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吃完饭就要分别,方见晴勾着乌椿的脖子和她再见。
“今年我们家去北川姥姥姥爷家过年,我过两天就走,得年后再见了,宝宝你记得想我。”大小姐语气亲昵。
“那就明年再见,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乌椿牵住她的手回道。
她刚才其实也才恍然惊觉新年的临近,距离除夕夜居然只剩下五天。
“那你呢?一般都是怎么过年?”在司向淮送她回叔叔家里的时候,乌椿问了一句。
“不知道,以前有我哥在,勉强能聚一起,今年不一样了,我爸到现在出差还没回。”司向淮语气很平静地说。
他打着方向盘,视线停留在路口处的红灯,车子也不紧不慢地刹停在斑马线前。
今年司明安不在,以后也都不会在了。
车厢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音响还在播放一首节奏舒缓的外语歌曲。
乌椿不是有意要提及这些,所以后来没有接话。
倒是司向淮,见她不说话,又笑着反问一句:“小椿老师你呢?一般怎么过年?在南浦还是在樊庆?”
“以前都在南浦,但是今年我叔叔让我和奶奶一起在他家里过年,过几天等奶奶出院他就去把人接过来。”乌椿说。
可能是乌建军在奶奶入院的时候就已经看不过乌志国夫妇狼心狗肺的做派,所以今年过年才会主动提出在他家里过。
奶奶原先还不同意,觉得是叨扰了他,但是乌建军一再坚持,还特意强调会去樊庆接她,奶奶也就没办法,勉强答应下来。
司向淮点了点头,语气认真:“乌叔叔人很好。”
司家几个司机里就属他干得最久,以前的主要任务还是负责接送司向淮上下学。
司向淮对他其实很了解,能说出这句话也证明乌建军这些年无论是对待工作还是家庭,都持有百分百的善意和认真。
车子后来停在乌建军小区楼下,这一片是南浦比较老的城区,沿街的店面都挺有年代感,居民楼里也更有烟火气。
楼下的超市今天已经摆出了很多年货还有春联之类的东西,空气里隐约洋溢着喜庆的年味气息。
乌椿下车的时候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不知名的酸胀。
她照常和司向淮挥手告别,却总觉得嘴角的笑意勾得勉强,可能笑比哭难看。
心细如司向淮,当然能够敏锐察觉出她的情绪,所以在她转身离开040404的时候又忽然出声喊她:“乌椿。”
乌椿回身,看见路灯下他的瞳孔又深又暗,眉眼间却是轻松的笑意。
他还是一言不发,指了指自己的脸。
乌椿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靠近车窗,在他唇上留下不轻不重的一吻。
“你今年……”她亲完人,忍不住开口。
和我们家一起过年吧。
可是话在喉咙里始终没法说完整。
司向淮不知道司远回了南浦,而且以他的性子,对于老爸在外有了私生女这种事根本不会刻意隐瞒,甚至还能拿出来时不时调侃两句。
只字不提的原因可能只是他还不知道而已。
而乌椿不想提前把这件不太让人高兴的事在年关将近之时提出来。
“今年干嘛?”司向淮牵住她搭在车窗边沿的指尖,下意识地攥在掌心里摩挲着。
他的眼里泛着细碎的光,乌椿盯了片刻,视线转移,落在他耳垂的黑色耳钉上,好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心虚。
“今年就剩几天了,我们要多多见面。”她认真地说。
第
89章
除夕
后来的几天乌椿确实天天和司向淮待一起。
两人一起去超市采购年货,购物车装得满满当当,临到结账时乌椿抢在前面付款。
司向淮靠在柜台边,倒是被她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行动给逗笑,挑眉问:“小椿老师这么豪气,最近在哪儿发财?”
乌椿给销售员亮出付款码,眉眼弯弯地看他一眼,“你别管,东西一会儿记得乖乖拎回家就是了。”
她的语气生动极了,司向淮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又颇为意外地开口:“这些我全拿回去吗?太多了。”
“我们家已经被我婶婶买的年货塞满了,这些都给你。”乌椿说。
“你爸妈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准备这些。”她补充一句。
其实是有私心的,想给他待的那栋空荡荡的大别墅添点年味。
出自她手的年味。
即便是司远和徐蕾都不好好地陪他过年,乌椿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到他的跨年里。
司向淮后来还是给她拎出了几大袋零食干果什么的,自己只留了一些。
乌建军后来亲自去了樊庆的医院,将奶奶接到南浦过年。
婶婶和乌睿都很欢迎奶奶的到来,还没到除夕夜,餐桌上的饭菜就已经格外丰富。
除夕那天乌椿醒得很早,拉开卧室窗帘的时候惊喜地发现室外居然是白茫茫一片。
属于南浦的初雪终于在今年农历的最后一天姗姗来迟。
窗玻璃上凝着雾气,她随手画下一个爱心,拍下一张照片以后给置顶联系人发去。
一碗乌春面:【初雪快乐】
发信息时嘴角不自觉上翘,奶奶和她睡一个屋,老人家醒来时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又和小淮聊天呢?”
乌椿闻言抬眼,语气很意外:“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哼笑了一声,“见得多了自然猜得到。”
司向淮估计醒得比她晚,消息在半个小时以后回过来。
S:【除夕快乐】
有了他这句话,乌椿才对今天是除夕这件事有了实感。
婶婶早起在收拾家务备菜,乌睿也起得挺早,在除夕这天终于得到准许可以多看一会儿电视。
乌椿洗漱完就帮着婶婶在厨房里备菜。
洗菜的时候她随口问一句:“叔叔今天还是排了班?”
司家的司机一般都是轮班制。
节假日会轮流休假,每一天的白天晚上也有轮流倒班。
工作不忙,薪资还高,老板求的就是一个安全又舒适的服务。
乌建军去年的除夕倒是待在家里没有工作。
“今年该轮到他了,不过下午应该就能休息了,他们老板今天还有行程呢。”婶婶忙着往高压锅里放食材,笑着解释。
乌椿听到这里愣了片刻。
现在她已经能够自动将婶婶口中的老板对上司远的脸,这几天一直以来的惆怅心绪又慢慢浮上心头。
和婶婶一起在厨房里忙了大半天,终于得闲在沙发上坐下来,她犹豫要不要给司向淮拨个电话过去。
但是南浦的年夜饭自由度挺高的,有人在中午吃,有人在晚上吃。
她摸不准司家的习惯,怕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打扰到他们的年饭。
直到后来临近傍晚,婶婶接到叔叔的来电,说是可能会晚些回来,老板家里还有事,他得跟着。
“这大过年的,也是真能折腾。”婶婶挂断电话以后忍不住抱怨一句。
“怎么了?”乌椿窝在沙发里,注意力从电视播放的内容转移到婶婶的话中。
婶婶叹出一口气,“我也不清楚,老乌说是老板家里两口子今天又闹离婚呢。”
乌椿皱了皱眉。
她后来进了房间,果断地给司向淮拨去视频通话。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
接通以后手机镜头对着电视上播放的央视频道,里面正在报道有关除夕,可是除了电视的声音就再也听不见其他。
接近傍晚,乌椿看着将黑未黑的天幕还有楼下的灯火,轻声开口:“司向淮?”
“嗯?”他尾音上挑。
“吃过年夜饭了?”乌椿问。
“吃过了。”司向淮回一句。
他的声音挺低,甚至透着一丝哑,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出声说过话。
这在热闹又喜庆的除夕是挺少见的事。
乌椿从今天一起床就和家里的每个人都说了除夕快乐,在厨房里和婶婶一起备菜时也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后来又听着乌睿叽里呱啦地聊了很久他喜欢的动画片。
这一天聒噪极了。
可是司向淮那边却静得可怕。
“你现在在哪?”乌椿打开柜子翻找大衣和围巾。
已经有过前车之鉴,她总是能很轻易地察觉到司向淮的低落,又总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难过。
司向淮没接话,笑着转移话题:“小椿老师吃年夜饭了吗?”
乌椿给自己套好大衣,又往脖子上绕了一圈围巾。
不知怎么就生出了满腔的勇气,她直白开口:“叔叔还没回,我们在等人,听婶婶说你们家里今天还有事?”
她话说得算是比较委婉,但是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这句话其实就等于暗示。
乌椿暗示他,她已经知道司家今天的争端。
“你现在在哪?”她一边走出卧室,一边又问了一遍。
司向淮那边沉默了很久。
久到乌椿已经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婶婶从厨房里探出头问她都这会儿了还要去哪,她才听见司向淮开口。
“明珏湾。”他说。
周芷的房子。
他今天并没有待在自己家里。
乌椿打开门,对婶婶说:“我出门买点东西。”
“回头让你叔叔顺路给带……”
婶婶话没说完,大门就已经“咔哒”一声关上。
出门时临近傍晚,天色昏暗,还飘着细雪,除夕街上的人流量也不如往日多,大概这会儿大家都忙着各自的年夜饭。
乌椿坐进网约车里,报完尾号,听见司机说话:“除夕快乐啊,这是准备要回去吃年饭了吧?”
她没过多解释,只“嗯”了一声,点点头。
来到小区门口,她原想和门卫沟通一下,却没想到司向淮已经提前和人知会过。
她进小区的阻碍不大。
“辛苦了,除夕快乐。”乌椿进门以后对保安大爷说。
“除夕快乐。”大爷很和善,笑着朝她挥挥手。
第
90章
热泪
电梯里不见人,乌椿直达16层。
出了电梯,她站定在入户门前,将围巾微微扯松,深呼吸了几下。
赶来的一路上其实她都挺紧张的。
听到司向淮待在明珏湾的时候心里就有点堵。
下了雪的南浦是比平时加倍的湿冷,乌椿觉得吸进肺里的每一寸冷空气都有些凛冽,割得五脏六腑都密密麻麻地泛起酸。
大门过了一会儿被人打开。
屋里灯火通明,电视机的声音打得格外大,却衬得室内更冷清。
乌椿第一眼就落在开放式的餐厅,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没有任何菜品,厨房里也没有任何开过火的忙碌痕迹。
“不是说吃过年饭了?”乌椿被司向淮拉进屋,在他关门的时候开口问了一句。
司向淮靠在玄关边,壁灯的光线勾勒出流畅立体的脸部线条,他的眼神很沉郁,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在外边餐厅订的除夕宴。”他简单解释一句。
乌椿点点头,又凑近一些,鼻子在他的羽绒服上蹭了一下。
室内开着暖气,这人却还裹着一身厚实的羽绒外套,仔细闻能闻到一点点酒气。
所以外套刚才可能根本没穿,是为了遮掩味道才临时套上的。
她很快反应到这一点。
又自顾自地走到客厅里看了一眼垃圾桶,然后转身去厨房里打开冰箱。
司向淮一路跟着她。
等到她从冰箱空空如也的冷藏里拎出一瓶喝了小半的啤酒,司向淮也只是定定地看她。
“你……”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好像要将她整个人揉碎。
乌椿原本还有些愣,反应过来以后也反抱住怀里的人,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背。
电视节目喜气洋洋,屋内的沉默却让乌椿觉得窒息。
一股气憋在心里,又涌上眼眶,氤氲出一阵热意。
她有些束手无策。
“就因为我哥已经不在了……”司向淮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离婚,甚至连之前不肯让步丝毫的财产分割都能妥协……我是这场关系里最先被划出去的累赘……”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沾湿乌椿针织衫的领口,又直直地透过她的锁骨,烙进她心口,却冷得她止不住发抖。
她捧起司向淮的脸,为他抚去眼角的泪,只是摇头。
不是的,你从来都不是被谁厌弃丢舍的存在。
你是我除夕夜都要奔赴过来不舍得让你难过一秒的人。
“我只知道他一直都在外面养着别的女人……我不知道他还有了其他的孩子……”
“他能教他的孩子滑雪,为了他们母女同意徐蕾所有不合理的财产分割……还能给孩子取名叫念圆……”
裴念圆。
念圆,念远,念着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