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她要是真看不惯我们，不会多给一个眼神。”司向淮很笃定地说。
明显是经验丰富，人生的前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
事实证明知母莫若子。
两人下楼的时候徐蕾已经换下了平时常穿的女士西装，身上穿着休闲舒适的居家服，帮着厨师往餐桌上端菜，脸色也挺好。
“下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徐蕾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乌椿瞥了司向淮一眼，他倒是神色如常地进到厨房开始洗手，似乎对他妈的这种转变适应良好。
吃饭时两人并排坐，徐蕾坐在他们对面。
长长的餐桌上摆了很多道烹饪复杂的大菜，不像是温馨的家庭聚餐，更像是毫无温度的商业晚宴。
司向淮还是习惯于往乌椿碗里夹菜，面对他妈妈的好几次欲言又止也视若无睹。
还是乌椿主动出来挑起话题，笑道：“今天谢谢阿姨招待。”
徐蕾愣了片刻，又马上笑起来。
乌椿才发现她其实笑起来的时候会和司向淮很像，母子两个一双精致锐利的桃花眼像是复制粘贴。
“你喜欢这些菜色就好。”徐蕾说。
司向淮面不改色地给乌椿盛了一碗鱼汤，瓷碗在桌面磕出一声轻响，显得席间的沉默越发地让人尴尬。
“乌椿你前几天网上被人造谣的事，还满意周芷阿姨的处理吧？”徐蕾问了一句。
乌椿抬眼，汤匙轻磕碗沿，她开口：“周芷阿姨处理得很好，比我自己澄清有说服力多了。”
“那就好。”徐蕾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你和司向淮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好像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乌椿闻言，在桌底下暗暗地用脚尖踢了踢司向淮，示意他出来解围。
可是司向淮始终是隔岸观火的状态，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和我开口，女孩子都爱的衣服包包啊，或者你喜不喜欢看秀？我都能安排。”徐蕾随口提议。
乌椿摆了摆手：“谢谢阿姨，心意我收下了，但是礼物这些还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徐蕾倒也没意见，只是咬了一口菜，又开口：“你之前写过一本成绩很好的网文是吗？有出版的意向也可以和我讲，业内我倒是认识不少人。”
这是见她物质上不肯接受，又换了一种方式。
“确实有编辑和我联系过，这种小事也不用劳烦阿姨您特意出面，我自己能处理的。”乌椿温吞回道。
她的书前阵子热度挺高，有不少出版社编辑私底下和她谈过出版的事宜，但是这事本来就不是能够马上敲定的，需要时间。
徐蕾了然地点头，转移话题道：“你尝尝这道松鼠桂鱼，味道很好。”
司向淮顺手替乌椿夹了一筷鱼肉。
后来用完餐，乌椿还是打算回叔叔家里过夜，司向淮开车送她过去。
“你刚才干嘛装聋作哑？”乌椿一上车系上安全带就忍不住开口问。
司向淮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发动汽车，然后瞥了她一眼：“她亏待我这么多年，眼下拉不下面子对我好，所以想多照顾你一些，那些东西对于她来讲都是洒洒水的小意思，不要白不要。”
他一向是这么想的。
精神上亏欠他这么些年，他要是还想不开，要把送到眼前的物质补偿给拒绝掉，多少有点对不起自己。
反正从来不内耗，不为难自己，该收的全收，富家少爷的日子过得也挺舒服。
乌椿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也该提前和我讲一声，我好应付你妈妈。”
“我要是提前和你说她要大张旗鼓地对你好，你还敢来吃饭吗？”司向淮打着方向盘，不紧不慢道。
“那确实不敢，不过你刚才这么一说，我就敢了。”乌椿认真地回。
“往后你遇到什么都别惊讶，徐蕾出手很大方的。”司向淮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这话也是一股经验丰富的意味。
估计小司少爷以前没少收到过这种拿钱砸出来的礼物。
多数都是走银行账户却不走心。
算是司家夫妇两个安慰自己良心的补偿。
汽车行驶到乌建军的小区楼下，乌椿下车同司向淮告别。
“明天我来接你。”他手肘撑在车窗边沿，路灯照得眉眼格外深邃立体。
明天方见晴组了个局，一起去滑雪。
“明天见。”乌椿挥了挥手。
方见晴找的是南浦最近新开的一家滑雪场，寒假的高峰期，滑雪场的生意挺好，客流量很大。
乌椿和司向淮到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来齐了。
陈乐穿着一身玫红色的滑雪服，带着雪镜，毫不费力地摆着不重样的姿势在出片。
方所有尽职尽责，手机拍照键都快按冒烟，但是给女朋友过目以后还是得到了一键删除的待遇。
“什么眼光啊？我来拍。”方见晴接管手机，语气颇为嫌弃。
大小姐今天穿了一身粉色的滑雪服，头盔上还带了两只兔子耳朵，特别可爱。
两个女生没拍多久，就看见跟着司向淮一起入场的乌椿，于是又双双挽着乌椿的手臂开始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合照。
“方所有审美太差了，司向淮你来拍。”方见晴将手机递给司向淮道。
第
87章
脑震荡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滑雪服，雪镜下露出的五官冷峻又精致，冷白肤色，往那一站活像是给滑雪场拍广告的。
但是颜值再高的帅哥也永远逃不过帮女友出片的命运。
这边几个人研究了好久的合照，方所有一个人已经黯然退场自己滑雪去了。
过了一会儿回来，终于看不下去，嚷嚷着叫他们一起。
几个女生这才作罢。
方见晴会滑雪，陈乐和乌椿不太熟练。
好在方所有和司向淮都会，各自管着女朋友。
司向淮是之前和方所有一起学的。
方所有这人爱好广泛，三分钟热度也是真的，对什么都挺感兴趣，但是干什么都做不到精通。
明明是当初一起学着玩儿，到了最后方所有也只能算是看得过去，司向淮不一样，他学得挺好。
这人似乎到了哪里都能做到出类拔萃，无论是曾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场，还是如今银装素裹的滑雪场。
少年屈膝压刃的弧度像绷紧的弓弦，黑色雪服肩头掠过的雪粒在晨光里碎成金粉，在连续三个急转后猛然刹停，板刃铲起的雪墙轰然坍落。
司向淮滑的单板。
但是他教乌椿还是选的双板，比较好入门。
他有耐心，也擅长表达，教起人来其实很舒服，循序渐进又不会给压力。
隔壁陈乐和方所有不到十分钟已经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觉得单板比较帅啊，你早说让我先学双板不就行了，现在又来打什么马后炮？我又不是不会听你的。”陈乐坐在雪地里，仰头看着方所有，眉目间有怒色。
“我寻思你还想要拍照出片呢，你自己说了单板帅一点，我要是让你学双的，你照样能挑我毛病。”方所有一点儿不退让，飞快接话。
“所以是我的错？”陈乐抱臂，挑了挑眉。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行吗，你先起来。”方所有每次滑跪都挺快，说着就要伸手牵人。
陈乐拍掉他伸过来的手：“别碰我，我要小晴教。”
但是挣扎了一番还是没能从雪地上爬起来，她是新手，滑的还是单板，倒下了就挺难站的。
方所有一把将人拽起，陈乐站稳以后第一时间还是甩开男朋友的手，然后和不远处的方见晴挥手：“小晴你过来！”
方所有没话说了，他点了点头：“行，谁爱教谁教。”
两个人后来始终保持一段距离，见到对方都得翻个白眼。
方见晴倒是带着陈乐学得挺好，不过一会儿陈乐就已经能独立地滑出挺远的距离。
乌椿也学得很快，她一个人慢慢滑的时候司向淮就在旁边跟着，确保在她要摔跤或者是刹不住的时候出来帮一把。
路过方见晴和陈乐，她听见方见晴大声地喊话：“乌椿！你厉害死了！”
乌椿勾了勾唇，注意力被分散一些，脚下就有些不稳。
司向淮眼疾手快，及时护住她。
她最后又跌进男生怀里，还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
隔着厚厚的滑雪服，乌椿还是听见司向淮闷闷的笑声，她摘掉雪镜，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人：“你笑什么？”
司向淮摇了摇头，眼眉间皆是张扬的笑意，他嗓音也清亮透着少年气：“在想还有什么是小椿老师不擅长的，我要多学学。”
平日里乌椿其实挺会照顾人，大部分时候都是波澜不惊的稳重，少有脾气，少有依赖。
可是刚才在面对滑雪时的未知与危险，她还是不免有害怕，所以抱住司向淮的时候抱得很紧。
好像也完全不会担心他会接不住，是百分百的信赖。
他挺喜欢这种感觉。
“我自己能学。”乌椿低声回了他一句，从他怀里退出来，又试探地重新开始滑。
滑到后面已经很少有需要司向淮出手护住的时候，她对司向淮摆了摆手：“你自己滑去吧，我会小心一点的。”
其实也有私心，觉得他滑雪挺帅的，可是人就只在刚来那会儿滑了一圈，后来都是跟着乌椿教她。
乌椿挺想看他滑的。
“行，那你去找方见晴和陈乐，自己不要滑太快。”司向淮很放心她。
她干什么都认真谨慎，不会莽撞，学到了七分也只会开口说自己是五分的功底，是完全有把握才会主动要他别管。
乌椿返回去找方见晴的时候回头就看见少年身影如利箭一般，逆着凛冽的空气，在雪道上留下一道锋利的轨迹。
看着他优越利落的身形渐渐拉远，变小，场上还有很多其他的路人，也纷纷在他身上留下目光。
乌椿一时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听到近在咫尺的一声“小心”才骤然回神。
可是为时已晚。
被比她矮一截的小孩实打实地撞了一记，跌坐在雪地上的时候乌椿感觉脑袋挺晕，身上后知后觉地泛起疼。
“不好意思啊。”小女孩摘下雪镜，一双圆溜的杏眼里皆是抱歉。
乌椿摆摆手，原本想说没关系，可是看见女生的脸时却微微愣住。
“没事吧？摔到什么地方没有？”紧跟着迎上来的男人语气有些慌乱，将女孩从雪地里拎起。
他又马上对一旁的乌椿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她还不太熟练，不会控制速度，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念念，和姐姐道歉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滑着双板姗姗来迟的女人声音温柔，嗔怪了一句。
乌椿只是呆愣愣地坐在地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摔出脑震荡了，不然为什么这会儿看谁都像司向淮。
看小女孩的时候就觉得像，等到中年男人赶过来，她只觉得这人简直和司向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椿？你没事吧？”方见晴注意到了她这边的意外，匆忙赶过来。
她第一时间将乌椿扶起来，扶到一半，看见一旁的男人，颇有些意外地开口：“司远叔叔？你也来滑雪？”
听见这话，乌椿觉得自己浑身的肌肉都后知后觉地泛起酸痛。
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而后目光又在他怀里七八岁的小女生和一旁优雅漂亮的女人之间徘徊。
“是叔叔认识的姐姐吗？”叫念念的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司远，有些疑惑地开口。
“是小晴啊……你也来滑雪？这位是你朋友？哥哥一起来了吗？”司远语气和蔼地问，笑起来的时候卧蚕很明显。
“来了……不过我们滑了很久了，准备离开了。”方见晴说完这句话，和司远告别，然后拉着乌椿离开。
乌椿当然能品出这其中的微妙气氛，她揉着自己刚才摔倒时被撞得有些钝痛的肩膀，轻声问：“他是司向淮的爸爸？”
第
88章
心虚
“嗯。”方见晴点了点头。
那他身边跟着的人是谁？为什么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大老板会出现在这种休闲滑雪场？
后面的话乌椿都没有问。
她忽然想起之前司向淮的话，说司远出差回来会睡三楼，还天天和徐蕾闹离婚。
又想起刚才撞到她的那个女生，喊司远喊的是“叔叔”。
“司向淮还有小堂妹？”乌椿没头没尾地开口，问了一句。
方见晴牵着她的手，似乎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开口解释：“刚才那女的好像是司远叔叔的秘书，之前一直跟着他的，后来徐蕾阿姨还因为这事和他吵架，然后秘书就被辞了，那小孩我倒是不认识，从没见过，这都是很久之前听我爸妈聊的。”
方见晴说话时情绪也不高。
两人只是静静地走着，没人出来挑破。
比如那个女孩和司远有六分像，和司向淮也有三分像。
比如司远在看见方见晴的时候有不易察觉的慌乱，第一时间就问她哥哥有没有跟着一起来。
而有方所有的地方八成也会出现司向淮。
乌椿后来和方见晴一起出了滑雪场。
方见晴给其他人发了信息，说乌椿被人撞了一下，没受伤，但是不适合再继续滑雪。
一行人其实也滑得差不多了，刚好可以约着去吃晚饭。
司向淮出来得很快，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乌椿打量，上上下下都看了一圈。
“我没事，被一个小孩撞到，力气不算大，就是跌的时候有点疼。”乌椿牵住他的手，认真地解释一句。
“那就行……你刚才怎么没给我发信息？”司向淮点了点头，像是觉得这事儿挺奇怪，所以紧接着问了一句。
“脑袋懵了，小晴赶到以后不是马上就给你们发了消息吗？”乌椿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回道。
“怎么着？这事儿也要吃醋，你女朋友摔倒以后可是我扶起来的，我第一时间赶到，这事儿你怎么不提了？”方见晴又站出来大大咧咧地开玩笑。
司向淮倒也没纠结，笑道：“那还真是得谢谢你，今天吃饭我请客。”
“少爷大气。”方见晴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五个人后来一起去吃了火锅。
乌椿一直觉得脑袋还是有点发晕，不知道是摔到了还是遇到司远这件事还没消化好，总之有点心不在焉。
“不舒服？”司向淮往她碗里夹菜，低声问一句。
“没有，今天胃口不太好。”乌椿摇摇头，随口回。
司向淮后来给她夹的都是清汤锅里比较爽口的素菜，乌椿不想让他多虑，全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