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是笑着：“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你也没有亏欠我什么。我决定出国，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我爷爷的身体。

    我通过蔚柏，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很优秀的教授，打算跟着那位学习提升一下自己。

    沈言，我过去的七年，是为我自己的错误买了单，不是你的错，更不需要你来还什么。”

    沈言心思被点破，说不出话来。

    江愉辰再开口：“我这些年经常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我动手杀了曲学文。然后这七年里，我经常反反复复地想，我当初其实完全不该那么冲动地杀了他。

    为了那样一个本来就会得到法律制裁的人，而让自己背上了杀人罪，真的不值得也不算明智。

    我为此付出了七年，而你也因为这个，七年都沉浸在痛苦跟自责里面。”

    沈言声音艰涩：“江医生，我害了你。无论如何，那事情因我而起，而你本来应该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江愉辰摇头：“这不能怪你，不是你招惹的曲学文，你只是受害者，没人应该站在所谓道德的制高点，来说那事情是你的过错。

    对曲学文动手是我自己选择的，七年牢狱是我为自己的冲动和不计后果付出的代价。

    沈言，现在我的代价已经付完了，那事情已经彻底结束，我们都该当它过去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别继续待在内疚和自责里面，也千万不要再想着，要怎么补偿我，那样只会提醒我，永远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件冲动错误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平和：“这七年也不是没有好处，我反思了很多，也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如果不是那几年，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清楚，我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又该做什么。

    但以后不会了，我想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对我自己的前程负责，也能让我死去的父母，让我爷爷跟姐姐能真正对我放心。”

    他看向沈言：“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七年而已，我还没有那么承受不起。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沈言，以后我们应该各自好好的，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当从未发生过，以后是全新的开始。”

    沈言眼睛红着，片刻后江愉辰才再开口：“那要不我早点送你回去吧，别让小司煜在家等着急了。”

    第527章

    爸爸怎么不来看我了？

    江愉辰想好了要出国，就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他给沈言打了个电话告知她，说国外那边的一切，他都派人仔细打点好了，准备下午就出发过去。

    正好这几天国内跟国外那边的天气都不错，开了春，是难得的晴天，温度也回升了，江老爷子这几天身体气色也勉强显得好了一些。

    身体状况好一点，老人家这么远途出国，就也不至于太受罪。

    江薇也并没有多阻拦，自从江愉辰出狱之后，江薇就一直尽量尊重他的选择，也几乎不拦着他做任何事情。

    只是弟弟毕竟才出狱这么几天，现在说出国又要出国，江薇多少不太放心，就打算跟他们一起过去。

    她想着等到国外那边她确认了，确实什么都打点好了，再住些天确定江愉辰跟江老爷子待在那边都没问题，她再回国来盯着公司这边的事情。

    她提出要先一起过去，江愉辰也答应了下来。

    沈言下午过去江家之前，江愉辰还特意说了一句，让她带上小司煜一起过去，说好多天没见过小司煜了，想离开前看一眼那小孩。

    沈言开车过去的时候，江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停在了江家老宅后院草坪上，佣人将行李也都已经搬到了飞机上。

    江老爷子都已经被人扶着进了机舱了，江薇跟江愉辰还没进去，看模样是在等沈言过来。

    小司煜跟沈言一起过去，一看这架势，就立刻问了一句：“妈妈，我们是不是迟到了，耽误江叔叔出发了？”

    江薇走过去摸了摸小司煜的头，笑着应声：“本来打算下午三点出发的，说起来你们这还算是来早了。

    但愉辰想着，这一路过去也得六七个小时，担心我爷爷到了晚上身体吃不消，反正这边事情也都打点好了，就干脆早点过去。”

    这个时候，才下午一点多。

    沈言正要看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时间来晚了，听江薇这么一说，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江薇再看向一旁的江愉辰：“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们聊着，不用太着急，现在还早。”

    她说着，先进机舱了。

    沈言到了这时候，自然也清楚，没必要再说什么挽留或者劝江愉辰留下来之类的话。

    她也只含笑开口：“江医生，到了国外也别只顾着照顾你爷爷，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你这一走，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

    哪怕是到了现在，江愉辰也只跟沈言说自己是出国。

    至于到底是去哪个国家，沈言问了几次，他也一直没说。

    他担心什么，沈言不是不清楚，他含糊其辞了好几次，不愿意说，沈言也就没再执意问了。

    江愉辰应声：“等到那边安定下来了，我会常回来看看的，毕竟家在这里，公司也在这里，全交给我姐一个人打点，我也不放心。”

    沈言点头：“嗯，多回来看看。你爷爷那边，之前一直是伏恩医生给他当主治医生，这突然出国要是不习惯，你可以跟我说一声。

    我哥还特意提了，说伏恩医生那边他可以再去说，或许能让医生跟你们一起去国外，继续到那边给你爷爷治病。”

    她说着不放心，又多说了一句：“要是有其他什么地方，我跟我哥能帮上忙的，你也尽管开口。虽然，可能也帮不了你什么。”

    江愉辰应着：“好，会的。”

    小司煜也在一旁开口：“江叔叔，你要照顾好自己，现在天气还冷，要记得多穿衣服。”

    小孩子也不知道说很多关心的话，只知道大人常跟自己说，要多穿衣服，别着凉感冒，就是关心的意思。

    江愉辰笑着走到他面前去：“江叔叔会的，小司煜也是，要照顾好自己跟妈妈。都长这么高了，是小大人了。”

    小孩很认真地点头：“嗯，我会保护好妈妈的，我跟妈妈都会好好的，江叔叔放心吧。”

    江愉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了些，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要是跟妈妈遇到了什么事情，小司煜找不到人帮忙的话，都可以给江叔叔打电话，或许江叔叔可以帮忙。”

    小司煜想着，自己有舅舅跟爸爸在，不会找不到人帮忙的。

    但又觉得这样说不合适，还是重重地再点了点头。

    江愉辰笑着再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司煜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这算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需要妈妈知道。

    送江愉辰离开后，沈言在江家的后院里多站了许久。

    她很清楚，她之前想了那么久的，唯一的能补偿江愉辰的方式，如今江愉辰已经并不需要了，或者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要。

    他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追求自己过去那么多年，遗忘和忽略掉了的、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亲情和事业，还有无论多大年纪再去提及，都不算太晚的梦想和前程。

    而她沈言自己的生活，如他江愉辰所说的，也算是浑浑噩噩了太多年。

    如今一切算是尘埃落定，她的生活也该好好步入正轨，好好继续下去了。

    她在江家后院里站着，小司煜就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直到江家的佣人过来关切道：“沈小姐，这才刚开春，外面还是有些冷的，要不您还是进去坐坐吧，别让自己跟孩子着凉了。”

    沈言这才回过神来，现在江愉辰跟江薇都已经登机离开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好在这边多待的了。

    她跟佣人道了声谢，就带小司煜先离开了。

    小司煜今天学校开学，六岁的孩子，才上小学一年级，这是第二个学期。

    沈言先带他去学校报到，因为是一年级的小朋友，老师比较关注孩子家人的情况，给小司煜做入学登记时，就随口问了一句：“孩子的爸爸没有一起过来吗？”

    小司煜对这样的问题特别敏感，没等沈言回答，他自己就先很认真地开了口：“我的爸爸只是今天有事在忙，等我下次来学校，我会让他送我过来的。”

    他上学期刚进小学的时候，就见过老师特别照顾那些单亲家庭的小朋友。

    但在他看来，那样的特别照顾，一点都不美好，反倒让他觉得有些讨厌。

    所以尤其是知道了自己爸爸妈妈的感情不好后，他就总会特别喜欢强调，自己有爸爸也有妈妈，而且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很愿意照顾自己。

    他才不会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他更不需要老师或者其他人，给他任何的特殊照顾。

    在他看来，只有可怜的孩子，才需要特殊照顾。

    男孩子，才不要是可怜的。

    老师看他反应有些大，愣了一下后，立刻笑着转移了话题，没再多问这个了。

    等这边入学手续都办好了，沈言看时间也不早了，都快下午四点，也不太方便再去忙工作的事情。

    小司煜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她索性再带着他去了趟商场，买了些新衣服跟课本文具之类的。

    她又带着他去吃了些好吃的，庆祝她的宝贝儿子荣升为小学生。

    但一整个下午下来，小司煜看起来，都似乎兴致不高。

    回去的路上，他都还有些怏怏的，坐在副驾驶上，就没忍住问了沈言一句：“妈妈，爸爸怎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以前最多隔两三天，他都会来找我的，可这一次，他都快十天没来了。”

    第528章

    今晚可以留下来吗

    沈言回想了一下，傅星寒上次过来看小司煜，还是正月初三那天上午。

    在那之前，他还给沈言打电话，说初一就想来看看孩子的。

    但司家初一忙不开，初二也有安排，要出去吃饭。

    沈言自然也就拒绝了，结果初三一上午，傅星寒也没打电话，直接就过来了，看起来是很想念孩子，隔了那么两天没见，大概是不太习惯。

    但自从那次之后，他确实没再来过了。

    算算时间，今天正月十六了，也确实已经隔了快半个月。

    沈言也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更不可能还去亲自问傅星寒，他为什么不过来看孩子。

    看小司煜有些委屈和失落的模样，她也只能含糊应声：“可能是忙，或者出差了，应该过一两天就会来看小煜了。”

    沈言从来都不会在小孩子面前，提及她跟傅星寒之间的那些过往恩怨，这几年来，司家的人也几乎从来不会提。

    至于傅星寒经常来司家看孩子这事情，司家也一向不会阻拦，至少表面上不会对他过于冷漠和排斥。

    偶尔傅星寒会接小司煜过去住几天，司家也基本都会答应。

    毕竟小孩子年纪还小，正是心智发育和性格形成的时期，心思敏感。

    如果过多地知道父母感情不和谐，对他的内心不会有好处，还容易形成自卑心理，这不是沈言想要看到的。

    小司煜坐在车上，仍是情绪很低落：“可爸爸之前说，春节公司都放假了，他也不打算忙工作的。

    现在正月十五都过完了，他还不来看看我，他之前还说，要给我惊喜呢。”

    小司煜想着，大人到底还是会骗人的。

    他的爸爸妈妈感情不好，现在他们可能还是闹翻了，爸爸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再来了。

    想到这里，他眼睛都红了，怕被沈言看到，将头低了下去。

    等到了家，沈言的车开进司家前院，天色已经到傍晚时候了。

    小司煜已经在外面跟沈言一起吃过了晚饭，现在整个人心情不好，就想直接下车，回卧室睡觉去。

    但沈言的车刚停下，后面就有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紧跟着开了过来，再停在了沈言的车后面。

    小司煜听到动静，有些诧异地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眼。

    现在司夫人跟司董事长，还有司烨都并不在家。

    昨天元宵节，司家一大家子吃了顿团圆饭后，当晚司夫人跟司董事长还有司烨就都出国了，去国外看望蓝蓉。

    蓝蓉现在都八十好几的年纪了，再硬朗的身体，这两年也开始差了起来。

    她打拼事业这么多年，如今都是行将就木的人了，一来开始无力打理公司，二来也是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好好放松下来，享受一下生活。

    所以她手上巨额的资产，这几年几乎全部设法转到了沈言跟司烨的名下。

    资产转移的手续虽然有些繁琐，这么几年也算是差不多都弄好了，只剩下最后一点小程序没办好。

    所以司家这一趟过去，也是顺便把剩下的手续办完了，再计划将蓝蓉接到国内来。

    这边有司家一大家子人，多少也热闹一些，比她一个老人孤零零留在国外的强。

    所以说起来，司家别墅这边，现在应该也只会有沈言一个人回来。

    后面有车跟了进来，小司煜才会觉得奇怪，立刻往后面张望。

    等看清楚了后面的车，小孩子面上的低落情绪立刻一扫而空，满脸都是偌大的喜悦。

    他立刻着急推开车门，几乎是跳下了车，还差点摔了一跤。

    沈言急声想叫住他：“你慢点下车，慢点跑。”

    小司煜都好多天没见到傅星寒了，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还胡思乱想了一通。

    现在看到后面跟进来的是爸爸的车，他哪里还慢得下来，一下了车，早朝着后面的车扑过去了。

    他直接往后座跑过去，因为傅星寒这几年从来不会自己开车，都是坐在后面的。

    不只是因为司机跟管家可以开车，也是因为他的腿不方便，没有办法自己开车。

    他这腿中弹出事，都已经是快七年前的事情了，一直还没有完全好。

    最近这两三年，倒是偶尔能不依靠任何东西，自己走上一小段路。

    慢慢地自己多坚持一下，能走的路也越来越长。

    但却一直就停留在这样的状况，没能彻底脱离轮椅和其他支撑物，完全自己走路。

    小司煜跑到车后座外面，很是激动地往里面张望，等着傅星寒下来。

    可他贴着车窗往里面看，却看到后座上并没有人，倒是前面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了。

    小司煜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想着是不是只有明叔过来了，或许只是傅星寒让明叔送点什么过来，或者带什么话过来。

    他心里一凉，赌气甚至想要扭头就走。

    却看到从驾驶位上走下来的人，就是傅星寒。

    小司煜面色都僵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很是着急地快步跑了过去，扑到了傅星寒身上。

    “爸爸怎么自己开车过来了，爸爸都可以自己开车了吗？！”

    小孩面色很是震惊，在他看来，傅星寒能自己开车了，简直就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事情。

    傅星寒没有解释，自己这小半个月下来，几乎一直在没日没夜地设法练习走路。

    他早就可以独自走一小段路了，但就是一直没能完全脱离得了轮椅。

    总是差那么一点，让他转眼都依赖轮椅快七年了。

    所以趁着春节可以休息的这段时间，他找了专业的医生陪着，终于算是能彻底自己走路了。

    说起来，其实这一两年来，医生都说他应该是可以更早一点，就自己独立走路了的。

    但在轮椅上坐的时间长了，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依赖和恐惧情绪，让他才会总是走一段路，就感觉自己不能再走了。

    现在心里那一关，算是彻底过了，总之时隔了整整七年，如今他的双腿，终于能像是正常人那样了。

    傅星寒将扑到他怀里的小孩抱了起来，小孩脸上的震惊和骄傲，让他感觉自己这将近七年，还有这段时间的努力，是真正值得。

    以后小司煜终于不用再羡慕别人的爸爸，可以将孩子举起来，可以牵着孩子的手，去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过去的很多年，他不仅不能将小司煜高高抱起来，反倒是有时候出去，还需要小司煜帮他推轮椅，护着他。

    小司煜现在第一次被傅星寒这样高高抱起来，特别兴奋地笑着，小脸都红扑扑的了。

    小孩很是自豪地靠在他肩膀上扑棱：“爸爸真高，爸爸是世界上最高的爸爸！”

    傅星寒也笑了，将小孩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坐着。

    小孩很重了，傅星寒也还是第一次这样站着抱他，有些吃力，但想让他开心，还是坚持着没表现出来。

    小司煜坐在傅星寒肩膀上，远远看向沈言喊着：“妈妈你看，我有这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