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能明白,
何为帝王之爱,
只能选择接受,而无?法拒绝。
她终究是肉体凡胎,
又如何能够抗拒得了。
闲坐着窗前,看着庭院里的落花,
无?边无?际,视线一直透过湖面,
那灿漫的花枝随风轻颤——
在这座宫殿里,
再安静不过,
也只有她这一个囚徒,困在这片美丽的风景当?中?。
“夫人。”宫婢轻轻地唤。
清池并未回头,
她此时发?髻未挽,
闲坐着。
一身对襟宫裙,
素得不行。
可贝齿朱唇,雪肤花颜,便是那样淡淡的情绪,
已然国色天香,
何须多言。
宫婢是谢玄度亲自安排到这座落花宫照料清池的,也知?道她不是寻常的民间女子,
乃是皇上冒大不韪夺来的臣妻。
这些日子来,这位蒋夫人非但?没有像寻常女子一样要?死要?活,
也没有高兴,只是很奇怪地,就像是接受了所?所?有的安排。
可她也不问皇上何时来见?
反而是皇上每日都要?过问落花宫这边的动静。
宫婢是曾经潜邸时,就在王府侍奉着谢玄度的旧人,所?以即便是皇上囚禁在这座落花宫的女子,正是先王妃的姐姐,除了在心底诧异了一下,也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只是要?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多年。
这么多,皇上不好女子,终于有了一个他想?要?的女人,他们这些心腹不知?几多的欢喜。
只是……
这蒋夫人也忒怪了一些。
“夫人,您在这儿坐得久了,不如散散步?”虽说这蒋夫人心态很稳,可宫婢也怕她忽然给自己来一个大的,这在窗边可不安全啊。
宫婢姿态拿得很低,生怕她一个不高兴了。
“散步?这儿有什么好散的?还是说我可以出去这宫殿外?”清池嘴角淡淡地浮起了一个嘲讽的角度。
她看向?这宫婢。
“这……”宫婢一时也是无?言。
“夫人,没有皇上的命令,您不能从这儿出去。”
“那我也不想?散步,就坐在这儿便是。”
宫婢脸上顿时也是出现了苦涩的笑意,行了行礼,道:“夫人,那奴婢也在一边侍奉。”
“随你喜欢。”
清池根本就没有心情理会她,也根本没有心情去为难她。
这些日子她常常在想?,是不也是正是她的缘故,就连这个书中?世界也越来越崩溃。圆圆变了,谢玄度也变了,所?t?有历历在目的存在都已经物?是人非。
事实上,她能做什么?
能改变什么?
不,她什么都做不了。
清池有些丧气,她的这种丧气甚至就直接的表现在容颜上,就连宫婢也发?觉到了她今日离奇的不同。想?到这段时间以来,这位夫人一直很平静,忽然这会儿出现什么异常,是不是也终于再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了。开始忐忑不安了。
宫婢心想?,或许皇上这么久都不过来见夫人,也就是为了等待着这种时候吧。
所?以,很快就就把夫人这个反应反馈给了皇上身边的内监魏来,魏来知?道了以后,也是大为惊喜,要?知?道,皇上每天最关注的消息也就是来自蒋夫人的!每每问得他汗流浃背,可魏来在帝王气势下,也是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每次都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无?事,很喜欢落花宫。”
说白了就是这位被囚禁在落花宫的蒋夫人根本也就没有一点儿的不适应。
当?然,也根本没有想?过您。
每每皇上问起的时候,或许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又或许是和官员谈完正事后,就这样的闲来一笔,却让魏来叫苦连天。
不过今儿不一样,蒋夫人来到宫中?这么多日了,终于有了和之前不一样的神情。
这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皇上,皇上!夫人那边……”魏来说着,不时地注意皇帝的脸色。
却见他非但?没有得意,也没有此时乘上风的欣悦,反而神情比起之前更加冷肃了。
“皇上……”魏来这下有些不安了。
,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落花宫。”谢玄度只是瞥了他一眼,说道。
所?以,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魏来给整得懵懵的。
**
他最近总在做一些梦,这些梦颠倒离奇,将?他经过的事又以另外一种角度呈现了出来。
在这些梦里,他的人生起起伏伏不定,不过就正如他所?料的,每一次也都在最后的坚毅里登顶王位。
若说这是梦,不如说是现实里的一个走向?,如果没有那么足够好运气,他会走向?的一条路。
梦里,总有一张女孩冷峭讥嘲的面孔,看着他一路从所?谓的战神登临九五之尊。她的眉眼肖似她,只是稚嫩,只是过于的冷漠。
后来,这张稚嫩的面孔和那张芙蓉面交叠起来,他看见顾文知?扶住她的手,般若夫妻般的亲密。
这是梦。
在梦里的他冷笑着想?着,因为也就在五年之前,是他亲自为蒋唯求娶了她为妇人。
他每每想?到此事,都难免悔意蹿上心头,若知?有今天,又怎会把遂了自己的意嫁于他人为妻?
这些梦,也许并不真实,可却给了他一种再真实不过的感受。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她入宫以来,一直因近乡情怯,没有去落花宫的他,才会一而再三地做起这些离奇的梦。
眼前就是落花宫,可谢玄度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见他迟迟望着紧闭的宫门,却不曾再前进一步,魏来迟疑地唤了一声:“皇上……”
谢玄度不再去想?那个梦,眼下只想?要?见见她。
**
清池食欲不振,简单地用了一点午膳,便在凉亭里避暑,周围是假山湖石,堆砌起这座凉亭,再有藤萝爬上,郁郁葱葱,也就清凉了此地。
这会儿热风被吹散了,十分舒适。
她倚在美人靠上,膝盖上就倒放着一本山水游经。
风吹衣袂飘飘,发?丝缭乱,她伸出一只手略微挡了一下,有些百无?聊类的慵懒,便也是这会儿发?现了不速之客。
那双明月般澄亮的眼睛登的一下,放大了。
也不像是受惊,就像是终于等到了。
从下边走上来的谢玄度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可她很快又垂了眼眸,不再看他,也从原本懒洋洋的姿态改成了平平无?奇的坐姿,一只手摊放在石桌上。
谢玄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她半句话?。
他抿了抿唇,走了过去:“你一个人在这儿,可有什么不当?之处?”
“住在这儿,就是不当?之处。”
谢玄度走上台阶,就在亭子出口,离她不过三寸之地,乍的听见她这一席话?,神情冷峻,如雪莲冰棱,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朕让你住在这儿,就是天大的不当?之处,也当?得。”
她始终不曾扭过脸来,倒像还是和他在生闷气。
可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谢玄度冷硬的心也都软下了几分。
“清池,做皇妃难道不如做官夫人?”谢玄度说:“你看朕,哪里比不过蒋唯?”
清池扭过脸来,慢慢地看他,谢玄度也就在她这样细致的打量里,矜傲地抬了抬眉头,眉间朱砂红如血,碰上那张修罗玉面,轮廓在日光里精致雍容。
这样年轻的帝王,纵然是态度冷硬,也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谢玄度在她的目光里,心悸,期待。
可转眼却听见她淡淡地道:“蒋唯是蒋唯,你是你,没有什么比不过的,可惜皇上来得太?晚了。”
“当?初皇上为蒋唯求娶我为妻的时候,可有想?到这一天呢?”
她一笑,讥讽地笑他,不加以掩饰的嘲弄。
谢玄度纵有养气功夫,可此刻在她的面前,也是全然地崩溃了,他惯常雍容的脸庞此刻已写着风雨欲来。
“朕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可无?论如何后悔都好,已经晚了,已经晚了!”
“可朕该庆幸的是,在后悔之前,已经将?你留在朕的身边。”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坐着的她,挽住了她的右手。
清池眼瞳微缩,有些意外于他的不隐瞒。
手腕处的热,仿佛将?肌肤一寸一寸地在燃烧。
他握得并不紧,可那种势在必得,却也一分不少。
“谢玄度,你还真是……”
“真是……无?耻?”
他竟然主?动地接过了清池的话?,让清池无?话?可说。
清池冷冷地瞧他,可他却把这当?做了一种情趣,悠悠地笑了,然后也在她的身边坐下,“清池,你觉得朕会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朕既然要?你住在这落花宫,那就是万事已休,你注定只能是朕的人。过去的事,也早日放下。”
清池没想?到谢玄度也会有这样好言好语劝说一个人的时候,可她却皱眉冷笑道:“你要?我放下,可皇上……你要?把我一直藏在这落花宫吗?我的妹妹是皇后,而我却只是你一个见不得人的禁脔?你将?我置于何地?”
谢玄度却笑了:“清池,除了皇后之位,我都可以给你。”
他那样的高兴,叫清池根本不懂他高兴的点在哪儿?
“皇后……”清池望着被他握着的右手,想?要?缩回来,可谢玄度也并不给她这种机会。
“除了皇后。立后不可轻易而废。你若是想?要?为后……等我三年。”也许是误以为她因为这个不高兴,谢玄度难得地迟疑了一下,然后给了她明确的答复。
“你要?立我,岂不是要?废圆圆?”清池挣脱不了,微笑着问。
“可圆圆是那样的爱你,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如她那样可以全心托付给你的女子,谢玄度,你今日做这些事,我望你来日不要?后悔。”
可谢玄度却嗤之以鼻,乃至就在她的抗拒里,愈发?紧握住了她的手,他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欺欺人?你的妹妹不是一般人,朕不能叫她脱离朕的视线之外,若被其他别有居心的人发?现……”
清池的心猛猛一沉。
圆圆从不掩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不寻常,更是为了谢玄度,几次三番地进行预言。
一切有迹可循,只要?是有心人都能注意到她。
谢玄度怎么可能没有发?生她的异常呢。
那么她呢?
清池只觉唇间有些苦涩,“如此说来,你做的这些事,反而是为了她好?”
“她帮了朕几次,朕并不介意给她一个好归宿,她若愿意当?这皇后,朕给了她。”谢玄度冷酷地说着。
“那么我呢?”她低头问,避开了他那灼灼的视线。
一只手抚摸过她鬓边,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可这只手却强势地将?她定在了原地,很快那带着薄茧的的手指抚摸着她的眼角眉梢。
“清池,你还是在骗我。”
谢玄度说:“若你真的是嫉妒她,也就不会问了。你这样说,只是想?引起我的愧疚?可你是不是有些太?天真了。朕给了她荣华富贵的地位,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已经足够奢侈。而你,拥有的是朕,还有一个三年之后的承诺。你又在担心什么?”
他还是太?敏锐了。
清池心冷了下来:“我们姐妹之间只能有一个。”
谢玄度叹了一声,“朕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只可惜,你这个条件,朕如今还不能答应你t?。但?朕可以承诺你,不会碰她,也不会让你们俩撞上。”
清池冷笑,果然啊,比起所?谓虚无?缥缈的爱,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更叫人留恋。
谢玄度并不是一个昏君,她也根本影响不了他。
“算了。”清池扭开脸,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她这自闭起来,完全就无?视了谢玄度的情感需求,变脸得太?快,还在酝酿接下来话?语的谢玄度也都有些不快。
可他也向?来不是情绪外放的人。
“清池,你这是在和朕生闷气?”
清池不说话?,也不回应他,只是望向?亭子外那片苍绿的藤萝。
莹莹如玉的俏脸弧线冷淡。
谢玄度在发?现这一点后,却不生气,反而是心情相当?的不错,瞧着她,就连嘴角也是微微地翘起:“在我面前,你也不用继续伪装,你本性如何,我很清楚。”
“我本性如何……?”清池自认为自己现在脾气还算是不错的了,可谢玄度的这一句话?出来,还是把她给气得半死。
对上他那双含笑愉悦的眼眸,她哼了一声,懒得和他继续说话?。
反正,他不是让她释放本性的嘛。
此后,谢玄度更是日日都来一次,有时是下朝后,有时是晚间,完全就像是狗皮膏药,就连破罐子烂摔的清池都拿他没有办法,干脆听之任之了。
唯一叫清池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强上弓,尽管这一次次见面里,她已发?觉谢玄度看她的视线愈发?的炙热,恐怕这样的忍耐也是不会维系得太?久了。
他问她:“你做过梦?”
他灼灼眸光瞧着她,清池一时还不明所?以,问:“什么梦?”
谢玄度说:“一个和你和我有关的梦。”
清池的眼皮子一下就快速地动了,那种强烈的不安,甚至叫她想?起了蒋唯和反常的顾文知?。
清池干笑道:“皇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话?说到这里,清池就后悔得恨不得自己老实闭嘴。
可谢玄度却若有所?思,“你说得没错,朕每晚都在想?你……”
气氛忽然之间暧昧起来,他投过来的视线也像是捕猎的蜘蛛,将?那很有黏度的蛛网缠绕在了她的身上,叫她无?处可逃。
“或许这些梦也正因为是想?你才会不断地、不断地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