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岩夏每每忙完回来,想和妻子亲近一番,都会被洞悉李越心思的云青昭被拦在外面,一连数日,他都没能见到李越哪怕一面。
一条龙每日往返六通阁与剑宗之间,次次都是兴冲冲的飞回来,又怒气腾腾的飞走了。
本就性情属火的红龙得不到抚慰,脾气愈发暴躁不耐了,一身鳞片黑红剔透活似流动的滚烫岩浆,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周身被烈焰炙烤的扭曲的空间。
云青昭对他不假辞色,亲亲老婆又避而不见,岩夏深觉自己被孤立了,剑宗完全成了他们二人的恩爱场,而他,完全被屏蔽在外面。
往来数日,没有一天不是带着火气走的,议事大殿内院里的荷花池都给烤干了,独余几支坚强的枯荷挺立。
不过李越倒是舒坦了,有天下第一的剑修在身侧一对一指导,举个例子,杀鸡用牛刀,小学卷子博士考,金丹修士的炼体进程跟做了火箭似的直往上窜。
体内的金丹自上剑宗起就已经趋于圆满了,这段时间因为炼体,经脉与血肉坚韧了不少,经的起更多灵力穿行。
李越静下心神识入体,内窥浸在乳白色灵力池里微微发颤的金丹。
半年来,他的神识壮大不少,金丹在他眼下纤毫毕现,能看到外面那层白壳裂开了几条细缝,露出了分毫深灰色的内核。
是时候了。
封闭两年的金丹屏障,终于出现了松动。
突破在即,但再急,李越也牢记着他修毒的秘密,深知势必不能在外人在场时进行碎丹凝婴。
好在云青昭身为剑圣需要看顾的事宜数不胜数,白日里陪他修炼,夜里等他睡去了,就会进入时间流速被放慢的洞天福地里,直至次日鸡鸣时分。
李越一早便盘算妥当,又一日深夜,他屏息凝神,确信窗边清浅的呼吸声消失后直接翻身而起。
时间宝贵,外衫也顾不得披,裸着上半身就在榻上盘膝坐好,手指掐诀,朦胧月光下一缕缕灵力化为实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钻入中央那具雪白人像之内。乞额?四七Ⅰ柒玖貳六⒍壹
碎丹,凝婴,两样都是大工程,不知要耗费时间凡几。
李越不敢耽搁,仗着这几日一身经脉坚韧不少,牙一咬,索性直接狠心放开了限制,灵力顺着脉络被卷入丹田,不断霸道的冲击着气血骨肉。
虽痛苦,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从前结的金丹根本扛不住这股狂暴的灵力,几乎接触灵力的瞬间,就在丹田内炸开了。
李越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同一时间,升平峰黑沉的峰顶聚起小片闪着光的劫云,地面也亮起了,囊括整个内殿的防护阵和聚灵阵疯狂运作。
雷劫劈在护盾上,伤不到他半分,聚灵阵的作用也是显著的,供给的灵力甚至远超所需要的。
然而,李越掐诀的手却抖了起来。
精纯的灵力灌溉全身,用此凝婴的同时,也在初步锻体洗髓。
其他的都好说,可偏偏李越的经脉早因为毒素日久天长的积累遍布毒藓,灵力粗暴的清洗,无异于直接掀开伤口上的疤,只锻炼了几日的经脉根本受不住!
李越此时的双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额头遍布冷汗,几欲维持不住盘坐的姿势,可他不能停,若是停下有这一身破烂的经脉才是真正的废了,只有熬成元婴,才有一线生机!
其实,若是没有这么急功近利,细水长流的慢慢吸纳灵力突破,成就元婴的概率会更大。
可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李越不会后悔,亦是不敢后悔。
经脉痉挛,内腔似乎出血了,泊泊血液渗出,李越闻到了血腥气,夹在无处不在的灵力里,汇聚在丹田,又被压缩进已有了微妙人形的元婴里。
元婴渐成,剧痛之下,李越早已丧失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过去了千年万年。
雷劫渐渐散了,天还是暗的。
伴随着最后一道雷劫落下,丹田内的元婴彻底凝成,带着一丝血色的元婴化作一道流光没入额头,沉进李越刚开辟的识海。
灵光变得黯淡,李越的脸色同时迅速衰败下去,甚至来不及清理现场,就浑身一塌,软倒在锦被上,沉沉闭上了不知何时流出了血泪的双眼。
云青昭来时,就见得羸弱的妻子,宛如灵蝶濒死般跌落于床的一幕。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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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毒修暴露被纵容,被质问
【作家想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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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岩夏又一次飞回来了。
裹挟着大片炙焰,将半面天空染成了近似黄昏的橙红色。
这次没有人再拦他,升平峰本就清净,现在却是彻底的寂无人声。岩夏的发丝被一身外泄的气势激荡的飞扬,他眉眼张扬凌厉,透着火光,看也不看一路上僵直停摆的傀儡侍从,径自大步往寝殿走。
殿门紧闭,他眼一厉,一扬手,金玉般材质的大门便凭空消融,承载着龙尊的怒火,寂静无声的化作了一抹飞灰。
里面传出絮絮低语,岩夏走进去,就见榻前一坐一站着两个人。
坐着的那个一身草木灵气格外显著,皱眉抿唇,沉沉思索着,几根手指搭在自被中探出的瘦削腕子上,正是早已宣称闭关不见世人的药尊。
药尊是单木天灵根,天性怕火,尤其是天然比灵火更胜一筹的龙焰,此时见岩夏进来,室内温度陡然升高,身体便不自觉地往内侧避去,正在说话的声音也微妙的阻涩了些。
“……总归是可以治的,不过……尊夫人若继续如此,以后也会复发的。”
“复发什么?”岩夏进来就听见最后这句,眼一竖,不讲道理道:“我夫人做了什么你不能根治,还要复发?!”
“这……”药尊有些拿不准他是否知情,斟酌着开口,“你们是知道的,双性阴阳兼具,是修不了五行灵力的,若是强修,重则根基受创命不久矣,轻则也会损害气血。治是好治,可若是继续修炼此道,哪有不复发的道理?”
岩夏沉默,他不知道李越仍旧背着他们修炼。
药尊继续说:“尊夫人是接触毒物太多导致毒气入体,只需用剑胎刮去骨脉内附着的毒藓,再用龙焰灼烧殆尽即可。也是巧了,这症状落旁人身上怕是只能等死,你们二人却是正好把药方集齐了,治好夫人也是容易的很。”
药尊啧啧称奇,剑胎和龙焰天下难寻,就是他,也只攒了一丁点剑胎,品质好如龙尊的龙焰却是没有的。
别个双性如此,怕是真就只有等死的份儿,落在这位身上,却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
该说的话说完,站着的两个人却没给反应,药尊正奇怪,就听见身侧的剑圣开口了,声音低低的,让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
见他失态,云青昭神色难辨,转过头,垂下眼,用指腹反复去顺那一小块衣角,又重复了一遍:“若是复发也能用这个法子吗?若能,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药尊瞪了瞪眼,一时有些瞠目结舌。
真是活久见,千百年来没见过这么纵容着双性往绝路上走的人,这还是天下表率,剑圣做出的决定!
他扭头去看一旁的龙尊,龙尊是个少年性子,平时还能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没能藏得住表情变化。
他嘴唇动了动,拧着眉想要说什么,临到头了,又去看榻上躺着的双性。看了许久,最终也转过头,默许似的闭嘴不言语了。
真真是活得久了,什么荒唐场面都能见到。
药尊神情复杂的扫过这二人,缓缓道:“自然是能的,只要刮骨祛毒足够频繁,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也好。”云青昭低声应了句,面上看不出什么高兴的样子。
药尊顿了顿,终究还是没忍住,“你们又何必为他选这条路?”
他颇具真情实感道:“他只是个双性啊,万事不需打拼,有你们在,有同心契在,你们活多久他就活多久,你们有什么他就有什么,何必拿命去要这没必要的东西呢?”
“白白多吃苦头罢了。尊上,须知双性修为越高复发越快,他现在还只是元婴,数月一次祛毒足矣,等到了渡劫人仙,那便是要日日进行了。双性体弱,怎么受得了这般苦楚。”
“他想修炼,让他修就是,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话是岩夏说的,他维持着转头的姿势不愿回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药尊因此不敢开口。
云青昭也道:“无妨。”
无妨。
无妨。
早就该知道,我之砒霜,亦是他之蜜糖。|??浭新裙浏?⒎氿????九
药尊哑口无言,空气顺理成章的沉静下来。
过了半晌,不知何时转回头的岩夏走到床前,目光沉沉,描摹着床上人的眉眼,问了一句。
“他是毒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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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越醒时,药尊早已告辞。
天色昏沉,偌大的寝殿只在床边放了几颗夜明珠,光雾蒙蒙的,隔着层层床帏和纱帐,他只在窗边瞧见一个朦胧的仿佛融进暗色里的背影。
不需猜测,岩夏必不可能安静的站在窗边看风景,只可能是云青昭。
李越也记得好似昏迷前看到了云青昭,想到这,他下意识心跳快起来。昏迷的太快太不是时候了,他那一身灵力毫无收敛,也不知道被看到了没有。
李越兀自心虚胡思乱想,云青昭却在他醒时便察觉到了,他提步走过来,从黑暗处来到光下,身形逐渐清晰。
“醒了。”
问询的声音有些低,云青昭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厉声骂他些什么了。
李越惴惴的心思忽的游离了片刻,很快回神,下意识抬头打量云青昭的动作,小心道:“醒了,青昭夫主,我怎么会晕倒?”
都说灯下看美人,夜明珠也有类似的效果,光影昏黄摇曳,美人玉容瓷肤,尤其还是一位娇怯易碎的病美人。
李越从来都是极清隽秀致,水墨画一般令人见之忘俗的,云青昭从前也沉溺与此,可现在他仔仔细细看李越的姿势,动作,表情,一样样看过去,却觉得容貌其实也并不那么重要。
反而希望奴妻胖些,丑些,眼睛小一些,皮肤黑一些,骨架子也粗壮一些,最好是看到他,就让他再也升不起任何一点怜爱才好。
云青昭在李越床边坐下,他没理李越的问题,只是牵过他的手,妥帖的,替他暖热始终透着凉意的五指。
“怎么一直都是凉的?”
李越被摸的不明所以,正要回答,就听见云青昭接着问。
“是因为你说过的寒毒吗?”
“还是不止寒毒?”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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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云青昭打定主意包容到底
又是寂静,云青昭摸着李越愈发冰凉的手,热量源源不断的渡过去,却毫无成效。
李越心脏停跳了一瞬,闭眼又睁开,只问:“你知道了?”
又问:“你现在说些这些,是想知道什么?”
他有些颓唐模样,云青昭替他理了理发丝,动作轻柔,让李越觉得他像是整理心爱玩偶的小女孩,而做好全副武装的自己是个笑话。
“怕什么?”云青昭已经打算好了包容到底,此时,乃至以后,妻子过去的事他一概不会追究,故而态度很是平和,还有心情安抚紧绷的另一人。
“别怕,我不会对你如何的。”
李越看着他不说话,那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放松的。
他也不在意,摸着李越跟自己比起来娇小甚多的手,徐徐道出药尊的诊治结果。
“想来你也清楚自己身子的情况,积年接触毒药,毒气入体导致的骨脉遍生毒藓,不过也好治,有我和岩夏在,这都不算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李越质疑,这可是让一代毒医仙都陨落了的根源,怎么可能落到他口中就是这么好解决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若还是有疑虑,稍晚点,等岩夏忙完回来了,我们二人就开始为你祛毒。”
“你想当修士就当吧,不必躲着我们偷偷修炼。”
“还有一个……”
胳膊一重,是云青昭把被他染凉的手顺入被子里,按在了他的臂弯上。
李越的心口顿生凉意,瞪着眼睛和云青昭深色的眼睛对视,听见他压重了声线,慢慢道:“毒物伤身,你身上的窍门还是只贮藏灵力的好。”
“我也知道,你修炼的法门离不开这些,明日我会搭一个药房,你需得什么与我和岩夏说就是,我们会将所有都备好,你去时身边不能离人,里面的东西亦不能带出来。从前许是因为生计迫不得已,但以后,绝不可再行任何害人之事!”
这话里透出来的含义可太多了。
李越大脑转的飞快,隐约觉得脑汁都要烧干了。
“我以前……”
云青昭打断道:“不必试探我。”
“我未曾调查过你,你从前的事,你不说,我便会一概不知。只不过是毒修一脉特殊,进阶多在杀人时进行,这点天下修士皆知。”
他的语气淡淡,唯独在杀人这两个字上略重了些,李越被他说的眼神闪烁,不敢再对视,心中思绪却翻了天。企额?⑷?壹漆⒐2陆??壹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了,可为什么不追究?!
李越想不出个说得通的结果来,转而又开始不忿,这是修真界!弱肉强食,杀人不见血,人命如草芥,死个把人算什么?
过了几年只把人当猪狗屠杀的日子,李越下意识觉得他曾犯下的罪孽并没有多严重。
更何况,修真界夺机缘、夺道侣、夺前程,哪样不是死伤无数,他才不信会有修士手上没两条人命,没动过杀念。
他不觉自己有错,但人在屋檐下,面上却肯伏小做低,似有愧疚般道:“我也是不得以,从前总有人见我一个人弱小向我下手,好几次落入绝境……不过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再如此了。”
又是好一通胡编乱造,李越小心窥着云青昭,见他没什么特殊反应,才长松一口气。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李越这才信了云青昭说的只知他杀过人,但对更深的一概不知的话。
云青昭只凝视着李越,墨黑的瞳孔隐有几道威势极重的金光沉底,那眼神叫李越也慢慢提心吊胆起来,逐渐动摇起刚刚的信任,就在这时,便听到云青昭道:“我信你。”
李越高高挂起的心脏一下落了回来,差点被这一轮逼出一背冷汗,笑也笑不出来,勉强着吐出声音回应道:“信我就好,信我就好。”
“嗯。”云青昭颔首,道:“东西给我吧。”
“什么东西?”李越还蒙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云青昭笑了起来。
他今夜一直都是淡淡的,虽平和,却着实没什么表情,这突如其来的笑模样骤然出现在那张俊美威严的脸上,半点不让人觉得温暖,只像向来雪白的寒冰下泊泊流起黑水,透出几分危险和邪性。
“你放在穴窍里的毒物啊,并上已经炼制好的毒药。”
“……”
够了,真够了。
放在一天之前,李越压根不会想到他就突破个元婴的功夫,披着的皮能被直接撕去八九成。
现在他是连勉强都挤不出来了,顶着云青昭的笑意,沉默的掏出攒的制毒原材料交出去。
至于那制好的两类毒,他直接混匀了,确保分不出来,才用灵力裹了交给云青昭。
材料云青昭收进了储物袋里,说是等次日药房建好了会放进去。而那被灵力包裹的一小团毒气,他则是分了小缕出来细细感悟,剩余的尽数打散了。
云青昭并不专修医术,只能通过残余的草精追根溯源,认出部分不冷僻的草药。
不过这也够了。
他碾了碾指尖,剩下那点毒气便也烟消云散。
李越还是那副精气神不足的模样,他摸了摸他细软的发丝,似有怜意,“怎么总是病怏怏的样子,这样的话,有孕会很幸苦的。”
“越宝不用再避孕了,都半年了,也该开始准备起来了,哪有夫妻一直没有子嗣的。”
李越知道今日是自己不占理,他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涩声答应:“是,该准备起来了。”
至此,盘问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云青昭和李越两相沉默,不过只有李越是真的无话可说,云青昭坐在他床侧把玩着他的手,实际上很自得其乐,乍一看,这幅场景十足的温情。
岩夏进来时,都油然生出一种自己是多余了的错觉。
他静了一瞬,随即被气的眼眶涨红,怒声呵道:“好啊你们,我在外面一天飞几个来回,你俩倒是你侬我侬起来了!”
第77章