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哥哥……”
“休要絮言,今日回去便借口生病,府里到处不让人走,也一时请不来大夫,姐姐只管找个理由去下人房住几日,王妈妈定不会过问。”
春喜思量半晌,又道:“也好,不过我走之前,还请荀哥给哥哥传个话,叫他不必硬挨,我与他情缘至此,无怨无悔,便是供我出来,我亦不怨不恨他……”
“此话说得尚早,姐姐速去,勿要惹人生疑。”
荀安说罢一转身去了,那春喜却失魂落魄,又赶上雨来,回去时倒不必装病已是有几分病容,王妈妈奚落道:“你个小祖宗,什么时候病不好这时候病,府里上下如今只一个吕大夫还在主子跟前日夜颠倒地看着,谁会管你个下人死活,若要传到外面,这灶上的人竟得了病,怕是要连累主子,早把你轰出去,别说你怕,我都跟着怕咧,去下人房待几日也好,我叫人天天给你送些吃的,熬过两副姜水你也就好了。”
春喜道:“王妈妈待春喜如同亲妈妈,如今我只去休息两日便回,妈妈切勿牵挂,这时候灶上正用人,可别为了我再大费周折,要是惹了主子不快,恐又要治罪,我向来身强体壮,不消几日便好了。”
王妈妈听罢便只嘱咐几句,次日为她收拾床铺饮食,便将她移到下人房去了。
再过几日,灶上忙起来,那院里便无人暇顾春喜,那下人房平日里多半是些新来的小厮丫头搬进来,或是那些做粗使的下仆所居之处,因人口混杂,互不相识,荀安便从后门直接进了下房,找来春喜交代出逃事宜。
“到了明晚二更,姐姐从那通堂睡铺出来,到那小角门处的桃树下等着,我自会派两个小厮抬着棺材来,姐姐只消将自己披头散发躺进棺椁里便好,进了棺材也不必慌张,那板子底下有细孔,姐姐就算躺在里头睡了也没事,只是半点声音不能出,不管外头发生什么,姐姐又听见了什么,姐姐都勿要作声,切记切记!”
春喜一一点头应了,又问:“茗哥哥那边什么动静?他如今好些了吗?”
荀安道:“放心,我前日去看了俺哥,他精神尚好,听我道出计划,楚鞑之处竟也不疼了,只差要朝我下跪磕头……不过,俺哥也嘱咐我告诉姐姐,请姐姐还要放宽心,只要出去,姐姐便往可往北城村他家里去避一避,他家里也没个母亲,只一个老父领着弟弟过,待过了这个风头,主子若打发他,他便一路去寻姐姐,姐姐休要担心,过段日子,你二人便可双宿双飞去。”
春喜听言,百感交集,辞了荀安,又是忧惧交加,到了第二日晚,更是直直坐到二更,揣了平日细软,散了头发往那桃花树下去,正见着两个小厮抬了棺材来朝她招手,春喜心中一喜,便急急奔进棺材,正要躺下,却听树林处有人喝了一声:“前方是人是鬼?”俩小厮被唬得顾不得别的,只合了棺材板往外抬。
那惊喝之人你道是谁,正是那周秉卿房里的宝瑞,原来那日周秉卿已察觉陆子岚有知而不报之心,只是碍于孟湄情面而不作声,没想湄儿竟也有意叫他去审,既是如此,倒不如反过来盯着陆子岚更省些力气,他一个公子哥儿,自然不会去那脏臭的净房处,更不会去叫哪个丫头来园里自找麻烦,想来必也是派荀安去办事,周秉卿便命宝瑞等人跟着荀安。
谁知那荀安狡猾伶俐,竟几次叫他半路金蝉脱壳,所幸下人房里有眼线,知这荀安到过一次下人房找过一个丫头,宝瑞警觉,立刻回来禀报周秉卿,周秉卿道:“可曾知那丫头是何人?”
“那下人不曾到过园内,恐怕也一时认不出来是哪个,只说是前几日从园里搬过去的。”
周秉卿道:“那也无妨,想来必是那偷奸之人,既是能想到搬到下人房躲人耳目,恐也是个在园里久侍的老仆怕人认出罢了,你这几日晚上便派人守在下人房的各个角门处,尤其东南角,那里直通外院,你亲自守在那里,不出三日,我料他必有动静。”
果不其然,等到次夜,那丫头便现身了,只是黑灯瞎火,她又披头散发,奔忙入棺,一时竟也分辨不清是人是鬼,把个宝瑞唬得大叫一声。
这方惊动下房各院,各角门处埋伏皆动,齐齐奔去捉人,一时间,火把,人声,脚步声乱成一片,睡意朦胧的还当是走了水,衣服裤子来不及穿便去提水,提了半晌,才见不是走水,恐是失窃,那边又有人喊:“死人啦!”大家惶惶惊愕,当是谁跳井,顿时,下院乱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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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来啦!剧情走一波,肉也不会远!离结束还差一位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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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新仆老奴夺棺斗
第七十八章
新仆老奴夺棺斗
话说下院乱成一片,宝瑞等人也不及回禀,便带了两路人从小道包抄拿住了那抬棺的二人,但那二人也只说下院报来死了人,他们只负责抬棺,别的一律不知,宝瑞等无奈,只好先押起来再审,至于棺材里的人,宝瑞喊了几次不闻声响,心下疑是有诈,便命人抬到堂下去撬棺,底下有小厮怕犯忌讳,劝道:“宝哥哥,这大半夜的撬棺材恐不吉利,若惊动那鬼神再吓着主子就不好了,不如先看一宿,明日再撬开……”
那宝瑞喝道:“这棺里是人是鬼还倒一说,若这是口空棺材,我等岂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若待到明日,再让那贱人跑了,你我有几个胆子交代今晚之事?别说大半夜的撬棺材,我就是跟着我们家王爷半夜里追贼寇也没半点胆怯过,你们这等没用的奴才,这样窝囊还怎地做主子的守卫?”
几句话倒是训得那几个人不敢言语,只好壮着胆子去撬那棺材,正在这时,有人报来,花容阁的大仆荀安带人来了,宝瑞道:“还愣着干嘛,你们撬你们的,我自会去应付他。”
说着,荀安带了十几位进来打躬笑道:“宝瑞弟弟几日不见,愈加威风起来,这三更半夜的不在主子跟前伺候怎地还查起下房人来?”
宝瑞回礼道:“我这里奉主子办件事罢了,荀哥哥怎地也不在花容阁伺候主子跑到这里来了呢?”
“巧了,我也是奉主子之命去下房办事罢了,闻着宝弟在此撬棺材,不知是何干系?”
宝瑞笑:“不过是查那日与螺茗儿通奸的丫头,听说她今晚化尸欲逃,这不叫我逮了个正着!”
“天底下竟有这般大胆奇事?我只知下房死了人,须得立即抬出外院免得冲了主子晦气的,如今半夜撬棺,不符园子里的规矩不说,还易惊扰了阴魂,唬着主子,尤其如今主子身上有孕,园内不得有半点差池,恐怕宝弟不是不知吧?”
宝瑞冷笑道:“园子的规矩也都是王爷亲自把关,如今有事要查,恐怕常例还是要破。只是不知荀哥替你家主子又做得什么事?与此有何干系?”
荀安笑道:“宝弟不知么?家爹一直管这下房人事和规矩,常常派我抽查下房,以防新来的不懂规矩,那外园办事的又不肯听话,做出些不合理法的事来,如今这不就让我赶上一件?”
“你如今又要怎地?”
“这棺材你不能撬,我们要搬到外院去。”荀安一招呼,后头几个精壮小厮皆上来欲搬棺材,那边宝瑞心中更是落实这棺材有鬼,呼道:“这是王爷的命令,我看哪个敢动?”
荀安直冷笑:“王爷?你还当你这是王府呢?不知这天底下入了府的男子就只能认一个主子?你主子再大大得过主母吗?主母的园子岂容你这些人胡闹?去,给我把棺材抬走!”
一个要抬一个要掀,两边人互不相让,又因这新入府的一派与与旧时孟府的家奴间本就不合,如今撞到一块,更是拳脚并上,乱哄哄打成一片,正在此时,门口有人大喝一声,这才止了一场恶斗。
你道那人是谁?那人竟是云涧阁的李凌恒,原来这下院离那云涧阁不远,李公子本就夜里睡不着在园中耍剑玩,又听山下噪声光火四起,便遣了福生去打听,那福生也不知是何状况,只回来报下院似是走水,那李凌恒便径直飞奔欲要扑救,可没想却赶上这幅景象!
众人一见是个主子皆收了手,那趴在棺材上的也顺势滑下去,忙齐齐地给李凌恒拜个礼,李凌恒一眼瞧见荀安和宝瑞也扭作一团,方从地上爬起,心中疑惑这俩家何时结仇,常言打狗看主人,若是旁人也罢了,只是周秉卿和陆子岚如今皆是园内当家之人,他一个外人不好干涉,但面上须保威色,怒斥道:“湄园之内岂容你等奴才撒野!若再不散去,我必好好教训你们这群混账东西!”
说罢,又见那堂中横着副棺材,心中一凛,又听宝瑞禀了个来龙去脉,立即跨步上前去拍棺板道:“既是里头有活人,那请速速出来!若不肯就范,小心我一剑将之劈开两半,倒是你若身首异处,可如你心愿做个真尸!”
刚要动手,那荀安也跪道:“小人该死,不应扰了公子好眠,只是我等负责下院举事,不敢令人随意在此开棺验尸,如犯了忌讳冲撞主母,我等皆死罪难赦!”
李凌恒听了,也觉有理,一时犹豫,那宝瑞却道:“这荀安恐是同那螺茗儿一伙窜通许久,不敢教我们开棺罢了,妨碍王爷办事便是妨碍主母办事,若耽搁了我们,你荀安就是有你爹来保你也没用!”
荀安斥道:“放你爹的屁!你才来府里几天就会狐假虎威,这下房一向是我爹主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
李凌恒听罢,心中十分不快,他自家也是新入府的,说起来福生也是新仆一派的,只是近来晋了位才没人敢得罪,李凌恒虽素来不喜王爷家的人,但此事听来有些蹊跷,也不敢隐瞒,只好斥道:“都给我闭嘴,虽下房皆有陆兄主事,但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查,既然如此,不如开棺验明为好,若无事,大家自然相安无事,若有事,恐在场谁也没那个胆子瞒下来!”
此话一发,宝瑞便给众人使了眼色,大家一哄而上,两下就将那棺材推倒一边。
再说那棺里的春喜,本就提心吊胆不敢声张,此时又听外头闹哄哄要开棺,更是几次险些要掀棺而起,但又想到荀安叮嘱,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听外头轰轰捶敲的也有,推拉的也有,不知又有谁躺在棺板上扭打,吓得她大气儿都不敢出,正在此时却听那李凌恒又来插一嘴,听闻他要一剑劈来,春喜更是要出来求饶,幸有荀安阻拦,可寡不敌众,只恨自己两胁不生翼,地底无门不能钻。
本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猛地光入罅隙,春喜不敢抬眼,众人亦不敢靠近,有人认出她来,叫道:“这不是灶上的春喜嘛!”
这一声,如有霹雳,春喜猛地从里头跳出去,唬得众人往后一退,皆以为是见了鬼,可眼见她披头散发要冲出去,宝瑞却一声急令:“快拿奸人!”
李凌恒见那女子虽面色惨白披头散发形如鬼状,却见她脚下有影随行,刹那如梦初醒,上前一跃就拿住其肩膀而摔将出去,众人便哄地上前将人绑了个结实。
次日宝瑞报了周秉卿,周秉卿忙辞了吕元翰回府,未至门外,便见福生、荀安等皆候在阶前,那荀安脸上微有擦伤,怕是昨晚打架打的,周秉卿狠狠瞪他一眼便撩了帘子进去。
屋里孟湄正坐于榻中,李凌恒陪在一侧,另一侧是陆子岚,见他来了,都站起来行礼,周秉卿不好多言语,只给孟湄打躬作福。
孟湄微笑道:“王爷这几日辛苦,正想请王爷来审案,没想王爷倒是来得巧。”
周秉卿故作不懂笑道:“审案?难不成子岚那边有了新进展?”
孟湄边扇折扇边笑:“我说你们两个臭皮匠……赶不上人家凌恒一个诸葛亮!你猜怎么着?昨晚春喜那小淫妇要钻棺材装死而去,却没想被凌恒拦下了,幸亏王爷你想得周到,叫那宝瑞提防下院……”
李凌恒笑:“此事只是被我赶上,恐有越俎代庖之嫌,还请两位哥哥勿要责怪。”
陆子岚笑:“哪里责怪,感激不尽,省的这几日我们几个吃不能吃谁不能睡的,倒是让你立了奇功,也是造化。”
周秉卿笑:“我们几个皆是为湄儿解忧,既是有了眉目,也是我等鸿运,只是不知那春喜可有交代?”
李凌恒道:“初始拒不招供,我叫人拿那拶子夹了她,受不了了才慢慢说出她与螺茗儿的奸情,只是我不懂她如何得了棺材又有谁帮她运出,宝瑞那里倒是扣了几个小厮,恐王爷能审出一二来,我便不必插手过多。”
周秉卿见他只字不提荀安阻拦之事,想必他也不想得罪陆子岚,如今只推到他这边来教他处理荀安之事,自己反而落了个干净,这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若教宝瑞如实禀报,恐伤了陆子岚和孟湄的亲密,若不如实禀报,这事又敷衍不得,正在犹豫,那陆子岚倒是发话了:“下院向来由我监管,如今出了这事,恐也难脱干系,我自是会审荀安,湄儿若有疑心,也可亲自审来,我自是不会替他说一句罢了。”
孟湄心下亦明了,只道:“算了,那荀安本就是同螺茗儿一起入府,感情深厚,便是帮他一二也是情有可原,我还不至那般不容人,你们也不必将我想得那样不讲理。”
此话一说,几人皆无声。
孟湄又道:“叫那春喜上来见我,你们男子家的都回去吧,我单独同她说。”
周秉卿道:“湄儿近来才好些,切不可动气,不如我留下陪你。”
“也不必,女子家的事由我同她说更好些,她见了你们在此,更不好说那些私事。”
几人听罢只好告退,周秉卿仍放心不下,叫宝瑞在门口守着,自己则踱步到不远处的亭下,一边观望一边饮茶,见人押着那瘦弱的披发女子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女子又被押出去,周秉卿以为孟湄会招见他,却没想,宝瑞进去很快就被打发出来道:“主母只说她累了要先歇歇,未见怒色或郁气,王爷不必过于担心。”
周秉卿只好又叫沐婴送去些鲜藕,雪梨给主母败火,一会儿,沐婴出来报:“主母招了澹台宴进屋侍奉,主母担心王爷操劳过度,不如先回去歇息。”
周秉卿这才死了心,带着宝瑞退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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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第七十九章
苦情鸳鸯尽风流
第七十九章
苦情鸳鸯尽风流
话说孟湄招见澹台宴,澹台宴弹了会儿曲,见孟湄有些困乏便伺候入帐歇息,他则在榻侧喂孟湄吃梨,又听孟湄诉了螺茗儿与春喜一事,澹台宴叹气道:“世上总有痴人为痴情,想那日我情钟湄儿,那些人也横竖劝我,骂我,可心里有了人,便是要死也是甘愿的,湄儿还记得那首雁丘曲吗?”
孟湄点头道:“遗山先生的‘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有感于捕雁者杀一雁,而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投地而死……遗山买下大雁,埋于汾水之上,取名雁丘。”
澹台宴道:“雁可如此,岂人非禽鸟乎?湄儿已有夫君几房,何苦为那身边小厮劳神费心,若他流水无意,湄园又困他无益,不如放他二人去罢也算成全一桩好事。”
孟湄道:“我自是不为这螺茗儿费心,从小到大,我也只拿他当个弟弟看待,未有半点私欲杂念,那春喜又是老仆亲眷,不好责罚,只看她对螺茗儿这份心思,往后螺茗儿跟她出去,我便也放心,只是唯有一桩……那日我听他二人无礼僭越,戏言我乃病西施,而最令我心惊者乃是那主仆间作下那不守节的龙阳之事!”
澹台宴惊道:“湄儿是说这园中侧夫竟敢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孟湄赧道:“怕是我有孕以来疏落了各房,又未笼络各房小厮,恐这等下作之事已有苗头。”
澹台宴道:“我只知这等男男之好只在市井勾栏间,便是百欢楼也从不售此勾当,说是男子养好的龟臀也被作践坏了,天下女子更是不会再碰那男子碰过的,便是心里动了这念头也是罪该万死的不忠不洁,更慢说这为了一己私欲的……湄儿可曾问出是何夫所为?”
孟湄道:“她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眼不见不为实,我今儿见了那夫君,他倒言语自然,瞧不出任何端倪来,且容我私下里查查再说。”
澹台宴心里思忖不敢妄言,只陪孟湄睡下,一夜无话。
次日,澹台宴去问瞳曚昨日主母见过哪些夫君,瞳曚也因昨日贪玩并未留意,只道:“小的一日都在后院浣衣,只知吕大夫例行去诊脉,另有王爷也去瞧过主母……”
澹台宴心道:那人莫不是王爷?自打进府以来,看那宝瑞倒是一心向主,听说是从南都王爷府上的侍卫,一路追随王爷征战边塞,颇有些侍奉的资质,又想那疆野苦寒,常年无人作伴,随身侍卫恐多半兼作男娈……想至此,便不敢再想,自此以后,时有碰见周秉卿时,总刻意回避,不敢往前。
话说那日螺茗儿得知春喜被伏,心知大势已去,虽疮伤渐好,却不进饮食,人也消瘦下去,奄奄一息,一心只想着死了,却在此时,有人传来消息道,主母诞日渐近,又念他平日情谊,便要大赦这对儿苦命的鸳鸯,那螺茗儿登时也不寻死了,朝着主母寝园方向磕了几个响头,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主母便是我再生的菩萨亲娘!”诸如此类传到孟湄那,便是又好气又好笑。
果然,过了几日,孟湄将二人提到大殿来,那正堂上只有周秉卿及众夫君于侧,家奴皆不在场,螺茗儿便知主母这是有私下处置之意,便扑通一声跪下,又见春喜在不远处也跪着,不由地两泪纵横,泣涕不止。
先有陆子岚、李凌恒等读了家规、男德经等,又听周秉卿道:“螺茗儿,春喜,你们听好,今你二奴私通花园,触犯家规,孟府与湄园段不容这等背主通奸之人,但念你二人皆是孟府老仆,自幼入府侍奉主母,颇得孟府上下称赞,如今功过相抵,主母不再追究你二人妄上之罪,今日只放你们归家去,还于契约,往后也不许以孟府之奴自居,是死是活皆不与孟府相干,还望你二人能克己复礼,好自为之。”
螺茗儿听罢,心中一时悲哀,不觉泣涕道:“主母……谢主母,王爷不罪之恩,奴才……一辈子都是您的奴才!”
春喜也忙跪下谢恩,心中却顿有起死回生之感,喜不自禁。
孟湄道:“好了,你们站起来说话吧,我既是饶过你们,但你们断不可到处宣扬,我此是念在为腹中胎儿积福,又念在你我奴仆一场,便想着做成你们的好事,我这里早已备下一百两银子与你们回去以资大婚贺礼,剩些的你们可做些小买卖勉力生活,切不可偷盗赌博,做些个伤天害理的事,既是出去了,便不可再回来找我,往后的事,我也管不了了……”
螺茗儿泣不成声:“主母大恩大德我螺茗儿这辈子忘不了!螺茗儿对不起您,来世再给您做牛做马……主母万万保重身子,主母腹中千金定能平平安安,洪福齐天,主母……螺茗儿定会天天为您烧香祈福,早晚问遥安……”
孟湄也哽道:“嗯,你去吧,我自会保重……我叫人送你一程,往后的路你好生走着……”
周秉卿见孟湄掏出帕子拭泪,忙搀扶她进了内阁,陆子岚拿了两套衣服给螺茗儿和春喜下去换上,又填了些衣物用品,备下马车,将二人送出府去。
螺茗儿扑通给陆子岚跪下道:“小的对不起公子……公子一心为了奴才,奴才却无以为报……”
陆子岚打开洒金扇儿笑道:“快快起来,我的好弟弟……不必说这些,如今要去了,哥哥也没什可送,就把这玩意儿留个念想吧。”说罢解下随身的玉佩递于螺茗儿。
螺茗儿急道:“公子这是作甚……万万使不得。”
“你这没用的蠢东西,叫你拿着你便拿着,往后别哭哭啼啼来找我就行……”
螺茗儿接过,那玉上还存着公子体温,想起往日他对自己的恩待,霎时为他死了的心都有了,忍不住拉过陆子岚私语道:“陆公子……你对主母一片痴心我平日皆看在眼里,主母虽凭空多了个夫君,但心里也一直拿公子最亲,如今家大人多,公子可要小心些,俗话说家贼难防,祸起萧墙,公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叫人拿住把柄。”
说完,又有些悔意,那陆子岚果然收了扇子望他道:“你可知晓些什么?”
螺茗儿不敢再说,只道平安作揖,陆子岚见他已不再开口,也不勉强,便送他与春喜上车去了。
待到车行远去,人影渐逝,春喜才回过头小声问螺茗儿:“方才你与陆公子说的那番话究竟何意?我倒听不明白了。”
螺茗儿道:“你还记得那日我与你说那荀安之密事?如今我已出了府就不瞒你了,那荀安与我从小相好,这次又劳他保你多日,我本不想泄露,可公子又待我不薄,我又不忍心见他受人瞒骗。”
春喜听了,不免好奇,忙悄声问:“究竟荀安那厮做了些甚么勾当?”
“能是甚么勾当,不过是个好赌之徒,不仅月月向我借钱,还要偷了他主子的胭脂花膏和首饰拿出去赌,可惜了陆公子平日里拿他当个亲信,他倒是为了点钱什么都能卖……”
春喜撇撇嘴道:“可惜我手里那几件银钗都打发他了,明明是替他主子做事反倒讹我一笔,那陆公子也不在主子跟前帮一把,只知在背后使坏。”
螺茗儿问:“陆公子如何使坏?”
“那日不是他说的李公子与那福生做下那鸡奸之事?”
“可真有此事?”老A]銕缒﹁更七"医灵舞吧"吧舞酒灵’
“虽说未亲眼见,但后堂的丫头妈子们都传开了……”
春喜想着自己已是出了府的,府内这般龌龊便与她无关,遂瞒下已告知孟湄一节,又道:“既是咱们出来了,便不想那些不相干的事,往后你与我好好过日子便是。”
螺茗儿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好认命,死了心地便只想与春喜成亲,二人便回了春喜老家拜见,哪知春喜的母亲早在老家与那衙役的儿子结了亲,收了聘礼又不好推掉,春喜恼了几日不肯拜堂,那二老便想出偷梁换柱一计,骗春喜说那轿子来的是螺茗儿,待拜了洞房才知竟是那衙役之子,春喜见那小郎长得俊俏,便也作罢,只好教那螺茗儿伏了小,谁想那衙役之子又是个善妒之人,早打听到了二人在孟府的风流韵事,也是早晚折磨螺茗儿,螺茗儿气不过,一心只想回孟湄身边,但也知大势已去,心中只想一死了之。
有道是:
劝君莫学痴情客,自古多情损少年,
风流冤家风流怨,花谢花落有谁怜。
且说孟湄放了二人去,那孟母也听得了消息,一面骂那螺茗儿春喜不懂事,一面心里记挂孟湄身体,稍微能下床走动时便急着叫人备了马车去湄园,孟父不放心,便也要一同前往,又叫来底下侧夫刘氏:“听她舅母从南都报来的消息,此时不比往日,西线边塞似有战事,圣上心中忧虑,咱们宸儿此时又非武将后人,难免不甚得宠,万万叫底下人谨慎行事,平日无事只把大门关上,生意的事,都叫他们候着,等过了这会子再来与他们做打算。”
那刘氏一一答应了,心中甚是挂念孟宸,只怕他在宫中遭人陷害,只好托舅母多多走动,又想着孟湄夫君乃圣上亲眷,便托孟父送了几样礼品给那姑爷不提。
孟湄听说父母来访,甚是大喜,叫人备出后堂房来迎父母,只是如此一来,那澹台宴就要搬至别处,吕元翰便道:“我既是在主母跟前常伴,倒不如叫澹台兄弟住在我那清月阁几日,一来帮我打理那园中花草,二来也不必另扰他园侧夫。”
孟湄大悦,当下同意,又叫澹台宴到跟前道:“你虽住得远些,但也不必忧心,我自是会常常去你那看你……”
澹台宴忙道:“湄儿切勿因我累及凤体和腹中胎儿,如今月份大了可更要小心。”
孟湄羞笑低语:“就是这月份大了,胃口反而好些,常想与夫君同宿……”
澹台宴登时明了,笑道:“那不如叫奴常来床笫伺候……夜来日去岂不更好?”
孟湄笑:“日来日去亦好。”
澹台宴喜得只偷偷亲她面颊,心中只盼她来召自己来侍寝。
当晚,孟湄用过膳,想着去叫那澹台宴来陪,却见那沐婴来报,花容阁的牡丹和海棠都开了,陆公子叫各园去赏花吃酒。
孟湄笑着对周秉卿道:“你瞧瞧他,明知我有孕忌酒,偏偏设局来馋我,惹恼我,我倒不去了。”
周秉卿笑:“若你不去,他可是要来求你了,走吧,那几杯我替你饮回来便是。”
孟湄换了衣服又叫人提了蔬果,便与周秉卿往花容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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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七夕多更一点,七夕典出牛郎织女,又与董永七仙女混梗
但故事总是要经过加工才好听,好像一旦加了爱情二字就变得经典
正如春喜螺茗儿的故事,也成了动人的风流事~
第八十章
夜咏赏杯拟花题
第八十章
夜咏赏杯拟花题
话说花容阁的陆子岚邀众人夜赏花园,听春阁的庚修远,云涧阁的李凌恒,吕元翰同清月阁的澹台宴先后赴园,陆子岚身穿常服,备下酒食于园中小亭,又搭了棚子叫人拨弦助兴。
陆子岚知庚修远前些日子偶染风寒,如今大病初愈,形容自然清瘦了些,便叫荀安捧来热茶侍奉,庚修远拱手道:“劳烦陆兄挂念。”
“园外不比屋里,庚兄若嫌凉,可进屋去歇着。”
“我岂有那般娇弱,不过是嗽疾复发,怕走动再染了诸位可便不好,尤其湄儿还在孕中,不敢马虎,多亏了吕弟给开的方子,吃下几日便不咳了,如今早大好了,夏日已临,我倒尝尝子岚兄的桂花酒。”
吕元翰道:“吕官人好便是最好,如今虽已入夏,夜晚阶凉,还是仔细冷酒入肠。”
李凌恒左右不见孟湄,便问:“陆兄,湄儿与王爷怎地迟迟未至?”
“想是湄儿如今行动迟缓,还未赶来,荀安,你往前面看看,主母许是用人搀扶……”
李凌恒忙叫福生也跟过去,那荀安和福生还未走出花园,幽绿深处就响起脚步,笑声已至:“我哪里就连路都走不了了,你做宴席,我可是急不颠儿地就来了,不信你问问王爷。”
众人一瞧,孟湄穿了一身大红暗花烟罗衫,玄色百蝶穿花云缎裙,琵琶襟儿的锦绣上裳,单螺髻上一支累丝嵌宝蝶恋花金簪,面施淡粉,唇不点则红,眉不画则黛。
那周秉卿一身翠色洒金百子缎袍的家常打扮,面不露色而自威,更有一派稳重肃穆之相,诸人皆拜,孟湄道:“不到园林不知春色如许,因贪看这一路的花草竟耽搁了些时日,让夫君们好等了,快些就座,我也走得热了一身子汗,你们饮酒我饮茶,谁也别客气了。”
话音一落,众人便都跟在孟湄两侧坐下,陆子岚倒了梅子茶亲手为孟湄奉上,孟湄笑:“这是什么日子,倒是夜里把人都叫来赏花,这黑灯瞎火的赏的是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