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邱宝珠回覆,卫树就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点开之前,邱宝珠眼前出现了上一世卫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但横竖都得面对。
若是卫树变回老样子,他大不了直接卷着铺盖跑路,现在的邱宝珠可不是上一世毫无依仗的邱宝珠。
他点了下手机。
卫树的声音犹疑着出现在耳边,“让司机送你过去,然后你能把酒吧的地址发给我吗?我忙完了去接你。”
邱宝珠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
“开车也有盲人模式?”邱宝珠疑惑道。
隔了一会儿,卫树才回覆:“谈恋爱不都这样,接来接去,送来送去。”
说得也是。
外面很冷,山上刮着风,下了山倒还好。
酒吧的正门在一条小巷子里,招牌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彩色的灯带在头顶盘绕,电线缠杂如蛛网。
离开车里,司机放下车窗,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放心道:“您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就把车停附近。”
“好。”
邱宝珠低头系上围巾,往前走了几步,用力推开了门。
酒吧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酒精的味道与热浪汇聚在一起,直接冲向男生的面脸,震耳欲聋的音乐彷佛将脚底下的地皮都撬动,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的光线更是令人眼晕。
门口的位置在酒吧最不起眼的角落,但邱宝珠一进来,还是让附近不少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一副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完美身姿,加上手腕手指上价格不菲的宝石钻戒与手镯,实在吸睛。
卫宵一直注意着手机,他从人群里挤出来,跳到邱宝珠面前,“我还怕我哥不让你来,准备把你偷偷带出来,没想到你还来得挺快。”
“他没不让。”邱宝珠觉得室内比外面热好多,将围巾取了下来。
卫宵拽了下他,“走,我带你喝酒去,调酒师是我们以前的哥们儿,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让他给你调。”
从舞池旁边路过,邱宝珠观察了一周酒吧内饰和大部分人身上的装饰,问道:“圣诞主题?”
“对啊,这不圣诞节嘛。”卫宵退后两步,揽上邱宝珠的肩膀,“你能喝酒吧?喝了酒我哥不会收拾你吧?我觉得我哥这个人他,管挺宽的。”
邱宝珠“唔”了一声,“应该不会。”
卫宵估计已经喝了不少,挨上这么几步路,邱宝珠身上就已经全是酒精的味道,他没放手,继续跟邱宝珠说话,“放心,他要是冲你发火,我替你挡着。”
“看在你帮我追卫济冬的份上。”卫宵又说。
卫宵口中的哥们儿调酒师看起来比他跟邱宝珠大不了多少,剃着一个板寸,一口扎眼的大白牙,他熟练地甩着几个杯子,看见卫宵把人领了过来,一挑眉,"树哥对象?"
卫宵在高脚凳上坐下,找到自己之前没喝完的那杯酒,“什么树哥,是卫先生。”
邱宝珠坐在卫宵旁边,“你好,我是邱宝珠。”
“张堰。”男生把酒水单推过去,“看看,想喝点什么。”
邱宝珠点了杯颜色好看的,暖黄色,金灿灿的。
“这度数可不低,你确定?”
邱宝珠点点头,“你调吧。”
张堰转身去柜子挑基酒,卫宵托着脑袋,偏头看着邱宝珠,“邱宝珠,你说,我哥怎么能那么喜欢你呢,喜欢你喜欢得眼睛都瞎了。”
“你应该比我早知道吧。”邱宝珠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放在台上和卫宵一起吃。
“那是,不过他不让我告诉你,估计觉得就是小问题,很快就能好。”
邱宝珠没做声,在嘴里把糖推来推去。
“很难想像。”卫宵感叹一声,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你只是出国读书他就接受不了,万一分手,他不得直接吊死。”
邱宝珠还是没做声,但他知道是有这个可能的。
“谁?”张堰突然插了一句,“树哥吗?树哥恋爱脑?”
卫宵速度很慢地点了点头。
张堰打量了邱宝珠几眼,吧台是顶光,对面的男生脸上却没有一丝沟壑,面皮上都找不见半个毛孔,气质淡然纯净,像在狂风暴雨中心也怡然自得的一面帆。
“正常,”张堰笑着说道,“树哥也不是对着什么人都能恋爱脑的。”
“你学什么的?”张堰忽然问,“感觉像是创作设计行业的。”
“珠宝设计。”卫宵打了个响指,“你学没上几天,眼睛还挺毒的。”
张堰翻了个白眼,“哥见过人的比你吃的盐多。”
很快,张堰就把调好的酒推到了邱宝珠面前,一个杯身修长的直筒玻璃杯,橙色并不均匀,酒液还在摇晃,杯中恍若云团浮动,一只金桔沉在杯底,漂亮是真漂亮,完全符合邱宝珠的眼光。
“度数真的挺高的。”张堰再次提醒,“不过入口很甜,卫宵看着点。”
说完后,他被其他客人叫走。
卫宵凑近,“快喝快喝,好喝我也点一杯。”
邱宝珠用吸管搅了搅,低头抿了一口,是橙子蛋糕的甜味,他眼睛都霎时间变亮了。“好喝!”
这趟没白来!
卫宵也尝了一口,“是还不错。”
邱宝珠顺便也尝了一口卫宵的。
两人兑着饮,张堰回来后,手里搓着一张纸条。
“干嘛?”卫宵莫名其妙。
张堰把纸条给了邱宝珠,“刚刚有客人让我给你的,微信,你加不加?”
“我日!”卫宵的眸子一下被烧燃了。
邱宝珠比他淡定,“不加。”
“我就说。”张堰把纸条搓成团,顺手就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邱宝珠低头把酒杯喝到空,对张堰笑了笑,“我还想喝。
他比了个数字,“三杯。”
见邱宝珠眼神还很清明,张堰目露意外,看向卫宵,“人不可貌相,他酒量比你好。”
喝完酒后,邱宝珠脱了大衣,跟卫宵一起钻进了舞池。
舞池上方的灯光变成了涌动的暗蓝色,光影落下来,每个人都变得斑驳模糊。
邱宝珠不会跳舞,拽着卫宵一顿乱甩,他盘靓条顺,面条似的甩两下也好看。
卫理推开酒吧门,引入卫树时,被dj炸得捂耳朵,“我草,这么嗨!”
“什么都看不见,他们会不会抓到一个人就亲两口啊!”
卫理说完,想到自己旁边的卫树,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应该可能或许大概是说错了话。她改口道:“哥,要不我们出去等,你又看不见,万一被撞到了就不好了。”
卫树语气平静,“你看见邱宝珠了吗?”
“你让我找找。”卫理赶忙说。
舞池人头攒动,而且都在摇摆,卫理一时之间还真看不清,她只恨自己没有带个放大镜在身上。但也不是真的一摸黑,看了半天,卫理终于看见了。
舞池里,邱宝珠只穿了一件珍珠白衬衫,领口敞开,薄汗跟衣服的材质都亮闪闪的,他倒没跟其他人亲近,面前是卫宵,黏得不分你我。卫理头一回知道,原来男生的腰肢也可以是软的,身体也能那么白,那么细腻。
“找到了吗?”卫树静静地等着。
卫理咽了一口唾沫,瞄了一眼卫树,手心都冒了汗,大脑飞速运转。
过了半天,她说:“找到了,他在吧台写作业呢。”
“……”
“卫理。”卫树语气冷淡地开口说话了。
卫理提起心脏,"我在我在。
“我只是眼睛坏了,不是脑子坏了。”卫树口吻略带嘲讽道,“带路吧,我们出去等。”
酒吧外面,卫树让卫理先回家里,他独自坐在车里,静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邱宝珠还记着时间,记着卫树说忙完了要过来接自己。
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跑到吧台拿到手机,一看,快十二点了。
脑子轰隆了一声之后,邱宝珠找张堰取了外套和围巾,叫来了已经晕头转向的卫宵,“我们该走了。”
卫宵章鱼一样抱住邱宝珠,“我有点晕,几点了?”
邱宝珠给他说了时间。
卫宵瞬间立正。
两人前后脚从酒吧离开,卫宵喝醉了,走路拐来拐去,邱宝珠也没好到哪儿去,但神识还算清楚。
“不能这么回去。”邱宝珠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左右,左右不少小摊贩,卖夜宵的卖装饰品的卖花的。
卫宵在原地蹲下后,邱宝珠拿着手机,去路边小摊上挑了几束花,他眼光高,就地取材,“我能拆开自己重新包吗?钱我照付。”
老板当然没意见,笑呵呵地收了钱,还提供了剪刀和包花纸。
邱宝珠挑了两支绿蕊向日葵和油画向日葵,配花就拿了跳舞兰和绿铃草,还用了白色紫罗兰和洋牡丹,包起来也是一大束花了。
老板眼前一亮,“好漂亮!你是开花店的吗?”
“不是,碰运气吧。”男生给花座底下绑上蝴蝶结,对老板说了句谢谢,转身离开。
卫宵摇摇晃晃跟在邱宝珠的身后,邱宝珠没走太快,担心卫宵跟不上。
边走,邱宝珠一边给卫树打了电话。
响了几声,卫树接了电话。
“你还在等吗?”邱宝珠低声问。
“嗯,我在车上,就是你下山坐的那辆,你出来路口应该就能看见车。”卫树语气平缓,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邱宝珠抱着花的手紧了紧,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怀里的花还很新鲜,虽然不是品质特别高的花,可也还算不错。
他想到自己刚刚担心卫树生气而手忙脚乱的样子,撇了下嘴角。
卫树已经调理好了,他不在乎自己玩到几点了。
夜色深浓,迈巴赫停在路灯下,邱宝珠一眼便瞧见,他脚步顿了几秒钟,看见了路边的垃圾桶。
把花丢了。
这个想法刹那出现又刹那消失,丢了可惜,男生心想。
走到车边,邱宝珠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卫宵先坐了上去,他将脑袋往前探了一点,看着司机,“卫宵喝多了,您帮他系一下安全带,谢谢。”
关上车门,邱宝珠正要伸手去拉后座的车门,车门就先一步自己打开了。
卫树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眼前。
邱宝珠拽了下大衣,上了车,关上门。
车子驶动时,车内已经被携带着果香的酒精气味充斥,司机吸了几下鼻子,“你们两个今晚喝得不少哟!”
邱宝珠把花放在腿上,睁眼随口说:“我没怎么喝。”
司机笑了笑没说话,脸蛋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还没怎么喝。
司机没戳穿,不代表卫树什么也不知道。
邱宝珠还在沉思时,卫树的手掌摸到了他的手臂,将邱宝珠拖拽到了自己旁边,他嗅了嗅邱宝珠的唇角,手掌顺着手臂,抚摸到了邱宝珠滚烫的脖颈。
“没怎么喝?”卫树慢悠悠地重复了邱宝珠刚刚的话。
“真没。”邱宝珠闭着嘴,发出模糊的字音。
卫树耳朵尖,听见了包花纸粗糙的摩擦声,“你带了什么东西上车?”
邱宝珠张开腿,让花掉落在了脚下,不让卫树知道、找到。
“没什么,你耳朵好像也坏了。”
司机笑得嘴角大开,“宝珠少爷带了一束花上车,但不知道是带给谁的。”
卫树按着邱宝珠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摸到了邱宝珠的腰,往下是邱宝珠的小腹、大腿。
邱宝珠的脸通红,紧紧闭着腿,让卫树摸不到。
“给我买了花?”卫树贴着邱宝珠的脸颊,眉眼间的薄薄乌云退散。
邱宝珠一言不发。
卫树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难免烦躁,不轻不重掐了下邱宝珠的鸟催他把花交出来。
“买了买了!”邱宝珠惊叫,“我拿给你。”
被放开后,邱宝珠挪回座位,弯腰把花抱起来,放进了卫树怀里。
卫树犹疑地低下头,金黄色的跳舞兰戳着他的脸,向日葵柔软繁密的花瓣触到了他的鼻尖。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给我买花。”
第75章
番外接正文4
这是邱宝珠第一次给卫树买花,但却不是第一次送花。
在卫家打发时间时,邱宝珠在几栋房屋的空地处都种过花,他亲手侍弄施肥修剪,认真记录着植物从生长到开花的过程,从一片光秃秃的营养土到花团锦簇,开花后他就剪最好的送给卫树。
后来因为过敏眼中,不仅花都被挖了,就连地皮都被卫树翻起来做了一遍清理消了一遍毒,邱宝珠虽然生气,但需要他生气的地方太多,他越来越懒得气了。
卫树让司机扶着卫宵先下了车,他把花放到一边,摸到邱宝珠的肩膀。
邱宝珠以为卫树自己想跟说悄悄话,他看不得盲人张望的样子,主动凑过去,“你要说什么?”
卫树侧头唇角碰到邱宝珠的脸。
邱宝珠还以为对方是不小心的,避了一下。
刚拉开一点距离,邱宝珠的后颈就被卫树准确按住,卫树亲了他脸畔好几次,才找到嘴唇的位置,但一衔住唇,卫树就将邱宝珠按进座椅靠背,邱宝珠鼻息发出一道猝不及防的气音,瞬间就变得含糊。
邱宝珠的手腕被握住按在了两人胸膛之间,他唇舌很快就被攻占,两个人的气息混在一起,酒精的味道立马就占了上风。
卫树咬着他的唇角,“没怎么喝?”
邱宝珠趁着间隙大口呼吸,他本来真觉得自己没喝多少,但当氧气被汲取到所剩无几时,他脑子快速昏朦不清。
面对卫树的疑问时,他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反正卫树现在看不见,多方便撒谎,没必要讲实话。
只不过卫树看不见邱宝珠此刻无助可怜的表情,更加不知道对方点了头,也不知道邱宝珠现在眼珠骨碌骨碌转的全是心眼,他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触碰对方,亲吻对方,确定对方真的在自己身边。
但此刻,也就是这几天,从邱宝珠回国之后,卫树感到久违的幸福,就好像回到了重生前与邱宝珠刚开始恋爱的时光。
卫树甚至找到了自己最最开始的祈愿,最开始他甚至都没想跟这个小少爷产生什么牵扯,他只是希望对方开心。
小少爷在班里虽然不是众星捧月,可也是一呼十应,绝对不缺拥趸,可他与富豪孩子的光鲜亮丽绝不沾边,他从不炫耀自己的出身,他也从不对家世差于自己的人趾高气昂,他活得自然,像花草像太阳,让所有人都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因为除了他,每个人都是从红尘之中来的。
卫树很清楚这一点,但对方的吸引力烧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控制不住地靠近对方,贪婪地汲取对方身上的热量。
贪婪的人永远都无法被满足,即使最开始卫树的愿望只是能够偶尔看见对方便足够。
然而,作为许愿的人,却亲手抹杀了愿望实现的所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