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服了药,漱了口,问王嬷嬷,“王善家的,你是府里办事办老了的老嬷嬷了,依你看,现在该如何去弄救急的银子?”
王嬷嬷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这一回,恐怕让老祖宗失望了,我也没法子,起初我还想着先典当了府里使不着的大家伙,等收了田庄的春租秋租再赎回来。”
“可是,来的路上我想了想,即使收了春秋两季的田租,也只够养东府,颐园每年二万两银子的开销从何处来?更没有钱去赎回典当的大家伙了。”
“那就不典当,反正赎不回来,还不如直接卖了,价格还能高些。可是,变卖家产,是败家之相。这种大事,不是我这这种老奴能做得了主的。”
其实粗粗算一算东府的进项和支出,就能算出来东府最大的进项田庄,其实只够养东府,每年收支可以打平。东府根本没有能力供养颐园!
但东府是长房,继承宗祧,张家祠堂都在这里,东府不养老谁养老?
以老祖宗的年纪和身体,三十五万银子足够供养到老祖宗进棺材,可是东府侯爷一人就支走十七万两银子,愣是把老祖宗的养老钱给弄没了。
老祖宗深吸一口气,说道:“等我闭了眼,随便他们变卖家产,反正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不可以,德华要出嫁的节骨眼上,张家不能出这种丑闻。”
“芙蓉,派外头小厮,把我那不争气的老大叫进来。”
王嬷嬷忙道:“大老爷早上赏了赵铁柱银两马匹之后,就出了门,不知往何处去了,大老爷行踪不定,有时候一连好几天才回来,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着人。”
老祖宗冷冷道:“他是故意避风头去了吧,知道场面不好收拾了,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反正有人替他收拾。”
这个大儿子是养废了。没办法,国公爷去的早,且国公爷一死,老祖宗就被先帝和张太后接到宫里居住了,才是少年的大老爷早早就继承了侯爵,无人管束,养成了浮浪性子,除了吃酒享乐养外室,啥也不会。
不,有一项还是挺会的,就是逃避。
这会子不知躲在那个外室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想把东府侯爷弄来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老祖宗只得说道:“芙蓉,要小厮把我的小儿子叫进来吧。”
二儿子对女色没有兴趣,西府除了崔夫人,就只有花姨娘,并无其他姬妾了。
西府侯爷平日里喜欢和门客幕僚们清谈、评鉴把玩古董字画,欣赏珍禽异兽,或者举办一些文会,请有名的文人墨客到场,吟诗作赋,写花样文章,然后集结成册,以便颂扬他宽厚待人、礼贤下士的名声。
虽然这些爱好也十分花钱——甚至比东府侯爷养外室花的多的多,一场文会花费上千,甚至过万的也有——文人的润笔费比花魁娘子高多了,但是,西府侯府会搞钱啊!
且不说宝源店这种会下金蛋的摇钱树。咱们单说田庄,各位看官,你们知道西府有多少田地吗?
一共一万八千六百余倾!比东府的一千二百一十一倾多出十倍不止!(注:田地数据来自《明代外戚研究》)
?[100]第一百回:为面子西府贴东府,怼母亲言华放大招
第一百回:为面子西府贴东府,怼母亲言华放大招
能够解东府燃眉之急的,只能是西府。
老祖宗说道:“……实在没有办法了,不得已向你开这个口,你先借给东府三万两,等你那个不成器的大哥回来,我要他立刻向皇上奏请五万的盐引,等用盐引换出现银来,就立刻还给你。”
都姓张,同母所出,东府若是办婚礼捉襟见肘,丢了面子,西府脸上也无光,西府侯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西府侯爷立刻说道:“我们是亲兄弟,什么还不还的,就当是奉养母亲了,这是身为人子的责任,何况这三年容华一直在颐园陪着老祖宗。”
老祖宗摇头,坚持不允,“一码归一码,养老是长房的责任,也是长房的荣耀。怎么能让你出钱,让长房白得了名声?”
“这天底下多少家族分崩离析,好多都是老人老糊涂了,见长子没钱,次子有钱,以为就像两碗水,把水多一碗倒进水少的碗里,这样两碗水就一样多了,这多简单啊。”
“可是,这就是乱家的根源,那水多的委屈,那水少的不仅不感恩,还觉得理所当然,恨不得再多倒一些。其实啊,就是把水都倒给他,他也不会满足的。”
西府侯爷闻言,忙道:“不委屈,应该的。”
老祖宗说道:“我虽老了,但事理还是明白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大哥已经是废了,你大嫂又是个立不起来的糊涂人,我不能把你也拖进来。“
”既分了家,各家门,自家户,一根萝卜一头蒜也要算清楚,以后你们兄弟才好见面啊。”
见老祖宗坚持要东府还钱,西府侯爷不在推辞,说道:“我这就去要钱库调银子,这个数目不小,要去外头几家钱庄里分别去取。”
老祖宗说道:“这事你要跟你媳妇说清楚,是借,不是给。”
老祖宗要面子,不好意思向儿媳妇开口借钱,跟儿子说简单多了。
西府侯爷说道:“崔氏贤惠、识大体,她一定会同意的。”
西府,建昌侯府,正院。
崔夫人听丈夫讲了东府借钱的事情,她很恼火,但是碍于老祖宗充当中间人的面子,不好直接发作,几乎咬碎了银牙,胸中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崔夫人那个火啊,也懒得再给周夫人保密了,直接把铜鎏金充当金器的事情抖了出来,“……论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大嫂的过失,以后跟庆云侯府走礼时仔细些就行了。可是现在连大哥也……咱们府里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填窟窿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永远都填不满的。咱们不扯远的,就说大嫂用嫁妆贴娘家填窟窿这件事,这才几年?连一件珍珠衫都要典当,可见大嫂如今手上有多么窘迫,咱们家不能步大嫂的后尘啊。”
闻言,西府侯爷有些不悦,“我们又不似大嫂这样糊涂,去填无底洞。再说了,咱们是借,又不是给。大嫂给庆云侯府填的钱财,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咱们有老祖宗作证,等大哥奏请五万盐引,立刻就还了,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崔夫人说道:“大哥的秉性,你心里清楚,油锅里的钱还要捞出来花呢,等他得了盐引,换了钱,那钱早不知去那里了,还轮得上咱们。”
崔夫人还有句忍住没说:连老祖宗养老钱都花干净的人,你还指望他还亲弟弟的钱?
做梦去吧!
崔夫人一席话说的西府侯爷面红耳赤,毕竟是自己亲哥,被媳妇这样说,脸上不过去,西府侯爷说道:“我与大哥同出一母,东西两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德华要出嫁,婚礼若办的捉襟见肘,我们西府面子往哪里搁?”
“再说了,即使东府不还这三万两银子,也没什么,我们难道缺这点银子使么?我们就当是奉养老祖宗、给德华添嫁妆了。你向来是个识大体的,怎么这都不明白?”
崔夫人见丈夫都说出这种话了,知道自己已无力改变结局,再争辩下去,会伤了夫妻情分。
崔夫人觉得,像丈夫这样的男人,不沉迷女色,还能源源不断的往府里弄钱,她只需打理好家务,维持侯府的体面,从不用操心钱库的来源,用多少就有多少,这在京城各大豪门世家里,西府侯爷已经算是好丈夫了。
如果跟丈夫红了脸,闹起来,别人只会说她小气,不识大体。
为了三万两银子,确实不值得。
崔夫人衡量着利弊,强颜笑道:“你说得对,我一时被大嫂娘家送的假货气糊涂了,转不过弯来。且看在德华和老祖宗的份上,我们都要出手帮一帮东府,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嘛。”
西府侯爷很满意妻子态度的转变,说道:“既如此,真是皆大欢喜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于是,西府侯爷去吩咐账房和钱库去取钱。
见丈夫出了正院,崔夫人收起了笑容,喃喃自语道:“希望真的就这么一次救急……”
与此同时,东府正院。
周夫人在暖阁里拣佛豆,拣佛豆心要诚,焚香沐浴就不用说了,最好不沾荤腥,要吃素。
今天是茹素的第三天,周夫人还勉强还能忍,就是肚子没有油水,拣了一会就饿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破戒,吃些荤的时候,外头周嬷嬷说道:“二小姐回来了!”
听说女儿来了,周夫人赶紧放下佛豆,“言华,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好听的风言风语传到你耳边了?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都没有。”二小姐张言华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说道:“太后娘娘派了内侍给老祖宗送些内造的药丸还有些宫廷内造的点心,老祖宗不能吃点心,就要芙蓉姐姐分给了我们三姐妹,我把我这份拿过来,给娘尝尝——这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娘可不要辜负了。”
母女两个经常吵架,但是吵归吵,得知母亲每天茹素拣佛豆,张言华还是心疼母亲的,否则也不会巴巴的找理由给周夫人弄来张太后赐的点心。
点心大部分都有猪油,比如酥皮点心——酥皮就是猪油和糖做的起酥烤制而成的。
周夫人就是馋了,一口气吃了六块点心,差点噎着,张言华又递了茶,周夫人一起喝干,又吃了两块,这才停住了,说道:“以前觉得油腻,现在觉得好香啊。”
周夫人是侯门女,出嫁就是侯夫人,从未吃过苦,到了这个年纪,居然把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了,连个酥皮点心都是无上美味。
张言华见母亲唇边还有点心渣,就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母亲,指了指唇角,“擦一擦。”
周夫人尴尬的接过帕子擦干净。
张言华看着匣子里的佛豆,“母亲每天都要拣一匣子么?要拣到什么时候?累不累?”
周夫人说道:“替老祖宗积福报,保佑太后娘娘身体健康、皇后娘娘早生龙嗣,怎么可能累呢?我不累,每天拣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拣完了。”
张言华说道:“那就是要拣整整一天了?”
周夫人说道:“一天就一天,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做。”
如今当家主母的宝座都没了,闲着更加闹心!
见母亲还嘴硬,张言华又心疼又上火,“母亲如今还不知悔改,这佛豆就得继续拣下去,把枷锁往自己脖子上套,就不知道解下来吗?”
周夫人脸色煞白,“你还说没有听见风言风语,你分明……是谁?是不是王嬷嬷?一定是那个如意传我的坏话!”
张言华连忙解释道:“不是她们!人家王嬷嬷,如意在颐园一直对我恭恭敬敬的,娘瞎想什么!是——是红桃告诉我舅舅家送假货的事情!”
周夫人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红桃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最忠心不过的丫鬟。”
“她现在的主子是我。”张言华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对我的忠心早就超过了对母亲,心里只有我一个。母亲这几年一直往娘家贴自己的嫁妆,连珍珠衫都典当了,这下把红桃急坏了,生怕母亲把给我准备的嫁妆都贴出去了。情急之下,就说漏嘴了,被我逼问出来的。”
“母亲啊母亲,您是怎么想的?大姐姐出嫁十里红妆,我的嫁妆是一箱箱当票,那相当好看啊。”
周夫人红了脸,“你别瞎说,我的嫁妆田还有店铺房产都没动,将来平分给你和你二哥哥。拿出去绝对不比你大哥哥和大姐姐差。我动的只是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东西,老祖宗不喜奢靡,自打老祖宗回家,我就没穿过那件珍珠衫,以后也不穿,白白放在衣橱里,等珍珠变成鱼眼珠就不值钱了,还不如……”
看着女儿嘲讽的目光,到最后,周夫人自己都编不下去了,索性说实话:“那是你亲舅舅家,出了这种丑事,我当然要拿钱平事,要不然连你也没面子。”
张言华牙尖嘴利,“哦,依母亲看,我现在就有面子咯?”
“你——”周夫人被怼得哑口无言。
现在,原配把继室压的死死的,连个死人都斗不过,还名誉扫地,被迫拣佛豆躲羞。
老祖宗这么做,已经很善良了,没让她出去难堪。
张言华问母亲,“大姐姐即将出嫁,我想送她一整套珍宝阁的金嵌红宝石头面首饰,一套云想楼的云锦衣裙和鞋子,加在一起大概八百两银子,我凑了三百两,还缺五百两,想母亲给我贴补上,母亲给不给?”
张言华单刀直入,“杀”了个周夫人猝不及防,“我……我暂时拿不出,但是……你等等,我那里有现成的一套金嵌红宝石头面首饰,把首饰拿到金店里炸一炸,金灿灿,黄橙橙的,就跟新的一样。至于云锦衣裙和鞋子……我嫁妆里还有两匹云锦,拿去让针线上的女人赶一赶工,做好了给你送去。”
张言华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收下。希望以后母亲有什么好东西,也想一想我,或者想一想未来的二嫂,别总是往舅舅家里送,您送给我们,我们念您的好,您填给舅舅家那么多东西,这些年得了什么好?”
周夫人不说话了。
张言华说道:“您得了一腔子抱怨,舅舅从未感恩您的帮忙,还说这些嫁妆本就是您从娘家带走的,这会子娘家情况不同往昔,您贴补一些嫁妆又怎么了?”
“东西是当初出嫁时是娘家给的,这话没错。可这都是您正当分来的家产啊,难道当初您出嫁时搬空了庆云侯府、舅舅一分没得?那家产大头,连同爵位不都是舅舅分走了嘛?”
“是舅舅守不住家产,把好好的侯爵府给败了,又不是您,凭什么您去收拾这个乱摊子?”
“道理我都懂。”周夫人说道:“可是……可是都是应急,侯府那么大个架子,这些年进项少,支出多,撑起来不容易,我不贴补一下,指望谁去?”
张言华说道:“既然撑不住这个虚架子,就别强撑,学学人家会昌侯府孙家,俭省度日,送礼就送田庄的风物,五服之外的亲戚就不走动了;五服之内,随礼最多就十两银子;用不着的下人全部放出去,不养闲人,侯府只有五十来个下人;住不着空房子就租出去收租金,人家依然是侯府。”
东西两府都喜欢拿会昌侯府孙家举例子,因为孙夫人是西府先侯夫人、西府大少爷的亲娘嘛,两府跟张家也是亲家之间的人情走动。
周夫人低头嘟囔道:“那多没面子啊。”
张言华反问道:“送假货就有面子?反正我从红桃那里知道这个丑闻之后,都没连脸见三妹妹,连西府也一起被舅舅坑了。”
周夫人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张言华说道:“我这个人,向来不会劝人,只会怼人。您这样的人,谁劝也没用,想贴还是会继续贴的。只是,母亲想一想,倘若将我出嫁了,我二哥三天两头找我借钱贴补娘家,您说我给不给?”
周夫人心道:不给!
张言华说道:“反正我是一个钱都没有的——嫁妆里全是当票呢!”
周夫人平时都是给女儿张言华挑刺的,气得张言华跳脚,但无可奈何,今天反过来,被女儿捏住了“把柄”,“穷追猛打”的。周夫人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不过,张言华一点都不痛快,反而觉得很悲哀,说道:“母亲要周嬷嬷开了箱笼,把那套头面首饰还有两匹云锦派人给我送过去吧,梅园里胭脂的针线最好,大姐姐喜欢她的手艺,我要她去做这套云锦的衣裙。”
“再晚些,怕是这两个也贴出去,我拿什么给大姐姐添妆呢。”
说完,张言华懒得劝谏,把点心匣子留在这里就走了。
周夫人继续拣佛豆,目光却落在女儿送来的点心上,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拣完佛豆,周嬷嬷进来收拾。
周夫人说道:“以后庆云侯府来了人,我就不见了。就说我病了,或者拣佛豆不得空。”
周嬷嬷问:“娘家的事情,夫人不管了?”
“不管了,就当普通亲戚走动吧。”周夫人说道:“我的嫁妆就是全部填进去也不中用,总要为一双儿女考虑一下,别到时候一个个全部都怨我。娘家败落了就败落了,虚面子是撑不住的,早日行俭省之法吧。”
与此同时,四泉巷,如意娘做了一桌子好菜,把九指长生也叫去家里,和鹅姐一起送别吉祥。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如意娘起来做早饭,看到柴房一夜之间堆满了砍好的木柴!
不用说,一定是吉祥睡到下半夜就早早的起床,点了灯砍出来的,砍完柴,吉祥就骑着马,出门和赵铁柱会和,两人一道去了天师庵草场,在豹子营开始他们的从军生涯。
泪水无声的滚落,如意娘双手捧着脸,手上都是泪,吉祥如意,这么好的孩子,我居然有两个!
前半生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曾经数次崩溃,大哭天道不公!原来老天爷都在后半生补偿给了我!
吱呀一声,门开了,鹅姐走进来,看着如意娘眼睛红红的,知道她心里不好过,说道:
“吉祥走了,我来跟你作伴。如今三少爷也大了,我调教的几个丫鬟也能上手伺候,白天我去看看,晚上回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小鸟儿终究要飞出巢的,老鸟就老老实实在窝里待着吧。”
如意娘听了,再也忍不住,靠在鹅姐的肩头哭起来。
鹅姐轻声安慰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当兵的是如意娘的儿子呢。
西府很快把三万两银子送到了东府的钱库里。
有钱了,主持中馈的夏氏在腊梅、魏紫、王嬷嬷的辅佐之下,紧锣密鼓的筹备大小姐的婚礼。
没钱的日子度日如年,有钱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很快到了惊蛰,春雷震震,万物复苏,冰雪彻底消融,春雨绵绵,颐园的长寿湖,重新恢复了碧波荡漾的美景,去年秋天飞到南方的辟鹈也飞回来了长寿湖,二月十四,离大小姐出嫁的正日子只有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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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吉祥如意》达成满一百章回的成就!有红包掉落!话说你们想要我写到多少回目啊
?[101]第一百零一回:盼血亲张家攀高枝,撑场面由奢入俭难
第一百零一回:盼血亲张家攀高枝,撑场面由奢入俭难
自从运河化冻,开始有南方通过京杭大运河来到通州港的船只,运河恢复了船只往来如织的盛况,老祖宗就跟魏紫说道:“夏收家的,如今夏收是通州张家湾宝庆店的掌柜了,常年住在那里,你要夏收派店里的伙计天天去码头守着,时刻留意从苏州来的官船,咱们家有苏州来的亲戚,苏州王阁老的王家人,来京城参加德华的婚礼。”
魏紫连忙写了书信,要妥帖的人送到通州夏收手上,夏收此时已经在曹鼎夫妻的教导下开始盘活宝庆店了,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收到了妻子的书信,不敢怠慢,派了两个伙计去了运河码头日夜轮番守着,只要是苏州来的官船,就过去看是不是苏州王阁老的家人。
各位看官,或许你们纳闷,张家是外戚,亲戚多是外戚、公主或者勋贵,怎么还有内阁的阁老这种科举出身的大官呢?
这叫要说一说张家在结亲上无敌的运气了!
当年,在张家还没有出太子妃张氏的时候,只是沧州的一个书香门第,当地的名门望族而已,那时候老祖宗有个小姑子张姑娘——也就是现在东西两府侯爷的亲姑姑。
当年老祖宗嫁过来的时候,张姑娘还是个小姑娘呢,老祖宗就把张姑娘这个小姑子当女儿宠着,后来老祖宗也生了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张太后。
张姑娘和张太后辈分上虽然是姑姑和侄女,但年龄差不了许多,姑侄关系十分亲密。
张姑娘长大,自然要嫁人,张家看中了一个进士,虽然嫁过去是填房,但人家是进士啊!
这个进士就是王鏊,苏州人,是个神童,是乡试第一名解元,还是会试第一名会元,殿试之后是一甲第三名探花!这位探花郎当时在翰林院当侍讲学士。
王鏊膝下无子,和死去的原配吴氏只有一个女儿,为子嗣计,自然要娶个年轻的继室生儿子,觉得张家书香门第,门当户对——当时张家的旁支出个进士,叫做张岐,是两府侯爷的伯父,当了都御史,官居三品,是张家那一辈的荣耀。
张岐正儿八经科举出身,仕途也顺,人品也好,王鏊觉得张姑娘既然是张岐的堂妹,应该不错,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娶了张姑娘当填房。
后来,王鏊官运亨通,升为了吏部右侍郎,也和张姑娘生了一双儿女,长子王延喆,次女王延林。
但是王鏊万万没有想到,妻子张姑娘的小侄女,居然被选为了太子妃,同年,还封了大明皇后!
自从张家飞出了个张皇后这个金凤凰,就从沧州的书香门第变成了京城最显赫的外戚,转换了门庭!
如此一来,江南苏州世代书香的王家和和大明第一外戚张家,就不再是门当户对了,但是木已成舟,两家早就结亲了嘛,又生了一双儿女,不可能反悔的。
王鏊会读书也会做官,平步青云,任户部尚书,还入了阁,成为文渊阁大学士,从此人们都叫他王阁老。
王阁老为人正派且清高,他十分瞧不上亲家张家两个不学无术的侯爷所做所为,就从来不去张家吃席,也不和张家来往,张家任何宴请都请不到姑父王阁老。
但是王阁老夫人张姑娘和张皇后姑侄关系好啊,她经常带着一双儿女出入宫廷,和张皇后说话,那时候老祖宗也在宫廷里生活,所以,王延喆和王延林兄妹是老祖宗看着长大的,十分宝贝这对外甥。
于是,这对夫妻各搞各的,张姑娘带着儿女出入宫廷或者回娘家张家走走;王阁老就当张家是陌生人。
后来张姑娘病逝,再后来,王阁老不堪忍受宦官刘瑾胡作非为,两人政见不合,势同水火,王阁老就干脆辞官,带着儿女们回到了苏州老家去了!
王阁老回苏州后,很快又娶了个填房李氏,过上了以文会友的闲适生活。
老祖宗很担心这个继母李氏对王延喆,王延林好不好,且有十分思恋这对远去苏州的外甥,就借口邀请王家人参加大小姐张德华的婚礼,过年之前,就派人去了苏州送请帖,务必将兄妹接到京城——因为王阁老肯定不会来嘛,就只能要一双儿女代为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