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诗兴大发,还当场做起了诗!
王延林吟道:“碧潭卧白龙,清露落松涛;星垂月色凉,独坐到天光。”
如意心道:啥?独坐到天光?王姑娘不打算睡觉了,要坐着这里到天亮?别啊,你不睡我还要睡啊!
如意忙道:“王姑娘,路途劳累,不要坐在这里看风景看到天亮了。从今晚到二月十八,十里画廊天天晚上点灯到天亮,啥时候想看都行,别熬夜啊!熬夜伤身体。”
没想到这丫鬟把诗歌当真了,王延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独坐到天光是诗里的意境,不是我的本意,我本人此刻还是想休息的。”
芙蓉也笑道:“如意,你不要只是练字,平日也要多读点书了,瞧瞧,又惹笑话了不是。”
如意不怕人笑话,就怕人不让她睡觉!也跟着陪笑道:“是,芙蓉姐姐,我以后会多看些书的。”
我看啥呀我看!都快忙死了!
王延林说道:“原来你叫如意啊,如意如意,如我心意,真是个好名字。你既然会写字,就把我刚才吟的诗抄下来,我此刻乏极了,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的。”
如意心想:你不是刚才还吹嘘经常爬宫里的万岁山吗?难道回苏州老家后不爬啦?八十一个台阶就累成这样,还是我把你搀扶上来的。
如意赶紧扶着王延林到了院子卧房,早有颐园的丫鬟婆子,还有王延林从苏州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在这里等候,伺候自家小姐梳洗休息。
如意取了纸笔,乘着还有记忆,把方才王延林做的五言诗抄写下来,用镇纸压在书案上。
临走时,芙蓉还跟伺候的丫鬟婆子说道:“短了什么东西、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就跟住在后罩房的如意姑娘说。这颐园除了松鹤堂、梅园和大厨房,其他地方的事情都是如意管着的,你们直接跟她说,事情就办的快,可别委屈了王姑娘。”
如意听了,又是眼前一黑——这又得增加多少活啊!
如意说道:“就是,有事只管找我,把这里当自己家,莫要外道才是。”
如意出去送芙蓉,芙蓉在台阶那里就停下,要如意回去,“你不用送我下山,这么亮的月亮,连灯笼不必打,我自己走回去,你留在这里,万一王姑娘那边有什么需要,立刻打发了人去办。”
如意应下了,芙蓉回到松鹤堂,老祖宗也梳洗了,躺在床上,还没有睡,值夜的花椒正在旁边的炕上摊开了自己的被褥,准备睡觉。
芙蓉把送王延林的过程细细说了,“……我看这孩子的意思,也想多住些时日。苏州虽然是王家的老家,可这孩子毕竟生长在京城啊。”
老祖宗叹道:“唉,她这个年纪,估摸王阁老也在给她议亲,在苏州议亲,将来八成也要嫁到江南,到时候就难得来京城了。”
芙蓉说道:“王阁老还那么年轻,希望他早日得以起复回京,到时候老祖宗这两个外甥不就又回来了吗?既然回来了,说亲也是说在京城,嫁的近些,以后也方便亲戚们来往。”
老祖宗说道:“可是那个权宦刘瑾……算了,咱们外戚不得干政。哦,太后娘娘那边已经知道王家兄妹回京城的事情,估摸就这两天会宣他们进宫,要他们做好准备。”
王阁老是因被刘瑾所逼,不肯同流合污、向权宦刘瑾低头,才不得已辞官归乡的。
芙蓉应下,说道:“如意有一把力气,把王姑娘生生拽上山的,又会说笑话取乐,还会写字,我看王姑娘很喜欢她。”
“王善家的亲手调教出来的丫鬟,自是错不了。魏紫姚黄都是极好的,如意更是出挑。”老祖宗说道:“既如此,这些日子就让如意跟着延林,无论颐园还是东西两府,如意都熟,定能让延林宾至如归。”
芙蓉说道:“那如意在紫云轩的差事——”
老祖宗说道:“那就要如意身兼两职,主要是伺候延林,得空的时候就去紫云轩帮王善家的照看照看。”
芙蓉说道:“行,那我就派人告知如意,要她明日起就陪着王姑娘。”
芙蓉今晚在八十一个台阶上上下下,也彻底不想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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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台消息:
颐园物业副经理如意,临时被调到礼宾部当接待员,接待前国务委员之女王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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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第一百零三回:王神仙彩衣娱至亲,砸重金张家请女戏
第一百零三回:王神仙彩衣娱至亲,砸重金张家请女戏
晚上,如意泡了脚后上了炕,给佛郎机娃娃换了几套衣服玩,最后不出意外选了一身红,把娃娃放在枕边,吹了蜡烛,都要睡着了,松鹤堂的一个婆子连夜敲门,转告了芙蓉的话,要她明天以接待贵客为主,早上别去紫云轩,要全程陪同王延林去松鹤堂。
芙蓉把这个爬了八十一个台阶、累得站都站不稳,但还有兴致作诗的神仙交代给了如意,如意有些新奇,但更多的是担忧——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万一磕着碰着,她可担待不起啊!
次日,二月十五,如意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就来正院等候。
王延林此时也起来了,丫鬟们正在给她梳妆。
如意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垂手站在窗边,作为一个最高等的丫鬟,在主子不需要的时候,最好把自己当成空气,让主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但是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必须及时做出回应。
芙蓉姐姐说过,王姑娘喜欢清静,那么,轮不到她说话的时候就尽量保持安静好了,不凑过去讨人嫌。
王延林看着镜子中的的如意,这丫头生的高大丰壮,比窗户还高些,长胳膊长腿,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梳着双环髻,但她一个发髻比寻常丫鬟梳着单髻的头发还多,端正的鹅蛋脸,天生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如墨染般的眉毛偏粗一些,没有修过,仅仅是往那里一站,就透着一股蓬勃的精神气,给人一种春天万物生长的感觉。
难怪昨晚那么大的一股劲,拖拽着我走了八十一个台阶还不带喘的,王延林问镜子中的如意:“我现在去松鹤堂会不会晚了些?”
如意尽量简短的回答,说道:“不会,老祖宗昨天吃的晚,睡的更晚,估计这会子还没醒。”
王延林又问道:“老祖宗最近身体如何?”
如意说道:“除了得了消渴症,一直在吃着宫里内造的消渴丸之外,其他的还好,就是年纪大了,精神短,玩一会子就要歪着歇一歇,不能劳累了。”
老祖宗得了健忘的老病,甚至忘记自己吃过的饭事情目前芙蓉她们还在保密。
“消渴症?”王延林说道:“这个病可不好治,好多东西都不能吃,要忌口。”
这个神仙懂得还挺多,如意说道:“正是,太医列了菜单,叮嘱了那些可以多吃,那些少吃,还有烹饪的方法也得注意,大厨房按照菜单做菜,不敢自专。”
王延林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时丫鬟在身后举了个把镜,王延林从面前的镜子可以看见身后的把镜里脑后发髻的模样。
“可以了。”王延林说道,“我们走吧。”
如意在前面带路,王延林身边跟着六个丫鬟婆子,一半是苏州带来的,一半是颐园的,端茶倒水穿衣梳妆等等都是王延林自带的贴身丫鬟婆子们服侍,颐园的人插不进去手,就只是干些粗活。
二月的早上有些冷,王延林在短袄外头还罩着一件羽缎比甲,这种料子柔软的就像云朵,随着早上的清风飘荡,走路的姿态优雅,整个人就像从画中的仕女图里走出来似的。
果然像个神仙,走到下山的台阶处,如意伸手要扶她。
王延林拒绝了如意的搀扶,“我自己走吧,下台阶比上台阶轻松多了。”
到了松鹤堂,通常三小姐张容华来的最早,今天也不例外,张容华给王延林行了礼,“表姑,老祖宗已经起床了,正在卧房梳洗。”
王延林点点头,这时,住在梅园的张德华和张言华也来了,四个女孩子坐在一起说话。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芙蓉搀扶着老祖宗来了,五个女人在一张大理石桌面的圆桌上吃早饭。
寂然饭毕,众人去了一间敞亮的花厅喝茶闲聊,这里的窗户把海贝打磨成近乎透明的一片,一片片镶嵌在窗格里,春天的阳光倾斜而下,亮堂又温暖,王延林使了个眼色,丫鬟捧过来一个小匣子,王延林接过,送给张德华,“给你添妆。”
张德华害羞的双手接过了,“多谢表姑。”
老祖宗在旁边起哄,“打开瞧瞧,让我也开开眼。”
张德华打开匣子,里头是一对翡翠镯子,绿的内敛又纯粹,绝无一点杂质,就像把长寿湖的湖水全部敛在里头似的。
这样成色的翡翠镯子,如意只见过大少奶奶夏氏戴过——好像还没有这个绿。
如意心道:都说王阁老清廉如水,原来这江南世代书香门第,根基深厚,家底厚实,人家只需好好做官,扬名立万,青史留名,不屑搞钱。
张德华见老祖宗高兴,就主动把镯子戴在手腕上,“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表姑。”
老祖宗笑问道:“延林,吃了饭想去那里逛逛去?”
王延林其实想去三小姐的听鹈馆观水鸟辟鹈的,还想做做诗,画一幅辟鹈图,但是早上从如意那里得知老祖宗精力不济,不能劳累的事情,就改口道:“我现在还有些乏累,就在松鹤堂玩一玩就挺好,懒得动弹。”
老祖宗又问:“你想玩什么?”
王延林就顺着老祖宗的爱好说,“那就打牌吧,好久没有和老祖宗一起摸牌了。”
其实喜欢清净的人怎么可能喜欢打牌的吵闹喧嚣呢?但是看着如今老祖宗老态毕露,连眼皮都耷拉下来了,眼神也浑浊了,王延林心里不好受,就顺着老人家的意。
老祖宗果然高兴,“拿牙牌来,再把我的钱匣子拿来!”
王延林假装害怕,“哎哟,看老祖宗这种架势,今天非赢不可了。原来我大老远来京城,是给老祖宗送钱的。”
张德华此刻也瞧出来王延林是故意逗老祖宗开心的,于是要跟着凑趣道:“王家的官船还弯在通州港码头呢,我护着表姑,赶紧回苏州老家去,别被老祖宗拉着这里输钱。”
老祖宗笑道,“来了就不准走了,言华,容华,还不快拦着你们的表姑。”
张言华和张容华都笑嘻嘻的一左一右拉着王延林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
王延林笑道:“真是唐僧进了盘丝洞,被一众女妖精缠着不准走了。”
众人说笑一阵,芙蓉已经摆好了牌桌,先问远道而来的贵客:“今天玩什么牌?”
王延林晓得老祖宗最喜欢打小麻将,就说道:“打小麻将吧,好久没玩这个了,以前还是在宫里时,太后娘娘,老祖宗,我娘,还有我一起玩。”
如意听了,心道:好久没有玩……看来王姑娘不喜欢打小麻将,就是陪长辈们才玩几把。
打小麻将只需四个人,现在是五个人,年纪最小的张容华就乖巧的退出了,坐在老祖宗身边,笑道:“我帮老祖宗看牌。”
说是看牌,其实就是帮老祖宗“作弊”。牌局开始,打到第四圈的时候,张容华瞧着老祖宗的牌,若是有个板凳,就可以形成三连,胡了。
张容华对着牌桌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用手指着自己坐的凳子。
王延林心领神会,把自己的一张板凳牌拿在手里,先往牌桌探了探头,看着大家已经出的牌,沉吟片刻,说道:“打这个应该没问题。”
然后亮出了板凳牌,老祖宗大笑,把王延林打出的牌拿走,和自己平五、锦屏两张牌摆在一起,“哈哈,凑成三连,胡了!都拿钱来!”
王延林开开心心的输钱。
一旁服侍茶水的如意看了,心道:看来书香门第的小姐不仅仅会作诗,人家人情世故也是极通透的,输钱都输的漂亮。
打了八局,老祖宗赢了五局,王延林就要张容华过来打牌,换成她去给老祖宗看牌——都是张家的小姐,总得让年纪最小的小姐张容华也有上桌的时候。
如意看了,又对王延林刮目相看,真是事事周全,人人都考虑到了,并不因张容华是庶出而忽略她。
王延林去看牌,一旁要待客的如意当然也换了站位,改为站在王延林身后的位置,这一下如意也能够看到老祖宗的牌了。
这一看牌啊,无论是王延林还是如意都觉察出来老祖宗的不对劲:张容华出了个锦屏,老祖宗手里明明有长三和梅八,可以碰了牌,凑个三连。
但是老祖宗对这个锦屏熟视无睹,没有碰。
王延林用手指了指老祖宗的长三和梅八,意思是要老祖宗碰了锦屏。
但是老祖宗眼神茫然,好像不明白王延林的意思。
如意心道:真是奇怪,老祖宗刚才还赢了五局,大杀四方的,怎么现在连碰都不会了?
王延林干脆替老祖宗拿起那张锦屏,把长三和梅八都推倒了,三张牌摆在一起,说道:“碰。”
这时,老祖宗才如梦方醒,“哎哟,瞧我这脑子,幸亏有你帮我看牌。”
这一局,是王延林“使诈”,用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梅花傲雪图,张德华明白了,故意打出了一张梅牌。
老祖宗的眼神依然茫然,王延林用胳膊肘轻轻蹭了蹭老祖宗,提醒她。
“胡了!”老祖宗回过神来的,拿走了梅牌,高兴的像个小孩子,“我又赢了!”
这一局刚打完,就听到外头起了喧哗之声,芙蓉匆匆跑进来,说道:“老祖宗!太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来传娘娘口谕,要王延喆,王延林兄妹进宫!”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王延林不慌不忙的辞别了老祖宗,跟着女官走了。
王延林一走,紫云轩的秋葵就过来找如意,“王嬷嬷说,王姑娘进宫,中午肯定会被太后娘娘留着吃饭,估摸晚饭的时候才能回来,这会子要如意姐姐赶紧回紫云轩,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如意姐姐料理。”
身兼两职,就像蜡烛两头烧,要忙死了!
如意跟着秋葵回到紫云轩。
王嬷嬷刚刚打完八段锦,额头都是汗珠儿,问了如意早上王延林的情况。
如意把清早去王延林院里看她梳妆开始,到打牌结束,“……王姑娘有才有德还通人情世故,挺好伺候的。”
当然,如果不用我伺候就更好了!
王嬷嬷洗了脸,说道:“能够经常出入宫廷的人,那个不是人精。就像芙蓉姑娘和老祖宗,在宫里历练多年。”
既然提到老祖宗,如意就把老祖宗打最后一圈牌时的异常表现跟王嬷嬷说道,
“……不知道碰或许是个意外,但是连胡了都不知道,就奇怪了,好像老糊涂似的,可明明刚才打的几圈都精明的很,前头和后面简直判若两人。嬷嬷,老祖宗是不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王嬷嬷身体一颤,“你……看出来了?”
如意说道:“很明显嘛,我觉得王姑娘那么冰雪聪明的人也看出来了,只是不说破而已,她毕竟姓王,不是咱们家的人。”
王嬷嬷叹道:“看来老祖宗的这个毛病越来越明显了,你猜的没错,老祖宗从去年开始脑子就犯病了,有时候连自己吃没吃饭都不知道,目前只有芙蓉,花椒,来寿家的,还有我知道,哦,现在又添了你一个,估摸王姑娘也猜到了。”
如意赞道:“花椒的嘴巴好严,一直没跟我们说,只是说消渴症的事情,谁能想到老祖宗最麻烦的其实是遗忘症呢?我听说到最后,会变成老婴儿,吃喝拉撒都浑然不觉,需要人像照顾婴儿一样去照顾失智的老人。”
“人老了,毛病就来了,我的眼睛也是这样长了病。”王嬷嬷自是又长吁短叹,“希望老祖宗不要到那个地步,伺候的人和被伺候的人都遭罪——记住,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暂时还是保密的。”
如意点头说道:“记住了,即使王姑娘跟我私底下谈起老祖宗今天打小麻将的异常,我也装傻说不知道。”
这时潘婶子进来说道:“沿着北墙那条到曲水轩的小路沿路的帷帐已经布置好了,可以要戏班的人抬箱笼进来布置戏楼了。”
因二月十八那天正日子客人会很多,大少奶奶夏氏就按照男女分别开流水席。
颐园负责招待女客,东府招待男客,两个地方都请了戏班子唱戏,断不能让客人们吃哑酒。
颐园这边的女客流水席就设在东北角的曲水轩,这里有一条蜿蜒狭长的人造河流,河水一直流到长寿湖,这里的布局是效仿古画上人们玩曲水流觞建造的,沿着河流有十几间宽敞的房子,彼此皆有抄手游廊连接,所以这个地方叫做曲水轩。
戏楼就在曲水轩的对岸,背靠着山石,前面就是曲水,就是坐在最末的房间里吃酒,也能听见唱戏的声音。
戏班的人要提前过来布置戏楼,挂布景、设机括、抬乐曲戏服等等,因做这些活计的都是男子,而颐园里都是女人,因而需要在他们经过的地方竖起屏蔽视野的帷帐,并由看门小厮一路监督看守,不准乱走。
如今,潘婶子已经要上夜的女人们将帷帐都竖好了,就等戏班进场布置。
王嬷嬷点点头,“如意,你把曲水轩库房的钥匙亲自交给腊梅,要腊梅告知外头候着的戏班杂工立刻进场,布置完了立刻清场,不准在曲水轩逗留。”
如意照做,拿着钥匙去了东府,腊梅接过钥匙,要了个婆子去通知戏班从本门进来,自己则拿着钥匙去曲水轩。
如意说道:“腊梅姐姐真仔细,布置戏楼都亲自盯着。”
腊梅晃了晃钥匙,“丢了东西要赔的,大少奶奶请了教坊司臧贤的女戏班子,在正日子那天出演,臧贤的班子有名的精致,戏服头面首饰都是真家伙,值好几万呢,我不得盯着看他们搬箱笼啊,办完之后就上两把锁,戏班子一把,我们一把,到时候一人一把钥匙开锁,免得丢了东西,谁都说不清。”
“什么?”如意不敢相信,“臧贤的女戏班子?就是今年正旦,在大朝会上演奏宫廷雅乐的那个女戏班子?”
“正是。”腊梅说道,“当今最红的戏班,大少奶奶花了大价钱,还走了娘家庆阳伯府夏家的关系,好容易才请到的,要在咱们大小姐出嫁那天的正日子里唱一天曲呢,咱们张家那天一定热热闹闹的,倍有面子。”
“可是……”如意低声道:“那个……东府侯爷的外室钱帚儿就在这个女戏班子里……若周夫人和钱帚儿闹起来就不好看了。”
“知道。”腊梅说道:“大少奶奶吩咐过了,不准钱帚儿进园子唱戏,以免生是非,女戏班子里没有她。”
如意松了一口气,“臧贤女戏班子很难请到的,到底花了多少?”
腊梅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真是花了血本。”
“这么多?”如意不敢相信,“不是说要行俭省之法的吗?”
腊梅无可奈何的笑道,“老祖宗,还有两府侯爷都说要场面要好看,要配得上大小姐定国公夫人的身份,大场面就得靠钱才能堆起来。俭省等婚礼过了再说吧——原本是三万的打算,现在已经超支了,眼瞅着要过四万呢,幸亏西府给了东府强援,否则如何请得动臧贤的女戏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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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五千两出场费不高,大伙想想,大明第一女团在你家唱跳一整天呢,给五千万真的不多,算是友情价了。
?[104]第一百零四回:赏赝品却得真知己,烂赌鬼敲响登闻鼓
第一百零四回:赏赝品却得真知己,烂赌鬼敲响登闻鼓
这是什么俭省之法啊,越是俭省,花的越多!
大家觉得横竖大小姐婚礼之后就要俭省度日,就干脆可劲的花钱——以后花钱就没有这么容易嘛。就像是知道明天会挨饿,今天就使劲吃一顿饱饭一样。
管它呢,反正花的又不是我的钱。
如意亲自送了钥匙,就回紫云轩忙活了,腊梅去了曲水轩,这里十几间屋子,摆着二十五张酒桌,每桌坐四个人,可以同时容纳一百个女客在这里吃流水席,招待客人绰绰有余。
桌椅都已经摆好了,也都罩着桌布和椅衣,腊梅把每一张桌椅都细细瞧了一遍,时不时的吩咐手下,“这个桌布颜色旧了,换新的来。”、“这张椅衣上有一片油渍,你们没看出来吗?换掉。”
一时戏班的人抬了箱笼过来,腊梅一一核对过,亲眼看着箱笼抬进屋子,贴上封条,张家和戏班都各自上了一把锁,这才完事,又匆匆赶回东府议事厅,给大少奶奶回话。
就在张家紧锣密鼓的准备大小姐婚礼时,顺天府衙门的监狱里,钱帚儿给曹鼎的父亲曹祖送牢饭。
曹祖这一个月吃饱穿暖,居然比进监狱之前还胖了些,看到钱帚儿,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连忙冲过去说道:“小兄弟!救命啊!我们这一批囚犯明天就要上路,被押解到东北铁岭卫了!”
的确,春暖花开,路好走了,曹祖这种囚犯也该走向押解之路了。
钱帚儿把一罐子热饭递给曹祖,“吃吧,吃饱了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