后,费了不少心血盘活,还雇了些姑娘帮忙打理。
她们都是些无处可去的孤儿,如果我不收留,大概率是没法活命了。
所幸姑娘们争气得很,不仅很快学会了识字看账本,连接待客人也是一把好手,经常哄得贵妇人们心花怒放,豪掷千金。
最近店里新到一批价值连城的玉石,我必须亲自过目。
怎料刚踏进店门,就听到有个女孩拔高了嗓门,居高临下地说:
「虞昭云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们家小姐相提并论!若不是我们小姐当初不肯下嫁陆淮屿,不然这陆家大少奶奶的位置还轮不到她来坐!」
9
新来的盼儿年纪不过十三四岁,哪见过这种阵仗,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诉苦:
「东家,这对主仆拿了店里最贵的翡翠镯子不结账,还说什么这店本来就是她家小姐的,哪有来自家店里还给钱的理?翠巧姐姐和她们争辩,反倒被那个刁蛮的婢女打了一巴掌,脸都打肿啦!」
我柔声劝了几句,总算把盼儿给哄好。
眼前的主仆确实来历不凡。
特别是那位小姐,模样生得俏丽,皮肤白净,她身上那套罗裙的料子也是当今十分受皇家贵胄欢迎的云锦。
能穿得起这种布料的女子,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
最起码也是个国公后代。
而且,我和陆淮屿低调行事,从未对外张扬过真实身份,但她们却知道我们就是明珠阁背后的老板。
如此看来,她们并没撒谎。
婢女口中的这位小姐不仅尊贵,而且和陆淮屿相交匪浅。
我戴着黑纱帷帽,小声嘱咐盼儿去告诉翠巧,她们想拿什么便拿什么,不必起争执。
盼儿不解,可仍照做了。
回府后,我找来从小伺候陆淮屿的嬷嬷,旁敲侧击地问她陆淮屿是否认识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